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让司机将车停在附近,自己独自过去,走到楼下仰头望向宫野明美所在的六楼最右侧的那间。
他已经预见了入目必然一片漆……亮着灯?
松田阵平:?
这合理吗?
他盯着窗帘缝隙中透出的薄薄一层光线,后退了一步,拨通了琴酒的电话。
“你的人在宫野明美住处?”
“……”那边沉默了两秒。
六楼的窗帘轻微地动了动,似乎在向下观察,却谨慎地没有露出半点身形。
松田阵平明白了。
他上了楼,双手抱胸,看着客厅沙发上的银发男人:
“这里是正在逃逸的银行抢劫犯的住处,你在这里干什么?觉得警察查到这里的功劳太小了?”
被白兰地点明诅咒要被警察抓住的琴酒却面不改色,“她处理很干净,警察暂时查不到这边。”
旁边正在敲击键盘的伏特加却猛地僵住,脖子一寸寸转过来,看清他的脸之后整个人像是被针刺了屁股似的蹿起来。
一只手抬起指着他,手指疯狂颤抖:
“你,你。”
“我什么?”卷发青年平淡地问。
伏特加嘴唇哆嗦半天,最后嗓子里挤出咯的一声。
他听见琴酒大哥接电话时,还以为是基安蒂他们过了,哪怕有人进来也没有在意。
但怎么会是已经死了的科涅克啊?!
尤其是卷发男人的脸色还特别苍白,看不出半点血色。
他甚至主动避开了光亮处,站在客厅外的阴影中。
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
伏特加脚被黏在原地,因为这忽然的联想,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幸好这时候琴酒大哥出声:
“伏特加,处理完了吗?”
“处、处理完了!”
伏特加慌慌张张地回神,要将宫野明美的笔记本电脑合上,一只略微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却按住了屏幕。
鬼过来了!
不是,是科涅克过来了。
“你删了什么?”
伏特加对上卷发青年墨镜下的暗青色眸子,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地说:
“宫野明美和组织联络的记录。”
“她会蠢到把这些留在电脑里?“
“这个……确实……”
“恢复让我看看。”
伏特加瞳孔地震。
“科涅克,Boss说的是让你配合我。”琴酒警告道。
但卷发青年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
“你的消息过时了,现在Boss同意我自行调查。”
说完,卷发青年又嘲讽道:
“琴酒,你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梅根是你的任务,我不管了。宫野明美的信息我也不能看?”
琴酒大哥沉默了,伏特加的心提起了。
半秒后,琴酒大哥果然转过头看他了,伏特加也心死了。
“伏特加。”
“那个……大哥,我……”
听出他拒绝的意思,暗青色的眸光直刺过来,如森冷的刀。
但伏特加已经绝望:
“可我真的复原不了。”
他和大哥过来本来就是为了彻底将可能会暴露组织的记录删除,怎么可能还留下破绽让警方复原啊。
这个理由实在无可挑剔,松田阵平只能放弃。
他走到里边的卧室转了一圈,琴酒本人在这里,那他也不指望找到什么东西了,只是凑合看一眼。但是检查到卫生间时,恰好清水间原和降谷零都发来了邮件。
松田阵平先点开了降谷零的邮件。
迅速破译后,松田阵平扫过开头,发现起初降谷零和他的思路基本一致,都认为琴酒可能有其他渠道监视宫野明美。
但看到后面,他的目光凝住了。
降谷零说,他通过公安去查宫野明美的近几天行动轨迹中,是否有可疑的人出现,却没有什么发现。
最后干脆以波本和公安双方的情报网,将过去几年,他没有特别在意的宫野明美动向都总结了一遍。
【自从诸星大获得代号后,组织就没有再给宫野明美派过任务。莱伊被确认被卧底后,宫野明美在琴酒的安排下迅速搬离原住处。】
这很合理,莱伊成为代号成员,雪莉在研究所的地位水涨船高,两人保住一个宫野明美绰绰有余。后续莱伊暴露,宫野明美自然也要被组织监视。
【莱伊暴露不到一周,宫野明美就疑似在大阪出现,而琴酒当时正好也在大阪任务。】
【三个月后,宫野明美疑似在群马出现,而琴酒当时的任务地点也在群马县。】
松田阵平怔住了。
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降谷零也在喃喃自语。
莱伊被确认为卧底,还试图设陷阱围抓琴酒。那引莱伊进入组织的,且和莱伊关系始终亲密的宫野明美,应该第一个被怀疑。
他那段时间得到的情报里,还有雪莉受监视的等级提高,禁止雪莉和宫野明美见面的情况。
即使宫野明美没有进审讯室,他也以为是琴酒顾忌雪莉,后续有段时间没能查到宫野明美的情报,他也以为是宫野明美被暂时监禁。
但怎么没有几天,就已经能随意出没在日本各地了?
