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
这个词忽然勾起了段裴景的回忆,他忽然想起,蓝池跟他说过,他们来接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总部检测到了X国异调局里有大量的定点自毁装置,江局急坏了,才火急火燎的要把他连拖带拽地拖走。
他忽然想到什么,短促地笑了一下,对齐莎说:“就在H市查吧,他应该……会在这里等我们。”
齐莎对他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段裴景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交代完后,他随便拿了几件换洗衣物,就走了。
时间过去的很快,禁闭室里什么都没有,睡的床也是硬邦邦的,还时不时地需要应对前来做笔录的检察官。江局本以为像他这种连工作都会专门在附近买套合适的平层用来过渡的豪门小少爷,十有八九会熬得睡不着觉。
但实际上并没有,相反他接受的速度很快,段裴景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而且面对段母过来偷偷给他塞的衣服跟吃的,一概拒收。
段母也知道他现在最牵挂的是谁,也不好继续多言,随便交代了几句后,就打算拎着准备给段裴景的衣物打道回府。
“对了,妈。”
段母脚步一顿。
“他……怎么样了?”
段母闭上眼,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说:“还是老样子,还没醒。”
段裴景听到这个消息后,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也没大吵大闹着质问“怎么还没醒呢?”“是不是你们没照顾好他”之类的,他只是渐渐地把支起的腰身重新靠回了椅背,又轻又淡地道:
“……还没醒啊。”
“……”
段母是做妈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 段裴景的状态不对,她心疼不已,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说:“你别担心了,妈会安排人照顾好他的。”
“……嗯。”段裴景抬头笑了笑,安抚道,“我没事儿,谢谢妈。”
“……诶,跟我还客气什么。”段母动了动手,内心五味杂陈,还是轻轻抚摸了儿子的鬓角,说不出什么滋味,最后摆摆手,
“早点儿出来,要来医院瞧人就自己来,打起点精神,这道坎,过了就过了,别再揣心里藏着了,啊。”
“好。”
段母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 ,欲言又止。
“要是那小Omega一直不醒,你也别……”她吞回了下半句话,拎着包捏紧了手指,低头说,“当我没说……那什么,家里还有生意要处理,我就不跟你聊了。”
段裴景没有说话,静静地目送着段母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重新坐下。
江馁的昏迷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按庄铮鸣的意思,无外伤的情况下持续昏迷,基本是还有心结没有解开,或者是潜意识里意识到了危险,所以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
段裴景倒是不这么认为。
与其说是江馁意识到了危险,不如说是他在潜意识中的认知里,自己就是那个危险。
如果江馁醒后,真的会失忆,那他很有可能会把周围的人当成可攻击的敌人,从而产生强烈的攻击欲望。
所以江馁选择一直沉睡。
如果庄铮鸣猜得没错,那他其实一直就是在这种模式下来回循环。
段裴景忽然想起了他认识江馁时的,当初的那则新闻。
关于江川枫的新闻。
江馁打晕了江川枫,用于逃出实验室,他做到了,段裴景不止一次仔细想过,为什么偏偏是江川枫去呢,既然这么在意江馁,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去呢?
但是江馁当初是怎么说的?
他说因为江川枫是用于“测试”他的。
【当时教授还叫我帮忙把江馁的眼罩给摘了,我就照做了,害,谁知道他想做什么。】
江川枫的话如临耳边,回忆引起的猜想让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段裴景甚至直接站起来了。
如果江川枫是布锐斯用于测试江馁苏醒后第一时间是否会选择杀戮的话,结果必然是否。
江馁没有选择杀人,说明他醒后还有可能会保留自身的部分意识,只不过……
只不过有可能会记不清他是谁。
心抽一抽的疼得厉害,段裴景也知道这已经算是目前来讲对他而言最好的消息了,大不了他跟江馁就重新……开始,他不会勉强江馁。
手指下意识摸进口袋,已经空空如也的触感犹如一根神经忽然猛地断裂。
“咣当”一声,段裴景蹭一下站起身,跑到门口喊:“江局呢?我有急事找他!”
