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擦擦冷汗,心想谎言是怎么诞生的,不就是生生被逼出来的吗?
“对了,之前说让你去接触小少爷,是因为害怕EOS不接联盟的这项委托,既然他们现在已经接了,你还要继续跟他接触吗?毕竟他们——”
林不琢不是不懂马修的欲言又止,只是他心中盘算着更大的事情。
“突然不联系看起来也太怪异了,就这样保持着吧,也算是能接触一手情报的重要途径了。”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复古的石英手表,轻声道:
“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了那个孩子,后面藏着的烂事估计也快见阳光了。”
马修了然点头。
“是啊,那既然烂事快见阳光了,那么犯下烂事的主谋也该被拉到众目睽睽之下审-判一番了。”
第8章 我的孩子
莫知义少年时期玩过几年的二冲卡丁车,现下速度优势完全发挥了出来,平常半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缩减到了十分钟,非但如此,他甚至没听车载那个号称就IQ190的智能系统规划出的道路,反倒是抄小道抄得飞起,几回急刹,让车上的希曼和尤人剑都快吐了。
下车时希曼倒还好,毕竟是Alpha,平日也爱开机车,还算能适应这个速度,只是脸也白了。
可尤人剑就没这么好运了,他双腿发颤不说,止不住地捂嘴干呕。
莫知义似旋风般卷下车,却不忘分一眼给直不起腰的尤人剑,他飞速冲着看守的警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后,叮嘱了一句“他晕车,麻烦你帮他买杯蜂蜜柠檬水来。”
尤人剑心中还惦记着自己上司给他布置得务必寸步不离地跟着EOS众人的指令,只是身体确实不停使唤,跟糖稀似得软瘫在地上。
正当他强撑着要起身时,眼前却出现了一双手,他愣住,发现对方穿着警服,大概是现场的警员。
而对方将他拉起身后并未扭头就走,而是递上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纸杯。
“莫会长说你晕车,给你要的蜂蜜柠檬水,但我们这儿没有蜂蜜,这是白糖柠檬水。”
尤人剑小心地接过纸杯喝了一口。
明明是再简单甚至劣质的味道,跟他平常喝得那些咖啡比,完全是乞丐的食物。
但非常诡异得是,他的眼眶竟在这热气中湿润了。
“谢谢你,谢谢...莫会长。”
“情况怎么样了?”
莫知义就算再匆忙,也没忘记再入门处的鞋套机那儿踩一脚,再顺便戴上手套。
那位在视频中依然是极品温润如玉的人,放到眼前,神采丝毫未减不说,更像是这嘈杂的命案现场上晕开的水墨,清雅至极。
“刚刚拆弹组已经把水晶棺边缘的机关清干净了。”
漱竹将手中的折叠屏递给莫知义。
莫知义上下滑动了两下,发现居然是一份个人资料,他诧异挑眉:
“这么快就找到受害者资料了?不是还没开棺送去法医那儿吗?”
“因为有人认出他了。”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走到了漱竹身边,正是莫知义的堂弟莫知莱。
莫知义不知为何,一颗心无端端地向下坠了两下。
“谁?”
“齐正国警官。”
又有一位瘦高条,短发却似被炸过般乱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发现那是他已故同僚的儿子,且已经失踪十年两个月零十三天了。”
莫知义眉头紧锁地径直走了过去。
果然发现那位面硬如铁的齐警官正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水晶棺。
“死者名叫卫卓,十八岁,十年前他高考结束后突然失踪,母亲说他是出门参加奖学金的答谢宴,而后就没了踪影。但和他一起参加答谢宴的其他学生说,卫卓在答谢宴结束后说想要放松一下,于是去了酒吧,就彻底失去了联系。”
漱竹垂眸,示意莫知义去看屏幕上的资料。
就算只是扫了两眼,莫知义5.2的眼力也能捕捉到足够的关键词了。
“嘉树特级奖学金”、“全市理科高考状元”、“无限电大赛特等奖”、“围棋竞赛少年组冠军”,再配合上右上角平面证件照都掩盖不住的阳光帅气,这不仅是个品学兼优的男孩,甚至用天之骄子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父亲是怎么回事?”
