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诧异:“预言什么?”
梅轻怡两根指头轻轻捏在一起:“死亡。”
周秦沉默。
梅轻怡直直地盯住他:“而现在,我们身边,就有人将要死去。”
静默,万籁俱寂。
周秦后背升起凉意。
他们坐在落地窗边,窗外主干道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十字路口一辆越野车冲出来。
尤异骤然起身,抓起周秦冲向远离卡座的方向。
梅轻怡笑着抿下苦咖啡。伸出来的两根指头狠狠一捏,一声清脆响指。
越野车直直地冲过来——
梅轻怡身形十分灵活,一手撑住桌沿,一百八十度翻身迈过去,双脚踏着茶几和沙发椅背,跳到周秦身边。
那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最顶尖的武术大师施展轻功,轻盈如燕,身姿矫捷。他和尤异一左一右拖上周秦,冲出了咖啡馆。
越野车车头撞碎玻璃墙,不偏不倚正中他们刚才所在的卡座。
茶几、沙发在暴力冲击下,碎成了遍地狼藉。
警报声拉响,后知后觉的客人们大叫嚎哭,有人在拍照录像。
店员临时充当消防员,带领客人们撤离。
越野车头,一股浓烟冒出来。
隔着破碎的玻璃和混乱的人群,周秦回头望去,越野车上坐了两个人。
安全气囊开出来了,驾驶座上的司机上半身埋进气囊,但他的后背插满了碎玻璃,像一只滑稽的血刺猬。
副驾驶上的女人,被一大块碎玻璃齐整地削断脖子,玻璃插在她的脖子和脑袋间,颈动脉爆涌,血水噗嗤喷出来,沿玻璃向下奔涌,刷拉拉淋满地面。
这番恐怖景象,直接吓哭了胆小的。
“看吧。”梅轻怡不再笑了,面色冷下来,幽幽道:“死人了。”
瞬间,周秦从后脊骨凉到了脖子根。
“巧合还是故意?”周秦扭头盯住他:“有人要杀你?!”
“没有人杀我。”梅轻怡撩了下头发,不咸不淡:“但总有人死去。”
警车和救护车一起来了。
三个人围观了一会,周秦面色低沉:“走吧,换个地方说。”
梅轻怡哼了声,表示同意。尤异在可惜他的全家桶和鸡蛋仔。
三人离开突发事故现场,换了一家茶楼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回三个人都没再轻易开口。
梅轻怡品茶,周秦翻阅电子邮箱,尤异盯着对面楼下的烤串,舌根处直泛酸水。
周秦放下手机,望向梅轻怡,这次神色凝重了许多:“你的资料显示,你身边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是吗。”
“哦?”梅轻怡笑眯眯地反问:“什么事。”
“天灾、人祸。”周秦细数背景资料里那些骇人听闻的灾难:“车祸、火灾、地震、塌方、刺杀、洪水、绑架、枪击……平均每周一桩恶性?事件。”
梅轻怡敛去笑意,正襟危坐看着他。
“离异崽远点。”这是周秦最想说的:“别靠近他。”
“……”梅轻怡嗤笑:“哦。”他眨眨眼:“护犊子呀。”
尤异看了眼周秦,淡漠道:“我不会死。”
周秦说:“我知道。”
梅轻怡意味深长地嗯了声:“我也知道。”
周秦坐直身体,十分严肃地正视梅轻怡:“异崽才二十岁。”
梅轻怡一脸无辜:“那我也才十八呀。”
周秦:“滚。”
梅轻怡笑嘻嘻。
“言归正传。”周秦拧眉:“梅学成是怎么回事?他要去见谁?是他见的那个人杀了他?”
