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作者:镜飞  录入:09-15

荆白独自收拾了那半截发黑的骸骨,拼好形状,堆了一个小小的坟。
拼凑骨骸的过程对他来说很艰难,因为很难不去想这截指骨是不是几刻之前还握过,空洞的颅骨中本来应该有一双会看着他的黑眼睛。但他最后还是完成了。
他收得很慢,也想了很多,心中甚至有过念头飘过,自己当时是不是不该和白恒一说收敛尸骨的事情?
这算什么,一语成谶吗?
可他当时明明也说了,如果自己死了,柏易不用管,他怎么就还活着呢?
在胡思乱想中,他撒上了最后一抔黄土,又在坟头前面坐了半天。
其实什么也没想,也想不了什么,就是单纯不太想离开。
最后是塔的限时机制把他送出去了,荆白也是到那时候才知道,如果通关了,又还活着,六个小时以内没有离开副本,会被强制送出去。
荆白听见塔倒计时的时候状态还很恍惚,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到倒计时结束,不远处的黑色洞口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硬生生把他拉了进去。
“您好,荆白,恭喜您成功破解副本‘画中’——‘头啖汤‘,您的登塔进度仍在结算中,稍后可在图标上观看。您的污染值结算为48。恭喜!您的污染值仍保持在较低位置,请您再接再厉,保持您的身心健康。”
荆白坐在自己的榻上。
回到房间之后,身体的一切负面状态都被修复,荆白用一种几乎是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儿童房”,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塔的播报。
手恢复了温度,心却还是冷的,他当然注意到“塔”改了口,如果没猜错的话,或许这个副本原名应该是《画中人》,但是因为污染,最后变成了《头啖汤》。
但荆白没有心力去计较这个。无论污染与否,进度是不是多结算,白恒一都已经死了。就算副本结算结出花儿来,都没办法改变这个结果。
他连目光都没移动过,凝固的表情一直持续到“塔”播报他的污染值。
没有那个1开头的声音,没有他听习惯了的卡顿声,也没有最后播报的99。
污染值是48???
他的污染值怎么突然恢复正常了?
荆白反应过来什么,伸手去摸脖子上的白玉。
他知道白恒一动了白玉,但白恒一在应声之后猝然消逝的场景完全击碎了他的理智,那之后的事情,他几乎都是凭着本能做的。
他当时干了什么?
好像是把白玉重新打了个结塞回脖子里,玉上沾满了白恒一的血,很凉。
现在在房间里根本不冷,但荆白的肩膀还是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他把白玉摘下来,捧在掌心。
白玉整个玉身都被白恒一的血染红了,血渍干结在上面,不太好看。荆白嘴唇动了一下,那是个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悲伤而柔软的表情。
他没想到白恒一的血能被白玉带出来。
直到温热的液体如雨点落下,晕开已经干涸的血迹,荆白才意识到自己又在流泪。他将白玉握在手中,贴在心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只重伤垂死的动物。
之前在范府时,天气是冷的,白恒一的手是冷的,荆白的手几乎失去知觉,所以他根本没意识到白恒一做了什么。后来白恒一没了,他忙着捡骨,又把玉胡乱塞进脖子里。
直到此时,玉握在恢复知觉的手中,荆白才发现,它已经是一块完整的玉了。
荆白把白玉给白恒一,原本是希望他吸取其中的力量,把自己从“树”里救出来,白恒一却反其道而行之,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力量倒灌进去,替他修复了白玉。
难怪他说:“我想再送你一程。”
难怪荆白出来副本以后,无论怎么心绪翻涌,都没有再感受到那种不由自己控制的烦躁和愤怒。
荆白以为是“儿童房”的作用,被“塔”强制退出副本之后,站在房间里,他都一直是恍惚的。如果不是“塔”播报时让他听到了污染值的变化,他都没想起来看一眼白玉到底有什么变化。
破碎的白玉原本时时刻刻在提醒荆白,他的身体里存在着自己也不知道的伤口,但白恒一悄无声息地弥合了它。
他不可能不知道白玉对荆白意味着什么,但最后说的却是:“欠你一盏灯笼,没时间扎了,用这个补上。”
荆白现在知道白恒一是故意这么说的,就只为了提醒荆白,他不欠自己什么,这是那盏灯笼的补偿。
可是……这怎么能一样?
