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能怎么回答呢?
“闵女士,乌启刚死了,是被人杀害的。”
见闵靖不肯回答,章警官敲了敲桌子:“我们在他的遗体上找到了你的头发。”
他的语气愈发严厉:
“你现在是嫌疑人,你明白吗?”
闵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藏在桌下的左手紧握成拳,修剪打磨得精致的指甲深深的掐进皮肤里,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尽可能地冷静一点。
“我……我最近被人威胁了。”
闵靖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颤音,连坐得离她最近的章警官也只能勉强听清。
未免听错,章警官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你被人威胁了?”
闵靖低声哼道:“是。”
章警官感觉自己找到了突破口,追问:“谁威胁的你?”
“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自暴自弃了,她的嗓音似乎没有刚才抖得那么厉害了,音量也稍大了一些,好歹令旁边陪审的几位警官听着没那么费劲了。
她嗫嚅道:“是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我不知道是谁……”
“例如这样的信息吗?”
章警官一边问,一边将一张照片推到女明星面前。
闵靖一低头,一颗心脏顿时猛然一沉,双耳嗡嗡作响,脑内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章警官给她看的,正是她最害怕让警察发现的东西——那条被她删掉了,却还在回收站里没来得及清空的信息。
见闵靖不回答,章警官追问:
“闵女士,您能解释一下,这张照片为什么能威胁到你呢?”
警察放大和打印出来的手机彩信截图,是一张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旧照片的翻拍。
大约只是用手机拍的,而且对焦得很匆忙的关系,所以照片拍得很糊。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能看到,照片里是两个女孩子的背影:左手边的那个穿着学士服,看起来像是在参加什么毕业礼,而右手边的那个则抬手搭着同伴的肩膀,状似十分亲密。
背影看不出两人的长相,但从纤细的身材来看,两人都是年轻的少女。
闵靖看着那照片,额头上的冷汗唰唰地往下流。
她很想下意识地张口回答一句“不知道”,但嗓音滑到嘴边,又及时刹住了。
——警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闵靖脑子里乱哄哄的,但仍然凭着理智清楚地意识到,拒不坦白和装傻充愣都只会引发警察的怀疑,让他们一查到底!
……事到如今,唯有……
闵靖的指甲在掌心掐出了四个很深的月牙型伤口,最深的两个直接渗出了鲜血。
疼痛让她乱成一锅粥的脑子略略清醒了一点。
“……我……”
闵靖的嘴唇抖动了一下,挤出了一个干涩的单音,略略哽咽以后,才接着说了下去:
“……我是蕾丝边……”
没料到闵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审讯室里的一众警官都愣住了。
有个年纪比较大的还凑到同伴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而好不容易开了口的闵靖,仿佛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坦白了最艰难的第一句之后,说话也就渐渐流畅了起来:
“照片里的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不过那时我们年纪还小,没多久就分手了……”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后来我又断断续续交往了两三个女孩子吧……其中处得最长的……是、是我以前的助理……郭若岚……”
警察们面面相觑,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展开。
闵靖垂下视线,不再说话了。
审讯室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气氛莫名的诡异。
“咳。”
章警官清了清嗓子: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要给郭若岚钱的理由?”
“嗯。”
闵靖仿佛终于死心了,语气和表情都变得破罐子破摔了起来:
“她那儿应该还有几张跟我的‘亲密照’……如果把她逼急了把照片卖给自媒体或者营销号,我的麻烦就大了……”
章警官蹙起眉:
“可我记得郭若岚跟乌启刚也谈过朋友吧?”
“是……”
闵靖抬起头,神色疲惫而沮丧,还隐隐带着心灰意冷的绝望,眼角水光盈盈,一副想哭却没力气哭的样子:
“我本来以为她喜欢我,后来才知道她根本是个直女,一直在跟乌启刚那个小白脸勾勾搭搭的……”
她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后来我们因为这事闹翻了,我也跟她分手了……可她拿着照片敲诈我,我没办法……”
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毕竟闵靖一个娱乐圈里冉冉升起的新生代花旦,虽然演员不像偶像那样一谈恋爱就掉粉掉到飞起来,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影响的。
再加上闵靖不走寻常路,喜欢的是同性,闹起来就更引人瞩目了,保不准会搞出个出圈的大新闻,以后怕是很难再接和男艺人谈恋爱的偶像剧了。
“那乌启刚呢?”