“不清楚。”梅轻怡陷入沙发中,抱着茶杯无意识地旋转,指腹一圈又一圈擦过紫砂杯沿,似在回忆:“我二叔这个人,固执得很。以前二叔母还在,尚且听劝。后来二叔母去了…”
“他的魂也丢了。”梅轻怡游移的视线回到他俩身上。
他顿了顿,忽然道:“你们了解二叔么。”
周秦略一颔首:“姜洛把他的档案传给我们了。”
“高中肄业,跑去湘西拜赶尸人为师,认识了他后来的结发妻子,儿子出生,为养家糊口跟随盗墓贼走南闯北,倒卖冥器古董发家。唯一的儿子早夭,妻子没多久…也死了。”
“湘西。”梅轻怡点点头:“好地方。就是邪乎。”
周秦:“我们刚从那回来。”有多邪乎,算是亲自领教了。
“我二叔母是苗人。”梅轻怡看他们神色变化,笑了笑:“不知道吧。”
“这个…资料里没有。”周秦坦然承认。
梅轻怡端起茶盏,吹开茶梗,悠悠地说:“她是落花洞女。”
“落花洞女?”周秦震惊:“那是什么?”
尤异微蹙眉心:“献给洞神的未婚女子。”
“部落里未婚的女子,到了适嫁的年龄,若还没有许配人家,就被认为是神的禁脔,部落会将这样的女人一番打扮送进洞中。美其名曰嫁与洞神,实则是…献祭。”梅轻怡轻描淡写道。
有些地方的习俗,的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周秦只觉得骇人听闻:“献祭给谁?”
梅轻怡耸肩:“这谁知道呢。反正,送进去没几天,无论离多远都能听见洞女哭声。哭几天,也就不哭了。”
“为什么不哭了。”
梅轻怡撩了下眼皮:“因为死了。”
周秦:“……”
“那梅学成和你二叔母…”周秦想问,怎么在一起的。
“私奔。”梅轻怡冲尤异挤眼睛:“你愿意和我私奔么。”
尤异:“不愿意。”
周秦:“你闭嘴。”
梅轻怡耸肩。
“你二叔母是落花洞女,和你二叔之死,有什么关联吗?”周秦敏锐地问道。
“有啊。”梅轻怡轻飘飘地说:“这次二叔要见的那个人,能救活二叔母。”
“而且…”他轻笑:“只有落花洞女,能够死而复生。”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忙更晚了QAQ;
明天放假应该可以白天更
“具体的复活方法我可以告诉你们, 但有个要求。”
梅轻怡心血来潮,指尖隔着虚空挑了挑尤异:“让他跟我回去,独处一夜。”
周秦拍案而起,当场生气:“你想都别想!”
梅轻怡耸肩:“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又不会死。”
尤异在旁边沉默, 一直没说话。
周秦始终瞪着梅轻怡, 看那架势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他一口回绝:“不可能。”
“嗤。”梅轻怡戏谑:“他都二十岁了, 你是他爸呀还管这么多?问问他的意见。”
周秦让他一句话堵回来,如鲠在喉。
怎么说, 尤异毕竟是个成年人,他喜欢什么, 想做什么, 都是他自己的事。周秦总不能事无巨细地管他, 就连出个门都要周秦同意才行。
深呼吸,缓缓呼出。周秦双目如矩怒视梅轻怡, 良久,回头望向垂眸的尤异:“异崽,你认为呢。这个人很危险…”
尤异打断他:“可以。”
劝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头, 周秦愣住了, 直直地盯住尤异,好半天, 一个字儿没吭出来, 偃旗息鼓栽回红梨木沙发, 低着头不说话。
梅轻怡看了眼时间, 下午六点半:“那么分头行动吧队友, 我和尤异回家, 你自由活动?”
周秦低沉脸色,头也没回,起身离开。
尤异匆匆站起来,下意识要去跟他,被梅轻怡捉住手腕:“说好了的,想反悔?”
