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则的消息来得很快,准确来说,是陈秘书联系的赵知颐,对方还贴心地约在了他休假这天,赵知颐带着身份证来到民政局的时候孟则已经在了,他穿一身黑色的西装,外面套着深灰色的大衣,身材修长,侧脸的线条在雪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森冷。
“赵先生。”陈秘书率先打招呼。
“你好。”
孟则转过头,却没看赵知颐,而是道:“进去吧。”
之前的结婚手续是原主跟孟则办的,赵知颐其实不知道结婚的手续是怎么样,但他现在却挺清楚离婚的手续了,拿着离婚证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孟则道:“今天风很大,我让陈秘书送你回去。”
“不用。”赵知颐退后两步,莞尔:“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他抓着衣服口袋里那本小小的证件,最后对孟则礼貌的一点头,转身向茫茫的雪地里而去。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孟则声音有些哑,像是抽了太多烟而导致的。
赵知颐说:“应该不会有。”
他头也不回,很快消失在道路的转角,孟则还是站在原地,谁也看不透他眸中的情绪。
陈秘书看看孟则,又看看雪地上那串赵知颐留下的脚印,心里有些茫然。明明看上去两个人都不想离,这是在干什么呢?难道还真跟传闻的一样,其实两位自始至终都没有感情,如今老董事长死了,孟总便迫不及待要把父亲硬塞给他的Omega踹掉吗?
“孟总。”陈秘书小心翼翼的开口,“现在去哪里?”
孟则收回视线,淡声道:“去周医生那里。”
赵知颐没有料到自己这感冒竟然反反复复总不见好,总是白日里没什么事,夜里就发低烧,导致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身心俱疲,没几天看着就跟被妖精吸干了精气似的,店长都担心他死在店里,催他赶紧去医院看看。
没办法,即便再讨厌医院,赵知颐还是不得不去了一趟,医生给开了点药就把赵知颐给打发出来了,穿过走廊的时候忽然有人叫道:“诶!赵知颐?”
赵知颐转过头,就见是一身白大褂的郑医生,他胸前的口袋里插了一排的中性笔,看上去非常的富裕,大步朝赵知颐走过来道:“你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
“感冒反复,医生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赵知颐道:“你还在上班吧,我就不打扰了。”
“我正要下班呢。”郑医生活动了一下腰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最近孟则忙得很,我都好久没见着人了,他还好吗?”
赵知颐顿了顿,说:“我不清楚。”
“哈?你们不是……”
“我们离婚了。”赵知颐道。
郑医生显然才知道这个消息,他愣了好几秒,才皱起眉道:“你提出来的?”
赵知颐:“他。”
“那就更不对劲了。”郑医生满脸不解,“就孟则那个样子,傻子都能看出来很喜欢你,他为什么要跟你离婚?总不能是被夺舍了吧?”
赵知颐拉上口罩,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可能是因为没有那么喜欢吧。”
“怎么可能。”郑医生忽然想到什么,盯着赵知颐道:“之前孟则问过我一个问题。”
赵知颐现在对孟则的事全无兴趣,并不想知道,皱起眉:“我还……”
“他问我,知不知道钟情妄想。”郑医生抱着胳膊道:“他无法确定你对他的好感是真的,还是他的臆想。”
赵知颐脚步顿住。
郑医生继续说:“我不是心理方面的专家, 所以给他介绍了一个同学,前不久同学聚会,我两遇上, 他说孟则去找过他。”
赵知颐哦了声。
“我们之前遇到过一个人,他有钟情妄想的表现,所以孟则好奇吧。”赵知颐垂着眼皮, 没什么精神地说:“郑医生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好奇?”郑辛筠有些好笑,“他都要久病成医了,为什么要好奇这些。我当时以为他是病情严重了, 毕竟钟情妄想是精神分裂症状中的一种, 还让他放放手上的工作, 去接受心理辅导。”
赵知颐迟钝的大脑花了好几秒时间才理解了郑辛筠的话,他慢慢抬起头, 看着郑辛筠道:“你刚刚说……久病成医?”
郑辛筠的脸色慢慢变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那个。”郑医生罕见的有点心虚,“余述恩找你跟孟则结婚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孟则的情况吗?”
赵知颐其实一无所知,但他疲惫的面色很好地掩盖了这一点茫然, 让他看上去非常地平静,道:“说过。”
“我就说……要是不跟你说清楚,这不就是骗婚么。”郑辛筠抓了抓头发,“孟则也带你见过孟阿姨,你知道孟家当时为什么要招赘婿吗?”