警察继续问道:“你也给过他钱吧?”
“是。”
闵靖没让警察费心盘问,这次答得很快:
“他前几年有一次带个小明星去睡小姐,被警察抓了,事情闹得挺大的,我以前那间事务所说要告他,他想庭外和解,就找我要钱……他说他知道我和郭若岚的事,如果不给他钱,他就上网爆料,说我是女小三。”
女明星抬起手,痛苦地抵住额头:
“我那时候刚刚拿了千花奖的最佳女配,正在谈一个不错的资源,不想跟他纠缠,就破财挡灾了。”
在坦白了自己跟郭若岚的纠葛后,闵靖的态度明显配合多了,简直到了有问必答的程度。
他告诉警察,3月1日,也就是周三开机仪式当日,她接到匿名信息,对方附带了她“初恋”女友的照片,让她觉得那人肯定是知道自己的性向问题,并以此威胁自己。
其后,对方给她发了信息,约她到某个地方见面,她实在担心自己的把柄被公之于众,于是匆匆离开了电影的拍摄现场,开车五十公里赶回了鑫海市。
“你们既然查过我手机了,应该看到那条短信了吧?”
说到这里时,闵靖面露苦笑,“我就按照‘那个地址’去了现场,但等了足足两个小时,都没等到人就是了。”
闵靖所说的“那个地址”,是鑫海市科学岛的一处停车场。
科学岛作为开发区边上一个几乎独立的岛屿,就如它的名字一样,聚集了上百家科技含量比较高的轻工业和生物技术工厂,上岛下岛都要开车,居民区占地少且集中,除了技术员和工人之外,在岛上生活的多数也就只有他们的家属了。
给闵靖发匿名短信的人跟闵靖约在了科学岛东侧的一个私营的停车场里。
那个停车场的位置不错,距离居民住宅区和购物中心只有不到四百米,平日里岛上不少私家车为了图出入方便,常常会把车停在那儿。
“你们去查一下监控就知道了。”
闵靖说道:“我下午两点多到的停车场,在那儿等到四点多还不见有人出现,经纪人和导演又不停地给我打电话质问我人在哪里……我实在待不下去了,就直接开车回了摄影基地。”
旁听的一众刑警互相交换了个意有所指的对视。
戚山雨和林郁清刚回来时就跟专案组里的大家说过了,法医推测的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周三下午两点到五点左右。
虽然当时还没进行乌启刚的遗体尸检,但市局的警官们跟柳弈可是老搭档了,对他的能力非常有信心,很相信他的判断。
而现在,闵靖提出自己回鑫海后在科学岛东侧的停车场呆了两小时有余,差不多完美覆盖了凶案发生的时间。
再加上科学岛离明桂街26号足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如果闵靖的口供是真的,那就是再完美不过的不在场证明了。
这时,问询室的门被敲响了,专案组的一位警官打开门,探进头来,朝主审的章警官招了招手。
章警官起身走出房间,跟叫他出去的警官在走廊里简单交流了几句,又很快折返回来,坐回到原处。
章警官根本不提刚才听到了什么,只朝闵靖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询问继续:
“闵女士,你否认自己周三那天见过乌启刚,对吗?”
“我没见过他!”
闵靖情绪一激动,没控制住音量,用完全可以称之为“尖叫”的嗓音大声否定道:
“我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怎么可能会杀了他!”
叫完这一嗓子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太过激动了,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说了我一下午都在停车场那儿,呆在自己的车里……”
她撩起眼皮瞅了桌对面的警官们一眼,眼角湿漉漉的,似乎是终于被委屈哭了,那泪盈于睫将掉未掉的神态着实楚楚可怜,让人下意识就感觉这么个柔弱无助的漂亮女孩儿,定然不可能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
1月3日,星期五。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
闵靖在经纪人、助理和保镖的陪同下离开了市局。
虽然保姆车是直接从市局的停车场出来的,但架不住许多媒体和粉丝在周围二十四小时严密蹲点盯梢,他们行踪再低调再隐秘还是被发现了。
很快的,某个自媒体透过前车窗抓拍到的闵靖闵大小姐的正面怼脸照,就配着#闵靖二进宫#这么个极度抓人眼球的词条刷上了热搜高位,引来了网络上新一轮的舆论风潮。
“唉!头疼死了头疼死了!”