众人都知道段裴景不算是什么罪犯,他定多就是冲撞领导,这种事儿放谁身上都稀奇,唯独放段裴景身上后,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毕竟他确实有本事,除了脾气大点儿,也没啥毛病。
所以对于他的要求,也无人会拒绝。
十分钟后,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铁门被推开,江局那张额间挂汗,急不可耐的脸闯了进来:“怎么了小段?是有什么进展了吗?”
“钥匙。”段裴景说,“你们收我的东西的时候,除了一个小盒子,还有钥匙,还记得吗?”
“这些我们都不会动你的。”江局说,“好好的在那儿呢,怎么了?”
“那个是江馁的。”段裴景说,“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手里就攥着这个玩意儿,我觉得他独自一个人去X国,就是为了这枚钥匙。”
江局立马精神了,严肃道:“你的意思是?”
“这可能就是江馁想告诉我们的真相。”段裴景掐了掐指腹想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它对应的是‘异变的真相的话……’”
亦或者是当初关于异能移植的储存细胞。
虽然可能性不大,却也是一个可观的突破口。
段裴景说:
“笼中鸟查的怎么样了?”
“听你的,已经在异调局周边查了。”江局说,“确实查出了点问题。”
“咱们的数据库被人攻击过,对方是个外国网址,查不出身份。”
虽然说是查不出身份,但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牧淳还有谁。
江局说:“于是咱们就将计就计,顺着对方的入侵路线,查到了这里——”
江局拿出手机,把地图给他圈了出来。
段裴景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十几年前就已经被废弃的异调局的旧地址吗?”段裴景说,“你们是说,笼中鸟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对。”江局说,“我们已经组织人准备去调查了,顺便把上层的人也通通查一遍。我是去过笼中鸟,但你也说了,笼中鸟的观众,要么,就是忘记所有的内容,要么就跟我一样,出个门就把路线忘了,但至少还留有对于决斗的记忆。你想想,这么大规模的决斗场,既要做到所有人趋之若鹜,又要做到让选评的观众蒙在鼓里,这是何等夸张的一个工作量。”
更别提他们从前一直认为,如此大胆的作风,不说在国外,至少也得是在偏远的外省才对。
“既然笼中鸟找到了,就想办法查封吧。”段裴景捏了捏手腕,凝重道,“我现在就是担心,他们筛选的目的既然不是为了发动战争的话,那布锐斯口中的‘异变’跟‘进化’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一个思维模式的分歧。”江局说,“咱们主张是自然生长,人人平等,但总归有这么一批人会觉得身为异能者的自己会高人一等。你知道的,这从异能者法律没制订之前,屡见不鲜。只不过现在他们把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甚至把非异能者当成时代落后的被淘汰者,觉得这是一种‘病’,企图用特效药把他们强行拖入不属于他们的领域之中,最终的结果,是死亡。”
……段裴景沉默了下来。
江局说:“你也别纠结了,能拥有这种偏激的思维,咱们正常人是没办法跟他们对上脑电波的。洋洋自得、自我满足,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估计连‘人性’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这跟那些觉得‘不够聪明的人就该去死,从而减轻社会负担’的人,是一类人。”
“咱们要做的,不是纠正他们的想法,而是想办法改变如今的现状。”江局拍拍他的肩膀,“过两天你的禁闭时间就过了,记得赶紧忙公务,如果江馁的钥匙真的能够帮上忙,我也有给你们谈判的筹码不是?”
段裴景心中一暖,应道:“辛苦了。”
“跟你妈道完谢又跟我客气上了是吧。”江局哈哈一笑,“我告诉你,你妈可是一五一十都告诉我了。行了,想喝什么,想吃什么,都跟我说,江馁那儿你妈已经安排人照顾着呢,甭担心。”
段裴景说:“您去忙吧,我这儿都好。”
外面有人喊:“超时了江局,该走了。”
江局摆摆手:“照顾好自己。”
段裴景应下后,起身送走了江局。
通风的风扇在头顶呜呜吹,段裴景靠在墙边,多日来的疲惫也扫空了不少。
两日后,段裴景的禁闭总算结束,被迫听了几耳朵交代跟警告后,才终于迈出了这个小房子。
没有任何意外跟奇迹发生,江馁仍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出来后的段裴景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提一罐子海鲜粥坐在床边呆个把小时,omega却始终没有睁开眼。
段裴景会拉着他的手握在手心很久,最后还是因为公务不得不离开。
与此同时,X国异调局的致歉书函也抵达了异调局。
“扣扣。”
门被敲响,段裴景站在门后,礼貌道:“江局,您找我有事儿?”