希曼同样皱眉盯着资料问道。
却不想漱竹先是叹了口气,有几分难以启齿道:
“他父亲卫行耀曾经也是一位警察,评价很不错,只是在一次行动中犯了错,因为太过激进折损了两名警员。也因此被调到了扫-黄大队去,可惜后来,因为跟黄色灰产那批人沆瀣一气,在清扫行动中为了给那群人善后,主动留下来销毁资料,没想到那处被人安了炸弹,殉职了。”
漱竹分了个屏调出了公安机关内部的处理文件。
“当时对于他到底算不算因公殉职,内部吵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在他车的后备箱里发现了二十万赃款后才给他定了罪。盖旗就别想了,而且因为他不算烈士,家属连抚恤金也拿不到,甚至原先他们一家三口住着的单位分房也被收了回来。他妻子的身体不好,常年在家待业,经过这件事后,他们家不但要遭受别人的指指点点,生活上也是一落千丈。”
希曼听完感叹道:“黑警啊。”
可她话音刚落,站在不远处的齐正国却似炮弹一样撞了过来。
“阿耀他不是黑警,他绝对不是黑警!”
别说EOS众人了,就连在场的其他齐正国手下的人都没有见过自家老大如此失神的模样。
莫知义皱眉,漱竹垂眼,莫知莱仰天,希曼抿嘴。
沉默在众人之间流淌时,还是那位瘦高条爆炸头打破了沉默。
“你说他不是黑的,你有证据吗?我刚看完这个卷宗,按照华国的体系来说,定罪清楚,所以你反驳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长得比莫知义和莫知莱兄弟还要高,可是因为瘦,所以压根感觉不太到他的威压。
“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知道阿耀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是我过命的兄弟,他——”
齐正国赤红着一双眼争辩道,只是比起愤怒的猛兽,他更像是被拔了牙齿扔在动物园里,却依然努力嘶吼想要重塑自己森林之王地位的狮子。
“你知道?齐警官,恕我直言,您是个警官,您应该被任何人都懂证据的重要性,而且人类是最会说谎的动——”
瘦高条爆炸头咄咄逼人时,却有个声音打断了他。
“天裁,这不是重点。”
莫知义的语气不严厉,声音也不大,只是其中蕴含的气势却是藏不住的。
被唤作“天裁”的爆炸头瞬间抿嘴,小声地说了句“Sorry”后退了回来。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我建议把这三个案子合并到一起调查,齐警官的意思呢?”
莫知义虽是询问,可也只是例行的询问。
齐正国垂眼捏了一眼太阳穴。
“我没意见,何况你们的合作书也已经发到我的手上了,需要我给你们在警局腾个地方吗?武器库是不是也要走我们这儿的?”
“我们是调查机构,没有权力用你们的武器库,这些就不用担心了。当务之急是先将受害者送去法医那儿做检验。虽然时间已久,从保存程度来看应该还是能发现不少东西的。”
莫知义双指放大了卫卓紧急联系人处的电话。
“其他的估计等详细结果出来后才能知道,通知一下他的妈妈吧,做尸-检是需要家属签字的。”
齐正国迟疑道:“现在就通知他的妈妈吗?我怕她...她会承受不住。”
漱竹上前拍了拍齐正国的肩膀。
“没有一个母亲会不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她有知情权。而且...”
