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乖—— by林啸也

作者:林啸也  录入:09-13

“后来你到了年龄该上学了,羡慕别的小孩儿能背小书包,戴红领巾,我没钱供你上学,更没人脉帮你弄学籍,还是没办法。”
“再后来你十五,我买了第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船去跑货,光那一周我就赚了三十万,我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没办法,我会让你想要什么都要的到。”
“但是现在……你想离开我。”
裴溪洄在他怀里颤抖起来,哭到喘不过气,流了那么多的泪,快要汇成一片海,他们是溺在海里的两头鲸。
靳寒最后揉了他的头顶一下。
“总不能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就死缠烂打地不愿意放手吧。”
“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给我个理由就这么难?”
“十八年,我养条狗也该熟了。”
门在飘扬的雪花中重重摔上。
裴溪洄跪在里面,脸埋在地板上,像只被抛弃的小兽趴卧着抽噎。
靳寒拉着行李箱快步下楼,走出电梯,走出别墅,还不等走到大门口,他忽然弯腰捂住嘴巴,一口血从捂着嘴的指缝里喷溅出来,落在雪地上成了几滴红。
作者有话说
以防有宝贝猜错我先说一下哈,小裴没有心理上或者身体上的疾病,不是抑郁症或者这个癌那个晚期的啊。
这篇不怎么虐的,兄弟俩拉拉扯扯,爱来爱去,顶多算酸甜口吧俺觉得。

入夜后雪势渐大,覆盖住地上的血点。
靳寒站在雪地上看着那片逐渐被盖住的红,并没能对自己做出什么急救措施来。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那张冷峻的脸也显不出一丝脆弱和软化,反而更加锋利冷漠,凝结的血迹沾染在嘴角和下颌,透出股平静的、淡淡的疯感。
他抓起一捧雪把掌心的血迹搓干净,扶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往外走。
走到别墅门口时他站定下来,抬头看向楼上某个亮着灯的窗口。
门口的柏树上积着一层层雪,树枝桠上挂着一串串发光流苏,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脚下的雪地上。
风一吹,积雪飞扬,变成一片银海,银海中无数晦暗光斑在他身上缓缓游动。
很短暂的一个回眸后,他垂下那双黑而沉的眼珠,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
雪地上留下两行不太平稳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开阔的公路上。
他站在路口给自己叫了辆救护车。
救护车刚把他拉走没多久,裴溪洄就失魂落魄地追了出来。
他以为靳寒去了那几家常住的酒店,大半夜的开着摩托车在冷风里一家一家找。
怎么可能找得到,靳寒正在医院打吊瓶呢。
晚上医院人少,长长窄窄的一条楼道,被头顶冷白的灯光罩着。他和零星几位急诊患者坐在椅子上,旁边竖着个铁架子挂吊瓶。
他挂的科室没床位了,值班的医生都不认识他,靳寒也没有要求她们给自己开个高级病房,就那样在椅子上将就着输完一瓶液。
他实在太累了。
累到都感觉不到胃里在疼,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想阖上眼睛睡一觉。
第一瓶输完时助理赶到医院,他交代了句把明天上午的行程挪到下午,这才闭上眼睛。
但明天他并没能按计划起来去工作。
胃痉挛引起的出血,要住院治疗。
一连住了五天,医生才批准他出院,出院后还是吃不下东西,反胃呕吐成了家常便饭。
他消失这么久,对外界的说法是在中心大厦开保密会议,除了助理没人知道他在医院。
这五天裴溪洄一直在找他,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发了上百条短信,去中心大厦门口从早蹲到晚。靳寒不接不回不见,也不拉黑他,就那样干晾着。
第五天结束时,律师带着文件上门,说受靳总委托来和他谈离婚后的财产分割问题。
裴溪洄才意识到靳寒是铁了心要和他一拍两散,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靳寒也真就是这样的人。
他言必行行必果,说一不二,不容忤逆。他许下的承诺全都做得到,作下的决定也从来不会改。他留给裴溪洄的耐心用光了用尽了,这婚就非离不可了。
裴溪洄当然不同意。
不同意离婚,也不同意分手。
离婚协议上靳寒分给他的东西够买下半个枫岛了,可他一毛钱都不要。
“我自己有车,有茶社,有住的地方,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全留给他。”
律师再三和他确认真的什么都不要?