他蜷成一团,白玉捂在他怀里,好像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似的,在心口微微发热。
从玉里传递来一股平和的暖意,像股温柔的涓涓细流,淌过荆白疲惫至极的四肢百骸,抚慰他濒临破碎的精神。
最后,他就这样蜷在榻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醒来时感觉天昏地暗,以为自己睡了很久,但看了一眼时间,也就四五个小时。
再次拿起白玉时,他依然感到一阵不可遏制的心痛。
他感觉自己的眼眶又泛起酸热,默默抽了口气。白玉上的血痕被晕开,等荆白醒来时,血迹已经被衣服吸收。白色的衣服在心口上晕开一滩红,恍然看像他自己心脏流出来的血。
荆白盯着那滩红色看了一会儿,才垂下视线,去看自己手中的白玉。
白玉却已经不是从前的那块纯白色的玉了。
不知道白恒一是用了什么办法修复的白玉,现在这块完整的白玉里竟然渗出了一抹红。在洁净莹白的玉身里,那点红色显得很鲜艳。
它安静地沉在玉身的中心处,好像这块玉也长出了一颗心。
荆白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将白玉重新系回脖子上。
他什么也没做,在榻上坐了一会儿。
身体好像已经醒了,头脑却还是怠倦,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意想。但是即便就这样坐着,他的脑海中也会飘过白恒一的名字,下一秒就会想起他已经死了。接着就是一种针扎般的刺痛。
荆白以前一直以为人的思维是自己完全可控的,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
白恒一死后,荆白时常觉得脚下轻飘飘的。人虽然站在地上,脚却像悬在空中,思念像一条绞索,绞住他的喉咙,绞住他的每次呼吸,每一次想起他,好像都离被绞死更近一步。①
这感觉对荆白来说无比陌生又无比痛苦。没有人生来恋痛,荆白觉得自己并不愿意主动想起他,但他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地飞过去。等荆白意识到的时候,新一轮的窒息已经开始,他不能对抗,只能沉默地照单全收。
满室的静寂中,塔忽然提醒他副本结算已完成,荆白这才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头啖汤这个副本确实是够难的,也或许有副本被污染的原因,总之这次结算的进度格外多,一举冲到了第五层。他又要再登一次塔了。
荆白看着手背上,第五层进度条的那点白色,心里升不起一点欢喜。
白玉修复了,污染值也恢复了正常,但荆白甚至还没开始接受自己已经可以从塔里出去的事实。
他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想出去。为什么他对自己在外面的世界的生活一点印象也没有?
白恒一呢?
他的存在那么特殊,他有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不能再想下去了。
荆白握着白玉,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还记得上次从建筑队副本出来之后,“塔”告诉他第四层开启了身体修复的功能,但荆白因为污染值太高,不能花点数查询自己身上的伤势到底在哪儿。他问身体修复需要的点数的时候,“塔”更是直接卡过去了。
现在白玉彻底修复了,荆白的污染值回归正常,就算恢复的点数不够,查询的总是够的。
不管要不要修复,该搞明白的还是应该搞明白。
荆白将手覆上印记,问:“塔,现在可以进行身体检测吗?”
塔停顿了片刻,答道:“您当前的污染值为45,低于60,可以进行身体检测。是否花费5点污染值进行身体检测?如需修复,将根据您的检测结果另行收取污染值。”
他的污染值降了三点?
荆白愣了一下,他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污染值到底是多高,总之无论多高,都被白玉卡在了99这个最高数值上,导致他所以对污染值的变动不甚了解,甚至不知道污染值在副本内竟然还是实时变动的。
荆白忍不住又将白玉拿出来看了一眼,他有些担心污染值是因为白玉才降下去的,但荆白不希望它再为自己消耗能量。
白玉已经不仅仅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
荆白的目光凝固在白玉中心的那抹红色上。
某种意义上,它也是白恒一的遗物,是他存在过唯一的证明。
听见了吗?荆白在心底说,不要再为我消耗能量了,你只要存在就好。
白玉在他手中微微热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应答的意思。
荆白感觉那道思念的绞索再次悄悄缠上了他的脖颈,他立刻放开了白玉,整了整心绪,跟“塔”确认道:“确定检测。”
塔说:“扣除五点污染值,您当前的污染值为50。正在为您检测……”
荆白静静地等着,“塔”的回答会为他解开一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谜团。
他的失忆,究竟是不是身体的损伤造成的?
“塔”的声音很快平板地响起,它说:“您好,荆白。您的身体检测报告显示您的身体素质为S级,身体状态非常健康,无需花费点数修复。”
其实以荆白自己的感觉,它检测出来什么结果都不奇怪。但这次和上次的结果差别未免也太大了。
上次“塔”进行检测时,最开始的时候说了他需要修复,只是报修复所需的数值的时候,和以前报污染值一样,没等数字真正播报出来就被修改了。
但是这次直接说不需要修复,是说明这个问题和他超标的污染值一起消失了吗?
还是说,这个需要修复的“问题”,原本就是他超标的污染值?
