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臻不说话了，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无所不能，不老不死，那样的日子漫长又无趣，就好比拼死爬到山顶，往下看去，山下的景物全被浓雾给遮挡了，然后看看身边，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沈南打了个呵欠，开始下逐客令：“不说了，我要睡觉。”
顾臻凑近过去，在沈南的额头印下一吻：“记住，我的原名，叫闇。”
“噗——”沈南乐了，“你希望我怎么叫你？老闇，阿闇，闇闇？
来，你跟我念念，闇是绿，闇是竹，闇是透春绿……”
“……你还是叫我顾臻吧。”
Alpha站起身，黑着脸走了。
沈南裹在被团子里，笑得原地滚了两圈。
这一闹，他的瞌睡虫都没了。
沈南干脆起床，开始核对储存器里要带去中央基地的东西。
“生活物资足够用了，武器吴千峰会准备……”
正挑挑捡捡中，沈南不经意就看见了摆在角落的一箱蓝莓酱。
那是狄迩跑遍三座城市，给他收集来的。
沈南忍不住伸手捂住心口。
在这段被迫接受的关系里，他最终还是没能如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可以做到潇洒转身。
为什么会这样呢？
沈南的眼瞳里弥漫开一层薄雾。
那个混蛋alpha，曾在他把真相送到面前时，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刘白。
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他不值得么？
“一箱蓝莓酱，算什么。”
眼不见为净，沈南把它连箱子一起塞到了看不到的最角落。
三天后，东方城的代表车队，正式踏上了前往中央基地的旅途。
这次的出行规模是东方城建立以来最大的一回。
五十辆改良装甲车，轰隆隆地轧过，带起滚滚尘灰，看起来气势磅礴。
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他们这是要去攻城了。
装甲车队的最中央，是一辆看着就威武的作战指挥车，由丁向荣驾驶。
大家都知道这位车神是冷月沈南的专属司机，自然而然地以为，沈南和顾臻都坐在这辆车里。
然而事实却是，早在两天前，沈南就偷偷出了城，先一步前往中央基地。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带的人并不多，只有涂秋溟和阿邦爷俩。
等到东方城的大部队出发时，他们的破越野已经开到了中央基地的附近。
丁向荣不在，开车的任务就是涂秋溟的。
阿邦爷俩不会开车，沈南呢，不愿开车，涂秋溟不上也得上。
“再开一个小时，我们就能进城。”涂秋溟看向副驾上的沈南，“停车休息会儿，顺便伪装一下吧。”
临走前，沈南叫丽莎做了好几张不同面具，好用来随时更换身份。
丽莎拿出最好的手艺，耗空身体异能，做出了迄今为止最完美的几张面具。
别说靠肉眼来分辨了，哪怕用沈南精神力去探测，短时间内也看不出来。
虽然抵挡的时间不长，但精神系异能者本来就少，又有谁会花那么多的力气长时间地探测你长啥样呢？
可以说，这简直就是毫无破绽的伪装工具。
丽莎将面具交给沈南的时候，整个人就跟水里捞出来一样。
她虚弱地搭着沈南的手：
“我好歹跟那家伙兄弟一场，不求你原谅狄迩，但请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南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是他不知好歹。”
其实不止丽莎一个。
白虎、尤金、螳螂等等，当初跟着狄迩来东方城的，统统来找过沈南。
“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给他开脱，”尤金的蓝眼睛里装满诚恳，“可是，他刚到雅荡丛林那会儿，外国的崽子看他是新人，使劲欺负他。”
“挨打，被抢什么的，狄迩从来都默不作声，可是有一回，有个毛子抢走了他藏在口袋的照片，他发狠把人家打了个半死，结果自己挨了五十军棍……”
“那张照片，是从合照里剪下来的你。”
白虎也悄咪咪地找过来，憋了半天，道：