裴溪洄痛快点头,却不签字。
“麻烦您和他说一声,我想见见他。”
“靳总交代过,离婚流程由我全权负责,他不会出面。”
“他就这么狠心,一面都不给我见?”裴溪洄眼底全是这几天熬出来的血丝。
律师跟着靳寒多年,从他发迹之前就和他并肩作战,算是开国功臣,闻言笑了笑:“这话说的,您之前不是也不见他吗?”
裴溪洄一怔,心口被挖空似的麻。
“是,我活该……”
那晚送走律师,他去了趟迷路海。
这是他从小时候出事到现在第一次来。
他出来得太急,脱下家居服扯件衣服就套上了,到海边感觉怎么这么冷,冷得都不真实,低头一看,身上穿的是某次做活动买的透视感深V西装,V领一路开到肚脐眼,里面连个内搭都没有。
裴溪洄看一眼现在几度,又扯开领子看一眼空荡荡的自己,掷地有声地骂了一串:操操操操操!
离个婚吓得他六神无主,魂儿都飞了。
传出去不够丢人的。
还好这个点儿海上没人,不然非把他当暴露狂给逮起来。
他像个老大爷似的裹紧西装,暗示自己不想就不冷,斯哈斯哈吸着气走向迷路海。
岸边的浪离老远都觉得恐怖,他没敢走近,只站在礁石旁,拿绳子捆住一只玻璃瓶扔到海岸上。
一分钟不到,瓶子就被离岸流卷进大海深处,他死命往外拽才把瓶子拽了出来,还不慎被作用力往前扯着踉跄了几步。
他看着那个玻璃瓶就忍不住想——
这么小的瓶子都要用这么大力气才能拽出来,那当年十六岁的靳寒到底用了多大力气来救自己?
他冲进海里时不怕吗?
精疲力尽都游不出去时不后悔吗?
为了个捡来的小孩儿搭上命真值吗?
他不是没问过靳寒这些问题,反而不厌其烦地问过很多遍。
每次靳寒都是一副烦到不行的样子看着他,说:“你要没事闲的就去吃饭。”
后来有一年过生日,靳寒喝醉了,裴溪洄废老劲把他拖到床上,要给他脱衣服时突然被他攥住手腕。靳寒睁开眼睛有些呆地看着他,嘴角勾着个傻兮兮的笑。
酒气把他的脸熏得很红,加上被裴溪洄揉乱的头发,看着就像个天真的小孩子。
他用从没有过的温柔语气和裴溪洄说:“崽崽,你不用这么辛苦,不用给我准备这么多礼物,我的愿望其实早就实现了。”
裴溪洄就问他,他的愿望是什么?
靳寒不好意思说,居然拿枕头捂住脸。
裴溪洄哈哈大笑,笑他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扑到他身上耍赖,一定要他把愿望说出来,还要录下来等明天酒醒了嘲笑他。
靳寒被闹得没办法,只好隔着枕头,在裴溪洄耳边说了一句很轻很轻的话——
“我想要一个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家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抛下我。”
裴溪洄嘴角的调笑僵住,想起别人告诉他靳寒的身世。
一个不富裕的家庭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哥哥身强体壮,弟弟体弱多病。爸爸妈妈觉得是他在娘胎里抢走了弟弟的养分才导致弟弟身体这么差,所以从小就不喜欢他。
弟弟七岁时患上急性白血病,要骨髓移植,他作为罪魁祸首理所当然地成了提供者。
三年里他前前后后为弟弟捐献了七次骨髓,希冀着等弟弟的病治好后爸爸妈妈就会原谅他。可他压根没等到那一天。
医生确认不需要再抽取骨髓治疗后,他就被卖掉来换取高额的医药费。
“反正是双胞胎,卖掉一个还有一个,正好还能卖掉那个招人厌的。”这是他爸把他交给买家时当着他的面说出的话。
这件事在枫岛算不上秘密。
和他爸妈同岁的人基本都知道,靳寒发迹后他爸妈厚着脸皮来找过他很多次,每次都会被知情路人在他们面前大声谈论当年的事,话里话外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有一次正好被裴溪洄撞上,他气得骑着摩托车追了那对烂人二里地,势必要把他们的腿打断。半路被靳寒逮到带回家,心疼得抱着哥哥哭了一整宿。
他那时和靳寒发誓,会做他一辈子的家人,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抛下他。
生日那天录下来的愿望,也一直好好保存在他手机里,时不时就要翻出来听。
当时表现得信誓旦旦此生不渝的,转眼这才过去几年啊,就被他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裴溪洄坐在一块暗色礁石上,海水汹涌地扑上来把他的真空西装和牛仔裤浇了个透。
