千岁—— by池崖

作者:池崖  录入:08-31

对面,姚元里死到临头尤不自知,依旧言行无状。
姚元里被裴怀恩擒着腕,眼带愤恨地说:“裴怀恩, 劝你识相一些,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
话音未落, 威胁变成闷哼。
骨头被捏断时的咯吱声响,听来令人直打牙战。半晌,裴怀恩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钳制,看姚元里手腕软垂,痛苦地弯下腰。
李熙更往裴怀恩身后缩了缩,悄然打消一些渔翁得利的念头。
裴怀恩的武功,似乎远比他想象中要高。
方才偷袭不成,该是故意的。
裴怀恩在拖延时间,免得姚元里狗急跳墙,死也死得不干净,一摊肉烂在那,过后还要招更多更讨厌的人来。
寒风刺骨,吹得身前绯色大袖猎猎。李熙在极度的不甘心中皱眉,明白自己毫无胜算。
常年服药抑制着生长,只能偷偷练就几招杀人技的身躯,自然是比不得裴怀恩这身,曾被晋王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好功夫。
机会当前却不中用,李熙委屈地皱紧了小脸儿,只恨自己太不争气。
李熙对面,受了伤的姚元里同样恨急,盯着裴怀恩的眼神,阴沉的不像话。
“……裴怀恩,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姚元里疼得磨牙,手一直在抖,开口更是句句恶毒。
“那皇帝老儿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气数早就尽了,你再怎么忠心跟着他,也是枉费工夫。”
“我也不瞒你,晋王殿下为了此次的起事,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眼下锦衣卫已经被我们的人药倒,京中大半贵人家的女眷,也都扣在昭平公主府,你要搬救兵,能到哪里去搬?往后还不是要落在我手里?恐怕真到了那时,你还得像条贱狗似的跪下来,哭着乞求我垂怜你!”
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发现裴怀恩压根就没听,而是正在仔细端详着他的断腕。
刚刚就是这只手,如愿搂到了裴怀恩的细腰。
虽然只有一瞬间,还是隔着衣料,但那种销魂的触感却很真实,让姚元里一瞬便想到了许多。
如这般线条漂亮,柔软却有力的腰身,就像一块价值连城的好玉,必是已经在很多人手中把玩过,磋磨过。
说来也是好笑,从前姚元里自认是个爱“干净”的人,就是喝酒逛窑子,也要专门挑些还没破身的年轻男女来睡,可惜唯独在裴怀恩这,姚元里是什么都忌讳不起来的。
传闻大沧的皇太后貌美,年轻时曾三嫁,即便是在年逾不惑的如今,依旧还有无数男人愿意为她拼命。
姚元里想,裴怀恩这人,大约也是如此吧。
在绝对的美貌面前,任谁都会起贪念,所谓历经人事,也只是在为这身生来就姿容卓绝的媚骨,更添几分令人欲罢不能的风情。
……也不知这腰在因疼痛绷紧,或是被迫软在情.潮中时,会是个什么光景。
正出神时,裴怀恩已携着李熙走上前来,出言打断了他的遐思。
裴怀恩哑声说:“姚统领好大的兴致,手腕都断了,居然还拦不住你那点龌龊心思,什么都写脸上了……当心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姚元里循声抬头,却见裴怀恩面上戏谑,全不把他刚才那些警告当回事。
再往远些看,李熙从裴怀恩身后探出小半张脸,正对他笑得恶意。
可李熙脸上那点令他头皮发麻的笑,一晃眼就没了,快得就像错觉。等裴怀恩伸手到后面去捞人,这厮转瞬就又是一副红着眼圈的哭脸了。
姚元里见状,不由得怔住片刻,有些想不通对面这两个人的底气究竟在哪里。
是,他是打不过裴怀恩,可那又怎样?裴怀恩今天就算杀了他,也是无力回天,事后依然还会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下场,倒还不如忍耐一时,多在这里求求他了。
思及此,姚元里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面色古怪地问:“裴怀恩,你不会以为,光凭李熙身边那个穿黑衣的小护卫,就能救出被扣在公主府里的所有女眷吧?你这样想,未免也太天真。”
裴怀恩听了这话又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喊你一声姚统领,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我告诉你姚元里,没了你大哥,你就什么也不是。”裴怀恩蜷着手指揩泪,像是极高兴,姿态随意地指着李熙说:“姚元里,你简直是蠢笨如猪,若真靠他身边那个直脑筋的蠢货,我早不知死几回了。你……可知我身边还有一名养在宫外多年的暗卫,名唤十七啊?”
