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易心意已决,不会让他进去。隔着这扇门,他什么也做不了。
荆白生他的气,更气无能为力的自己,但他只能选择离开密道,原路返回。
顺便砸烂了罗山的脑袋。
在去找卫宁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到底应该怎么做。在这个副本里,他们手里的筹码都太少了,能主动做的事情更少。荆白不止一次感到束手束脚:不能什么都不做,也不能什么都照着规矩做。
府里的规矩就好像绑缚在人身上的无形的锁链。如果静静待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就仿佛不存在;一旦想要做什么,就会发现其实自己被勒得死死的。
偌大的范府,留给登塔人活动的空间其实很小。
荆白一向冷静审慎,所以前几天在范府,他的行动一直相对克制。
但现在,柏易已经把命豁出去了,荆白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玩个大的。
他对着双目灼灼看着他的卫宁说:“我要烧了那棵红梅树。”
卫宁豪迈地捋了一把头发:“行啊——啊???”
她半是震惊半是诧异地问了一连串:“哪棵红梅树?我们进来的时候用来分道的那棵吗?不是,那棵树怎么了?”
荆白把他和柏易曾经关于红梅树的怀疑同她说了,卫宁还在消化他说的信息,便听见荆白再次强调:“按我和他的推断,这个副本本来应该在烧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但副本的出口却一直没出现过。”
这点卫宁也是赞同的,她沉思了一会儿,点头道:“确实,我也算过了很多副本了,这点确实很不符合副本的运行逻辑。按说我们在副本里最大的危机,我们的工作,画中人附身、灯笼,这几个元素都紧密地互相关联。
“现在画都烧了,不用担心被附身了,但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最奇怪的是,今天早上应卯那会儿,管家对我们连多一句话都没有……”
一般情况下,他们有了这种重大进展,作为关键npc的管家不管是好的坏的,对待他们的态度肯定会有改变。偏偏今天的管家好像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郝阳刚身上,简直像是在故意无视他们。
“污染”这个概念,涉及到柏易的身份,荆白不能告诉卫宁。但现在副本被污染的事情已经经过柏易的确认,荆白知道,他不会拿这个事情开玩笑。
有了上次丰收祭的经验,荆白甚至隐隐约约有种感觉,柏易的身份应该就是专门负责处理这种棘手副本的。
丰收祭也是一个被污染了的副本,但现在看来,范府这个副本显然麻烦得多。
丰收祭时,昌西村的人利用奇异的祭阵将他们过副本需要的关键道具,也就是用来扎破木鼓的匕首,变成了敲响木鼓的鼓槌。当时柏易曾说,如果匕首完全变成鼓槌,丰收祭这个副本就会变得无解。
但他当时并没有说,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解决。
现在在范府中,作为关键道具的灯笼虽然没什么变化,但他们把画毁了,还是出不去副本。这也就是说,范府已经变成了一个实质上的无解副本。
方才卫宁的话又提醒了他一件事。
管家早上无视他们,确实可能是故意的。
按理说,卫宁和他昨天晚上就已经达成了出副本的条件,作为副本中的关键npc,管家是不是已经不能将他们怎么样,或者强制他们做什么事了?
所以他单独留下了柏易……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虎口处的疼痛唤回了荆白的思绪,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想,只能及时制止自己发散的思绪,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回之前的推测上。
这种关键npc的态度,让他想起了上个副本里的吴山。
在吴山的副本里,他完成了副本,打开了出口,吴山却提出要和他打赌。荆白同意,并且赢了,吴山却言而无信,企图将他困死在副本中。
荆白本来应该是无力反抗的,但真到那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体里似乎有股一直潜藏在深处的,连他自己都无从发觉的力量。
白玉试图克制,但它那点能量相比之下简直是螳臂当车。好在当时的出口已经打开,“塔”似乎意识到了异常,它的出现不仅制裁了吴山,还让损失惨重的吴山被迫同荆白完成了赌约,拿到了印记。
也就是那次的经验让荆白知道,出口一旦打开,npc就会受到“塔”的限制,不能违规伤害登塔人;但是如果推断正确,他们现在的情况又正好介于两者之间:任务已经完成,出口却没打开。这就显得非常微妙。
按柏易的说法,他们达成了通关条件;出不去的原因是副本污染,污染的源头应该是那锅汤,柏易说,他会毁了那锅汤,那是他的责任。
柏易的意思很明白,他只强调了让他们找到出口。等到柏易毁了汤,出口自然会打开,他们就可以从那儿出去了。
至于他自己的去向,他拒绝向荆白透露。
荆白思来想去,觉得出口只可能是那棵红梅树。
对柏易的态度,荆白心里一直疑云重重。柏易知道的比他多太多了,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形成了这么大的信息差?