海风狂吼似在发怒,他手里捏着根烟,半晌没抽一口,烟雾全被风吹到他脸上。
手机里一遍遍播放那条愿望录音,他脑海中一遍遍闪过靳寒说这句话时看向他的眼神。
那是他作为靳总时从没露出过的眼神。
那么纯粹、那么满足、那么幸福……那一刻的开心变成了具象化的斑点在他深黑色的眼睛里亮闪闪地浮动着,仿佛在说有了裴溪洄就和有了全世界一样,其他的再无所求。
可他明明只有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却要一次又一次地被他信任的人摧毁。
他不是没哀求过爸爸不要卖掉他,也不是没恳求过裴溪洄不要把他一个人留下。
他曾两次挣扎自救,可结局都一样。
裴溪洄关上手机,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风越来越大,礁石顶不断涌上来冰凉怒吼的白浪。他抱着自己的腿把脸埋进膝盖里蜷缩成一团,被海水浇得冷白的一只手死死抓进头发里,揪扯下好几根金发。
离开海岸前,他给靳寒发了条消息。
-哥,明天我们见一面吧,见完我就签字。
过了几分钟靳寒回他:
-明天九点中心大厦,带上你的手机电脑和ipad。
裴溪洄说好,没问他为什么带这些,只要能见面不管靳寒让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照做。

第6章 我只想要这个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穿上他们结婚时他穿的那件定制西装,拿上手机电脑和ipad,没骑摩托,自己开车去了中心大厦。
这栋楼是靳寒的办公大楼。
三年前由他亲自选址督建,地处枫岛最繁华的市中心。楼对面就是他们小时候经常去玩的达格夫町小河湾,后面隔着一条中央大街,是裴溪洄的得闲茶社。
裴溪洄以前有事没事就会来这栋大楼里晃荡。他喜欢这里的员工食堂,一个年纪挺小的女师傅做得一手地道的淮扬菜,难得能合他那个挑食胃。
他差不多每周都会过来吃两顿,作为交换会给小师傅带得闲的茶点——这东西在枫岛是抢手货,和裴老板亲手煮的茶一样千金难求。价最高时被炒到过上万一盒,要托关系提前预约才能吃到。
今天裴溪洄也给她带了茶点。
他有大楼里任何一层的门禁卡,整栋楼就和他第二个家一样出入自由。
但他也不会到处乱跑耽误别人干活,只会去靳寒的办公室和员工食堂。
小师傅有阵子没看见他了,乍一看立刻就皱起眉头:“怎么瘦啦?”
裴溪洄把茶点递给她,“吃不到你做的菜馋的呗。”
“这还不好说,正好我前两天学了新菜,你中午留下吃饭。”
“不了。”
裴溪洄抬眼看向墙上挂着的表,已经八点半了,靳寒九点过来,谈完事签完协议,估计不会让他留到吃中午饭的时间。
他看着对面戴着个高高的厨师帽的小姑娘,对方已经忙活开了要给他做菜。
“别忙了,今天不留下吃。之后我可能也过不来了,你想吃茶点了就去得闲,我让他们给你留好。你送人还是卖都行,卖的话记得看好行情再出手,别卖贱了。”
小姑娘放下手里的大勺,跑到小窗口来瞧他,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了两下:“你咋啦?吃腻啦?吃腻了你吃别的窗口呗,让他们别放你不吃的那些东西。”
“没有,一辈子都吃不腻。”裴溪洄低下头,眼尾带出个苦涩的笑。
他心道我要和靳寒离婚了,门禁卡也会被收回去,到时候进都进不来,还怎么吃?再说即便进得来他也不好意思老在人跟前晃。
“我得去趟外地,朋友新弄了个茶园准备种新茶,我去给他掌掌眼。”
小姑娘一听又喜笑颜开了,“就因为这啊,那等你回来的呗,这么点事你哭丧个脸。给,我新做的桂花酥,你拿回去吃吧。”
一盒茶点换来一盒糕点,裴溪洄拿在手里一掂份量就知道里面装了不少。
小姑娘是餐厅大主厨,忙着呢,也没工夫和他多聊,糕点给他就要走。
裴溪洄叫住她:“等会儿,还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啊?”
裴溪洄抓了把后脑的小揪儿,说:“靳寒他一忙起来就不顾得吃饭,得要人催,你帮我留意下他每天中午来没来。不来的话告诉我一声,我叫人去催他。”
“行啊,没问题。”小姑娘答应得挺爽快,“但我的消息也不一定准啊,靳总最近也不怎么来食堂吃了,他前面五天就没来过,也没让往顶楼送。”
“没来过?五天都没来?”