“哟,来了?”江局打趣道,“行,看来这几天反省得不错,都学会敲门了。来看看,X国来的致歉信。”
段裴景接过书函翻了几下。
上面写的内容很长,省略掉一大堆的礼貌用语,精简下来大致内容就是说,身为布锐斯的父亲,同为异调局局长的艾博特对此并不知情。
在私自动兵攻击段裴景后,布锐斯等人就彻底消失在了国界,不知去向。X国会尽力配合他们进行抓捕行动,并真诚地向段裴景和江局致歉。
“他们居然没追究我私自偷渡国界的罪?”
“布锐斯跟他爸关系不好,甚至上升到局长的竞选。艾博特肯定也想趁此机会除掉这个能够影响他地位的儿子,一举两得。”江局拍拍他,
“跟他们家比起来,你们算是过家家了。你算什么,除了一个异调组组长的头衔,最出名的也就是一个旅游城市的首富的儿子的身份了。杀了你有什么好处?劫财啊。”
段裴景:“那笼中鸟……”
“艾博特可能会不知情,但不会完全不知情。”江局笑道,“他不会阻止我们的。”
……这还真是“父慈子孝”的一家子。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段裴景就得到了来自笼中鸟的位置的准确定位,正是异调局旧址的位置。
但等大批人赶到后,却早已人去楼空。
地面一片狼藉,这座犹如球场大小的决斗场如今却像是一座荒冢枯坟,蛛网连接,老鼠从横倒的柜台中逃窜而出,四处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地下十层全部由一座海碗倒扣的形状组成的决斗场,四周围起来的铁网已经生锈,上面还沾有干涸的血迹。
齐莎正带着化验组的人取样,准备回去比对DNA。
……段裴景抹了抹墙壁上的灰,无法想象江馁当时在这里,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已经跑光了。”蓝池叹声,“这群人有能预知的异能者?手脚这么麻利。”
这些段裴景倒是没有感到很意外,从他闯进布锐斯设下的画展开始,这种用来声东击西的决斗场,就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了。
“尤娜协助我们走访了每一户曾经观赏过决斗场的人家,发现所有人中,像尤娜跟江局这种能够记得住笼中鸟的存在的人,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
越和抽掉手套,从二人背后走来,“江局的身份特殊,我猜测当时X国的局长之所以邀请江局观赏这种决斗,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异调局的注意,用于研究异能药剂。”
蓝池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拥有异能的人,都……死了?”
“不一定是死了。”越和说,“也有可能是自愿选择加入了异能实验之中。”
“那尤娜呢?”
越和:“她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专门去查了档案,我们也不知道她居然是个异能者。”
他见蓝池跟蔫了的花似的,笑道:“D级异能者的精神力薄弱,察觉不到也不丢脸。”
听了他的分析后,段裴景不由得想起了当时他们抓的那个黑人异能者。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这个异能者要求跟江馁单独谈话,然后说了一大堆是似而非的话,好像是要什么解药。
先不说这个解药究竟是否存在,凭借当初江馁已经失忆的大脑,就算是有,也说不出来个什么所以然。
他也很难想象,如果真的有能够大大消除后遗症的办法,为什么布锐斯他们迟迟都没有拿出来。
因为数量?
这就对的上了。
在段裴景的猜测中,应该只有陈权,跟希诺两人是接触过这种实验并且还算得上成功的。
现在结合越和的猜测,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半路加入的异能实验,见到唯一一个没有产生任何副作用的江馁,情绪激动也不为过。
他从前一直陷在迷雾中无法自拔,更是对异能研究的事情知之甚少,“欧若博司”这种药剂所带来的尽头究竟是什么,段裴景一直都摸不找头脑。
但直到这一次去到X国,那株犹如参天大树冲天而起的怪异藤蔓引起了他的注意。
……难道这就是异能的“终极”?
