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一封信都是这个水平,那这个写信的人还挺厉害的……”
“嗯,确实每一封信都写得很好。”
柳弈刚才在车上时已经抓紧时间将所有信都看完了,这会儿很有发言权,“情真意切,一副陷入热恋,与程娟娟山盟海誓、非卿不娶的样子。”
俞远光神色凝重,盯着那两页信纸像是想盯出朵花儿来,“是啊……程娟娟那么一个文艺范儿的思春少女,想必很吃他这一套吧。”
“你再看看信封。”
柳弈看俞远光只顾看信的正文,根本没仔细研究信息量同样巨大的信封,心中暗叹了一句“外行人”,忍不住出声指点他。
俞远光连忙低头去看信封。
第116章 5.Mulholland Dr.-23
信封是最普通的白信封,因保存时间很长,且南方潮湿多雨,表面已经发皱起毛了,边缘还隐隐有要磨裂口子的趋势。
俞远光顿时连拿捏的力度都放轻了几分。
信封上是几行端正的钢笔楷书,字迹与内页相同。
六位数的邮编,数字极陌生,俞远光都恍然记不清那到底是不是曾经的东湾市的邮编了。
接下来的是收件人地址:
【东湾市青沙区杏滘村17组103号程娟娟收】。
格式很标准,数字很清晰,甚至为了精确区分1和7,书写人在“7”字中间加了一道小横杠。
而信封的下半部分偏右侧则是寄件人的地址:
【鑫海市彩云区临江路62号英才中学教师宿舍传达室江知哲寄】
连邮编也是鑫海市的。
说实在的,俞远光寄信的经验很少,盯着信封看了好一会儿,才幡然醒悟应该看看邮票和邮戳。
右上角的邮票是一只工笔画的画眉鸟,面值八角钱。邮戳上清清楚楚几个字:
【鑫海彩云(营业)2 200×.04.14.10】。
“看时间是程娟娟失踪一个月前收到的。”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愚蠢,俞远光很小心地分析道:
“这邮戳……有问题?”
柳弈笑了笑:“你再把信封翻过去。”
俞远光照做。
背面是另一个邮戳,【东湾 445021】,时间则是200×年的4月17日,与前一个邮戳相隔了三天才投递。
以俞编浅薄的邮政知识来判断,背后这个应该是收件地的邮戳,数字可能是邮局支行的代码。
“这个……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他怯怯地看了看柳弈,神情紧张得像个回答不出老师提问而忐忑不安的学生。
旁边的江晓原也拼命研究着自己手里的信封,还时不时偷瞄隔壁俞远光手里那封,但除了寄出和收抵的时间不一样之外,地址和邮戳都是相同的。
柳弈笑着点了点头:“确实没有问题。”
俞远光和江晓原:“啊??”
他们一时间不晓得自己是听错了,还是被耍了。
“没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柳弈又拿出了几封信,将它们全部排在了桌面上。
出于某种奇妙的信任和希冀,程娟娟的母亲将女儿的出走留书连带保存至今的所有信件全都交给了柳弈和戚山雨,两人手头上的信件一共有九封。
九封信都是这个名叫“江知哲”的男子写给程娟娟的。
从信末的落款和信封上的邮戳来看,两人持续通信了得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平均三四周互相寄一封信。
每次“江知哲”都会先在前半段回应女孩儿前一封来信的内容,开解她倾吐的烦恼,抚慰她空虚的心灵,还会随信抄附上一首“近期看来的小诗”或是一则“有趣的小故事”,真是深谙如何讨好文艺少女的诀窍。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关系也从惺惺相惜、志趣相投的笔友逐渐向虽未谋面但已然情思相许、芳心暗付的恋人转变。
这里的最后一封信上,“江知哲”对女孩说:
【我知道你的生活苦闷,心情欠佳,娟娟,我心疼你,我每时每刻都在为你感到担忧。
但你要知道,时机尚未成熟,我要做好准备,我要取得成就、赢得地位,我要积累了足够的财富才能带你离开。
再等等,好吗?我心爱的小百灵鸟。】
若是按照信中内容所言,“江知哲”是个在育英中学教书的年轻老师,他很清楚程娟娟有逃家的念头,不过觉得“还不是时候”,让姑娘再等等。
也正是因为对方明确表达了自己要先立业再成家,不会现在就带姑娘离开父母的意思,警方也没法子把“江知哲”当成拐卖妇女的人贩子,再加上女孩儿个人意愿强烈的留书,最终警察只能把程娟娟的离家出走当做失踪案处理。
“你们看,信封上的地址、邮戳都是一样的对吧?”