或者不是随意,只是她正好也有……任务。
琴酒的任务。
松田阵平看着邮件里的一半以上都恰好和琴酒任务重合的地点,只觉得白底黑字亮得刺眼。
难怪琴酒要亲自过来删除记录。
难怪琴酒毫不担心明美和朗姆合作。
因为早在最初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他全部情报……公安的计划、玛克的计划。
所以琴酒才选择了那家KTV,既避开了公安可能的搜查,也避开了玛克的选择。
琴酒甚至没有亲自到那边,毕竟他早就知道那只是一个幌子,他只是留下基安蒂他们,确认公安是否真的过去了而已。
Boss几个小时前的话,忽然在松田阵平耳边响起:
“虽然宫野明美在卡拉斯号上呆过一段时间,但是从她答应琴酒的任务开始,就已经算是行动组的基层成员了。”
早在宫野明美答应琴酒的任务开始,就已经是行动组的成员。
Boss早就暗示他了,只是他没能理解。他误以为Boss说的是这次的任务,却没想到Boss指的是几年之前,宫野明美就已经是琴酒的人。
那梅根呢,也是宫野明美引出来,才落在了琴酒手里?
宫野明美是真的背叛了吗?
还是继续成为了,
新的饵?
“宫野明美是你的人?”
伏特加已经出去放风了, 现在宫野明美的住处只剩下琴酒和他两人,松田阵平走出来,便直截了当地问。
琴酒不答,反而深深看了他一眼:
“谁帮你查的情报?波本?才几个小时他就查到这一步, 看来他在朗姆那边还是没用全力。”
“那又怎么样?他难道还要真为朗姆卖吗?”
波本只是不能被朗姆发现参与这次行动, 琴酒这边早就默认波本是他的人, 反倒没有隐藏的必要。
因此松田阵平直接承认,神色冷峻地继续质问,
“别转移话题,这次行动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想问宫野明美是不是真的叛逃了?”
琴酒从烟盒里推出一支烟, 衔在嘴里,却没有点燃,大概是不想在这个地方留下明显的痕迹。
“白兰地, 如果她没有背叛, 为什么要把朗姆的人引到我们约定的餐厅附近?”
“她确实背叛了组织,站到了另外一边。”
松田阵平终于从琴酒口中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宫野明美确实骗了玛克, 琴酒也的确是从宫野明美这边得知了朗姆再次联系了她。
但她同样没对琴酒说实话,而是告诉琴酒,朗姆的人被她骗去了其他地点, 今天餐厅这边只会有琴酒的人和梅根的人,完全隐瞒了公安的存在。
这就又和公安的挑起琴酒和朗姆动手,趁乱行动的计划对上了。
所以宫野明美确实想利用公安脱离组织带妹妹离开,但也许是因为顾虑, 所以没有对公安说全部实话, 隐瞒了曾经以及现在和琴酒合作这一点。
“那你怎么知道她撒谎?又怎么知道玛克的人会过去……梅根的人不会过去?”
松田阵平差点说成了公安的人, 结果忽然想起,目前所有情报中都没有体现过公安的存在, 硬生生的改成了梅根。
但他只得到了一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是另外的情报。”
这是琴酒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
银发男人离开后,松田阵平也再没能从房间里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他回到车里,把目前手里所有的情报再整理了一遍,着重挑出了其中的疑点,并做出猜测。
疑点一,宫野明美没暴露公安,那情报是从哪里泄露的?
宫野明美被窃听?或者是公安那边行踪被发现了。
疑点二,被宫野明美欺骗的玛克,和琴酒一样选择了更远的位置观察,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琴酒和玛克的情报来源应该是同一个,而且对方的立场更偏向琴酒,因为琴酒早猜到了玛克选择的位置。
疑点三,假如宫野明美发觉了组织怀疑她,为什么不联系公安,而是私下逃走?
