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连跌带撞逃出花坛,跑进安全地带。
顷刻间,火舌吞吐,淹没了探出脑袋的腐烂尸体。
怪物在大火中嚎叫,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三个人齐刷刷跌坐在地,呼呼喘气。
周秦爬起来,正打算想办法灭火。说来也奇,那火烧干净尸体,自己就灭了。
周梅二人面面相觑,心道这年头连火都能成精。
尤异露出手指头,原来是他用门钉戳破,滴了一滴血在火里。
周大狗捧着他的手心疼:“节约点,咱下次能用水,就别用血了。”
看那架势,要是尤小异的血没毒,狗子能怜惜地凑上去含住。
尤异无所谓地甩了甩:“没事,有血烧得更快。”
梅轻怡咋舌:“黑血,不是剧毒就是剧毒。”
“恭喜你猜对了,所以尤异很危险,为了你好,我劝你离他远点。”周秦一本正经。
梅轻怡耸肩,不以为意。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周秦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替身术。梅学成的尸体不是梅学成本人,而是他的一条手臂。”
“出现了,”尤异说,“画圈圈分析大法!”
“……”周秦跳起来,使劲撺他脑袋。
梅轻怡蹲下身,看着周秦画的抽象圈,若有所思:“二叔,有可能没死。”
周秦放开尤异,画了另一个圈,树枝头点了点:“说不定他是用替身术,躲掉了这次死劫。”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
酒店横死,摄魂镜,泥人,替身术。
目前的状况,似乎已经超出他们理解外。
“无论如何,”周秦从千头万绪中抓出一条线,“我们必须找到,你二叔要见的那个人。还有……”
冥冥中,也许是直觉,周秦总认为这一点非常重要:“复活你二叔母…落花洞女的方法。”
梅轻怡抬头望向他。
三秒后,他从地上弹起来:“走,找他娘的范南城!”
作者有话说:
周子哥深情表白:“我想做你哥、做你爸…做你的一切。”
尤小异不仅没有感动,还怀疑他在骂人。
第60章 昆仑古莲
范南城此人, 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一个月一次的碑林拍卖会,他鲜少在人前露面。
碑林拍卖会在全国地下交易场中十分有名。
出名之处在于,它的拍卖范围极其广泛, 囊括了五花八门的交易物, 上到航天飞船碎片, 下到西周王墓陪葬,比起拍卖会, 更像一场奇葩大展览。
在碑林老人间耳口相传这么一句话: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 要是买不到,就是钱没到。
每年都有很多物主拿着千奇百怪的东西来碑林拍卖, 会场对拍卖物的审核门槛不高, 只要物主敢卖, 就怕没人拍。
如果第一次拍卖失败,没有人出价, 那么会场以后都不会再接受这件拍卖物上台。
同时,假如物主第一次参与拍卖就无人出价——碑林拍卖行在这方面很严格,将终身不允许物主在范家行的地界里拍卖物事。
所以第一次来这里的物主, 往往都带着好东西。
而在正式开拍前, 所有拍卖物都严格保密。
本次拍卖物都有哪些,需要等到开拍才揭晓。
有门道的买家会提前打探消息, 他们更乐意参与新人物主多的拍卖场合。
因为新人更怕被范家行终身永封, 所以他们带来的东西往往更有价值。
不像一些老咸鱼, 什么印度风干牛粪都敢往拍卖台上摆。
梅轻怡算了算时间, 明天晚上按例就是这个月的拍卖会。
这会儿, 范南城大概率就在西安。
别人联系不上范老板, 作为梅家行的继承人,梅轻怡自有办法和范南城搭上线。
他去了一趟八仙宫,古玩交易市场走到头,左转的巷子里,仿制青铜香炉摆在门前,烟熏火燎云里雾里,梅轻怡推开门:“赵老板,我是梅轻怡。”
周秦和尤异在主路上等他。
周秦顺便联系了特勤处,安排人去殡仪馆善后。
没多久,梅轻怡出来了,压低嗓音道:“我请范南城吃饭,今晚六点,在曲江那边。”
“行。”周秦瞅瞅时间:“那咱们先吃中饭。”
尤异举双手赞成,梅轻怡啧啧有声:“瞧给孩子饿的。”
下午,三个人又去梅学成出事那家酒店晃了一圈,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说起酒店,梅轻怡问:“你俩今晚住哪?”
周秦说了曲江一家五星酒店,梅轻怡哦了声:“公费?”
“姜洛那么抠,你觉得可能批吗?”