“我是大老粗，不晓得怎么讲话，不过，狄老大对你的感情，肯定不是假的。”
“每次希望之城有新人来，他都要亲自去把关，一个个看过去，特别是omega。”
“我们那会儿还以为狄老大是想给自己找个o，就闹着调侃他，直到老大说，他是在找个仇人，我们才消停。”
“后来，有一回老大出城做任务，跟一批新人错开了，回来以后，他第一时间看了入城名单，一眼瞧见上面有个许念穆，老大当下失态了。”
“他质问负责人那个许念穆在哪里，负责人说被副城主的儿子带走了。”
“狄老大马不停蹄赶过去，刚好看到副城主那色胚小子在压着谁干事儿，老大立马就疯了，都没来得及看清那omega长什么样儿，就废了色胚小子的命根。”
“后面副城主要跟狄老大闹，老大就说了：你要庆幸，你儿子强奸的omega ，不是他。”
“我们当时还不知道老大说的什么意思，后来你来了以后，许多事情才明白。”……
这些事情，如果他们不说，沈南是不会有知道的机会的。
感动嘛，自然有一点。
但要他就此原谅狄迩，沈南明摆着做不到。
所以，他谁也没答应。
“唉。”沈南低低叹了口气。
涂秋溟马上看过去：“哪儿有问题？”
“没有，”沈南收起工具箱，“互相检查一下有没有破绽。”
此时，他们已经变成了四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
涂秋溟染了黑发，戴上美瞳，扮作一名女alpha。
阿邦爷俩继续维持原关系，只是换了张脸。
沈南这回依然扮作一名beta。
Beta没有信息素，他只要使用阻隔剂就能完美伪装。
他们换上又破又臭的衣服，再蹬一双磨平了底的鞋，怎么看都是在末世艰难求生的底层人。
中央基地邀请中洲所有基地市前来，这几日正是各地代表到达的高峰期，整个城外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车辆，人更是多到密密麻麻。
“嘿，那边搭那么多帐篷干啥呢？”
沈南顺着阿邦的手指看过去：“卖东西的吧？”
“瞧瞧去。”阿邦毕竟是个半大少年，对什么都好奇。
沈南看时间还早，也起了几分兴趣：“嗯，看看他们这边都卖些什么东西。”
四个人身上都带着股异味儿，沈南受不了，直接关闭了自己的嗅觉。
周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大家都差不多脏臭，谁也别嫌弃谁。
这样比较下来，东方城的生活质量简直就是next level。
沈南和涂秋溟深有感触，阿邦爷俩倒是没多惊讶。
老爷子小声道：“您是不知道，能赶到这儿来的，那都已经是过的比较好的人啦，您没瞧过那些在废弃区域挣扎求生的人，啧啧，说一句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沈南眸底暗了些微：“末世，又有谁是好过的呢？”
感慨间，忽然一只手蛮横地揪住了沈南的胳膊，将他重重一拉。
沈南差点摔跤。
来者穿了身灰扑扑的工装，长着猪头鼻，三角眼，完全就是丑陋的具象化。
他往沈南身上一看，嗤道：“背后看着身材不错，正面原来长这样？”
涂秋溟：“哟，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啥样？”
那人恼羞成怒：“丑八婆，你找死！”
他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沈南一看，笑了。
“九齿钉耙？你对自己的定位还挺准。”
“老子揍死你们！”
猪头鼻哇呀呀乱叫着攻了过去，声势足得很。
涂秋溟一记扫堂腿，直接把他踹飞了老远。
围观群众一阵叫好。
“妹子，你们打哪儿来的？”附近的摊主友好地笑了笑，“身手不错嘛。”
涂秋溟刚要站出男味十足的姿势，沈南便往他膝盖窝轻轻踹了一下。
涂秋溟抻直了腿：“叔，我们从津城那边来，听说这儿有零污染的种子，想来瞅个热闹。”
摊主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沈南看在眼里，正要开口套话，方才那被踢飞的猪头鼻又一次扑了过来。
这回，他还带了几个帮手。
涂秋溟拍拍少年阿邦：“交给你了。”
阿邦还是少年心性，正是最好表现的时候，尤其还是在沈南面前。
他想着，绝对不能比涂秋溟差太多。