宫野明美真的没有联系吗?
也许她联系了,但是联系的不是公安,而是梅根?
“梅根和宫野明美还有联系?她没有放弃计划?”
“不可能。”
清水间原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躁,
“虽然她经常不听我的,还经常会撒谎骗我。但是绝对不会不听你的话,也不可能做你明确禁止的事情。”
松田阵平同样也觉得不可能,
“而且她什么人都没带,不像是提前计划,可能是事发突然,临时收到了宫野明美的求救。”
可如果是这样,梅根已经说了终止计划,也告知了宫野明美这件事,还帮宫野明美提供了后路,宫野明美为什么第一时间去联系了梅根?
除非……
松田阵平挂断了电话,又给降谷零打过去。
降谷零直接承认了,
“没错,公安是用梅根的身份接近宫野明美的。毕竟如果用公安的身份,需要花大量时间获取宫野明美的信任。hiro知道梅根他们惯用的联系手段,又长期和琴酒联系,短期内骗过宫野明美和琴酒不成问题。”
过去诸伏景光和他们商量计划时说过的话,在松田阵平脑海中闪现。
“我觉得梅根那边停止计划,反而容易引起组织对松田的怀疑,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松田刚回国的时候停下?倒不如趁现在将继续计划下去……”
他们确实把计划都告诉松田阵平了,从决定,到中途的计划,到结果,唯独隐瞒了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
“是因为我吧。”松田阵平垂眸,“我那天答应的时候很勉强,你们看出来了。”
“……抱歉。”降谷零站在窗边,垂眸看着不远处的夜景。
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摆着的是宫野明美这段时间接触过的所有人,去过的所有地点,以及银行抢劫案的始末、和……公安本次的行动计划书,
“松田,我知道你很信任那个势力,但我和景光,我们是公安。”
不,和是不是公安没有关系。
松田阵平在心里否认。
是他的问题。
梅根他们身份成谜,又疑似对组织的研究所有所窥探,作风也正邪难辨。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信任梅根他们是理所当然。
尤其是上次,他们两人已经推断出梅根那边的首领K和组织的研究所有关,更不可能付出全盘信任。
松田阵平作为和两边联系颇深的人,本应该在其中斡旋化解。如果他当初主动说出自己就是K,就可以避免一切猜忌。
但他没有,因为一旦说出,就会涉及到松田阵平行踪的矛盾之处,引起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怀疑。
所以他保持沉默,只是在暗中告知宫野明美,公安的人和她联系。
但却没想到,公安的人选了假借梅根的身份,所以宫野明美以为梅根回来重新合作。
等等,还是不对。
松田阵平唰地出了一身冷汗。
那天梅根发给他的消息是:
【她按计划和J合作了。】
J是公安。
宫野明美通过和梅根的早期留下、只能传递简单固定信息的途径传给梅根的消息是:公安找上了她。
既然宫野明美自认为是和梅根合作的,哪里来的公安?
松田阵平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
“zero,你确定,你们从来没有告知过宫野明美公安的身份?”
这次降谷零没有再去纠正他的“你们”,只是轻声道:
“没有,从头到尾用的都是梅根那边势力的身份,只是给出了新的联系方式,说仅作为此次行动使用。”
松田阵平的脸色骤然苍白,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些事情。
[希拉,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诸伏景光的死亡运已经更改了。]
希拉回答得很快,
[没错,契约完成,就代表现在他和萩原研二以及伊达航他们一样,身上延伸出来的是空白的运线。他们的生死都不再是固定的结果,而是不可确定的未来。]
[但如果不是我当初给诸伏景光提交了身体数据,那苏格兰不可能进入到boss的眼中。即使这次疑似背叛,boss提出的用他来进行新实验。所以目前为止,能够给造成诸伏景光最大危机还是我。]
[而且有你之前的安排,即使是新的运线也不应该因为我而更改。]
[是这样。]希拉似乎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
[那这次boss再次提出实验……有没有可能,意味着诸伏景光遭遇了一次生死危机。]
这次希拉消失了一会,像是在判断和分辨,接着才说,[没错。]
松田阵平用了闭了闭眼。
为什么诸伏景光会再次叛逃?boss为什么会提出实验?