然而疑惑归疑惑,在发现柏易准备把命填进汤里之后,他就不愿意按他的安排来了。
他过了这么多副本,向来都是根据副本的线索解谜破题。但这次,先违反规矩的并不是他。
荆白准备玩个大的,比如,直接把出口的这棵树烧了。
他对卫宁道:“红梅树是出口这件事是我猜的,但我的确准备烧了它。如果因此导致这个副本出不去,肯定也会影响到你。”
卫宁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荆白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继续道:“出于公平,我认为我应该告诉你这件事,但我并不打算考虑你的意见。”
卫宁毫不意外,甚至耸了耸肩:“我猜到了,但我没打算反对啊。”
怎么反对?路玄说的话虽不好听,实际做的事已经算仁至义尽。
先不提她欠路玄一条命的事,路玄方才不来,她也只能耗在这里,对于出副本没有一点头绪。路玄要动红梅树的事情甚至完全可以不告诉她,毕竟她一个烧火的,白天不会离开厨房活动,一般的动静根本没办法知道。
就算她真心想要反对,难道打得过路玄这个一拳打出900多数值,上了他们组织画像的牛人?
何况……她本来就不打算反对。范府副本这么诡异,活到现在已经是烧了高香。要不是遇到了路玄和郝阳刚这种能力超群的高手,她昨晚就死了。
路玄这话听起来像发疯,做起来也像发疯,但是事已至此,发发疯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路玄要是一直不来,等到晚上蜡烛烧光了,她搞不好也要发疯了。
卫宁转头看了路玄一眼,这俊秀至极的青年已经烤干了他的火折子,轻轻朝上吹了口气。
火星亮了起来。
青年的神色并未因这火光柔和半分。他原本就气质清华,形容冷淡,面色肃穆,不言不语时,就凛冽得像天山上的雪,
果然是爱情使人盲目啊……没想到连路玄这种人,也是说疯就疯了。
卫宁在心里默默想道。
第242章 头啖汤
见荆白站起身来,她忙问了一句:“如果真的如猜测的一般,我们俩和副本现在就没有直接关联了。是不是我不在这儿,这火也不会再熄了?”
荆白也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卫宁的工作是最好验证他的猜测的。因为烧火理应是一个不能离人,时时刻刻都要盯着的活儿。
卫宁这里没有影子来接替她,即便有,荆白也能看见。如果她走开许久,火依旧烧着,就说明他们事实上已经脱出了范府下人的身份,也不需要被“工作”之类的规则限制。
但这件事无人能证明,如果卫宁走开,火灭了,她被判定触犯死亡条件怎么办?
荆白顿了片刻,还没说话,卫宁已经笑道:“我懂了,现在都是推论嘛,不确定。”
她不愿意去也正常,荆白原本就打算自己行动,闻言头也不回地道:“烧树你不用来,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只要在昨天集合那个时间出发,天黑之前也能赶到红……”
他话只来得及说了一半,耳边已经听到铛的一声,是重物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荆白转过头,卫宁已经将之前一直拿着的火钳丢到了地上,正在解自己身上灰扑扑的大抹布似的围裙;她又解开被编成辫子的卷发,随手整理了一下,将长发高高扎了起来。
女人五官原本偏向柔和清秀,此时却显出一种干练的气质。她动了动自己的肩膀,由衷地说:“这几天被这套烧火丫头的装备拘得不轻,现在舒服多了。”
说完,她冲荆白笑了笑:“我现在就出去转转,险是险了点,但值得一试。”
她说着,做了个深呼吸,眉宇间显出几分紧张,但更多的是轻松之色,对荆白道:“离我上次加柴已经有好一会儿了。现在开始不添柴,根据我的经验,这炉子不到半小时就会熄灭。我去门外转转,你看着火?”