“走吧。”梅轻怡扬起下颌:“我家附近回民街,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夜幕四合,梅轻怡带尤异去钟鼓楼溜达了一圈。
华灯初上,尤异站在钟楼下眺望更远方,车流如织,灯火辉煌。
无论时间过去多么久远,古城中的新民和旧时的故人,跨越漫长光阴,共享一轮圆月。
尤异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梅轻怡问他:“什么感觉?是不是文化气息浓厚。”
“……”尤异慢吞吞地回答:“龙兴之地,残存的龙脉还在护佑这片土地。”
梅轻怡愣住,没想到他说出这么…呃…有深意又略显文艺的一句话,他哈哈大笑:“这个大家都知道。”而且说累了。
话说的越多,就越像开玩笑,从而消解其本身的重大意义。
尤异眼角余光扫过他,缄默不言。
他对除周秦以外的人就一个态度,爱信不信。
梅轻怡见他神色冷淡,正色起来:“如果真的有龙脉,那么起源在哪里。”
尤异朝红绿灯步去,打算过马路去吃对面的烤羊肉串,他淡漠地说:“天下龙脉汇聚处。”
梅轻怡微怔,追上他:“哪里?”
“昆仑。”
尤异在回民街喝了胡辣汤,吃了牛肉小笼包,吞了两块肉夹馍,干掉大碗清真米粉。
在梅轻怡目瞪口呆中,摸摸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饱嗝:“还行。”
你吃了这么多你跟我说还行?!
梅轻怡瞅了眼手机零钱包,对尤异竖起大拇指。
他现在需要重新审视周秦了,这都能喂得起,看来周处实力不容小觑。
梅轻怡家住在小巷子里,旧楼房没电梯,拍开楼道灯,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五楼。
梅轻怡拿出钥匙开门,尤异站在门外,一股怪异感扑面而来,那感觉让人不太舒服。
尤异按住梅轻怡:“等等。”
“怎么?”
梅轻怡退开,尤异伸出两根指头抵在门缝处,细细地向下划过。
梅轻怡抱起胳膊,在旁边优哉游哉地看着。
尤异松手,默了默:“有东西,但感觉不到。”
“哼。”梅轻怡似乎知道他在感觉什么,并没有惊讶或诧异,他推开门:“进来你就知道了。”
顶灯拍亮。
客厅中央,没有茶几家电,取而代之一块圆形沙盘,沙盘上方架竹圈。
丁字形木架悬置于竹圈上,底部固定了一支削尖的血玉笔。
尤异走到沙盘前,很快明白过来这是:“扶乩。”
梅轻怡斜倚墙壁,立在玄关处,笑笑地说:“我听姜洛提过你,金蚕的主人。”
“你是扶乩师。”尤异扭头望向他:“难怪你会预言。”
血脉平凡的普通人,总是要借助一些外物,才能达成某种类似巫灵的效果。
比如扶乩。
扶乩术由来已久,是一种占卜术,许多古籍中都有记载,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中,就记录了十多件有关扶乩之事。
民间扶乩通常在正月十五,也叫迎请紫神姑。
通常而言,扶乩需两人,称正鸾、副鸾。
两人各执木架一端,口中念念有词,请神上身后,丁字形木架在木圈上移动,这样木架下的乩笔也随之游动,在沙盘上落下神的兆言。
这东西从前用来预测吉凶祸福,后来因为操作简便,渐渐变质为骗子把戏。
请几个人来,假装神灵附身,在沙盘上一通鬼画,至于结果究竟是什么,全由骗子随口胡诌,把人唬住了就行。
在明朝嘉靖年间,朝堂上就有过这么一桩关于扶乩的明争暗斗。
当时奸臣严嵩受宠,他铲除异己,权倾皇室,先后杀夏言、杨继盛、仇鸾等,一时风头无俩,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就是这么一位前无古人的大奸臣,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东道士狠狠摆了一道。