简直就是像是四年前的经历重演。
不可确定的未来,并不代表不会死。
班长的车祸只是突发的意外,hagi的死是因为炸弹犯,都是不可复制的意外。因此只要当时解决后,就不会再次出现。
但诸伏景光不一样。
他是时刻在生死边缘行走的卧底,他的死因是身份暴露。
[我们找错人了。]松田阵平艰涩地说,[增山正树,不是那个导致景光暴露的组织卧底。]
增山正树虽然只听从朗姆的安排,但毕竟是安插在警方重要眼线,必要时也可以用一用。
如果没有合适的可以替换的钉子,boss怎么可能连拉拢都不拉拢,就直接废掉。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卧底。
他从公安那边得到了部分情报,又以公安的身份,去接近了宫野明美,误导宫野明美联系梅根。
松田阵平站在巷子的阴影里,举着手机的手有些轻微地打滑。
深夜的风卷着尘土从他脚腕处掠过,带起一片阴冷,如即将探出鬼爪。
“zero,你听我说……”
无形的风骤然变作有形的锁链,迅速从他的脚踝处攀爬至腰间。
[停下,你先停下。]希拉急促地开口,往日触碰规则时因为祂出现而会减弱的禁锢感,此时不减反增。
但松田阵平没有停。
“公安……”
锁链顺着他的脊椎向上,穿过他的肋骨,穿过他一下一下砰然跳动的心脏。
[不行,情况不太对,别说了。]
“有……”
锁链生出利刺,刺破他的喉咙。
松田阵平的声音被扼死在喉中,耳边响起忽高忽低地不详絮语,接着那絮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确。
他无法听懂,却在一瞬间理解了,正在发生什么。
[有一条规则,形成了。]希拉茫然地开口。
[情报不互通。情报应以更波折、更有戏剧性的推理手段获知。]
听清规则的瞬间,松田阵平眼里的一切都混乱了起来。墙壁鼓动着闭合,地面震颤着升高,天空挟星辰垂落。
绚丽又晦暗的色彩包裹着他,沉入无垠的、渺小的、无法用语言的意识。
无数碎片在他眼前闪过。
诸伏景光提出计划,他坐在一边,欲言又止,最后因担心被发现他在美国长大这件事,没有坦白他就是梅根他们的首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单独商议,因为看出了他对梅根势力的偏袒,而选择隐瞒公安的手段。
宫野明美坐在电脑前,几次打字几次删掉,又因为担心重新回来合作的梅根不信任她,最后选择隐瞒和琴酒合作以及并未彻底拒绝‘公安’的事情。
宫野明美相信了“公安”。
宫野明美未告知组织公安存在,被组织确认背叛。
梅根收到了宫野明美的求救消息。
就这样,他们几个各自有各自的动机,各自有各自的原因。
没有谁真的想伤害别人,最后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才导致了宫野明美逃亡,梅根落入陷阱,诸伏景光下落不明。
这就是规则。
规则因诞生而践行,也因践行而诞生。
规则落定的刹那,过往因顾虑未曾说出口的种种,全都化作规则的一部分,变成新的桎梏。
护士听见仪器报警的声音,急匆匆进来,看见本来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卷发青年已经坐起,正动作熟练地把手背上的输液针拔出来, 顿时吓了一跳,
“诶你不要乱动, 你知不知道你刚被送过来的有多危险。”
卷发青年却避开她的手,自如地站起身,
“谁送我过来的。”
如果不是他脸色依旧毫无血色,手背上的针眼还渗出细小的血珠, 谁能相信他几个小时前一度濒死,情况危急到医院束手无策。
护士被他的样子唬住了,迟疑地开口,
“是一位警察先生, 好像是……姓伊达?他守了你好长时间,但忽然接了个电话, 就连忙离开了。”
卷发青年听她说完,目光低垂,几秒后才出声,
“我知道了,我去缴费。”
明明这个病人看起来还算客气,就是冷淡了点,但护士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莫名有些发毛。
她小心地看了眼卷发青年脸色,
“……其实那位伊达警官已经帮你缴了。”
卷发青年这回终于抬起头, 暗青色的瞳孔仿佛混着冬日未化的冰棱:
“他?为什么?他怎么和你说的?”