这个疑问与其说是解答了,还不如说是直接消失了,还浪费了他五点污染值。
荆白叹了口气。他将沾血的衣服收了起来,放到柜子中箱子的最深处,等做完了这一切,就又只能坐在床边发呆。
以前那种在房间里喝茶看书的闲适状态彻底消失了,荆白发现自己无法享受现在的安逸。
好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忽然被扔进进很深的水里,在力气彻底耗竭之前,他只能不断踩水,不断挣扎,因为一旦停下,汹涌的痛苦就会没顶,将他拖进无底的深渊。
又或许……他早就已经在那里了。
出副本的第三天,他的门口闪动起了一个拜访请求。
来人是卓柳。
荆白思索了片刻,同意了她的拜访。
他走到待客的外间,打开房门,门外的女孩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抬起头和他打招呼,看到他脸色的片刻,神色却很明显地愣怔了一下。
她顿了一下,没有跟着荆白走进房间,站在门口,犹豫着说:“你是不是不方便?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过两天再来。”
荆白莫名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往里走,语气很淡:“进吧,没什么不方便的。”
两人在木桌边坐了下来,卓柳不自觉地打量着置物架上的小玩具,只觉个个精致可爱。
她是第一次上门拜访,深感荆白这个房间的画风和他本人大不一样,装潢是柔和清淡的风格,摆放的物什更是童稚可爱。她没有伸手去碰,但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但更让她奇怪的是荆白此时的状态。
她今日见到荆白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来得不巧。
两人在荆白这次进副本之前还见过,按说也没过多长的时间。荆白这人虽然平时看着冷淡,不好接近,但在卓柳的记忆里并不是个难打交道的人。
因为他沉稳,思路清晰,情绪稳定,就算话少了点,但他不会说多余的话,不会绕弯子。对卓柳来说,这种人很好沟通。
但荆白现在这个状态就不太对劲。他平日里精神奕奕,气场虽然冷冽,却也很舒展,锋利得像把无鞘的剑。卓柳今天看到他时,却感觉他像几天几夜没睡过觉似的,背板虽然是直的,却有种将要绷断的感觉,神色中透出一种疏离和厌倦。
他怎么了?
卓柳有些犹豫,但想到毕竟关系不算很近,也没有问出口。荆白给她倒了杯水,也不问她的来意,这也够奇怪的,她想。他向来是开门见山的风格,从不拖泥带水。
卓柳见他不开口,只好道:“我来跟你说个消息。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打听过一个小男孩吗?”
荆白的眼睛立刻朝她看了过来。他的目光非常专注,卓柳同他四目相对了片刻,发现他的确和从前不太一样。
他以前看人时,有种直刺人心的锋锐感,很慑人,不少人都会避免和他对视,就像避开一团正在燃烧的烈火。
但卓柳此时和他四目相对,却感觉这火好像燃尽了。此时看着那双黑眼睛,更像是一捧温度尚未褪去的余烬,有种心灰意懒的无谓——对,就是心灰意懒——卓柳以前从没想过这四个字竟然还能用在荆白身上。
看他的眼神,好像是希望从她这里听到什么;但看他整个人的状态,又像是听到再大的好消息,也改变不了什么。
一个副本真能把人改变成这样吗?
冷静如卓柳,也开始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但来都来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你别着急,我没有找到年纪相仿的小孩,但你上次说的给我提了个醒。我想世上说不准有些奇人可以变换身形,就在惊雷里打听了一下。”
荆白双手不知何时交叉起来,修长的十指抵在嘴唇上。这本来应该像是一个思考的姿势,但卓柳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更像是在忍耐什么。
荆白眨了两下眼睛,卓柳似乎从中捕捉到一丝黯然,又很快闪了过去。
他的神色重新变得平静,道:“多谢。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卓柳说:“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但是有个朋友的朋友——那个朋友你也认识,就是上次和我们一起测拳力的老方。老方想起来,他在第三层的时候有个朋友,遇到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据说也是很厉害,他那个朋友就是被他带出来的。”
出乎她意料,荆白没有追问那个少年相关的信息,而是问她:“那个副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卓柳想了想,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个学校副本。其他人进去都是老师、校工什么的,他可能是因为年纪,是唯一的一个学生,一来被安排进那个全是鬼的班级了。”
“我听过的消息是转了两手的,具体的副本细节我不知道,”卓柳看荆白沉默不语,只能接着往下说:“但我觉得老方说他很厉害应该是真的。据说第一个被袭击的就是他,但是他避过去了,最后还带了好几个人出来。”
“因为年纪太小了,又这么厉害,所以他朋友对这个人印象很深。”托荆白的福,卓柳听了不少故事,老方说的这个,是她觉得最接近荆白想找的人的。
荆白仍旧不怎么说话,卓柳发现他好像比从前话更少了,但也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很专注地看着自己,听着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她便索性把能说的都说了:“当时进去的时候,那个人的污染值是最低的。但是他年纪太小了,一看就是还没上高中的小朋友,没人愿意和他组队。亏得人家不计较这些,最后还把他们带出来了……”
说到那个人污染值最低的时候,荆白忽然把脸转了过去。
这个动作太突兀了,卓柳不由得停下来,莫名地看着他。
她原本觉得荆白今天情绪有些异样,因此一直避免同他对视,但这时候也忍不住盯着他看了。
两人对面坐着,卓柳看不到荆白的脸,但能看到他下颌在微微颤抖。
她意识到了荆白方才在忍耐什么,震惊之余,握着水杯的手都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水洒在她的衣服上,她借此猛地垂下了视线。
卓柳在心里第一万次懊悔——今天真的不该过来。
但她也难免觉得有点奇怪。
荆白这样的人……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事,会让他露出这种即将被击溃的表情?