顿了顿,语气一瞬变得危险。
裴怀恩说:“姚元里,究竟是谁对你说的——我手里没兵啊?”
裴怀恩这话一说完,不只是姚元里,就连李熙也不禁睁大了眼。
震惊过后就是无奈。
良久,李熙叹了声气,知道今天这局大约是稳了,便沉默着走远一些,伸手捂住耳朵。
其实捂了也能听见,但李熙故意作出这样一副不听不看的模样,也算是表明了态度,告诉裴怀恩自己不想再掺和进去。
李熙脚下跑得快,裴怀恩满脸好笑地看着他跑,也没伸手拦。
果然下一刻,李熙就听见裴怀恩毫无顾忌地对姚元里说:“也好,既然姚统领愿意对奴婢坦诚,奴婢便也对姚统领坦白一二。”
“晋王殿下手里有兵,我打不过,但我好歹也豢了一些还算中用的死士。”
“换句话说……只要让我从宫里出来,把消息传出去,命他们不惜代价拿下区区一座公主府,他们还是做得到的。”
闻言,姚元里顿时面色大变。
姚元里惊讶道:“裴怀恩!你竟敢在京中豢养私兵!你不要命了!”
裴怀恩冷笑看着姚元里,倾身向前来,一字一顿地在他耳旁说:“姚统领,依奴婢看,你才是最天真的那一个。”
姚元里不解地皱眉。
却听裴怀恩接着说:“豢养死士是多大的罪过,若无皇上默许,奴婢又怎么敢做这些事?姚统领你猜,从前死在我手中的那些人里,究竟有几个是我在徇私,又有多少是皇上原本就想杀了的?”
“再者——”
“如我这般喂不熟的狗,手里若不犯上几条死罪,往后等皇上仙去了,他的那些儿子们,又该以什么名目来拿我啊……?”
姚元里听得喉间发涩,两条腿忽然有些软。
裴怀恩的这些话,让他想起京中某处布置奢华的宅子里,永远都冲洗不净的血迹。
城外恰在此时有了些动静,姚元里伸长脖子去听,却听得一片兵戈之声。
顷刻间情势倒转,有人带兵杀过来了,比裴怀恩话里说的还快,竟是半刻也没耽误。
……可恶,这些个光吃饭不干活的草包,到底是怎么奉命镇守公主府的!
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
惊慌失措间,姚元里看见裴怀恩朝蹲在不远处的李熙招了招手,笑着吩咐说:“六殿下乖,快过来。”
李熙便不情不愿地小步挪过来。
裴怀恩低头看着李熙,伸手揉了揉他被冻红的耳朵尖,又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姚元里所有的生路。
“六殿下想不想做一回真正的主子,真正的贵胄?”裴怀恩把李熙往姚元里面前推,循循善诱道:“此处僻静,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六殿下。”
声音很轻很柔,像话本子里那些擅长蛊惑人心的妖。
“是主子,就不该任人欺辱。”裴怀恩在李熙身后缓声说:“六殿下,这人方才要砍你的一只手,你得了机会,还不赶快拔出他的刀,把他的两只手都砍下来泄愤?”