柳弈的手指轻轻点过每一个信封,“而且这个‘江知哲’也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个中学老师,所以地址也符合这里……”
他的指尖在寄件人地址上轻轻一划拉,“‘彩云区临江路62号英才中学教师宿舍传达室’。”
“嗯嗯嗯。”
俞远光和江晓原连连点头,频率完全同步,整齐得不行。
“很显然,程娟娟也相信了对方的身份。”
在不怎么舒服的单人床上坐太久了,柳弈往戚山雨身上靠了靠,给自己的腰找了个支撑点,“这么一来,她的信肯定得往这个地址寄对吧?”
他唇角微微勾起,“可是,警察们去这个育英中学查过了,根本没有这么个叫‘江知哲’的老师,而传达室的保安大叔也反映自己没收到过寄给这个人的信。”
俞远光和江晓原面面相觑,脑子都很懵。
要知道,和现在的网络诈骗随随便便一百八十个代理IP不同,当年现实中的笔友交流得有个固定的通信地址,难度不说非常大,至少成本还是要略高一些的。
虽说程娟娟是个热恋中的文艺少女,或许比较缺乏戒心,可是如果自称“中学老师”的江知哲今天让她把信寄到某好友家里,没过半个月又自称搬去了新的单元楼,再单纯的小姑娘也该心生疑虑了才对。
可“江知哲”的这大半年的信件寄送地址都很稳定,邮戳也没有飘移,更没在信中提到“换地址”之类的事,便是默认女孩儿照原来的地址寄信,按常识推断,应该就是寄送到“寄件人地址”上了。
——可为什么当时的育英中学教师宿舍的保安大叔偏偏反映,自己从来没分拣过给“江知哲”的信件呢?
“会不会是信是让别人转交的?”
江晓原顿时脑洞大开,“比如说那人跟程娟娟说自己经常要外出不方便收信,不过可以让室友帮忙代收什么的,让她在信上写了‘某某某转’这么几个字,保安大叔就以为是给那‘某某某’的了。”
柳弈点点头,“嗯,有这么个可能。”
俞远光想了想,也提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信只是寄到传达室吧?有可能是这个假货趁着没人时溜进传达室自己翻信呢!”
毕竟都是上过学的孩子,谁没经历过学校快递管理混乱,大包小件全直接扔在某个地方,丢不丢件全看校友们良知的时期?
快递尚且如此,俞远光推测当年那些集体统收的信件估计差不多也会是这样。
“还有……”
想着想着,俞远光又想到了某种更可怕的可能性。
“这种用假名字假身份骗女孩子的犯人,真实身份是人是鬼谁说得清!”
俞编剧充分发挥了身为文字工作者的想象力,来了个创作式的将心比心:
“假如是我的话,我就干脆把凶手设定成是这个育英中心的保安……又或者是那个邮件投递员!那他能收到程娟娟的信就很正常了!”
9月25日,星期日。
四人聊案情一直聊到凌晨两点多,就算有咖啡打底,柳弈后来也困得受不了了。
“行了行了都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已经连着忙了两天,白天到处跑,晚上还要消耗脑细胞分析案情,自问一把年纪不能像年轻人那样肆无忌惮的柳主任,无情地决定把看起来还精神奕奕甚至能通个宵的俞远光和江晓原轰走。
俞远光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扒着门,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被柳弈很果断地制止了,“我知道你想干嘛,但不行,不能这么急。”
他笑着拍了拍俞编的肩膀,朝他眨了眨眼,“我建议你好好运用你大编剧的身份……比如,把你今天的借口兑现一下。”
俞远光先是一愣,随后竟然神奇地听懂了对方的暗示。
“我知道了!”
他用力点头,转头一边摸手机一边就要回房间打电话,“确实,这个方法好!我这就去安排一下!”
“别忙!”
柳弈一把薅住他的胳膊把人拖了回来,“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都说了,什么安排都等明天再说。”
末了他还不放心地多叮嘱了一句:“而且别就盯着那几间破房子,事儿不能做得太明显,你明白了吗?”
最后四个字,柳弈刻意加重了语气,“别忘了,凶手还可能潜伏在村子里呢!”