林郁清单臂前伸侧趴在小餐桌上,从神态到姿势都充分诠释了何为“半死不活”,另一只手里抓着个在微波炉里加热过度搞到“爆浆”的三明治,一边躺尸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
办公室角落的这张“餐桌”本就不大,小林警官往上面一趴,一个人占了大半的空间,戚山雨和柳弈两人的晚餐就只能憋屈地被顶到墙边那一小片空间里了。
是的,柳弈亲自给戚山雨送来了乌启刚的尸检鉴定书,并顺便蹭了他们市局的一顿糊弄得要命的晚饭。
“你们刚刚把闵靖给放了?”
柳弈坐在戚山雨身边,手里也拿着一个沙拉酱融化后形状变得十分难看的三明治,配着速溶咖啡慢慢地吃着,边吃边刷着热搜词条。
“嗯,放了。”
戚山雨回答:
“我们组的人查过监控了,闵靖周三下午确实在科学岛东边的停车场待了两小时二十五分钟,全程没下过车,当然也没有别人靠近过她的车子。”
因为不在场证据十分充足,警察也没有一直扣着她不放的理由,在“配合调查”结束后,就让闵大小姐回去了。
“那么她有没有说那几条威胁短信是谁发给她的?”
柳弈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二进宫#的词条已经登顶,而闵靖的事务所和工作室官号依然毫无动静,大概率还在紧急准备公关文案中。
“问了。”
戚山雨回答:
“闵靖说她一开始觉得是乌启刚发给她的,不过因为她三年多前就拉黑了乌启刚的号码,所以没办法打电话向他求证,而且她想给匿名号发信息也发不出去,所以只能在车里等着。”
闵靖接到的短信是用套了国际代理的虚拟号码发出来的,通常只有单次时效,拉黑没有意义,当然也无法回复,想要调查来源亦非常困难,是电诈的常用手段。
“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林郁清两天没怎么好好休息,连轴转下来已经连吃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偏偏案子明明千头万绪,却每一条线索都进了死胡同。
这会儿在他家柳哥面前也不用讲究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小林子整个就是一副放飞自我的摆烂模样,只差没直接趴桌上装死了:
“凶手到底是谁啊!”
“确实,这案子……怎么说呢?”
说真的,便利店的三明治随便加热一下以后实在很难吃,特别是在吃惯了小戚警官的手艺之后,潮乎乎的面包和水乳分离的沙拉酱的口感实在是一言难尽。
不过大案当前,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的连轴转,柳弈自然不会去挑剔晚饭的味道,慢慢地一口一口把面包嚼碎了咽下去,边吃边思考案情:“……还挺有意思的。”
戚山雨和林郁清一同看向柳弈,“有意思?”
“嗯。”
柳弈咽下嘴里的面包,觉得有些噎,于是喝了一口咖啡,“死者乌启刚的体内有大量的舒乐安定,也就是安眠药,而且跟郭若岚床头柜那只杯子里的药是一样的。”
“哦?”
戚山雨和林郁清都还没来得及看柳弈带来的尸检鉴定书以及其后附带的一系列物证分析结果,此时都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小林警官更是“蹭”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双眼亮闪闪地追问道:“所以凶手是一个人咯?”
“倒也不能这么说。”
柳弈摆了摆手。
“毕竟现在医院会给病人开的安眠药也就那么几种,‘刚好’撞上的概率也是有的。”
“可安眠药本来就不好搞吧!”
林郁清看起来比刚才精神多了:“我还是觉得,两次的药既然是一样的,那么凶手是一个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他转向柳弈,“柳哥,你在勒死乌启刚的绳子上找到凶手的DNA了吗?”
“没有。”
柳弈摇了摇头,“我们很仔细地做了分段取样,但很遗憾的,那条麻绳上只检出了乌启刚本人的皮屑和血迹,并没有凶手的。”
“哎呀,怎么这样!”
林郁清在熟人面前是那种表情忒丰富的喜怒哀乐皆表露无遗的类型,也就是俗称的“七情上脸”。
这会儿他一听最重要的“凶器”上没能检出DNA,亮晶晶的双眼立时又暗了下去:
“可凶手不是没戴手套吗?为什么会没在凶器上留下皮屑呢?”