李熙浑身寒毛倒竖,余光瞥见姚元里想跑,却被裴怀恩一脚踹进了脏污的雪里。
就像……
就像刚才被姚元里一脚踹进雪里的他一样。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拔出他的刀,砍断他那双脏手。”
裴怀恩使力按住李熙的肩,迫使李熙弯腰,温柔的劝说陡然变厉,冷硬得不容拒绝。
“六殿下!你是天潢贵胄,生杀予夺皆在你手,而他不过就是条黏在砧板上的鱼!听话,快快拔出他的刀——”
“再把他的手指,替奴婢一根、一根、一根的砍下来。”

裴怀恩的话就像催命符, 李熙哪还敢动?
连点报复心都不敢有的人没价值,因为不好利用,可报复心太重的人也不能留, 因为太危险。
进退皆是错, 李熙在危急关头灵光乍现, 哆嗦着拔了刀, 却又装着迟迟不敢砍下。
李熙双手握刀, 缩着肩膀回头看, 小声说:“厂、厂公, 他大哥是姚元靳,手里掌着兵, 他自己又……”
裴怀恩不紧不慢地打断他,说:“那又怎么,他方才那样欺辱你, 害你险些成了残废,你难道就不想报仇?”
李熙抿紧嘴唇。
烦, 裴怀恩这人可真烦,一天到晚总要试探他。
多半是前阵子设计坑了一把神威营, 令裴怀恩对他起了疑心。
李熙脚下,姚元里后知后觉地琢磨过味来,吓得冷汗如雨, 连忙扑过来抱裴怀恩的靴。
“厂公、厂公!”姚元里满身泥污,扯着裴怀恩的袍角哀声喊:“厂公宰相肚里好撑船,千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我、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我再也不敢冒犯您了……!”
裴怀恩勾着唇笑, 使力将袍角一寸一寸的从姚元里手中抽出。
“姚统领这话说的。”裴怀恩弯下腰,玉白手指点在姚元里的额间, 声音轻飘飘的,说:“您要活,合该去求六殿下呀,求奴婢有什么用呢。”
姚元里一愣,又连滚带爬地转回去,白着脸给李熙磕头。
“六殿下,求您大人不记小人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姚元里边磕头边说:“我、我刚就是吓唬您,没真想伤您。您是天家贵人,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伤您分毫啊……!”
“……”
姚元里能屈能伸,把姿态放得低,闹得李熙一时无言,只好又求救似的看向裴怀恩。
“厂公,要么还是算了吧。”李熙说:“我……我没做过这种事,我实在害怕,再说他今天帮了二皇兄,就是死罪难逃。事已至此,我们只需押他回去,父皇自会处置他……”
裴怀恩挑起眉看李熙,说:“哦?是么?六殿下当初向我提起要借吴大统领的手,杀光整个神威营时,可是心意坚决得很。”
李熙攥紧刀柄,说:“至少不必亲手沾着血,我怕血,当年舅舅战败饮恨,到处都是血。”
裴怀恩闻言便迈步上前,一把攥着了李熙的手。
掌心的触感冰凉。裴怀恩偏过脸,贴在李熙的耳朵旁边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六殿下闭眼,奴婢带你亲手开这个荤。”
说着就要举刀。
电光火石间,姚元里吓得眼珠翻白,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没喘匀,当场晕死过去。李熙则惊叫一声,挣扎着丢下刀,说什么也不肯再听裴怀恩的话了。
“不不、我不要砍他的手……!”