“……好。”
俞远光把手机揣了回去,这次他的表情显得严肃谨慎多了,“放心,我知道了。”
以这位俞编时不时接错线的人情世故而言,柳弈其实还真不是特别放心。
不过就他们即将要做的事来说,交给俞远光去安排,实在比他或者戚山雨出面要合适一百倍。
他也只能不放心地目送俞远光回房,并希望他这次能靠谱一些了。
“累死了,赶紧睡一会儿。”
赶走了俞、江二人,柳弈爬回自己的床铺,抖开被褥钻了进去,“快睡吧……”
一想到几个小时后和朱箐箐约好的见面,柳弈就觉得心累又头疼:
“……真是,好忙的一个周末啊……”
第117章 5.Mulholland Dr.-24
本来戚山雨见柳弈那么果决地把还赖着不愿走的俞远光和江晓原赶跑,又看他一直喊困说要睡觉,以为他铁定沾床就能秒睡。
没想到黑暗中,他听到柳弈窸窸窣窣地在被窝里固呦了好一会儿,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
就在戚山雨想翻身看看柳弈到底在干嘛的时候,隔壁床的动静停了下来。
几秒后,戚山雨感到自己这铺床忽然往下一沉,有人毫不客气地掀了他的被子,一具温暖的躯体随即贴到了他的背上。
“怎么了?”
戚山雨将自己往床铺深处挪了挪,让出了半张床,然后一个翻身,手往前一伸就准确地搂住了恋人的腰,“睡不着?”
“嗯。”
柳弈重新拉好被子,熟练地把自己团吧团吧挤进了戚山雨的臂弯中,“可能是困过头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清不出来,烦人得很!”
快捷酒店的标准双人间是两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一个人睡没问题,两个人、特别是两个大男人躺一铺就略有些窄了。
不过两人最习惯的就是和恋人亲密地靠在一起。
他们总能很快调整到自己舒服又能照顾到恋人的姿势,连身体轮廓密贴的曲线都绵延契合,完美得堪称天生一对。
“你还在想刚才的案子吗?”
戚山雨不用猜也知道柳弈脑子里那些清不掉的思绪到底是什么。
身为一个优秀的法医,柳弈兼具刑侦人员和科学家的双重身份,同时也有这二者共有的职业病——好奇心旺盛,遇到悬案谜案不查到水落石出就难受,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没事别去琢磨。
戚山雨以前在公安大学上课时,就经常听老师们提起从前的刑侦前辈们的故事。
当年的社会环境远比今日复杂,没有那么多的监控,身份信息认证可钻的空子太多,更没有现在的许多科学技术,可供选择的侦查手段实在相当有限。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难免会有一直无法侦破的悬案疑案,而不少老刑警从业期间只要碰到这么一桩案子,往往会记上一辈子。哪怕已经转岗、转业、退休,哪怕人至暮年垂垂老矣,提起那桩未破的旧案仍然耿耿于怀,弥留之际还念叨着旧案不能瞑目的。
这些老刑警的心情在旁人看来似乎难以理解,甚至有结发伴侣、骨肉至亲都不知道他们“图什么”的。
但现在戚山雨自己当了警察,才明白这或许就是这一行的“宿命”。
好奇心也好、责任感也好、求胜欲也好,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与监督也好,总之,“想要破案”的心情已经很自然地成为他们这些一线刑警刻入骨血的本能。
“嗯。”
柳弈觉得耷拉下来的刘海有些碍事,就着窝在戚山雨颈间的姿势,在恋人的脖子上蹭了蹭,蹭开了那绺挡眼的碎发,“我就是觉得,我好像漏掉了什么信息……”
戚山雨:“哦?”
“怎么说呢……”
因为两人贴得很近,柳弈的音量比平常正常说话时要小,声调也更低沉,乍听简直像是床笫间的喁喁爱语。
然而他正在讨论的话题可跟浪漫根本不沾边儿。
“我总觉得现在我们收集到的信息已经挺多的了,应该能将嫌疑人的范围适当缩小一些才对……”
柳弈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甘心,“我犯罪心理学学得明明挺好的,可这犯罪测写我怎么想都觉得缺了一环……”
大概是真有些累了,且恋人的怀抱令他身心放松,柳弈说的话和他的思绪一样跳跃,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到哪算哪,偏偏他就是笃定戚山雨能听得懂:
“程娟娟这信……‘他’怎么就能收得到呢?”
戚山雨果然就听懂了:“你觉得目前的几个推论都不对?”
“嗯!”