于是，明明可以短时间解决的事情，被他搔首弄姿，硬是拖延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老爷子看不下去，对着阿邦屁股踹了一脚：“赶紧的！”
“爷，你给我留点面子——”
爷孙俩还在闹腾，沈南已经到刚才那摊主摊子上挑了不少东西。
眼下就没有专卖什么东西的摊铺，大家都是能拿出什么就卖什么。
这摊主的摊子就乱的一批。
面包干、硬馒头、长芽的土豆、发霉的红薯等等，摆在左侧醒目的位置。
一些被踩瘪的调料瓶，用大树叶包着的茴香八角等，则摆在稍不起眼的地方。
右侧的摊面上就杂了，大到破洞的铁锅、舀水的塑料勺子，小到小姑娘的头绳，男孩子爱玩的玻璃弹珠，凌乱摆了一摊。
沈南甚至还看到了使用过的一次性塑料杯子。
他扫了一眼食物，嫌弃地挪开视线，反而在没人要的那堆东西里面挑了些拿来充数的。
“叔，这些怎么卖？能拿吃的换吗？”
“可以……”
摊主看了看沈南挑的货品，怀疑地看了他好几眼：
“不是，兄弟啊，你真要买这些？不看看吃的么？”
沈南嫌弃：“你这些吃的啊，我怕吃了得拉肚子。”
听他这么一说，摊主的表情变了一变：“兄弟，你们平时吃的都是啥？”
“米饭馒头，都有吧，”沈南一副没心机的样子，“还有泡面，螺蛳粉也有。”
摊主呼吸变得急促，喉结滚动，吞了一口口水。
“你——你们还有螺蛳粉吗？”
“秋姐，还有么？”
“有，”涂秋溟漫不经心地捡起一颗玻璃弹珠，“这些玩意儿换来干什么？去其他铺子看看。”
沈南听话地点点头：“好吧。”
摊主见他俩要走，慌忙拦住人：“两位不是想看看种子么？”
“你有？”
摊主古怪一笑，压低声音道：“你们想买么？”
沈南惊讶：“能买？”
涂秋溟拉着脸：“你骗谁呢，大家都是奔着见识见识零污染种子来的，这么宝贝的东西，你会有？而且还拿出来卖？当我们是冤大头啊。”
摊主有点着急：“我说真的，哪儿能骗人呢，你要不信，先去看看货。”
沈南和涂秋溟对视一眼。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搞什么鬼……石头，石爷爷，别打了。”
沈南都开口了，阿邦迅速收尾，老爷爷则跟在后面补刀，把人都敲晕了过去。
这一老一少的身手表现让摊主表现得更殷勤了些：
“哎呀，你们怎么把人都给打晕了？”
“咋地，不能打啊，”沈南学阿邦爷的语气说话，“是他们先惹上咱的。”
“嗐，你们是不知道，他们是巡查组的，背后有人撑腰。”
“巡查组有啥好傲的？都末世了，还搞那么大官威做啥？”
涂秋溟在一边适时吹风：“中央基地不是想当中洲老大么？这个态度能行？”
摊主苦着脸闷声道：“以前也不是这样的，还不是因为最近来了个新官，那厉害的哟——”
讲到一半，摊主就收声不说了。
沈南一直在默默观察他，自然看出了他眼中的忌惮。
沈南心头一麻，瞳孔轻轻颤了颤。
——狄迩，你最终还是走上无法回头的路了么？
涂秋溟还想再套问点消息，沈南及时拉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这摊主对待狄迩的态度，甚至比对零污染种子还要忌惮谨慎，这种情况下，继续问不但问不出来东西，说不定还要打草惊蛇。
眼下，还是一件事一件事来，不能操之过急。
沈南的判断是对的。
摊主见他们没有揪着自己不慎露出的信息问个不停，反而卸下了戒备。
“这巡查组是奉上面的命令，在城外找人，人家有官方背书的……
他肯定是看你这兄弟身材挺像目标人物，毕竟，若是找到了，就能有一大笔奖金。
总之啊，你们赶紧跟我进城，躲过去了就没事儿。”
沈南望望拥挤的城门：“进城不用办什么手续吗？”
“不用不用，我认识门口的卫兵，直接带你们进去就行。”
这摊主把自己说得好像很有人脉势力的样子。
沈南却一点都不相信。
如果真的有背景，他卖的东西就不会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不至于听到螺蛳粉还要吞口水。
那就只能说明，中央基地的准入门槛，一点都不高。
“小夏，我带几个客人进去挑点东西。”
摊主跟门口士兵模样的人打了个招呼，那人像看待宰肥羊一样瞟了沈南几人。
“他们？能行？”
“行，行的。”摊主搓搓手，“帮帮忙，我都好久没开张了。”
“你让他们交点进城押金，看看实力。”
“这……不太好吧？要是客人不干……”
“老叔，”那人压低声音，“跟你透露个内幕，狄将军今早刚说了，最近要加强守卫，还要采集每个进城的人的信息素，命令还没下来，你再不加紧，就真进不了啦。”