长刀咣当落地,李熙很委屈地抱头蹲了,在雪地里蜷成小小的一团,摇头说:“他是死是活,事后自有父皇去断,与我没半分干系,我不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我会睡不好。”
裴怀恩低头看他,一言不发地看了很久。
这期间李熙不敢抬眼,长而密的睫毛一颤一颤,感觉自己身上已经被裴怀恩看出来两个洞。
李熙想:裴怀恩要怀疑,像他现在这样有贼心没贼胆,大约能合格吧。
结果果然,裴怀恩这厮是个喜怒无常的主,明明前一刻还眉头紧锁,下一刻就笑了。
姚元里像滩烂泥似的晕在脚边,裴怀恩没管。
裴怀恩只管走过去揉李熙的脑袋。
“……嗤,废物。”裴怀恩笑着说,笑容宠溺,而后手里使力,亲自把李熙扶了起来。
裴怀恩伸手帮李熙掸净衣袍上的雪,说:“六殿下怎么是个银样镴枪头,当时与我筹谋除掉神威营时,是何等的好算计,怎么今天连挥刀都不敢。”
李熙只好装傻苦笑,心说还不是因为身在京都,凡事不敢太轻举妄动。
不然,姚元里的脖子早开口了。
想归这么想,但李熙嘴上说的却是,“厂公说笑了,我原本就胆小,最怕这些打打杀杀,先前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心思,全是因为被仇恨蒙了眼,一时想漏了姚元靳。”
裴怀恩听罢就摇头,出言安慰他说:“姚元靳若真看重姚元里这个亲弟弟,就不会把他留在京都。”
然而还不等裴怀恩把话说完,李熙就也跟着摇头,直把头摇成拨浪鼓。
“小心驶得万年船,姚元里不能在我手里出事。”李熙说:“能亲手出气固然好,活命也很重要,厂公,我一点也不想冒这个险,更不想因为贪一时痛快,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顿了顿。
“再说就算我不杀他,父皇也会杀他。我在大沧这么久,只是被人轻贱两句罢了,又不是什么忍不下的事。只要……只要不让我死,什么都能忍。”
裴怀恩心情颇好地歪了歪头,说:“六殿下真是可爱得紧,很讨人喜欢。”
李熙嘴角一抽,知道这是又蒙混过关了,借着抬手擦汗的空挡,长长的嘘了声,如释重负。
妈的。李熙在心里说:这狗屁日子真一天都过不下去,前后左右没一个省油的灯,一不小心就要完蛋,还不如在大沧。
京都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等把舅舅的仇报了,就想个法子离开这,到东边去找邵晏宁玩,再也不回来。
正暗自牢骚着,忽听身后传来一些熟悉的脚步声。
李熙哑然回头,见十七正带着一群死士往他和裴怀恩这边跑。
隔着大约三丈远,十七抬起右手,示意身后所有死士止步,然后独个跑到裴怀恩面前,抱剑单膝跪下。
“督主。”十七说:“您无碍吧。”
话是问句,语气却很平淡,仿佛料定了以裴怀恩的功夫不会出事。
裴怀恩摆手喊他起来,淡淡嗯了一声。
十七来得太及时了,裴怀恩从袖里摸出帕子,递给李熙擦脸上的泥,转头又对十七说:“事情办得很快,我该赏你。”
听见裴怀恩这话,十七面色古怪,抬头迅速看了李熙一眼,但没起身。
十七说:“督主,小的不敢贪功,人……不是小的救下的,半个时辰前,当小的带人赶到昭平公主府时,那些女眷便已平安,并且已经向吴大统领传了信,所以、所以神武营的动作才会这样快,一眨眼就打进来了。”
话说到这,单膝跪着改成双膝跪着。十七紧张地搓着手,向前叩首道:“小的无能,事后也没能查到她们是被谁救的。”
话落,李熙接帕子的动作一顿,裴怀恩亦十分惊讶。
裴怀恩也学十七转头看李熙,皱眉说:“……你身边那个死脑筋的蠢货,脚程这么快。”
李熙连忙摇头。
“怎么可能。”李熙睁大眼睛,同样很震惊地说:“玄鹄身边又没帮手,就算比十七先赶到,双拳难敌四手,也不可能打得过公主府内那些侍卫!”
裴怀恩依旧没把目光移开。
李熙被裴怀恩和十七看得浑身难受,就只好又硬着头皮解释说:“真的,我手里没人,更没有说假话,玄鹄身边真没帮手——我是戴罪之身,哪敢带那么多人进京?”