荆白这次认真看了一下她的脸,点头道:“你去吧。”
卫宁不再耽搁,她的步伐出乎意料地轻快,很快就走出了厨房,走出了荆白的视线。
荆白则重又坐了下来,耐着性子,盯着眼前的通红的炉火。
木头的爆燃声在他耳边噼啪作响,又随着燃料的减少,而渐渐变得稀少。
炉火会灭吗?
荆白也不知道。
比起天寒地冻的外面,厨房这里实在是温暖又安静,像是一方别的空间。
荆白的头脑很少放空,这时候却是空的。他有意制止自己想柏易,可大脑里好像也不剩下什么别的。
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往事好像在脑中流淌了一遍,谁和他说话,谁一边生气一边冷笑,谁重得像座山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肩膀上……最后又什么都没留下。
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炉灶中的木柴渐渐地变成了灰烬,火焰也变得微弱起来。
荆白转回自己的思绪,开始聚精会神地盯着它。
他并不认为火焰会熄灭,但又很好奇,这火焰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方式继续燃烧。
炉子中的火焰越来越小,越来越暗,仿佛要被灰黑的余烬完全吞没。
就在火星即将完全消失的那一刻,荆白听见近处响起“轰”的一声,然后,好像是眼前的景象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没等他看清楚,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视线猛然被点亮了。
炉子里不断冒出黑烟,呛得荆白连连咳嗽,他抹了一把被烟燎得发痛的眼睛,发现炉中的火焰已经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卫宁并没有回来,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也看不见影子。
厨房本来就大,黑烟很快散尽,炉子里的火焰比方才卫宁控制的时候大了好几倍,烧得格外旺盛。
荆白坐在几步之外,本是一个恰好能感觉到温暖的位置,现在却觉得火烤得他皮肤发干,热得快出汗了,说明这并非他的错觉,火力真的变大了许多。
荆白想起卫宁刚才和他说过的今天炉灶的异常,就大致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卫宁没有主动离开厨房的时候,她对火力有优先控制权。通过控制添柴的速度,她能控制炉火的大小。
但是她离开厨房以后,没有影子前来接替她的工作,炉火也没有熄灭。
所以是副本接受了卫宁脱离副本环境的事实,自己接过了烧火的工作,变成自动运行了?
和预计的确实差不多,只要卫宁能回来,之前的推测就有八成把握了。
荆白看着炉灶中烧得劈啪作响的火焰,一言不发。直到听到门外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他才转头看了过去。
是卫宁走了进来。
她这几天下来,火已烧得很娴熟,进门时先吃了一惊,道:“怎么火这么旺,你添柴了?”
荆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没有,它自己燃的。本来快灭了,突然就烧得这么旺,时间点大概在一刻钟以前。你当时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卫宁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道:“不痛不痒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我刚才也没走远,就在附近转了一圈。”
她说完,反应过来荆白的意思,忍不住瞪大眼睛,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所以是对了吧?我们真的已经达成出副本的条件了!”
荆白点了点头,他的神色变得更冷峻。
卫宁短暂地高兴了一会儿,也意识到这是自己从来没有遭遇过的状况,脸上那点兴高采烈的神色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惑。
“我过了这么多副本,从来没遇到这种事。”她捋了一把头发,小声问荆白:“有没有可能,出口已经出现了,我们只要走出范府的大门就行?我觉得出口也不一定就是红梅树……”
卫宁认为自己的思路很合理,毕竟他们一开始是从范府外面敲门走进府里的,说不定打开范府大门,他们就能出去了。
荆白当然不是没考虑过,只是他选择排除这个选项。
按柏易的意思,范府的污染应该就来自于这锅汤,摧毁汤才是重点。就算抛开污染这件事不说,副本的破局点也应该是和机制直接相关。就像吴山副本,最后要出去也并不是找到他们进来的那个破村口,而是彻底结束换寿。
卫宁迟疑地道:“我觉得。去看看也没关系……”
荆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我没时间,你可以自己去。”如果副本机制限制不了他们,那卫宁走出范府应该也不算是违规。
卫宁一想也是,便道:“那我去看看吧,要是出口就在门外,我就回来告诉你……”
荆白没等她说完,就道:“如果在门外,你直接出去就行,不用管我。”
卫宁震惊得愣住了,片刻后才道:“不是,你……你是不想出去吗?”