士兵快速藏起了烟，二话不说给开了个通行证。
“大姐，我白天都在这儿值岗，有需要来找我。”
涂秋溟抛了个媚眼：“好说。”
通行证非常简单，就是一张打印纸，盖着个中央基地的公章，写了进城人数和姓名。
几人拿着通行证顺利入城，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溜的装甲车，载着全副武装的士兵，轰隆隆朝城门口驶去。
没一会儿，城门那边就乱了。
“运气贼好啊几位，这是新命令下来了，要采信息素咯。”
摊主没看到涂秋溟给了那士兵什么东西，但从对方的反应也能猜出来，绝对是个难得货。
他的态度更热切了。
“为什么突然间要加强守卫？”沈南问道，“你们之前应该很松散吧？”
“可不是么，也不知道狄将军怎么想的，这可是中央基地，哪儿需要严防死守成这样？”
沈南奇道：“为什么这么讲？中央基地不怕污染物跑来攻城？”
“不会，”摊主斩钉截铁道，“我们赫小姐的异能可是所有污染物的克星，来一个赚一个。”赫小姐？赫苗苗？
她不是计算机天才么？又有什么异能？
涂秋溟代他问了这个问题。
“赫小姐的异能方向就是计算机，她弄出了个天眼监察网络，只要在中央基地范围内，哪里出现污染物，天眼都会第一时间捕捉。”
“哪怕对方能隐身，也逃不掉天眼的审查，再配合上赫少将的机动队，无敌。”
“厉害喔。”
沈南感慨地夸赞一句，心里想的却是：不可能，污染物的根本性质是基因突变，外显的污染肉眼就能判断，内隐的污染只有通过体液检测来断定。
功能再强大的监控系统，也不存在靠影像就能捕捉污染物的可能。
可是，既然这摊主如此笃定，那么就是亲眼见识过。
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眼见为实。
这中央基地，还真是处处都有玄机。
思考间，目的地到了。
摊主带他们进了一间杂货铺：“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跟老板说说。”
沈南趁着他走开，迅速打开衣领上的扣子摄像头，在铺子内溜达起来。
杂货铺背阳，光线昏暗得很，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个店员蹲守在货架旁。
店里除了沈南一行，没有其他顾客，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沈南并不伸手去动货品，只是好奇似的四处看看。
店员们见他规矩，稍稍放松了警惕。
等沈南把整个铺子都转了一圈，摊主也从内室走了出来，他的背后跟了个粗犷汉子，摊主叫他老板。
“你们要多少种子？能拿什么来换？”
“不急，”沈南道，“先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些种子，我们还是一头雾水，怎么会放心买？”
老板看了沈南一圈，目光鄙夷：“你们四个，到底谁做主？”
“我。”老爷子挺直背脊，两臂肌肉嘭嘭隆起，手掌异变出根根锋利的针刺。
高阶alpha的气息即刻倾轧而来。
那老板神色一晃，朝老爷子微微弯了弯腰：“请问您想要了解什么方面的？”
老爷子指指沈南：“这是我侄子，你跟他讲就行。”
老板一改之前轻视的态度，不厌其烦地又问了沈南一遍：“这位小哥，你想知道什么？”
沈南开门见山：“零污染、还能增进异能的种子，真的存在吗？”
“……存在。”老板意味深长道，“如果你指的是，机器检测不出它的污染指数，吃了它也不会增加本身的污染值，而且还会让你生出新的异能，那它确实存在。”
沈南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那换个角度来看呢？”
“……你可以想想，零，意味着什么？”
沈南想了想：“空？无？”
“没错，”老板的眼里出现了真实的赞赏，“你可以再猜猜，空的是什么？无的又是什么。”
“异能。”沈南眉心一拧，“再严重点，基因链？把人类的基因链完全破坏，再植入新的异能？”
“你很聪明，”老板叹了口气，“言尽于此，你们还要买么？”
“这件事情，中央基地的民众是不是都知道？”
“不是全部。”老板面色也不好看。
“前段时间，商会主席赫夫人召集城中的大商户，把种子的秘密如实告知了我们。
她让我们做出选择，是否要出售这批新种子。