赵知颐摇头。
“因为遗传性精神疾病。”郑辛筠说:“这种情况, 一般人是不愿意跳火坑的, 但余述恩义无反顾地跳进去了, 还丝毫不嫌弃孟阿姨,加之他们之间的高匹配度, 才会酿成之后的惨案。”
赵知颐呆在了原地。
医院里来来往往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大多眉头紧皱面露忧愁,行走间带起的风都满溢苦涩的味道,和消毒水混在一起令人几欲作呕,在赵知颐的视线里,那些人逐渐变成看不清的残影,唯有郑医生的声音如闷雷般响在耳畔,震的赵知颐五脏六腑都在颤动。
“所以……”赵知颐听见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孟则才不想要孩子吗?”
郑辛筠叹口气,道:“对。”
“虽然他们家的这个遗传概率并不是百分百,就像是孟阿姨的父亲、爷爷,其实都很正常,甚至于孟阿姨年轻时候也是很正常的,但不到犯病的那一天,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那小概率,孟则从小就活在这种惶恐中。”
“就是因为自己饱尝过这种痛苦,孟则才不愿意让另一条生命也承受这样的惊惶吧,但余述恩不一样,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钳制孟氏的工具,这个工具的喜怒哀乐并不重要,这就是孟则和余述恩的最大分歧点之一。”
“你见过孟阿姨犯病时的样子,很可怕吧。”郑辛筠低声道:“她时常会有自残倾向,也会伤害身边的人,对余述恩的依恋更是到了病态的程度。我们抛去余述恩本身是个人渣这一点不谈,其实对爱人来说,这是极其大的负担。”
说到这里,郑辛筠认真的看着赵知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语气说:“所以看见你出现在孟则身边,我很惊讶,我还以为他会一辈子将自己封锁起来,不靠近任何人,避免同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赵知颐沉默许久,忽然弯起唇角笑了笑,道:“其实你想的没错。”
“他已经开始这样做了。”
从医院回去后,赵知颐请了两天病假——老是请假还没被炒鱿鱼真是托了苏积羽是大老板的福 。
虽然不再反复发烧,但赵知颐总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好不容易能去上班了,店长都怀疑他是不是偷偷吸毒,赵知颐:“……你看我像是那么有钱的样子吗?”
店长道:“那你就是遇到Alpha妖精了,吸干了你的精血!”
赵知颐抹了把脸,偏头问:“我现在看起来真那么糟糕?”
“这么说吧。”店长一脸严肃,“就算是卧床三年醒来出院的植物人看着都比你有精气神。”他一把揽住赵知颐的肩膀,语气难得正经,“小赵,你跟哥哥说实话,是不是失恋了?”
赵知颐:“这么明显啊。”
“嗨。”店长摆摆手,“我也是年轻过的啊,被前任甩了后还想着跳水里一了百了呢。”
“那你为什么没有跳?”
“这不是路过火锅店那味儿太香了么,我就寻思着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吃顿火锅再说,结果吃饱了后就顺路回家睡觉去了,忘了这茬。”店长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啊,眼下你觉得比天塌了还要严重地大事,过段时间再回头看,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
赵知颐:“……不至于,虽然我失恋了,但我没有自虐的爱好,地球离了谁不继续转啊。”
店长满脸怀疑,当赵知颐死鸭子嘴硬,他摸了摸下巴,道:“大家好久没有聚餐了,不如今晚上去吃烤肉吧?这大冷的天气就适合吃烤肉。”
其他店员顿时欢呼雀跃,赵知颐刚想说自己就不去了,店长已经压着他肩膀道:“你,小赵,必须来。”
赵知颐:“……”
知道店长是想借此机会开导开导他,赵知颐也就没有再拒绝,一直闷在家里确实也不是事儿,或许跟大家一起聊聊天会好受些。
下班的时候大家一起去了离甜品店不远的一家烤肉店,这家生意很好,经常要排队等餐,店长跟这家的店长是朋友,提前定了位置,他们才得以一下班就能吃上热乎肉。
赵知颐坐在最外侧,帮大家烤点肉什么的,偶尔插一两句话,看着倒是还挺正常的,店长接完电话回来道:“老板正巧在附近,听说我们在聚餐,要过来看看。”
店员们都很激动,毕竟老板这人又温柔又绅士,还是有钱的优质Alpha,光是看着都觉得养眼。
赵知颐刚拧开一瓶饮料,忽然有人从他手上将饮料瓶接走,自己喝了口,这才垂眸微笑道:“我有点渴,不介意吧?”