“嗯,这就是我说的,‘很有意思’的其中一个点了。”
柳弈笑了笑,看左右无人,将实在吃不下的半个三明治塞给了戚山雨,自己则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半杯咖啡:“除了死者的皮屑和血迹之外,我们一共在麻绳上找到了三种纤维。”
柳弈放下杯子,往戚山雨身上靠了靠,开始口述这两天他们法医的努力成果。
“首先是沙发套子的棉麻纤维,主要集中在绳结那儿,数量很多,肉眼都可以清晰分辨,应该是凶手勒杀乌启刚时,绳索拉紧后,绳结与布艺沙发反复摩擦的结果。”
戚山雨和林郁清都是看过现场的,都点了点头。
“第二种是浅灰色的棉质纤维,从发现的位置来推测……”
柳弈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应该是凶手肩膀或是前胸的衣服摩擦后留下的。”
他在现场示范过凶手勒杀乌启刚的方法,所以戚山雨和林郁清在脑中想象了一下就明白了。
戚山雨:“这么说,凶手行凶时是穿着灰色的棉质衣物的,对吧?”
假如真是这样,那么这条线索对破案会非常非常重要——他们可以检查附近的监控,找到在那个时间出现过的穿灰衣服的人,说不定很快就能锁定嫌疑人的身份了。
“嗯。”
柳弈微笑着点了点头。
笑过后,他又收敛了神色,严肃地补充道:“当然,前提是凶手没换过衣服。”
“……什么意思?”
林郁清困惑地眨了眨眼,“凶手换过衣服吗?”
“我的意思是……”
柳弈补充道:“凶手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这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在勘察乌启刚的案发现场时,柳弈他们发现了大量的擦拭痕迹,所以推测凶手可能是没戴手套,行凶后因为担心留下指纹,所以很仔细很认真地擦拭了所有触摸过的地方。
而根据统计学来看,在刑侦基本常识大量普及到连小学生都知道人类会留下指纹之后,没有戴手套的犯案很大概率意味着凶手是在无准备的情况下冲动行事的,也就是说一开始并没打算杀人。
然而现在,柳弈在勒杀死者的凶器上发现了第三种纤维——白色的,网格状的粗棉质纤维,经过分析,应该是属于工厂里非常常见的批量派发的耐磨劳工手套的。
“柳哥,那是说凶手行凶时是戴了手套的??”
林郁清眉头扭成了一个川字形,神情困惑,“那他或者她到处擦东西到底是要干嘛?而且还要特地用84消毒液来擦!”
“……”
戚山雨听得认真,从柳弈那儿接过来的半个三明治捏在手里,既没有吃,也没有放下,这时好像想到了什么,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或许是一开始没戴手套,后来才戴上的。”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戴?”
小林警官仍旧不理解:“那人都带了粗麻绳和劳工手套了,准备得那么充分,为啥不直接就戴上手套再动手呢?”
“……因为一开始戴着手套会很可疑吧?”
戚山雨一边思考,一边缓缓地将自己心里的答案说了出来:
“假如你是一个房产中介,有人用‘看房’一类的理由将你请进屋里,又给你端了茶水……手上却戴着手套的话,你会不会觉得可疑?”
林郁清:“!!”
他睁大双眼,直愣愣地瞪着自己的搭档,嘴巴微微张开,半天后才挤出一个“啊”来。
确实,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的证据反而都能对得上。
凶手不知怎么的搞到了小说家鹿云留下的无人看管的空屋子的钥匙,然后假装自己是屋主,以想要租房或是卖房的理由将乌启刚叫到明桂街26号808室,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放了足量舒乐安定的茶水,在人睡死过去之后,再用绳子将他勒毙。
因为如果在自己“家里”还戴着手套会显得非常古怪,万一乌启刚察觉到了,很可能就会因为心里不舒服而选择不喝茶水的关系,所以凶手很可能被迫冒险不戴手套活动,只得靠事后进行清理。
等乌启刚睡着了之后,凶手就必须戴上手套才能动手勒杀对方,不然就一定会在绳子上留下自己的DNA证据。
在想通了这个关键后,林郁清很快意识到:
“这么说来,流理台上的两只杯子,就是凶手‘待客’以后,为了不留下指纹或者唾液斑才洗干净的咯?”