他的目光落在水晶棺上,里面的少年似睡着一般闭着眼睛,配合上流动的液体,像琥珀也像人鱼。
“她肯定想要见见自己的孩子。”
齐正国点头,抄起电话走了出去。
“学长,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下去?他没有证据且带有强烈的主观判断,我不认为我们能和这样人的人展开友好的合作。”
爆炸头气吞吞地走到了莫知义身边。
莫知义抬眼,认真地凝视着对方眼中的疑惑和不解。
“天裁,我们是人,是动物,是肯定会有情绪和欲-望的物种,我们不是机器,所以无论做什么都避免不了主观性。绝对的客观并不存在,他会有情绪很正常。”
见景天裁几次张口想要说话,却又憋了下来的神情,莫知义便觉得好玩。
“换句话说吧,要是有一天所有人都说我是叛徒,说我犯了共和国不能容忍的重罪,你会怎么做?”景天裁一愣。
“在我没有亲手给你定罪之前,我都会默认你是清白的。”
莫知义了然一笑。
“是啊,在你没有亲手给我定罪之前你都会默认我是清白的。”
景天裁自觉被将了一军,那与身高齐平195的智商犹如柯尼塞格的引擎,瞬间转动反击。
“可是他跟你不一样,你不能做这么不严谨的类比,甚至是在没有参照组的情况下。”
莫知义也不恼,继续同他解释:
“怎么会没有对照组呢?对照组就是你们两个同样相信我们的心。”
景天裁想要张口,话到嘴边又吞下了。
他想他到底是缺一个社会学的学位,不用PhD,BA或MA都好,要不然在这种自由心证的事情上是对抗不过辅修人类学的莫知义的。
“我刚和卫卓的妈妈通过电话了,她刚结束卫卓逝世十周年的纪念仪式,现在马上去警局。”
齐正国快步走到几人跟前。
“知莱、希曼,你们两个留在现场跟进,漱竹、天裁,和我一起跟着齐警官回警局。”
莫知义快速分工,几人应是。
纵然刚刚才针锋相对过,但在景天裁这个IQ有多高,互补EQ就有多低的人看来也不算个事,他走到齐正国身边继续追问:
“卷宗上对于卫卓一直定义为失踪状态,为什么他妈妈还会给他举办纪念仪式,甚至定了一个忌日?”
齐正国摇摇头,手不自觉地在口袋里摩挲,像是在找烟。
“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给活着的人有些念想吧。”
景天裁自然不满意这种含糊又情绪化十足的回答,又想问时被漱竹按了下来。
“你等会儿是跟我们一起去见卫卓的妈妈,还是去法医那儿跟进生物调查。”
景天裁虽然很想亲自问问卫卓的妈妈,可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微薄的自知之明罕见地拉住了他茂盛的求知欲。
“我去法医那儿。”
按照过往的经验来看,他但凡与除了组员外的人交谈,被对方讨厌的概率高达86.2333(无限循环小数),所以他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好了。
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几人到达警局准备分开时,卫卓的妈妈已经迎了上来。
她头发花白了大半且发量也少,用细细的小皮筋扎了一个小尾巴,五官与证件照上的卫卓有八分相似,只是那样的秀美仿佛蒙了尘埃,被衰老侵蚀,已经不在美丽了。
出乎人意料的是,在经过齐正国介绍后,她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俊美如斯的莫知义,或是温润如玉的漱竹,而是看上去就是个怪咖的景天裁。
“你看起来好年轻啊,刚刚你说可以叫你景博士?你这么小已经是博士了吗?你是特聘调查官,是因为博士所以特聘你的吗?你看起来好高啊,是不是都快两米了?”
卫母拉着景天裁的袖子抬头望他,神色温柔。
几人都没想到这次最先赢得访谈对象好感的人居然是一向猫狗都嫌的景天裁!
“你去法医那里盯着,我跟天裁负责跟她谈。”
莫知义飞速扭头吩咐。
漱竹了然点头,跟着齐正国身边的实习女警走开了。
等到了问讯室里,卫母的眼神依旧跟着景天裁走。
“你才二十一岁啊,好年轻。分化了吗?这么高又这么聪明,一定是Alpha吧。”
莫知义没想到卫母居然这么自来熟,且不声不响就踩了一个大雷,他赶忙想岔开话题时,却见平时被问起分化就会在瞬间化身刺猬的景天裁压根没有冲动。
相反他分明搞不太懂眼前的中年阿姨为什么对他这么关注,可似乎还能接收到对方的善意。
“我没有分化,我是个普通人类。”
此话一出,别说是卫母,就连去拿水果的齐正国都愣住了。
在刚刚见到EOS除了莫知义和希曼外的人时,他敏锐地判断出这个年轻的爆炸头才是最难搞的。
一位人狠话不多的肌肉男,一位表面温柔的笑面虎男,以及一位智商超高但情商负数的多事男,是他对莫知莱、漱竹以及景天裁的判断。
按照之前他对他们信息素等级的了解,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小组里做事最横冲直撞甚至是高调的人会是一个未分化的人类!