这才是真正的“ultimate”?
所谓的后遗症就是指的这个?那希诺呢,还有陈权,最终的结局也是如此吗。
“我之前听说庄铮鸣的研究里,有一个皮肤蛇皮化的人,怎么样,化验结果出来了吗?”段裴景说。
“!”越和瞪大眼睛,恍然大悟,“你提醒我了!对,已经出来了,他的细胞阈值已经突破了正常水准,但是确实没有移植的痕迹,就像是细胞分化着分化着,突然开始变了物种。”
“人跟蛇?”蓝池挠头,“这怎么可能相融,又不是拍电影。”
“所以他死了。”段裴景说,“死亡就是他们必定的结局,而不是对方刻意下得黑手,这种异变的结局就是如此。”
几人面面相觑,不再言语。
几天后,血液的化验结果出来了,这份结果更加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异变的“终极”,就是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怪物,最终死亡。
而江馁如果不是拥有他妹妹的自愈的能力,最终的结果,也是死亡。
“不对。”
几人商讨出最后结论后,段裴景忽然出声。
他抬起头,迎着众人投过来的视线,凝重道:“不对。”
江局问:“小段,哪里不对?”
“自愈的能力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强大,否则就不可能会让江馁有被药剂影响的这一个缺点存在。”段裴景说,“异变一定是有解药存在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越和忽然开口,“而且江馁很有可能,是知情的。”
“……!”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但说到这里,庄铮鸣又犹豫了:“可是江馁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们就算知道了,也……”
“有了希望就有了目标,至少总比毫无进展要来得好一些。”越和说,“如果真的有解药这种东西存在的话,不仅江馁可以功过相抵,牧淳的目的,想必也是奔着这个来的。”
“你是说,牧淳是觉得江馁知道解药的下落,所以牧淳才会把心思打到异能移植的身上?”
“不是没这个可能。”
庄铮鸣喜出望外:“那现在只需要等江馁醒过来,记忆恢复,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江馁现在的处境,就跟一颗定时炸弹差不多,但至少,已经有了破局的希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
段裴景吩咐了几句后,众人散开了。
令人失望的是,江馁迟迟没有醒过来。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个冬天来临,寒冬的气候压得屋外白雪皑皑,只有那间顶楼的病房里,omega一直沉睡着,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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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走剧情
第114章 有白头发了
未能证实的猜测终于在近乎六个月的调查下,也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布锐斯跟希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之中。
唯一称得上是好消息的是,异变的人数并没有增加,异能者不再作乱,异变隐患也看似消失了。
他们像是同一时间约好了,不约而同地隐去了所有的踪迹。
一切风平浪静得像是一张被粉饰过的油画,里面藏着的是血雨腥风的黑色阴谋。
这段时间里,段裴景先后去拜访了曾经异变过的异能者的家人,甚至是邹平安的弟弟,但得到的却是一场空。
不少人甚至觉得布锐斯说不定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只有段裴景,他从来没有停止过自己的调查。
大雪刚停,一辆黑色的大奔停在了露天停车场,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车里下来一个英俊的男人。
Alpha穿了一件深棕色的呢绒大衣,围着黑色围巾,手里提着个白色的保温袋,下了车门。
初冬的风吹得有些厉害,他下意识眯了眯眼,随手把手臂处的雪绒拍落,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段组长!”
越和还是带着那副细边框的金丝眼镜,围着围巾朝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说:“这么冷的天,怎么来医院了?来看江馁吗?”
“对。”段裴景颔首,“你怎么来了?”
“我来拿江馁的病例单,铮鸣说要查一下他的血常规报告。”两人目的地基本相同,聊着聊着就并肩走到了一块。
听到越和那边压抑着咳嗽了几声后,瞥了他一眼,随口说,“身体不好就别瞎走动了,以后这种活儿使唤蓝池来就行了。”
“我没事儿,老毛病了。”越和笑道,“况且老是使唤蓝池也不是个事儿,他也挺辛苦的。”
段裴景“嗯”了一声,没有继续答话。
越和余光瞥见段裴景手里的白色保温袋,不知想到什么,笑容淡了些,半晌后,才道:“……你还在每天给江馁送粥啊?”