“自费啊。”梅轻怡对那家酒店有所耳闻。
去年他一个朋友过生日,定了那家酒店的风云套房,他们五个人去那里聚了聚,落地窗很宽敞,就在河岸边,曲江风景尽收眼底。
“嗯。”周秦看了眼尤异:“难得来一趟古城,就当带小朋友旅游了。”
尤异冷漠脸:“我成年了。”
梅轻怡点头:“住多久?”
周秦:“一周。”
“五位数。”梅轻怡随口道:“有钱啊周处。”
周秦扭头看尤异:“听到没,他夸我有钱。”
对于上次,梅轻怡说他养不起尤异这件事,周秦耿耿于怀。
要不是尤异没什么金钱概念,周秦一定狠狠向他展示什么叫「你就算每天吃米其林三星我都能养你到老」的霸(土)总(大款)气概。
“哦,”对此,尤小异只是高贵矜持地点了下头,“知道了。”
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模样。
梅轻怡笑晕过去。
周秦抽了下嘴角,半晌,撇出个无奈的笑:“傻儿子。”
对于尤异真的没有金钱概念这件事,周秦算是彻底明白了。
于是周秦做了一件事,夏日天气炎炎,尤异想吃冰淇淋,这回周秦没有代劳,而是给了他两张毛爷爷,把他领到哈根达斯冰柜前:“你自己买。”
尤小异虽然没有现代社会生活经验,但他很聪明,对照人民币上的数字和冰柜里的价格标签,拿了大桶榛子巧克力。
然后尤异看着周秦,周秦指了指收银员:“给钱。”
尤小异抱着冰淇淋去给钱,对方给他找了五十块零钱。
周秦:“宝贝,知道钱用来干嘛了吧?”
尤异:“买冰淇淋。”
周秦:“……”
下午六点,三人准时在饭店等候。
范南城如约而至。
梅轻怡和他握手,介绍了周秦和尤异,没有说周秦的身份,借口是他两位信得过的朋友。
范南城干这行,都是些地下交易,上不得台面,最怕警察,要是知道周秦来自特勤处,他肯定什么也不会说。
周秦不动声色观察他。
秃顶,中年,穿着普通,外表形象大众化,一点也不像某个地下场子的老大。
范南城的笑容甚至称得上憨厚。
但到底是老江湖,那双眼睛下的精明,怎么都掩不住。
他很戒备周秦,一直没开口谈自己生意的事,就和梅轻怡聊些有的没的,劝慰他节哀顺变,逝者已矣。
周秦是个机灵人,忽悠大学满分毕业选手,他主动和范南城搭话,聊些古董上的事,又说自己家生意怎么怎么样,三言两语,就和范南城大表哥二舅家嫂子朋友的弟弟搭上远亲。
“亲戚啊。”周秦激动地和范南城握手:“我二妈他堂兄的弟妹家那大伯的姑奶奶跟你是老乡!”
梅轻怡:“……”
尤异:“……”
真不真没人知道,反正周秦是当真了。
没人不喜欢机灵人,主动攀关系的范南城也见过不少,但像周秦这样煞有介事的,真没几个。
周秦聊起他爸买古董,老以为是王羲之真迹,带回找专家一鉴定,噢哟,不出所料,假货。
范南城也吃过这亏,那还是他年轻时,去北京潘家园淘货,人家跟他一顿胡侃,吹得天花乱坠,范南城一时不察,信以为真。
“亏了这个数。”范南城比了五根头。
周秦把他面前的酒杯斟满:“五万?”
范南城喝不少了,满面通红,拍桌生气:“五十万!”
“嘶。”周秦一脸情真意切地替他可惜:“五十万啊!”眼角余光有意无意扫过尤异,嘴上振振有词:“那时候,五十万值钱呐!”