荆白没有否认,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说:“这不是我当下最要紧的事。”
卫宁使劲抹了把脸,她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行、行吧。”但她决定,如果看到出口,还是要回来和荆白说一声,毕竟对方于她有救命之恩。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同时走出了厨房。
外面天空始终是灰扑扑的,像蒙了很重的灰尘。荆白走在卫宁前面,卫宁发现他正面看着浑身都是血,背后却几乎是干净的,肩头有血迹,走路却是步履如常,没有一点重心偏移,显然不是自己身上的伤。
果然他身上都是别人的血。看这血迹喷溅的样子,肯定是跟人发生了正面冲突,但副本里现在应该根本没有他们三个之外的活人了吧?
卫宁心里不是一点点好奇,但她光看荆白的背影,也能看出来他全无聊天的心思。
虽然没有太阳,但花园里面四处都是各色盛开的鲜花,姹紫嫣红地点缀着视线。卫宁之前白天都没什么出来的机会,这时难免觉得新奇,忍不住边走边看。
但她看了一会儿就注意到,走在她前面那个高挑的青年连一个侧头的动作都没有过。
他的视线好像只定格在他的目标上,除此以外,再好的美景良辰,他也视而不见。
他只是一声不吭地往前走。卫宁为了跟上他,也不得不越走越快,但她一米六几的身高想跟上荆白这种一米八几的全速行走可太累了,在卫宁两条腿迈快起火之前,他们终于走到了那棵高大的红梅树前。
卫宁累得按着胸口呼哧呼哧喘气。她本来准备直接去范府门口的,但她现在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先休息一会儿。
眼前的红梅开得极盛,殷红如血,明艳如火,缀在嶙峋的枝头,秀丽非常。
在寒风中,梅树下,荆白仰起头,看了这棵梅树片刻。
卫宁看出他脸上那种奇异的、近乎无机质的冷漠,他并没有在欣赏景色,更像在评估什么。
果然,数息之后,卫宁就见青年从容地从袖中取出了火折子。
他吹燃火折子的表情同之前没有半分改变,点燃自己烛台的动作也毫无停顿。
卫宁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你——你准备现在就烧吗?”
荆白瞥了她一眼,好像现在才注意到她还在这里:“对,我赶时间。”
他语气很淡,但卫宁不会怀疑他的决心。
她有些犹豫,荆白仿佛看破了她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道:“你如果要去门口,现在就走,我可以等你走开了再点火。”
卫宁确实是有点担心他烧树会引来管家,自己如果在场会受牵连。但看荆白已经点燃了蜡烛,她又确实很想知道这里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顿了顿,荆白没有直接开口催促,但目光已经凝注在了她身上。
对卫宁来说,被他这样直视着是非常不舒服的,因为那目光中不但不包含丝毫感情,存在感还极其强烈。硬说的话,就像根悬在天灵盖的冰锥子,就算知道它不会掉落,但站在底下很难不感到紧张。
显然是没时间给她犹豫了,最终,卫宁做了个“请”的手势,快步退开,站到几步之外。
荆白早就看好了位置,卫宁站着的地方,正好就是他第一天进来时,红梅树给他“指路”的那根枝条。
他摸了一下,树皮很干燥,荆白将烛台举到树梢处,火苗窜上盛开的红梅,又将它迅速吞没。
这树生得茂盛,枝头之间原本就隔得极近,荆白虽只点了一根枝条,但火焰很快就蔓延到了所有的树枝,又窜到树干上。
猎猎寒风中,着火的红梅烧得劈啪作响,比起之前绚烂至极的绽放,是另一种枯败凋零的美感,是一场盛大的枯萎。
空气中,除了树木燃烧的气味,渐渐出现了别的味道。
在范府这几天下来,卫宁一度觉得自己的鼻子已经麻了。阴魂不散的肉汤香味掩盖了一切,卫宁想闻别的味道,都得靠她自己凑到近前才行。
但现在,在开放的环境中,她竟然又感觉到了其他气味的存在。
而且这味道,她进了塔之后已经很熟悉了,是蛋白质燃烧——大部分时候就是烧尸体的时候会闻到的气味。
闻到这味道之后,卫宁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两步,半是惊疑半是恐惧地看着眼前的红梅树。
她忍不住看着在场的另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树完全燃烧起来之后,荆白也没有熄灭自己的蜡烛。
高挑的青年捧着烛台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红梅树燃烧。他的脊背挺直,人又格外地静默,几乎像是在场的另一棵树。
对于荆白对红梅树的怀疑,卫宁原本不太相信,但见到这棵红梅树燃烧的样子之后,她不得不认同了荆白——这棵树是真有些古怪。
烧了这么久,已经烧无可烧,枝条都碳化了,甚至火星子都快没了。
整棵树都烧得黑乎乎的,可所有的树枝都还是像活着一样支棱着,根根分明,没有哪怕一根掉落下来。
卫宁摸了一把自己被吹得凉透了的脸颊。园子里甚至还有风,这根本不科学!