柳弈点了点头,“因为太冒险了。”
戚山雨被柳弈的头发扫得脖子发痒,随手替他理了理蹭乱的发丝,“你是指,信里的内容太容易被泄露是吧?”
“没错。”
柳弈心想不愧是他家小戚,不管自己在想什么,他总是一下子就能明白。
他为两人的心有灵犀而十分高兴,“毕竟现在的小孩子谈网恋都忍不住跟别的网友秀恩爱呢,程娟娟那时才十八岁,还在学校里上学,有个热恋中‘男朋友’,怎么可能不和小姐妹们分享喜悦嘛……”
“是。”
戚山雨点了点头,“假如‘江知哲’是请人代收信件的,要是程娟娟不小心把这事说给了自己的好朋友听……先不管对方会不会指出‘你可能被骗了’,起码警察来找她朋友调查这事时,对方就有可能把这个情报说出去。”
现在的网络诈骗有太多类似的例子了。
某人网恋了,然后将这个信息分享给现实中的亲友或是亲近的网友听,结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观者立刻指出这可能不是网恋是网骗吧啦吧啦。
毕竟通信不同于现实中的交流,任何耳提面命或是花言巧语都会白纸黑字留下痕迹,再高明的诈骗犯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可疑行迹不被受害人无心泄露出去,再通过第三者传入警方耳中。
可柳弈和戚山雨看完了所有的信件,“江知哲”虽提醒过小姑娘不要将二人的恋情告知其他人,却没提到要对收件地址或者收件人信息保密之类的事情,仿佛对二人能顺利通信十分有信心的样子。
“至于说犯人是保安大叔或者邮递员什么的,应该也不可能。”
柳弈继续嘟哝,“毕竟警察又不是傻的,如果保安或是邮递员是杏滘村村人,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戚山雨十分赞同,“而且杏滘村和育英中学距离很远。”
案发时两地还是两个不同的“市”,就算不查地图也知道,育英中学所在的彩云区也跟杏滘村相隔少说六七十公里。
在那个地铁还只有两条线、城际公交非常罕见,私家车也不普及的年代,每日远距离通勤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就算真那么凑巧有那么一个两个,肯定也传得全村皆知。
至于说外校人士进学校职工宿舍传达室乱翻信件,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大半年时间次次如此,还从来没被人抓包,那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关键是,虽然通信频率是平均一月一次,但仔细研究落款时间就能发现,其实信与信之间的间隔并不固定,短则二十来天,长则超过四周。
平邮又不像是现在的快递包裹,上网就实时查询东西到哪儿了、派没派件的,“江知哲”总不可能天天猫传达室里守着。
“还有,‘江知哲’说,‘还不是时候’……”
柳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吐字也愈发含糊。
戚山雨知道他是真累惨了,身体就像电池电量即将耗尽的人偶,偏偏脑子却还不肯罢工,“而程娟娟是因为老师家访后跟爸妈吵架了才突然决定离家出走的……”
他声若蚊呐:“……只一个晚上,她怎么出村的?……来得及去找那个‘江知哲’吗?”
“好了,别想了。”
戚山雨真是服了柳弈了。
就算他也很想破案,也没至于迫切到困成这样了还要坚持思考的。
“这案子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咱们慢慢查吧。”
戚山雨说着,低头用嘴唇堵住柳弈嗫嚅的唇瓣,“睡吧,还能睡四个小时。”
柳弈终于住了嘴。
这一次,他几乎是闭上眼就秒睡了过去。
9月25日,星期日。
早上八点五十五分。
柳弈和戚山雨提前五分钟来到聚心居的6号包厢,朱箐箐已经在桌旁等着他们了。
在快捷酒店休息了半宿之后,柳弈打发俞远光和江晓原各自回家,然后就和戚山雨一块儿去赴了朱箐箐的约。
这位自媒体主编实在非常迫切地想与两人见面,以至于听说了他们远在东湾区的“廿一涌”附近时,表示自己可以过来,在附近跟他们碰头。
姑娘态度都如此恳切了,柳弈和戚山雨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
三人约在了一家营业时间很早的茶楼见面。
看到两人进来,朱箐箐连忙起身,热情地与他们握了手。
接着姑娘招呼他们落座,掏出手机刷了菜单,意思意思问过两人的意见后,便以快到惊人的速度点了几种正常口味的普通人一般都会接受的招牌点心,等餐点上齐了之后,又招呼服务员关上了包厢的门,还吩咐了一句不要打搅。
柳弈心道这妹子行事作风和俞远光还真是相当两极,处处圆融周到、妥帖礼貌,偏又不失果断,果然是个人精。
“朱小姐,你说你有一桩案子想咨询我们对吧?”