原因无他,这道士名叫蓝道行,相传会扶乩术。
内阁大学士徐阶将蓝道行推荐给嘉靖帝,一日严嵩父子路过,蓝道行以扶乩术占得:“今日有奸臣奏事。”
嘉靖帝因此对严嵩心生嫌隙,渐渐日久生厌,遣放了严嵩。
堂堂内阁首辅、当朝权臣,竟因一个道士几句话失势。
后来严嵩与道士田玉勾结,田玉擅长扶乩术,污蔑蓝道行,严嵩借此杀了蓝道行。
扶乩术之用,由此可见一斑。
梅轻怡耸肩,不置可否,他走向沙盘,盯着细沙上的流光,忽然道:“二叔临行前,请我帮他卜算。我算出若去见那人,必死无疑,劝他别去。”
“他却说…”梅轻怡幽幽慨叹:“如果能救回二叔母,哪怕死了也没关系。”
“他们夫妻关系很好。”尤异淡淡地说。
梅轻怡笑了下,点头:“我记忆中,二叔母温婉持家,可惜了,天不假命。”
“天意无常。”尤异环顾四周。
除了这块扶乩沙盘,其他都是普通的家装布置。
卧室很大,沙发电视都摆放其中,看来梅轻怡一般在卧室活动。
进门前,尤异曾感到怪异,梅轻怡以为他指的是扶乩盘。
其实不是,尤异笃定,这种莫名的阴森之感,绝不是来自扶乩,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的金蚕呢。”梅轻怡蓦地发问。
尤异微怔,平静道:“周秦那里。”
周秦去了趟酒店,梅学成死的那家。
说是酒店,其实由老楼房改造而成,年久失修,外表看上去很有些年代感。
周秦拿出许久不用的警察证,前台带他上去了。
那里已经封起来了,交给特勤处两个警察看守。
周秦说明身份,那两人十分尊敬地让开道路。
周秦让他们留在房间外,他孤身进去查看,那两人面面相觑,最终答应了。
门外宋飞死的地方已经用白线圈起来,周秦看了眼,先进了房间。他关上房门。
死亡现场维持着原样,窗户洞开,夜风凉嗖嗖地吹进来,窗帘摇晃。
进门左手边是衣橱,衣橱对面一张单人床,床单凌乱,床头柜上堆放着用过的纸巾。
空气中弥漫着湿臭,整个房间装修简陋,墙角积灰,头顶天花板漏水,浸出一团污黄,卫生间中传来声音。
周秦顿时汗毛倒数。
金蚕从他兜里跳出来,周秦稳住心神,摸了摸金蚕,胖虫蹭了下他的手指头。
金蚕在这里,周秦很难不走神,联想到尤异。
一想到尤异没有选他,周?监护人?秦一阵心塞。
他定了定神,转向右手边的洗手间,手搭在门把上,深吸一口气,豁然拉开。
身后有什么东西飘过,周秦骤然回头。
空荡荡的房间,夜风袭来。
“错觉?”周秦嘀咕着,继续观察卫生间。
洁厕灵、厕所刷、马桶、洗手台、镜子。除了脏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声音的来源,是水龙头,没关紧,在滴水。
不知不觉间,金蚕离开了他。
周秦合上洗手间门,转过身,金蚕蹲在衣橱边,冲他摇头晃脑。
“有东西?”周秦走近衣橱,金蚕跳回他头顶,蹲在他头发里。
灯光下,一丝亮光自眼角掠过。
周秦望向头顶昏黄的吊灯,视线顺着墙壁下移,角落中,亮光一闪。
周秦迅速退步到衣橱后,衣柜和墙壁之间存在缝隙,而衣柜旁边,就是梅学成死时站立的位置。他的尸体——准确地说,应该是尸块,已经被警方清理带走。
但浓烈的血腥味,依旧萦绕鼻息。
随着周秦靠近衣橱,梅学成死的位置,那味道更加浓烈。
他皱紧浓眉,视线缓慢向下,衣橱与墙壁的缝隙间,几缕光线浅淡地照射进来。
缝隙最底部,就是墙角,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正对着他,周秦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脸。
腐烂、变形。
神智像被抽离了,感官全部集中在那面镜子上,那是一枚精致的铜镜,边缘雕花,那花纹像是…蛇。