尤异在和梅轻怡说话。
查完周秦家世背景的梅老板:“……”
他小声吐槽:“姓周的真能扯。五十万放他家也就洒洒水。”
周秦微眯眼睛,眸底暗色沉沉。
梅轻怡感到一记眼刀袭来,下意识抬头看周秦。
周大忽悠满脸堆笑,和范南城你一杯我一杯,喝成了酒桌上暂时的好兄弟。
梅轻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斜眼瞄尤异。
尤异毫无察觉。
扯了半天,终于进入正题。
范南城舌头喝大了,戒备心放下一半。
梅轻怡问他梅学成和他约好见面的事。
范南城略一思忖,便回答了:“确实是说过这事。复活你二叔母…”他顿住,看了眼周秦,又看了眼尤异。
“他俩知道了。”梅轻怡解释:“就是陪我查这事的。”
“嗐。”范南城摩挲自己的光头:“早说我就告诉你了呗。”
“我们俩上个月月初通的电话,当时我在国外。”范南城徐徐回忆:“你二叔是不是找你算过。”
“算过。”梅轻怡点头:“算出了他的死劫。”
“对,他也跟我说了这事。”范南城叹气:“至于复活你二叔母的法子,是我无意中得来的。”
至于究竟从何得知,范南城自然有他的渠道,不可能告诉他们这些外人。
三人也都识趣,默默地听范南城说。
“我那时在电话里就告诉他了。”范南城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人均是讶异。
梅轻怡有些错愕。
他们先入为主,以为梅学成和范南城约好谈这件事,没想到这么重要的消息,范南城早就在电话里直接告诉了梅学成。
那么二人为什么还要见面?
“本来约好老朋友见面叙旧。但他因为死劫来临,就暂时不见面了。”范南城看着梅轻怡震惊的表情,也生出疑惑:“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
梅学成没有告诉梅轻怡真相,他和范南城见面,压根不是为了二叔母复活的事,而且,梅学成压根没打算去见范南城!
他去酒店难道只是…掩饰?掩饰什么?
周秦心念电转,有了猜测,小声告诉尤异:“他找了替身去那里应死劫。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其实他没死。”
尤异点头,也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大。
梅学成在向所有人掩饰他还活着这件事,他根本没有死,而是用替身金蝉脱壳。
他甚至用上那枚古尸养了千年的血玉戒指,作为媒介,使得替身的伪装更难以识破。
话说回来,梅学成这么大费周章,又是为了什么?
他和摄魂镜又是什么关系?泥人呢,也和他有关吗?
这时候,梅轻怡坐直身体,问出第二个重要问题。
“复活二叔母,也就是落花洞女的方法是什么?”
这回换范南城震惊了,他不解地反问:“你二叔没有告诉你?”
梅轻怡摇头,确实没有。
“……”范南城沉吟,两根指头捏在一起,捻了捻,他在沉思。
半晌,范南城叹口气:“你二叔既然不告诉你,自然有他的理由……”
梅轻怡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幸好,范南城话锋一转:“不过现在人都走了,告诉你也没什么。”
落花洞女与赶尸、蛊术并称为湘西三邪。
传说落花洞女是落了洞的女子,身怀异香,哭泣时眼泪会引得花朵掉落树下。在等待神灵来娶的过程中,耗尽神思,因此衰弱而死。
落花洞女是否真的存在,早已不得而知,但将妙龄未婚女子献祭给洞神,谓之曰落花洞女的习俗倒是古已有之。
梅学成的妻子江鸣玉就是他从湘西带回的落花洞女。
范南城:“传说落花洞女感神恩而死,所以洞女之死是应神灵召唤。不能说是死,只是不在这具皮囊中,洞女魂追随神灵去了。”
周秦猜测:“所以如果能将洞女魂召回,死去的洞女就能复生?”
范南城欲言又止,他点点头:“的确如此。落花洞女是哭死的,这个你们知道吗?”
周秦对梅轻怡第一天说的那句「因为死了」印象深刻,洞女哭几天就不哭了,因为死了。
“我找到的法子其实剑走偏锋。”
范南城指尖点桌面,沉思道:“哭与苦同音,也有人说洞女是因太苦才离去。但这世间比洞女苦上千百倍的大有人在,只要将这些怨苦之人的魂魄搜集起来,使它们日夜痛哭,就能为洞女还魂。”
周秦明白了:“比谁命惨。”
命好的活,命差的死。
就连天道都如此不公。
范南城嗤了声:“就是这个意思。”
席间一片沉默。
范南城低头转玻璃杯,嘣了个酒嗝,长叹气。
梅轻怡望向周秦。
尤异还在埋头猛吃。
周秦两道浓眉拧紧,顷刻,他豁然起身,拨通曹源电话:“曹小。”
曹源嚼薯片,囫囵应:“老大,有事?”
“查两个人。”
曹源正襟危坐:“你说。”
“西安碑林派出所新来的两个民警,一个叫刘明,一个叫宋飞。”
“好,没问题。”
周秦挂了电话,梅轻怡有所察觉:“你怀疑…”
周秦没说话,梅轻怡难以置信,推开凳子站起来:“我二叔不可能这么做!”
尤异一直没说话,幽幽冒了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是二叔养大的,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梅轻怡愤怒:“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怀疑他?!”