裴溪洄皱了下眉,这不对劲儿。
靳寒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对吃的就一个要求,简单快速。中午没应酬的话他很少会出去吃,嫌麻烦还浪费时间,都是自己下来员工食堂,或者让食堂送餐。
五天都没下来也没让送餐,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根本不在楼里。
那他那五天去干什么了?
裴溪洄拿着桃花酥,若有所思地走上楼,一路上都在想靳寒的事。到办公室门口时他拿出门禁卡在把手上一刷,发出“滴”的一声,然后就没了。
门没开,把手上的电子屏幕弹出四个字——非法闯入。
裴溪洄让这四个字弹懵了。
他以前来靳寒这里都是直接进,不用等人。靳寒会议排得很满,有时候裴溪洄过来他都没空见,让人自己去办公室吃点东西喝点水睡个午觉。
他办公室里那些电脑资料和纸质文件也从不避着裴溪洄,裴溪洄耍赖的时候经常坐在他腿上,让他用正在工作的电脑分出一半屏来给自己玩扫雷。
现在那四个大字明晃晃地顶在屏幕上,就像是隔空给了他一个耳光,提醒他亲疏有别。
也对,都要离婚了还往人办公室里闯,多少有点没边界感了。
裴溪洄自嘲笑笑,抱着那盒糕点跳到窗台上,小狗似的安安静静蹲着看朝霞。
几分钟后电梯门“叮”地一声,随后响起四五道脚步声。
他连忙蹿起来看向拐角,快走几步迎上去,靳寒出来时他习惯性地向前伸了下手。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接靳寒下班的。
一个伸手一个抱,兴致来了靳寒还会兜着屁股把他架起来放肩膀上。也不进办公室了,直接拐进休息室往床上一扔,该干嘛干嘛。
所以说习惯这东西真可怕。
也真会让人难堪。
靳寒微微侧身避开他的手时,裴溪洄感觉自己脸上着了一层火。
他的手还悬在半空没收回来,靳寒已经从他旁边擦身而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靳寒身后跟着的人都愣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傻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裴溪洄收回手朝他们笑笑:“都进去吧。”
几人跟在裴溪洄身后进去,一个助理一个律师一个保镖,都是之前认识的。
除此之外还有个穿格子衫的工科男,裴溪洄印象里没见过他。
但见没见过都不重要,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靳寒身上。
靳寒刚才从他旁边过时走得太快,他连个正脸都没能看到,身上的香水也换了,是他从没闻过的味道。
他没往里走太近,和其他来办事的人一样站在办公桌前面,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过去,一和靳寒对上视线,心口蓦地被揪了起来。
不是才五天没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大衣,脸色苍白得仿若大病初愈。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几颗扣子,一只手懒懒地放在西装裤口袋里,袖口下露出一小节手背,能清晰地看到上面那层淡青色的血管瘦到浮凸出来,如落叶上的一条条经脉。
裴溪洄想问问他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生病了?
可还没开口,靳寒就冷淡地移开视线,脸上的神色仿佛丝毫不想看见他,从抽屉里拿出离婚协议,低声说了两个字:“手机。”
裴溪洄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在他印象里哥哥是一座静默的山,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是温柔的、内敛的、嘴角如同大山的沟壑般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的。
只是看着他,都像在说我爱你。
可现在靳寒看他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麻烦的生意伙伴,只想赶紧敷衍完好让他消失。
裴溪洄的心脏疼得像被扎漏了,嘴唇翕动两下最后还是把话咽回肚里。
他拿出手机,连着电脑ipad一并上交。
靳寒没伸手接,只让助理拿过去交给那个格子衫男,然后就听到他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语气轻飘飘说道:“把他手机里、电脑里、社交软件里,所有和我有关的照片、视频、影音内容,全删掉。”
裴溪洄只感觉自己听到他这句话的那只耳朵,连着同侧的半边身子都被砍掉了,从他被钉住的身体上血淋淋地撕扯了下去。
脑袋里“嗡”地一下轰鸣,就像被罩上个大钟然后猛地一敲。
之后的一切都是混乱的。
他扑过去抢手机,两个保镖拦住他。
他拼命挣都挣不过,大声喊也没人听,只能眼睁睁看着工科男把他的手机连在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设备的很大的屏幕上,屏幕上跳出来好多蝌蚪一样的绿色代码一行行地闪。
闪一行,少一行。
他手机里和靳寒有关的相册就被清空一个。
一分钟不到,一部手机就清理完了。
再还回来的时候手机里靳寒的相册、他给靳寒发的短信和他们的微信聊天记录都是空白的,连那条愿望录音都没了。
裴溪洄半晌没说出话,整个人都傻了。
连反应时间都没留给他,工科男就又要去连他的电脑。他几乎是应激一样猛地把手机丢出去,吼出来的话连着眼泪一起砸到地上:“我让你别删了你听到没有!”