周秦打开手电筒,有些失神,照向那面铜镜,白晃晃的刺目灯光下,镜子里浮现出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
周秦下意识退后。
镜中人面色蜡黄,眼珠凸起,惨白地凝视着他,骤然间,那张脸化为白骨,黑洞洞的骷髅眼正对周秦。
“周秦。”有人叫他。
周秦循着声音来向望去,尤异站在窗户边,静默地注视。
鲜血从尤异身上流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很快,在尤异身下汇成了血的溪流。
眼泪沿面颊滴落,周秦心脏拧紧,犹如痛彻心扉,他失魂落魄地走向他。
“尤异……”
“周秦。”他还在叫他。
尤异几乎成了一个通红的血人,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送仙岭那一幕,在梦魇里,尤异身上滴出来的血,一道又一道钝刀子割出来的伤,反复在心里针扎。
每每午夜惊醒,都要责怪自己那时无能为力。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尤异浑身浴血,无助地看着他。
但尤异的血是黑色的。
周秦蓦然驻足,他站在窗户边缘,一只手已经搭在窗沿,预备爬上去的姿势。
那天刘明倒地,极有可能也看见了那枚镜子,然后进入类似摄魂的状态,跳楼死了。
周秦返回衣柜边,将挡路的柜子推开,拿起那面铜镜。
他定了定心神,克制住看镜面的冲动,扯起房间里的纸巾,三下二除五将铜镜包裹起来,然后像处理烫手山芋一样,迅速塞进衣兜。
他打开房门,边抬头边嘱咐两个特警:“守好这里。”
走廊昏暗的灯照下,一记闷棍袭来。
那两个特警已经倒在门口,不省人事。
周秦反应极快,抬起胳膊抵挡,那棍子是铁铸的,重重砸下去,咔嚓。周秦听见了令人牙酸的、骨骼折裂的细碎声。
他龇了龇牙,舌尖抵牙根,一记扫堂腿踢过去,对方迅速后退掠开。
周秦回身,那个人没有脸!
昏暗中,没有五官的脸正对他,无脸男一身黑衣,操起铁棍悍然冲过来。
周秦强忍臂骨裂开的剧痛,右手抵挡,他矮身躲过铁棍,棍头重重砸进墙里,贴了墙纸的墙面凹陷,墙壁裂开。那声音周秦听得牙酸。
他握紧右拳,趁势一记凶狠铁拳挥向无脸男腹部。
无脸男挥起铁棍,周秦的拳头同时而至,轰——
无脸男跌退进阴影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再度望向周秦——虽然没有眼睛,但周秦确信那应该是看的动作。
狭窄逼仄的走廊中,危险无声的对峙下,无脸男在衡量周秦的实力。
周秦也在衡量。
他的左臂出现骨裂,对方在他使尽全力的一击下,似乎毫发无伤。而无脸男手里还拿着砸谁谁死的铁棍,那棍子重量不轻,至少比他的拳头重得多。
老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六计走为上。
周秦冲无脸男笑了下,作势奔向他。
无脸男躬下身,双手握紧棍柄,做出防备的姿势。
周秦脚下步子一转,迅速转身朝反方向跑去,两条大长腿飞速迈动。
无脸男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抄着铁棍速度极快地追他。
周秦窜进电梯,无脸男就在他身后!
电梯门关闭,无脸男伸出铁棍,试图抵门。
“妈的。”周秦一声啐骂,抬腿踢上棍子,无脸男整条手臂都被踢飞的铁棍向上带去,眨眼间,电梯彻底合拢。
周秦背靠厢壁,粗重喘气。
他跌跌撞撞冲出酒店,右手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梅轻怡打电话。
梅轻怡接了:“哟,还没死呢,我跟你儿子的二人世界很快乐,别打扰了。”
“尤异在哪?!”周秦粗声粗气地质问。
梅轻怡冷哼,收了戏谑:“他来找你了。”
“什么?”