“是。”段裴景道,“他不爱吃肉,我找人给他煲了点海鲜粥。”
“不……倒不是因为这个。”越和笑笑,“算了,没事——到了,那我先去找人拿单子,你去看江馁吧。”
段裴景:“好。”
他迈步往前走了几步后,越和的声音再次在背后叫住了他:“对了,段组长。”
段裴景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越和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注意休息。”
段裴景愣了一下,旋即摆摆手:“我会的。”
话毕,两人分道走远,越和的声音没有再继续传来,只有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等脚步声消失后,不知何时,原本已经停了的雪,再次从一望无垠的天际边缘,飘落了白色的雪花。
他知道越和的话是什么意思,或许在所有人的眼里,他无时无刻泡在医院跟工作里的这种行为,确实有点吓人。
毕竟哪个正常人能够做到连着睡觉基本全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单位的工作狂?
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段裴景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的状态,但他没有办法。
这六个月来,他只要稍微有一丝松懈,就会不断做噩梦。
他梦到江馁死在他的眼前,对方满身鲜血,无法自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最后阖上双眼。
那样刺眼的红色鲜血不断从他的口鼻溢出,段裴景拼了命都止不住……
他在无数个黑夜里,浑身冷汗地惊醒。
如此反复,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从那之后,他开始尽量少睡,长的时候甚至两三天都不睡,硬是撑到撑不住了,才趴在桌子上对付一下。
时间长了,段父段母硬是看不过去,勒令他好歹在办公室里支张床,搞个小单间过渡过渡,日子才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下去。
其实段裴景很难去懈怠的人,尤其是当一个人有了目标。
他把自己的神经绷紧,将外泄的情绪封闭,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短暂地逃避掉自己所不能接受的现实。
但废寝忘食的工作并没有根治的作用,麻醉总有醒的时候。
所以渐渐的,段裴景只能不断加大自己的工作量,尽量把自己的重心往其他的地方偏移,转移掉注意力后,好歹能稍微好受一点。
硬要说哪里还算得上十年如一日的习惯的话,就只有每次去医院,Alpha还有精力认真拾掇自己的心情,尽力遮住眼底的乌青跟疲惫。
“细伢子,下雪了勒,带伞没咯?”
阴影遮住了视线,段裴景闻声回过头。
一个老人撑开伞,边缘往他这边偏了偏,询问道:“这个时候干啥子去?去医院探亲呐?”
段裴景反应过来,笑道:“是啊,您去哪里?”
“我也是去探亲的撒,但不是这个医院。我去那边等公交,没带伞吗?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段裴景摇头:“不用了,我走几步就到了。”
“那行。”老人也不强求,“注意休息哈,年纪轻轻,黑眼圈啷个严重。”
段裴景应和了几句,说:“您也路上小心。”
“诶行。”
老人笑呵呵地冲他摆摆手,说:“走了。”
段裴景笑笑:“嗯。”
目送老人离开后,段裴景拍了拍衣袖。
雪越来越大,寒风裹着绒花般的雪花无声无息地飘落,挂在了他乌黑的睫毛跟发丝上。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丝丝的冰冷顺着感官传递到大脑,段裴景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体温渐渐地将那几片雪融化在了掌心。
“江馁,又下雪了。”
又开始下雪了。
段裴景捏紧了拳,半晌后,缓缓叹了口气,再次迈步。
两分钟后,段裴景按下了电梯按钮,“滴”声响起,段裴景迈步进了电梯。
电梯的人还有几个护士,应该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段裴景。
交谈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响起。
“哎你知道顶楼的那个小omega吗?就那个小帅哥。”
“知道啊怎么了?”
提起话题的护士叹声道:“听说他昏迷了,六个月了还没醒,我估摸着是醒不过来了。人男朋友还十年如一日地给他送……”
她话音越来越小,因为刚进来的这个英俊的Alpha,当着她们的面,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不过作为讨论中心人物之一的段裴景到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目视着前方,等着电梯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