“再说——再说我跑得快,很早就从宫里逃出来,连昭平公主府内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提前安排?厂公您仔细想,我适才真的只是让玄鹄去问吴统领,天地良心,吴府离公主府那么远,玄鹄就算问清楚了事情原委,无论怎么算,都该比直接带人赶去公主府的十七更慢。”
裴怀恩:“……”
倒也是这个理。
李熙所言不错,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废掉的皇子,手里的确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况且时间也对不上。
只是那就怪了。
不是十七,不是玄鹄,也不是锦衣卫,还会有谁愿意帮他们。
莫非是齐王早早便埋好伏兵?
可是这么猜也不对。
齐王孝顺,打定主意要光明正大的争,一向不愿承乾帝涉险,宁贵妃为了成事,压根就没把今天的计划告诉齐王,唯恐齐王从中作梗,让晋王早早便心生警惕,不敢再动手。
可是看眼下这阵势,对方竟是早早便料到了一切,就算李熙没从宫里跑出来,就算他裴怀恩也没从宫里跑出来,被困在公主府内的那些女眷,也会被安全救出。
说白了,晋王今日似是必败,却不是败给他和李熙,而是败给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幕后之人。
……但这就太可怕了。
筹谋多日的算计被一朝点破,任谁忽然得知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左右全局,而且不知是敌是友的强大势力,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半晌,裴怀恩陷在胡乱猜测的迷雾中,还是李熙把他喊回了神。
裴怀恩应声转身,见李熙这会也是面上戚戚,大约因为和他想到了一处,心里正后怕。
李熙说:“……厂公,现在怎么办?”
裴怀恩沉默不语。
平叛要紧,现在不是想事情的好时候,理应先回宫。
也罢,不想了,一切都等尘埃落定后再说。
只是……
临走前,裴怀恩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低头异常嫌恶地看了晕在雪地里的姚元里一眼。
“十七,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裴怀恩随手接过李熙还回来的帕子,指着姚元里对十七说:“想办法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进我那宅子里,对外就说他被吴宸手底下的人杀了,他可是个顶有趣的人,值得我陪他好好玩一玩。”
语气风轻云淡的,甚至带点笑腔,却让在场之人个个都噤若寒蝉,连口大气也不敢喘了。

吴宸的动作很快。
晋王不愿背上弑父杀兄的骂名, 只带人将皇宫团团围住,然后断水断粮,打算慢慢耗。
在场的都是贵人, 平日锦衣玉食地过, 哪里受得住这些。
更何况脖子上还架着刀, 稍有不慎便会受伤。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想到吴夫人这么快便被救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 当裴怀恩带李熙回到宫里时, 晋王被吴宸率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自知拼死抵抗无用,唯有投降才是生路, 已束手就擒了。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裴怀恩要功劳,没和承乾帝提起外面有帮手, 只说是自己带人把大伙的家眷救出来。
如同一场笑话。
承乾帝为此气得发疯,连话也说不出, 索性当在晋王面前,亲手烧掉了立储的诏书。
熊熊大火中, 晋王看得清楚,原来那诏书上写的,原本就是他的名字。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东西, 应承可以,但不能抢。
至此,晋王算是一败涂地,败给他曾经最看轻、也最亲近的一个奴婢。
怎么败的, 晋王想不通。
晋王其实很不能理解,裴怀恩为什么总要千方百计地爬到他头上, 为什么不肯站在他这边。
区区一个宦官而已,死后连尸首都不全,难道也想争皇位么?
再者说,凭着那样一张脸,让谁做皇帝不都一样?