苏积羽穿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围着灰色围巾,面容温和,打眼看上去跟大学生似的,非常有亲和力。
众人纷纷问好,赵知颐往里面坐了点给他让位置,“不介意。”
苏积羽顺势坐下,道:“正好在附近谈生意,就过来看看,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
说完又轻声问赵知颐:“我听店长说你请了两天病假,感冒好了吗?怎么脸色还是很差。”
“可能是想冬眠了。”赵知颐懒洋洋的说:“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只是不太有精神。过段时间就好了。”
苏积羽却皱起眉,忽然凑近赵知颐,用自己的额头去贴赵知颐的额头。满桌的人正在聊隔壁店夫妻吵架的八卦,烤肉店里是此起彼伏的笑声,服务员穿梭来往,窗外灯光闪烁,又下了一场厚厚的雪。
就在这极致的热闹之间,苏积羽这个动作轻微细小,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赵知颐却僵了下,伸出一根手指抵着苏积羽的肩膀把他推开,“量体温不会用手吗?上次就想说你了。”
苏积羽:“我刚从外面进来,手很冷,怕冰到你啊,不信你摸。”
说完他在桌子底下握住赵知颐的手,果然把赵知颐冰的一哆嗦,苏积羽莞尔:“看吧。”
“不过你确实没发烧了。”苏积羽有点疑惑,“不然再去医院看看?这样放着不管也不行。”
赵知颐:“如果下次休假之前还没好,就去看看。”
苏积羽:“你明天就休假,我批的。”
“……”赵知颐无语道:“像你这么做生意,迟早得破产。好了,既然这么冷就吃点热的东西。”他夹起烤盘滋滋冒油的牛肉,放进自己还没用过的碗里,推到苏积羽面前:“喏。”
苏积羽看他一眼,赵知颐莫名其妙:“干什么?”
“没什么。”苏积羽拿起筷子,“只是觉得你对我真好。”
赵知颐:“……”
可能缺爱的孩子就是这样吧,别人随手做的一件小事,在他看来都是爱意的具体化。
怪可怜的。
“来来来,知颐。”店长举起酒杯,“为了庆祝你来店里……呃……三个月吧,咱们干一杯!”
赵知颐:“工作三个月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但他还是举起了酒杯,跟店长碰了下,而后一饮而尽。店长哇了声,“以前不知道,原来你酒量这么好啊?”
其实已经开始有点发晕的赵知颐面不改色,“嗯。”
“那我也敬小赵一杯!”另一个店员也道:“希望小赵以后为店里招徕更多的顾客!”
赵知颐:“……你一个打工的干嘛期待有更多的顾客。”但也喝了。
接下来就是大家来回敬酒,赵知颐其实两杯下去就已经麻了,只是面上看着毫无异色,还能口齿清晰的跟人对话,店长端起酒杯还要再灌酒,苏积羽皱眉起身,“他醉了,我先带他回去。”
“啊?”店长惊讶,偏头打量赵知颐的脸,“不能吧,我看着还挺正常的啊?”
苏积羽伸出两根手指在赵知颐面前晃了晃,“知颐,这是几?”
赵知颐看了看,“耶!”
苏积羽轻笑,拍拍他脑袋,店长:“还真喝醉了。要不我送小赵回去吧?老板您不是还有事么?”
“不用。”苏积羽轻轻松松将赵知颐搀了起来,“你们继续玩儿,回家路上小心。”
等两人走了,众人才面面相觑。
“咳,你们看见没?”
“你说老板贴小赵额头?”
“啊……果然大家都看见了。”
“小赵不是已经结婚了吗?就是那个信息素是酒味儿的很凶的Alpha,咱们老板这是看上了有夫之夫吗?”
“哇,老板要做小三啊?”
“别人做小三自甘下贱,老板做小三……我只能说别被发现吧。”
“你们胡说什么呢,没听说小赵失恋了吗?都失恋了老板也不算小三啊……”
赵知颐晕晕乎乎地被苏积羽带出了烤肉店,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自觉清醒了一些,摆摆手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苏积羽松开手,赵知颐自己走了两步,忽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雪地里,所幸苏积羽在后面及时扶了一把,才没让赵知颐摔下去。
“看来你不行。”苏积羽笑了声,“好了,别闹了,我送你回去。”
赵知颐眯起眼睛,双手捧住他的脸打量半晌,迟疑地道:“你是谁啊?我不跟陌生人走。”
“喝醉了还挺可爱的。”苏积羽捏捏他的脸颊,“你仔细想想看我是谁?”