她想起自己闻到的气味,脸色就变得糟糕起来。
这棵红梅树的真身……不会真的是具尸体吧!
卫宁很不愿意相信,但现在空气中那种蛋白质燃烧的气味已经浓郁到和肉汤的香味不分伯仲。又香又臭,混合出一股直钻天灵盖的奇异的味道,熏得她直犯恶心。
她努力想忽视空气中的气味,但人的嗅觉又没有开关,除非不呼吸,否则不可能真正忽略。在开口说话之前,她不得不吞咽了几下,免得自己一张嘴就吐出来。
“我们……我们还要做什么吗?”见荆白看着这棵树,又总是不说话,卫宁问。
荆白从点火开始就一直不错眼地盯着这棵树,他凝视的专注程度,简直让卫宁怀疑他是不是能看见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荆白又没有超能力,当然是不能的。
他站得离树近,看似只看着树,其实一直在观察花园通往前院的那条路,等待可能会出现的人。
点着了红梅树之后,他也没有熄掉蜡烛,是在预防可能出现的变故。他烧树当然不仅是为了做出“破坏出口”这个动作,更是一种试探。
他在试探副本中唯一露过面的关键人物——管家。
在此前,他从未怀疑过管家的能耐。
第一天死亡的那对小情侣消失得无声无息,于东和小舒当时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却没听见任何动静,第二天应卯时,管家却知道两人死于“荒淫”,可见范府中发生的事情,他是了如指掌。
现在荆白把红梅树都烧了,这么大的动静,管家怎么会不来?
但事实如此,现在火已经灭了,管家还是没有出现。
除非……他已经不能来了,又或者说,他来了也干涉不了荆白他们。
荆白用力抿了抿唇。
如果是这样,对他来说,就是再度陷入了僵局。
虽然管家出现就意味着危险,但荆白很需要他。从早上被管家单独留下之后,柏易说的很可能都不是实话,他迫切地需要知道,管家到底跟柏易说了什么。
不过眼前显然不止管家没出现这一个问题。
红梅树从树枝到树干都已经烧得黑漆漆的,却没有哪怕一根枝条掉落,地上的泥土可以说得上干净。唯有焦黑的枝条还在支棱着,却已经不复有红梅点缀时那种嶙峋的美感,只让人觉得丑陋又嚣张。
碍眼归碍眼,荆白却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红梅树都烧成了这样,还能起到指路的作用吗?
试试就知道了。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一直关注着他的卫宁连忙追上去:“诶,路玄!你又要去哪儿啊!”
荆白道:“我要看看这棵红梅树还能不能指路。”
见卫宁追到身边,他皱着眉道:“你也要来?”
卫宁现在对那棵红梅树的感觉相当不妙,路玄要在哪儿都行,只要别留她一个人站在这棵树旁边。
何况现在画都烧了,也不担心再有什么东西附身,她想,多看一次这红梅树应该也没什么吧?
两人很快走到了花园的入口,荆白只往花园外头多走了一步,就毫不犹豫地掉头了,倒是卫宁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前院的方向。她其实心下也在纳闷。
路玄把树都烧了,管家也不来……难不成他们在他们达成了出副本条件之后,管家真的不能再拿他们怎么样?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卫宁在心里暗暗想。
她又想,这时候直接往外走,走到大门那儿其实也可以。正蠢蠢欲动之际,看见荆白干脆利落地掉了头回去,又情不自禁地抬脚跟了上去。
路玄这人也是挺神奇,明明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肯定是个独来独往的脾气,说话语气更是冷淡无比,但只要见过他行事,就能感觉到这是个靠谱的人,让人忍不住想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