卫母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眼神连带着也有些抽离的意味。
“你这么优秀,分不分化都无所谓吧,你爸爸妈妈一定特别为你感到自豪吧。”
莫知义见这位阿姨又踩出个更大的雷,直接冷脸出言:
“卫太太抱歉,我们今天找您来是有要紧的事。”
“不是每一个父母都会为自己的孩子感到自豪的,自豪意味着满足,而有的人生来就不知道满足是什么。”
景天裁声音平稳,可却藏着讽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莫知义起身拍了拍景天裁的肩膀,似暗示更似安慰。
他将刚刚充好的热茶递到卫母的跟前,语气温柔地问道:
“卫太太,刚刚齐警官跟我们说您刚结束纪念仪式是吗?”
卫母的情绪瞬间抽了出来,陷入了悲伤之中,她咬着下唇轻轻点头。
“一晃都十年了。”
她陷入了回忆之中。
“要是卫卓还在的话,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不过可能没有这位景博士这么优秀,但也一定是个特别善良正直温柔的男孩儿。”
卫母轻轻擦了一下眼角的泪。
“就像他爸爸一样,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
她的语气明明那么轻柔,但“特别特别”又那么有力,莫知义更加柔和地开口:
“齐警官已经和您说了我们为什么回来对吗?”
卫母点点头,刚跟莫知义对视,便觉得有些脸红,她实在没见过这么英俊帅气的男人,更没这么近距离地听他如此温柔地跟自己说话。
“我每天都看新闻,知道EOS接受了联盟的邀请,来调查名流失踪案。我的孩子虽然优秀,可算不上名流,而且时间久远,没有调查的价值。”
众人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讽刺与自嘲。
“所以你们找我来,是在调查失踪案的时候,发现了卫卓的尸骨吗?”
她把“尸骨”二字咬得无比轻,带着无限的不忍。
“您为什么觉得我们发现的是尸骨呢?”
景天裁突然出声。
卫母愣住,眼中在刹那间涌现出万丈的希望光芒,却又再下一秒退却了。
“我就是知道。”
景天裁拉近了自己的椅子。
“您每年都会选在今年给卫卓举办纪念仪式,在郊外的墓碑上,您刻下的忌日也是十年前的今天,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天裁!你太冒犯了!”
莫知义冷眼打断了景天裁。
而景天裁只是望着卫母,在等一个答案。
卫母看见两人之间的冲突,却是笑了,她点了点自己胸口的位置。
“母子连心,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下不仅是景天裁,甚至齐正国和莫知义在那一瞬间都怔住了,他们实在没想到回事这样的一个回答。
“自小卓失踪后,我总能听到他跟我说话,他在哭,他在喊,他一遍又一遍说妈妈我好疼,可是到了十年前的今天,他却不哭也不喊了,他跟我说妈妈我可能要走了,你不要太伤心,要想我但别太想我。”
话语至此,卫母已经压不下哽咽之意。
“我的孩子,他从小就脾气倔,跟他爸一个样子,就算是两父子吵起来,也死活不肯低头,挨打了也从来不哭。可是他...可是他那段时间天天都在喊我好疼我好疼,我...我...”
哽咽终于变成了大哭,卫母终于压制不住这彻骨的疼。
就在这时,莫知义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来借着桌子的遮挡看了一眼。
是一条来自漱竹的短信。
“刚刚法医跟我说,卫卓后颈的腺体被剜走了。”
莫知义神色大震,他极力稳着声音问道:
“卫太太,您刚刚问天裁有没有分化,是因为卫卓分化了吗?”
没头没脑的问题,但立马吸引了卫母的注意力,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自豪地笑笑:
“是啊,小卓分化成了A级的Alpha,我是个普通人类,他爸爸也只是个C级Alpha,所以他当初拿到分化结果的时候偷偷高兴了好久呢...”
莫知义眉眼一凛,剜去腺体的疼痛程度不亚于取心头血,倘若如此的话,那卫卓在身前到底遭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折磨,施敬在其中又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他觉得自己好似走入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暗黑之海,触目都是疑问。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有空一起吃饭吗?本善街新开了一家据说味道特别好的餐厅。”
发件人:石如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你真棒
莫知义心下微动,只是他向来是个一事未完就做一事的主儿,他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准备等会儿再回复。
而就在这时,警局门口传来了嘈杂的声响。
纵然他们在的房间关上了门,可为了透气,窗户却是没有关严的。
几人透过玻璃窗看见几位警员合力从车内托出一个包着黑布的长方形时,坐着的卫母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强撑着椅背,眼神痴痴:
“是小卓吗?小卓是不是在那里面!”