赵知颐晃晃脑袋,像是要把喝的酒就这么晃出去,嘴里嘟嘟囔囔还在说些什么,苏积羽侧耳去听:“……我知道了,你是苏积羽嘛……你和孟则要结婚的来着……”
苏积羽:“……”
老实说,苏积羽被恶心了个够呛,并且难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之前在赵知颐面前演戏太过了,让他喝醉了都还记得这个设定。
他将人塞进车里,到了封闭的狭小空间,赵知颐倒是乖巧了很多,苏积羽握住他的手用指纹解锁了房门,先把人放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兑了杯蜂蜜水,出来的时候赵知颐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苏积羽拍拍他的背,“知颐,喝点水再睡,解酒的。”
赵知颐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闭着眼睛就着苏积羽的手喝水,没喝两口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杯蜂蜜水洒的到处都是,苏积羽却仍旧维持着那个喂水的姿势。
房间里瞬间充斥Omega清甜的信息素味道,比起平时要柔软缠绵地多,丝丝缕缕地直往人骨头缝里钻,苏积羽手背上青筋直跳,他倏地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对不起。”赵知颐慌乱地给他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水,郁闷道:“不小心呛到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积羽慢慢抬起头,手指扣住了赵知颐的后颈,盯着他的眼睛道:“有事的是你。”
“赵知颐,你发情期到了,自己知道吗?”
赵知颐呆了一下, 而后抓了把头发,“难怪最近一直不舒服。”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翻箱倒柜地找抑制剂, 人看着还挺清醒的——如果他没有反复拉开同一个抽屉翻找的话。
苏积羽深吸了口气,本想让自己冷静一点的,结果大股清甜的橙花香气灌入肺腑, 反而让他血脉鼓动更加厉害。
“我记得就是放在这里的啊……”赵知颐跪在地上翻翻找找,嘴里不停念叨:“去哪里了……好奇怪……”
苏积羽抹了把脸,在赵知颐旁边蹲下, 道:“我来找吧。”
“哦。”赵知颐让开身体, “我记得还有两支的, 蓝色包装。”
他靠得近,说话的时候苏积羽甚至能够感知到热气拂过耳畔, 让他手指有些发僵。他就像是一个年久失修齿轮已经发锈没有润滑剂的机器人那样僵硬地在抽屉里找抑制剂,好在他没喝醉,比赵知颐还是要清醒些的,很快就找到了。
“袖子撩起来。”苏积羽拆开包装,“我给你打。”
赵知颐咽了口唾沫, 默默地远离了他一点,道:“不要这个,我记得还有药的。”
“……”苏积羽道:“针剂的效果是最好的,而且起作用也快,你现在吃药没用。”
整栋公寓里全是赵知颐的信息素味道, 别说是吃药了, 苏积羽甚至怀疑打针有没有用。
“我不想打针。”赵知颐抿紧唇, 迟疑道:“要不……你把我打晕了,再给我打针吧?”
他说完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毕竟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竟然跟小孩子似的怕打针。但赵知颐确实很害怕针头,尤其是针尖扎入皮肤的一瞬间,甚至会让他的心跳停拍,那是童年时候留下的巨大心理阴影。
大学的时候他之所以会选修心理学,就是因为这一点。童年阴影几乎是难以治愈的,即便是长大了,即便已经逃离了那个窒息的环境,他还是会无法控制地惊颤。
“不想打针也可以。”苏积羽将手里的一次性针剂放下,拉开衬衫领口,声音有些哑:“我咬你一口就行了。”
“?!”赵知颐瞪大眼睛。
苏积羽道:“你出现这些症状是因为缺少Alpha的信息素,我咬你一口就好受很多,要试试吗?”
赵知颐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他并不觉得咬脖子这件事非常亲密,听苏积羽提出的建议,他竟然还有点心动。
“嗯?知颐?”苏积羽靠在赵知颐肩头,客厅里一片昏暗,赵知颐并不知道他看向自己腺体的眼神是何等炙热疯狂,否则他一定会立刻推开这头凶兽。
“只是一个临时标记。”苏积羽声音轻轻,像是诱哄:“我不会咬疼你的。”
赵知颐摸了摸后颈红肿高热的腺体。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发情期,但这次的症状格外严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估计真得上束缚带捆床上给他扎针了。
“知颐。”苏积羽的声音柔软而无害,从背后抱住赵知颐的腰,蹭了蹭他的脖颈,“你很难受的样子,真的不要我帮忙吗?”