手机砸到桌上飞出去很远,工科男被吓一跳,请示靳寒该怎么办。
靳寒告诉他:“继续。”
裴溪洄不敢置信地扭过头,隔着一条窄窄的桌子看向靳寒。他脸上、眼睛里、嘴唇上全都是泪,睫毛在抖,嘴唇也在抖,整个人都因为巨大的不敢置信在发抖。
他感觉自己用了很大力气说一句话,可声音却又轻又破碎:“哥,你在干什么啊……”
“我已经答应离婚了,我已经答应离婚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凭什么删我手机里的东西?我们从小到大的合照都在里面,有很多我都没有备份了,你删了我就没有了……”
他们小时候的合照,长大后的亲密照、结婚照。他五岁生日时和靳寒的第一张合影,上小学时靳寒给他戴红领巾的照片。还有很多他偷拍的靳寒的睡脸,都在那部手机里。
他全身上下最宝贝的就是那部手机,其次就是备份着照片的电脑,这些靳寒都知道。
靳寒没看他,没和那双沁满泪的眼对视。
他的视线落在一点点被清空的电脑上,声音冰冷得刺人骨头:“我在成全你,你那么想和我分开,去过自己的生活。既然你觉得我存在你的生活里这么碍眼,那我就让自己消失得干净点。”
要断就断得干脆,不要藕断丝连。
既然这么想甩开他去独自生活,就不要再留着这些虚拟的纸片睹物思人。
裴溪洄没再挣扎,他知道自己挣不过。
靳寒这么说了,就会做到底,绝对不会给他留下一星半点的念想。
电脑清理起来要比手机慢,有的相册原始数据受损了还要一张张挑出来筛选。
很多他们小时候的模糊老照片工科男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要删,只能问靳寒。
靳寒说一句是,裴溪洄就抹一下眼睛。
到后面他哭得渐渐喘不上气,一哽一哽地抽抽儿。
小姑娘给他的糕点掉在地上摔破了,粉色的糕点渣子洒出来沾了他一裤脚。他身上全是挣出来的汗,在白色的西服背上透出一大片水圈。泪和汗水在他脸上混成一滩,他眼睛肿得都要睁不开,人还控制不住地抽抽儿。
裴溪洄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他一直被哥哥照顾得很好,从小到大都是干干净净酷酷帅帅的小孩儿,很少这样不体面。
他也从没有哭成这样过,尤其在外人面前,靳寒不喜欢把他脆弱的一面给别人看。
“你俩先出去。”靳寒抬手让律师和助理先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照片删到最后一张,是一个相册的封面。
小裴溪洄的单人照,大概是六岁还是七岁时照的。靳寒带他去动物园,他骑在一只长颈鹿石像上,抱着长颈鹿的脖子。
很普通的一张照片,甚至颜色还是黑白的,裴溪洄却宝贝地保存起来还用它做封面。
因为那张照片是哥哥给他照的,他抱着长颈鹿的脖子紧张得把眼睛瞪得很大很大,里面倒映着两个小小的靳寒。
“这张留给我吧。”
他抢在工科男提问前开口。
靳寒没作声。
裴溪洄的手指死死抓在桌子上,五个指尖全都抓青了,指甲缝里渗出血:“你还想我怎么求你啊……你不要我了,就连张照片都不给我留吗,我只想要这个都不行吗……”
靳寒把手抵在鼻子和嘴唇上,遮住了下半张脸,眼睛始终没看他,平静地看着桌面。
几秒后他扔过去一支笔:“签字。”
裴溪洄麻木地点头,看桌上的两份文件。一份离婚协议一份保密协议,他翻都没翻开就拿过来签了,签完靳寒让工科男放下电脑出去,给他留下了那张照片。
“整理下自己。”靳寒把电脑递给他,又给他一块手帕,之后起身走出办公室。
裴溪洄坐在地上,抱着几乎被格式化过的电脑,也抱着电脑里已经被选中马上就要删除掉的最后一张照片,眼神空洞地看着靳寒离开的方向,扭头在肩膀上用力蹭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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