护士本来准备好的内容卡在嗓子里, 稀里糊涂说了实话:
“那位伊达警官没说别的,就嘱咐我们在你醒后立刻联系他, 还有劝住你不让你离开,欸你……”
她话没说完,那个卷发青年已经走出病房,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你就说劝过了。”
护士愣了愣,连忙追出去,哪里还有对方的影子。
松田阵平没从医院的正门离开,故意避开监控,轻易从后门绕了出去。
走出去,他才发现后门对着的是一条偏僻的窄巷。
昨晚下了雨,因此积攒的雨水正从墙檐上滴落,在不太平整的地面汇集成一个肮脏的污水坑,一条土黄色的野狗正在那边用舌头舔水。
松田阵平犹豫了下,顿住脚,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野狗已经察觉人的动静,呜咽地夹着尾巴从巷子一侧跑出去。
松田阵平在心里不太诚恳地为打扰到对方喝水道了个歉,站在原地踟蹰了两秒,最后转身走向另一侧看上去没什么人烟的街道。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确认自己的身上的东西。
手机,钱包,打火机药盒。
枪……枪没了,匕首倒还在,不过被牛皮纸纸袋子严严实实地裹了一层,塞在皮衣的内侧口袋里。
就算是在医院一不小心掉出来,都不会被人发现是什么。
松田阵平随手把牛皮纸袋子撕开,匕首收回袖口内侧。
走出巷子后,注意到这边像是刚建好的商业街区,还没正式入驻商家,只有远处零散的几个清洁工在干活。
他四处望了望,看见前面电线杆旁边有个垃圾桶,就想将手里的牛皮纸扔掉。
但被揉作一团的牛皮纸还未脱手,松田阵平发觉了点异样。
他把皱巴巴的纸重新展开,看见一行有些熟悉的字体。
【我已经告诉他了,别走太远:D】
下面还有一串松田阵平早就知道的联系电话。
[是萩原研二的电话。]
希拉的记忆永远不会出错,因此跳过松田阵平直接得到答案,甚至还出声提醒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其实不用提醒。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了一点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瞬息之间,心脏鼓噪着耳膜,麻痹感从脊椎一直攀爬到后脑。
他甚至来不及转头看一眼,就猛地倒退两步!
不远处清洁工的尖叫中,凌冽风声从他鼻尖掠过,一辆白色面包车几乎是紧擦着他的面部冲往前方,直直地撞向垃圾桶和电线杆,车头整个凹陷进去。
电光石火间,松田阵平玻璃看向车内,发现里面的司机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倒一边,显然颈椎已经断了。
但还没结束!
油箱通风管的呜呜声,发动机艰涩的转动声车内隐约的电火花声,再加上松田阵平极为熟悉的某些响动。
他脸色骤变,咬牙强行扭转身体,无视被劲风割得生痛的脸,和被刮蹭了一下正火辣辣的手臂,转身猛地快跑!
三步,两步,一步。
松田阵平堪堪到巷口的位置。
那辆面包车。
爆炸了。
火焰的哔剥作响声,玻璃的碎裂声,远处的电话报警声,一起混乱地在他耳蜗中打滚。
松田阵平克制着没有捂上耳朵,站直身体回望刚刚爆炸的位置。
旁边店铺的玻璃已经被全部震碎,墙壁也一片焦黑,所幸是空无一人。
依然在燃烧的面包车,车体已经彻底扭曲变形。
有预谋的、专门冲着他而来的、自杀式袭击。
松田阵平绷直嘴角,目光一寸寸冷下来。
而就这短短的半分钟,松田阵平缓过劲的时间,巨大响动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这边虽然因为施工而人少,但毕竟挨着医院。
他还站在原地,医院的保安和医生就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恰好堵住了他离开的路,松田阵平甚至看见了刚刚来到他病房的护士。
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人记得他的脸,松田阵平就算想要离开也不可能了。
时隔多年,松田阵平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警局的搜查一科。
带他回去的还是位老熟人。
“……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松田阵平坐在黑色办公椅上,尽可能冷淡且镇定地开口。
而从车祸现场看见他就一言不发的短发女警,扯扯嘴角,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