赵知颐犹豫了下,松开捂住后颈的手,偏过头道:“那你轻点。”
“嗯。”苏积羽声音带着一点颤,他抱紧赵知颐,慢慢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刚要一口咬上那微微鼓起的腺体——
“呕!”赵知颐浑身一弹,捂住嘴差点直接吐出来,他跪在地上不停地干呕,身体也在发抖,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全部呕出来,胃里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在烤肉店本来也就只喝了几杯酒,没吃东西,喉咙和口腔发苦,胃部还在不停痉挛,但最难受的是后颈的腺体,那里烫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疯狂排斥苏积羽的信息素。
“知颐?!”苏积羽吓了一跳,赶紧想要去把人扶起来,赵知颐却飞速地后退了好几步,虚弱道:“你、你别过来,把你的信息素……收起来!”
苏积羽脸色非常难看。
如果赵知颐现在神志清醒的话,就会发现现在的苏积羽和他认知里的那朵小白花简直判若两人。
苏积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五官隐没在黑夜之中,他手指攥紧,“孟则终身标记你了?”
“……没有。”那股让人浑身刺痛的白茶味信息素消散后,赵知颐总算是能正常地喘口气了,他趴在沙发边缘上,擦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道:“为什么这么问?”
“只有被终身标记的Omega才会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反应这么大。”苏积羽跪在赵知颐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这么排斥我的信息素,除了他终身标记你了,我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虽然跟苏积羽说这种事不太合适,但赵知颐还是硬着头皮道:“真没有,他之前……易感期的时候,没有成结。”
越到最后声音越小,赵知颐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苏积羽皱起眉,伸手摸了摸赵知颐的腺体,赵知颐立刻痛得嘶了声,他忽然想到什么,慌乱去找自己的手机,拨出个号码:“喂?郑医生……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
“没有终身标记,但对其他Alpha的信息素产生剧烈排斥?”郑医生唔了声,“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但在你和孟则身上是正常的,毕竟你俩的匹配度真的太高了,你知道信息素这个东西不是人能控制的,加上之前你还因为后遗症对孟则产生过信息素依赖,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合理的。”
赵知颐眉头紧皱,道:“那现在打抑制剂有用吗?”
“很抱歉地通知你,按照我的临床经验来看,百分之九十九是没用的。”郑辛筠说:“如果你还没有离婚,我会建议孟则跟你上床,但现在……你得靠自己挨过发情期了,现在医学方面没有更好的手段。”
赵知颐:“……”
苏积羽从他手里拿过手机,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嗯?”郑辛筠轻啧,“你怎么也在啊。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啊,难道还骗人吗?”
苏积羽:“庸医。”
郑辛筠:“?!”
郑辛筠怒道:“苏积羽你这个——”
不等郑医生骂完,苏积羽直接挂了电话。
赵知颐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胡乱捡起地上的抑制剂塞进苏积羽手里,沙哑道:“麻烦你……帮我打一下。”
“郑辛筠说现在打抑制剂没用。”苏积羽沉声道。
“一支不够就打两支!”赵知颐紧紧揪着心口的衣服,“求你了,我现在难受地要死了……你帮我打一下!”
苏积羽握着小小的注射器,却迟迟没有行动,他按住赵知颐的肩膀,温声道:“知颐,你不是害怕打针吗?”
他很熟悉赵知颐那种瑟缩的动作,那绝不是简单的尖锐恐惧或者怕疼。
“既然打抑制剂没用,何必还要勉强自己。”苏积羽抱住赵知颐冰凉的身体,想要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他,然而这无济于事,赵知颐浑身凉得像是一具尸体,唯有后颈的腺体滚烫灼人。
“可我……可我很难受……”赵知颐埋在苏积羽怀里,眼泪打湿了他昂贵的衬衣,声音哽咽:“我好像在冰水里,又好像在被火炙烤……我坚持不下去了……”
“你救救我……求你……”
苏积羽侧颈的青筋尽数凸出来,他咬紧后牙,用力将赵知颐勒进怀里,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就这样将赵知颐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但他做不到。
赵知颐在排斥他,赵知颐在向他求救,可他救不了赵知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