“他说你有危险。”
梅轻怡望向楼下,尤异坐进出租车,那辆车朝酒店疾驰而去。
梅轻怡默了默,哑声道:“小心。”
风声袭来,周秦猝然回头。
无脸男从九楼跳下,砰地一声,摔成了遍地碎肉。
紧接着,在周秦惊悚的目光下,碎肉从双脚开始汇集,迅速聚成了刚才的无脸男。
那种毛骨悚然感, 语言难以形容。
周秦秉持了三十年的唯物主义观再次惨遭洗刷,只能说那无面男绝对不是人。
周秦嘴角抽搐,他环顾四周,不能把这东西引入人群, 否则特勤处难以善后。
瞅准了酒店左侧维修中的小路, 周秦拔腿冲过去。
无脸男抄起铁棍, 以更快的速度追上他。
周秦抬脚横踢,踹倒脚手架。
不锈钢架子本来就不牢靠, 稀里哗啦砸下来。
无脸男挥舞铁棍,打开碍事的钢架, 他的目标只有周秦。
周秦头也没回,拔腿往前跑, 无脸男穷追不舍, 像两个赛跑的人, 一个逃得凶悍无比,一个追得穷凶极恶。
前方没路了!
小路尽头是围墙和垃圾站, 恶臭扑面而来。
周秦一脚刹车,冲到洗车店前,他们的冲水管没有收进店内, 连接着自来水泵。
眼角余光一闪, 无脸男的铁棍倒映寒凉月光,抡圆了呼啸着挥过来。不敢再徒手去接, 周秦横踢腿, 脚底板与棍头剧烈相撞, 震得他膝盖发麻。
趁势一百八十度旋身, 躲开了无脸男的横棍, 周秦扑到自来水泵, 拧开开关,水势轰地冲出管道,周秦差点没拿稳,自来水对着无脸男猛冲。
那东西似乎不喜水沾身,猝不及防被周秦当头浇成落汤鸡,喉咙里发出呼呼的低吼,他很愤怒。
他不高兴周秦就高兴了,抱着管子对着无脸男一顿猛冲。
无脸男胡乱抓着虚空,试图抵挡迎面而来的水柱。混乱中,他挥起棍子,不管不顾将铁棍砸向周秦。
眼看无脸男的铁棍脱手,周秦歪头躲开,抬腿踢进他腹部。
这一脚说是重大千钧之力都不为过,那无脸男硬生生被踹出去三里地。
周秦回头捡起铁棍,吹了声口哨,撇嘴角:“好东西,没收了。”
无脸男震怒,紧接着,当着周秦的面,他整个身体从头部开始融化,很怪就变成一滩液体,那液体就像无脸男的压扁状态,迅速朝周秦流动。
“嘶。”
周秦倒抽凉气,棍子对付一滩液体当然没用,但也不能让这玩意儿拿到,周秦把铁棍扔远,抱着水管对那滩液体一顿猛冲。
无脸男拿不回铁棍,愤怒嘶吼。
他恢复人形,赤手空拳冲向周秦。
洗车店用水量巨大,已经欠费了,周秦冲了两下,啪,停水了。
无脸男的拳头挥上来,速度快到周秦没反应过来,胸口狠狠中了一拳,他叠步后退,堪堪稳住身形,无脸男大步流星迈向他。
周秦顿时后悔扔了棍子,天有不测风云,洗车店铺停水。
周秦旋身躲开无脸男掌刀横劈,挥拳攻他下盘。
无脸男躲闪不及,肚子中了一拳,他蛮力骤生,抓住周秦肩膀很拧。
周秦被他拧得龇牙咧嘴,屈膝攻向贴近的无脸男,无脸男瞬间放开他,退后拉开距离。
周秦咽下喉头血腥,打红了眼,助跑飞踢,无脸男左右闪躲,周秦压低身体,拳脚雨点般砸向他。
无脸男很快发现赤手空拳,他或许不是火力全开的周秦的对手。
周秦下一拳砸中他胸口肋骨,如果是普通人,这时候无脸男的肋骨已经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