在等餐点陆续上齐的过程中,柳弈已经抓紧时间填了填肚子,这会儿糖分补充上来,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又能转了,干脆就开门见山直奔正题,“你现在就说吧。”
朱箐箐点了点头,也不叫服务生,自己就将吃空的几个盘子收拾到旁边的小桌上,又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桌子,腾出足够的空间之后,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文件袋。
接着,她将一叠资料搁在了桌子上。
“杜鹃是我以前的同事,跟我的关系很好。”
朱箐箐翻开装订好的资料,第一页就是一张打印出来的双人合照,左手边短发戴眼镜很有教导主任气质的干练姑娘正是朱箐箐本人,右手边一头卷发鹅蛋脸圆鼻尖的长发可爱妹子,想来就是她口中的“杜鹃”了。
“杜鹃是个孤儿,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她是她姨妈养大的,所以跟她姨妈很亲。”
朱箐箐不愧是多年自媒体经验的老手了,很懂得怎么做人物关系介绍。
“前些日子她姨妈心梗入院,做了手术后回家修养,结果好像是又犯病了还是怎么的,没来得及送医就在家里去世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杜鹃她因此感到很伤心也很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没陪她养病才会出这种岔子的……她说自己要慢慢沉淀悲伤,想休息一段时间,就从我们公司辞职了。”
柳弈:“这个‘前段时间’是多久以前?”
朱箐箐没料到柳弈会这么在意这种细枝末节,愣了愣才回答:“大概两三个月前吧……”
她一边说一边翻手机里的日程记录,用“事假”作为关键词搜到了好友杜鹃的丧假时间,给出了准确的答案:“是今年的6月27日。”
“嗯,好的。”
柳弈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朱箐箐接着说了下去:
“杜鹃辞职以后,我和她还是经常会联系的。因为我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所以没事就会找她出来压压马路逛逛商场什么的。”
她想了想,“虽然我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吧,不过我看她情绪还可以,和我一起玩的时候也挺开心的。”
柳弈和戚山雨都听得很专心。
“然后,忽然有一天,我就联系不上她了。”
朱箐箐突兀地来了一个转折。
“后来我好不容易从她的入职资料里找到了她姨妈家的电话,打了好几次,终于有人接了。接电话的是她们家的一个什么表弟,告诉我她死了。”
戚山雨问:“具体死亡时间呢?”
“就在上周一!”
这次朱箐箐答得非常干脆:
“她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掉进了一个鱼塘里!而且就在这附近!”
柳弈和戚山雨互相对视,彼此的眼中都透出了惊诧和疑惑。
这忒么简直太邪门了。
两人最近在查的案子就跟“鱼塘”有关,偏偏死者名叫“杜鹃”,虽此鹃不同彼娟,但连续两个巧合实在让人很难不在意。
“‘附近’是什么意思?”
柳弈追问:“在哪里的鱼塘?”
戚山雨也微微蹙起眉,专注地盯着朱箐箐。
朱箐箐不知道他俩为什么会对“鱼塘”二字反应这么大,但还是直接翻开了资料,让柳弈和戚山雨自己看。
柳弈和戚山雨凑在一起,头碰头开始阅读起了手上的这份资料。
看得出来,这是朱箐箐自己花时间搜集整理的,非常业余,但也十分认真。
她大约是站在鱼塘边上拍的照片,平视的角度很难看清鱼塘完整的形状,不过与周边树木、电线杆之类的参照物做对比,能看出这个鱼塘的面积并不大,约莫也就一两公顷而已。
好在朱箐箐还记得附带上鱼塘的定位信息截图。
“廿二涌附近……确实离这里不远啊。”
柳弈转头看戚山雨,“小戚,你怎么想?”
“还不好说。”
身为刑警,戚山雨谨慎惯了,不会随便做猜测,“先听朱小姐说完案情。”
于是朱箐箐接着说了下去。
杜鹃今年才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一年,性格比较温柔也比较宅,还没交男朋友,本地的亲朋好友也只有朱箐箐一个人,而跟她相依为命多年的姨妈也没有伴侣和孩子,姨妈去世后,她差不多就是无亲无故、孑然一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