她说，不久后刘将军将会在中洲全面铺开新种子，到那时，种子无偿赠送，我们一分钱也别想赚，趁那会儿什么都没公布，还可以捞一笔。”
沈南握着拳头：“你们……接受零污染种子？”
老板轻轻看过来：“也不是没有反对的，不过，在别人的地盘上，不低头就没命。”
沈南咬住下唇：“你们，吃了零污染种子？”
“知道这个秘密的，都吃了。”
“唯独你没有吧？”
“……”老板嘴角抽了抽，“你这个beta怎么那么聪明呢！”
老板说，他的异能是偷梁换柱，临时把种子换了。
“基因清空再造的过程需要好几天，我就是靠着这空白期蒙混过关的——不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那个狄迩，准备在基地会晤后，搞全民基因检测。”
说起狄迩时，老板的眼中是翻滚的恨意。
沈南怔怔地望着他，胸口被某种酸涩的感觉胀满了。
那个有恩必报、死守理想、正直到近乎倔强的狄迩，竟然有一天会成为民众眼中十恶不赦的混蛋。
明明在不久前，他还是东方城的全民偶像。到底为什么？
沈南狠狠地吸了一口气：“老板，你能弄到多少种子，都给我吧。”
涂秋溟猛地看过去：“会不会太惹眼？”
沈南摇头：“我不能……坐视不管。”
分明连眼底的情绪都看不清，却能清楚地感知到对方。
涂秋溟似在质问，为什么到了如今这一步，还要为狄迩收烂摊子。
沈南并无半点心虚，平静地向他传达着自己的想法：
“狄迩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其中的原因，或许有我的一部分，但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在没有找到我的那十年，狄迩还不是该吃吃该睡睡？在希望之城也好，东方城也罢，狄迩就算偶尔犯蠢，但大方向从未错过。”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明显的变化的？”
涂秋溟默默回了个答案：中央基地。
自从跟中央基地打交道以后，狄迩就不对劲了。
沈南一开始还觉得是因为刘白的关系，可转念一想——不对。
哪怕狄迩对刘白再偏袒，也不可能做出背叛的事情。
而且，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何止叫背叛东方城，简直就是要与全人类为敌。
“所以，我必须弄清楚其中的缘由，否则所有人都会说，他是为了我才走上的不归路。”
沈南眸光坚定极了。
“我可承担不起全人类的愤怒，这个黑锅，我反正不背。”
涂秋溟跨出一步：“老板，你尽量弄，别怕我们买不起。”
杂货铺老板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你们弄那么多种子干什么？想趁着信息差好大赚一把？”
中央基地里有不少人就是这么干的。
像他这样不赞成零污染种子的，有一个因为当庭反对，已经凉透了。
其他人就算有想法，也跟他一样藏了起来。
沈南不承认也不否认：“你就说能弄多少吧。”
“……上面给我们这些商户每人发了五斤种子，他们卖出去多少我不知道，我这里还剩下四斤多，你们要是嫌少，我去他们那里要。”
沈南点点头：“辛苦了，请尽快。”
他可不信赫西老婆是为了让自己人多赚点钱，才暗暗把种子先分发下去。
这些种子，绝对有问题。
不管具体情况如何，先切断它们的供应链，总归是不会错的。
杂货铺老板行动速度很快，半天不到就到沈南几人暂住的地方，通知他们去提货。
“那些家伙够狠，”老板神情恨恨的，“几乎都卖出去了，到手的只有这些。”
阿邦爷爷掂了掂口袋：“六斤还差一些。”
沈南若有所指地朝老板笑了笑：“看来只有你一个是不想卖货的，你也不知道他们存了多少吧？要不是我们今天过来把你的种子买空，你觉得，上面会不会发现你的不一样呢？”
杂货铺老板一惊：“你们——”
沈南不接话，拎着种子走了。
他花了一整夜的功夫研究这批所谓的零污染种子，结果依然一无所获。
沈南不禁有些烦躁。
“涂秋溟，你姑姑到底搞了什么鬼？”
沈南把火气出在了涂秋溟身上。
他此时已经卸下了面具伪装，身上穿的破大衣换成了干净的卡其色风衣，样子与白天已经截然不同。
涂秋溟忍不住往他的风衣下摆望——就在不久前，沈南因为想事情想得太认真，一时间忘了披外套遮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