可这话已再没机会问。
生死攸关之际,晋王总算还有些脑子,知道这时万不能辩解推卸。
承乾帝愈年迈,便愈看重血脉和睦。眼下李长乐只稍微沾过手,并不是主谋,该借承乾帝的恻隐之心保她。
保李长乐,就是保他自己。
一则可以让承乾帝看到他的担当与悔愧,二则,就算往后在承乾帝这里走不通,只要李长乐尊贵如初,他便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否则才是真的完了。
思及此,晋王当机立断,毅然决然地将所有过错揽在自身,只说李长乐是因为不想公然对抗神机营,方才被迫答应。
结果这招以退为进确实很好用,毕竟是先前最心爱的孩子,承乾帝听他这样说,心先软了大半。
加之李长乐的生母惠妃出身尊贵,驸马又是郜国公嫡子,承乾帝自知年老体衰,即便心里再想处置李长乐,也不得不考虑到前朝,唯恐把一些人逼得狗急跳墙。
还有就是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次兵变,晋王与昭平公主乃是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但晋王在被擒后,仍然愿意独自承担一切的行为,让承乾帝觉得他还算有些良心,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儿。
于是闹剧就这样落幕了,晋王被押下去候审,昭平公主被禁足,一切相关人等皆要查办,冰戏不得已提前结束。
须臾又落了雪,百官在冰场上哗啦啦跪了满地。承乾帝在裴怀恩的搀扶下往前走,身形摇晃,险些蹬不上马车,看着似是比晨时更加苍老了。
与此同时,城郊一处木屋内。
竹影重叠,有道窈窕身影莲步轻移,素手拨开珠帘,娇娇弱弱地在门口跪下。
这身影垂首说:“主人。”
声音妩媚,竟是黄小嘉的外甥女——锦玉。
正在屋里等她的男人头戴斗笠,脸被白纱遮住大半,叫人看不真切。
男人见她回来,就搁了盏,转身问她说:“怎么样,事情办得如何了?”
锦玉不敢起身,只驯服地点了点头,柔声说:“办妥了,一刻也没耽误。”
救那些女眷得趁早,越晚越生变故。换句话说,要是真等裴怀恩带人杀过去,恐怕就得打到明天早上了。
到时冰天雪地的,一天一夜无水无粮,又是在那样惊惧交加的情况下,也不知贵人们是否还坚持得住。
尤其是承乾帝,风吹得太久,到时只怕又卧床不起。
锦玉办事漂亮,男人站起身,任锦玉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
男人说:“好姑娘,当初小皇爷想用你,我还不愿意,如今再看,确是小皇爷高瞻远睹。”
锦玉连忙叩首,说:“主人明鉴,我这条命全是主人和小皇爷给的,生是主人和小皇爷的人,死是主人和小皇爷的鬼。”
男人满意地点头,几步踱到锦玉面前,垂着眼看她。
男人说:“是了,听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三年前,黄小嘉因为想要霸占你家的田地,设计毒死你父,可真半点活路也没给你留。”
锦玉闻言恨得咬牙,冷声说:“弃时不闻不问,用时百般讨好,我没有他那样的舅舅。再说当初落难时,原本也是小皇爷救的我,命人将我从河里捞出来,否则……我哪里还有机会入得晋王府,恐怕早已成了一缕冤魂。”
男人像是颇唏嘘,说:“晋王对枕边人查的严,我和小皇爷试过几次,始终都无法在他府中插进眼线。是以……当初让你假意与黄小嘉求和,借他做梯入府,也是小皇爷的无奈之举,你切莫记恨。”
锦玉忙摇了摇头,低声说:“主人多虑了,只可惜小皇爷此时不便露面,白白让那姓裴的抢功劳。”
推书 20234-08-31 :咸鱼拿了亡国暴君》:[无CP向] 《咸鱼拿了亡国暴君剧本后》作者:极年【完结】晋江VIP2024-8-27完结总书评数:2668 当前被收藏数:10214 营养液数:7490 文章积分:94,073,600文案:江存度穿到了一本书里,成了书中刚刚登基的亡国暴君。书中男主是镇守北疆的镇安王,女主是身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