周秦冷笑:“形迹可疑,为什么不能怀疑他?!”
范南城拍桌,一副大佬坐庄姿态,扯开雄浑嗓子:“吵什么吵,都别吵!还有个事没说呢。”
周秦坐回去,梅轻怡瞪着他,也坐回去。
凳脚砸地,和梅轻怡的冷哼一样响亮。
范南城推开面前的碗筷:“你二叔是个聪明人,我跟他说了这个法子后,他很快发现,除了这些怨苦之人的魂魄,复活落花洞女,还需要一样东西。”
三人竖起耳朵。
范南城抬着下巴,环视他们一圈,悠悠坐回椅子里,开口道:“昆仑古莲。”
范南城摇头晃脑:“山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
“昆仑,”范南城上身前倾,竖起一根手指头,打酒嗝,“天下龙脉交汇处。”
“现代风水界认为,传说中的昆仑祖龙就是现在昆仑西端的帕米尔高原。”
“发轫于昆仑祖龙脉,天下共生五条支脉。”
范南城振振有词:“向北有二龙,一为葱岭、萨彦岭,这条龙去蒙古;另一为天山、阴山、燕山至兴安岭。南脉去印尼、新西兰,向澳洲。西龙也有两条,一条去乌拉尔山脉,形成欧亚大陆的分界线,另一条去高加索山脉,到西欧分为两支:一支北上挪威芬兰,一支南下非洲。至于昆仑,又称为中龙,居天下之中,入于中国。”
“所以嘛,”范南城总结道,“咱们古代,大唐,又叫中土大唐。因为咱们的龙脉,是天下之中心。”
“这龙的化身…”范南城说着,欣然神往:“就是咱太?祖啊。”
周秦:“……”
这二道贩子疯狂在违法边缘仰卧起坐,没想到还有一颗红心向着党。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打住!”梅轻怡提醒他:“说重点。昆仑古莲究竟是什么?”
“相传西王母居于昆仑,遗下莲花一朵。三百年一开花。”范南城掐手指头,跟个神棍一样忽悠道:“算算时候,开花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所以…”梅轻怡怀疑自己在听故事。
范南城坐回去,双手交握:“当年进了昆仑死亡谷的考察队,其实逃回来一个。他带回了一样东西。”
周秦张了张嘴:“昆仑古莲。”
“聪明。”范南城呵呵笑:“那家伙穷疯了,把这宝贝拿出来卖。”
“那东西我见过,就是一朵莲花,”范南城说,“只是花心不同,看不出其他异处。如果要复活落花洞女,死而复生这种逆天命的事,一定需要昆仑古莲的花心做心脏。”
“你真不是编仙侠小说?”周秦眯眼睛。
范南城神秘道:“信为真,不信为假。”他笑得意味深长:“要么你们亲自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我要被做狗那条评论笑死;
周子哥托我转告:谢谢你陌生人;
哈哈哈;
谢谢宝子们的营养液-啵啵——
去那的人互相不认识,也不希望有人认出自己。
毕竟地下活动,而大家明面上都是遵纪守法的老实人。
所以受邀请的买家进戏院里,会提前戴上工作人员分发的面具。
去之前, 梅轻怡先带周秦和尤异去了一趟商业街。
“换身衣服。”梅轻怡对他俩的着装指指点点:“什么老干部打扮, 还有你, 都成年了还穿海绵宝宝?!”
白衬衣黑长裤老干部周:“……”
成年了但穿海绵宝宝尤:“周秦买的衣服。”
梅轻怡:“……”
梅老师毫不留情:“白瞎你这张娱乐圈顶流脸。”
“直男,”梅轻怡指着周秦逼逼赖赖, “臭不可闻。”
“……”周秦虚心低头:“请梅老师指教。”
周秦换了一身条纹衬衣搭西装马甲,下身牛仔休闲裤, 脚蹬鹿皮鞋。
再到托尼老师那里捯饬一番,梅轻怡勉强满意:“还行。”
最后,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照向尤异。
尤异下意识地, 退了一步:“做什么?”
“你想多个女儿吗?”梅轻怡若有所思, 望向周秦。
“……”周秦震怒:“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不堪入目!”
梅轻怡不耐烦:“到底想不想?”
周秦汪地一声:“想!”