莫知义走到窗前,看到了站在搬运警员身边的莫知莱,冲他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立马会意地让车掉了个头,刚好挡住了搬运的视线。
只是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人。
“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
卫母双眸通红,口中不住地重复。
齐正国走到她身边,轻声安慰:
“现在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你先在这里等会儿好吗?”
而方才一直温和无害的妇人却在瞬间凶狠了起来。
“等?!我已经等了十年了!十年了!这十年里的每一天我都告诉自己要努力活着,要活到我的小卓回家的那一天!可是他现在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他!”
她的力道惊人,饶是齐正国一个高大的Alpha也被推了一个踉跄。
“嫂子,不是我不让你去看,是我们有规定,家属不能——”
“是不是小卓怎么了?!”
卫母的痛呼夹杂着哭腔,她吼完又立马低声安慰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都这么长时间了,人肯定早就成白骨了,又怎么可能还有肉呢?我上的刑侦课说过的,尸体白骨化快的话只需要一两个月,埋在土里,最长也只用半年。所以你们为什么拦着我呢...为什么拦着我呢...”
女人的哽咽声有着极致的悲伤感染力,在瞬间填满了所有的空间,让在场的其他人都能感受她彻骨的疼痛。
莫知义蹲下身去,平视着卫母,声音不大却十分温和:
“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很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不是我们不让您看,而是我们希望您们能在双方都准备好的情况之下见面。”
掩面痛哭的卫母闻言果然顿住,她双手颤抖地挪下,诧异地重复:
“双方都准备好的情况下...双方都准备好的情况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把握住莫知义的手,因为手劲过大,指甲也死死地抠着莫知义的肉。
但莫知义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依旧心平气和地给卫母解释:
“我相信卫卓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一定希望自己再见到母亲时也是体面的样子,无论是身前还是生后。我们确实已经找到了卫卓的遗体,他没有白骨化,而是被人用特殊的防腐材料给完好地保存了下来,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些时间对他还有保存他的材料进行分析。”
他不徐不疾的语气似乎平定了卫母的情绪,可惜在这时母性的能量远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大。
“体面?你为什么说体面?小卓现在很不体面吗?”
莫知义刚想张口,却见齐正国按住了他的肩膀,小声道:
“莫会长,不要说了。”
可是莫知义却没有理会齐正国的暗示,而是更加仔细地同卫母说:
“卫卓被人封在了水晶棺里,手脚全都被铁链扣住了。我记得资料上说他是个特别喜欢运动的男孩对吗?而且他的座右铭还是自由至上。我觉得这样一个孩子一定不喜欢被人束缚囚禁着对不对,特别是被自己最爱的妈妈看到这个样子。”
莫知义刻意停顿了一下,安抚信息素如轻柔的小夜曲一般释放而出。
“他会不高兴的。”
卫母神色一震,嘴唇止不住得哆嗦,而后如突然回神一般松开了莫知义的手。
“对对对,是这样没有错,是这样。你们快点把小卓手上脚上的东西全部解开,他最不喜欢那些东西了!不能让那些一直困着他!”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漱竹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他看见房间内的景象,包括单膝跪地的莫知义以及他手上的伤痕难免一震。
就在这时,莫知义起身扶着卫母走到了漱竹跟前,漱竹才幡然醒悟般冲着卫母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是卫卓的妈妈吧?有份同意书需要您签一下,方便跟我来吗?”
卫母点头,正想离开发现莫知义没有动,她不安地看向对方,对方却拉过在一旁的景天裁。
“让这位景博士陪着您吧。”—
两人走后,只剩下了莫知义与齐正国。
齐正国看着坐在他对面正气定神闲地用实习女警刚送来的医疗箱给自己做消毒的男人便有些出神。
“你刚刚为什么要把一切和盘托出呢?”
齐正国鲜少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他毕竟是个审犯人如同熬鹰一般的人。
莫知义手上动作未定道:
“在看到棺材的时候,她说得是‘小卓是不是在那里面’而不是‘那里面装着是不是小卓’。”
“这怎么了呢?”
齐正国更加疑惑。
“汉语在某种意义上不算我的母语,所以我学的时候就像是华国学生学英文一样,讲得都是一些很模式化的东西。小卓和那里面分别做主语时,其实已经能说明她内心的倾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