“嗯。”
柳弈点了点头:
“毕竟如果你只端出一个杯子给客人,自己面前空空荡荡的话,客人或许就不好意思碰他那杯茶了。”
至于说乌启刚衬衣上黏着的闵靖的头发,那来源就更好猜了。
闵靖在上月17日曾经到过郭若岚住的809室,而凶手很可能就是在809室里找到的闵靖的头发,再将它移花接木,黏到乌启刚身上。
如此一来,只要警方发现了那根长长的黑色卷发,闵靖就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本案的最大嫌疑人了。
“……这么说,难道凶手跟闵靖有仇?”
小林警官摸了摸自己下巴,顺着这个逻辑推理了下去:
“看他处心积虑要让闵大明星背锅的样子,恩怨应该不浅吧。”
柳弈和戚山雨互相对视,然后双双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这么说,会不会是闵靖那些‘前女友’啊?”
他们个把小时之前才审出闵靖闵大小姐可能是个蕾丝边,而且貌似交过好几任女友,还因此在别人手里留了“艳照门”一类的把柄。
假如这些女孩儿之中有那么一个两个因爱成恨,对闵靖心怀怨怼而处心积虑要找她的麻烦,似乎也能说得通。
“关于这个……”
柳弈却话题一转,忽然说道:“小戚,小林,你们觉得闵靖的供词可信吗?”
“啊……?”
林郁清愣了一下。
刚才章警官审问闵靖时,他也是在旁边听完了全程的。
就合理性来说,闵大小姐给出的理由听起来相当合情合理,很符合她娱乐圈上升期小花的定位。加上她后期一脸被逼到了绝路只得招供的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的真情实感,很容易让人感觉她的供词是真的。
然而现在听柳弈这么一问,小林警官“可信”二字滑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感觉实在说不出口。
“……对啊……”
林郁清眉心蹙得更紧了,“跟女孩子闹绯闻这事……对女星来说严重是严重吧,但总不至于比卷进命案里严重……”
他低声嘟哝:
“现在想想都这份上了……郭若岚已经死了,她收到匿名短信还敢只身赴约,胆子好像也确实太大了点,对吧?”
“说到这个……”
半个三明治实在不太够吃,柳弈只能靠喝咖啡来增加饱腹感,自己的杯子喝空了,他就不客气地喝戚山雨的那杯。
“前段时间很流行的那种剧本杀,小林子你玩过吗?”
林郁清一挑眉,用一脸“你在逗我呢”的语气答道:“当然玩过啊!还经常玩呢!”
像小林警官这等热衷于赶时髦的文艺青年,密室逃脱、剧本杀、狼人杀还有各种热门桌游是一个都不能漏,怎么着也要体验一下的。
“嗯。”
柳弈笑了笑,对林郁清说道:
“我玩剧本杀的经验肯定没你丰富,不过倒是碰到过一场很有趣的剧本。”
林郁清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剧本?快说说看!看我玩过没有!”
“嗯,剧本嘛本身也只是一般般,不过是一起玩的人很有意思。我那时候还在邓迪大学,一起玩的都是学校里的留学生,什么专业都有……抽到凶手的是一个话剧表演专业的男生,叫Torlan的。”
柳弈笑了笑:
“Torlan扮演的凶手是个非常有钱的商人,不仅有恋童癖,还是个信奉撒旦的邪教徒,在故事里以‘献祭’之名奸杀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
林郁清以他丰富的经验评价道:“好放飞的剧本,也不怕抽到凶手的一看角色这么烂直接就投了!”
“没错。”
柳弈继续说道:“不过既然抽到了凶手嘛,那就得‘敬业’一点,好好演下去……所以Torlan想了个脱罪的办法。”
“哦?”
林郁清眨了眨眼:“什么办法?”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同性恋偷窥狂。”
柳弈回答:
“在大家盘案情时,他不断给自己的角色加戏——比如有人指出他在凶案发生的时间段里出现在犯罪现场附近,他就说自己是偷偷溜进了某个帅哥的房间里,趴浴室窗口偷看对方洗澡。”
柳主任没细说的是,当时他抽到的人物是个年轻英俊但脑子空空如也的模特帅哥,而Torlan给自己临时挑选的“暗恋”对象正是他演的模特儿。
由于柳弈本人的形象太具迷惑性,以至于玩家们下意识地就将他的外貌和剧本里的美貌形象结合在了一起,下意识地就觉得“哎呀有男人暗恋Louie那可太正常了”,非常顺理成章地接受了Torlan给自己操的深柜同性恋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