尤异:“……”
两个不怀好心的成年人一左一右架上尤异,拽着他进了女装店。
梅轻怡给尤异找来一条乳白勾肩连衣裙,领口镶了一圈蕾纱, 裙摆缀白色小碎花, 很简洁的样式。
尤异本来就白得跟鬼一样,按梅轻怡的原话是, 没有比尤异更适合穿白色的男性, 因为尤异太白了, 哪怕全身上下纯白款, 都不会显出一丝丝黑。
“穿这个明晚吃大餐。”周秦打开美食APP诱惑:“这么多, 你想吃哪个吃哪个。”
尤异面无表情, 盯住他看了一会。
周秦一直捂着鼻子,周大狗背后看不见的尾巴摇成了电风扇。
“这一周。”尤异讨价还价。
周秦含泪:“行。”
尤异拎着大号连衣裙进了换衣间。
梅轻怡看不下去,纸巾扔周秦怀里:“悠着点,别太丢人。”
周秦吸吸鼻子,翘首以盼,视线黏在更衣室的门上。
尤异敲门喊他:“周秦!”
听声音有点急,周秦忙站起来,步过去:“怎么了?”
尤异把门打开一条缝,裙子半挂在右边肩膀上,他背对周秦回头,白玉似的圆润左肩晃了晃,尤异无奈道:“拉链,好像在背后。”
周秦眼睛瞬间瞪直,光滑的肩膀,漂亮的锁骨,清晰可见的肩胛骨……他进了狭窄的换衣间,砰一声锁上门。
尤异转回身,掀起眼帘看他。
因为空间狭窄,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不过毫厘的距离。
“算了,”周秦眸色暗沉,犹如浓夜,“别穿裙子。”
“哦。”尤异抓着下摆,往上捞,打算脱掉。
周秦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太用力地捏住,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穿吧。”周秦改口:“如果有人问起来,我们什么关系。”
尤异笑了下,皮道:“父女。”
“不是。”周秦将他按回墙壁,双目赤红:“女朋友。”
“你是我的……”周秦想把这句话说完。
他咽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额头绷起青筋。
过去了似乎很久,周秦最终沉默地放开他:“快穿,出去了。”
尤异背过身,指了指:“拉链。”
周秦低头,帮他把拉链提上来。
尤异盯着乳白墙面,不知在想什么。
梅轻怡催促:“好了没你俩,这里不是优衣库,赶紧出来!”
优衣库那新闻周秦看过,瞬间浮出不太妙的联想。
他闹了个大红脸,推门而出,恼羞成怒:“瞎说啥呢你。”
梅轻怡手里提了一顶假发,淡棕色的及腰长直发,发丝柔软,质量上佳,十分逼真。
周秦一晃眼,想起初见尤异时他的长发。
尤异从他背后走出来,一脸冷漠。
梅轻怡流露惊艳,不吝言辞的夸赞:“咱儿子真美啊。”
他把假发递给周秦:“帮他戴上吧。”
周秦摇了下左臂,虽然强行拆了石膏板,但还不够利索。
于是梅轻怡代劳,抹开头套,给尤异罩上,再把假发戴上去。
整个过程中,尤异满脸都写着高兴。
然后,梅轻怡带他去美妆店,亲自给他上了妆,尤异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男穿女装的不协调,不少人回头打量他。
尤异不适应,往周秦背后躲。
周秦伸手牵他,尤异递了手过去,被周秦一把握住,十指交扣地攥紧。
去拍卖会的路上,尤异忽然问:“我是你的什么?”
周秦愣怔,没想到尤异耿耿于怀这个,在更衣室里,周秦差点就脱口而出。
他晃了晃牵住尤异的手:“你是我的无价宝。”
尤异想了想,认真点头:“确实,没有我,你们早就死在湘西了。”
周秦哭笑不得:“是啊,尤大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尤异一本正经:“不客气。”
“……”
一路上都有许多目光打量白得过分的尤异,有些偷偷摸摸,有些明目张胆。
尤异适应后就视若无睹了,反而周秦一直铁青着脸,感到自己的所有物被陌生人觊觎。
这份担心和警惕持续到他们进戏园,幸好拍卖会场的工作人员会给他们发面具。
这面具像极了傩戏面具。
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一种「傩文化」,在沈从文笔下就出现过。
傩,是古时腊月间驱逐疫鬼的仪式,傩神就是指驱逐疫鬼的神,而最初的傩戏也是为表达对傩神的敬畏而唱的戏。
傩戏起源于凤凰沱江镇,这里土家族聚集,还保留着唱傩戏的传统。
《汉书?地理志》也说:“楚人信巫鬼,重祭祀。”就是指他们傩戏传统的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