第249章 塔
但这显出冰山一角的脆弱转瞬即逝,片刻后,荆白就整理好了情绪,转头重新看着她。
他甚至连眼神都很清明,如果不是眼眶仍微微发红,卓柳会疑心自己方才看到的是幻觉。
荆白却无视了她眼神中的震惊,用很平板的语气追问:“还有没有别的信息?名字有吗?”
卓柳想了想,道:“他没告诉别人真名,副本里好像叫……周小易?易不知道是哪个易,周是副本给安上的。他的身份和一个关键npc有点关系,所以才会转进那个班。”
荆白点了点头,对她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的双眼看着卓柳,语气虽淡漠,眼神却很诚恳。
他问卓柳:“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这就是要答谢的意思,卓柳连忙摆手拒绝:“托你的福,上次测拳力,我赚了五点污染值呢。就帮你打听个消息,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至此无话,卓柳犹豫着要起身告辞,忽然听见荆白问:“你那个朋友的朋友……现在在不在第四层?”
卓柳遗憾地摇了摇头,说:“老方说,人已经没了。”
这事来之前她就问过老方了。老方和他那个朋友老刘是过命的交情,否则老刘对这个人印象再深刻,也不会把副本里的事情说得那么细。
但老方上第四层之前,老刘就已经没了,那个副本是他在第二层过的,算起来,也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
卓柳所说的是老方知道的全部,还是他回忆了好久,陆陆续续拼凑起来的。卓柳把信息整理清楚了,才来找的荆白。
就算再问老方本人,也问不出来更多的消息。
她一五一十都说了,荆白点点头,再次谢过她,又将她送了出去。
临走前,卓柳想了想,还是问:“我们组织新加入了一个人,是个年纪挺大的大哥。我向他打听你说的小恒的时候,他说,他也听说过这事儿,还问我是不是认识你。他说你们一起过了一个养宠物的副本。他姓赵……”
她说到名字时,征询地看着荆白。
荆白很快把人和名字对上了号,道:“赵文龙?”
赵文龙是他在建筑队副本认识的,在副本里叫赵龙,年纪确实挺大,已经五十多岁了。当时一起出来的人,只有赵文龙和他上了第四层,荆白对他有印象。
他在副本外面是警察,不知道是不是职业习惯,看人的眼神很敏锐。
没想到他也加入了卓柳他们那个组织。
卓柳松了口气,道:“你认识就好。”这事有点巧,她一度担心是自己打听得太高调了,给荆白招来麻烦。
荆白点点头,确认道:“我确实和他说过这件事。”
不止赵文龙,荆白从建筑队副本出来以后,因为对“小恒”这个身份起了疑,和认识的人都说了一声,让他们帮忙打听。
这些人现在在第四层的,只有赵文龙和卓柳,谁知他们竟加入了同一个组织。
卓柳看了他一眼,道:“赵大哥说他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但准备直接跟你说。”
荆白还没说话,卓柳觑着他脸色,迟疑地道:“你这两天要是不想见客,需不需要我转告他晚点再来?”
荆白莫名其妙地道:“不用,他知道我的名字。”
卓柳便不多话了,她也不问别的,站起身来告辞。
荆白送了她出去,对她这种凝重又小心翼翼的态度有些不解,但也懒得多问。
送走了卓柳,房间里又变得安静而空寂。荆白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忍不住开始分析卓柳说的消息。
周小易的易,应该就是柏易的易。
他在那个副本里长什么样子?
听卓柳的意思,这个副本已经过去挺久了。他带出来的人里面,又有几个人活到了现在,还能记得他这个人,甚至记得这个假名?
没有名字,没有一张固定的脸,那就等于过完副本以后什么都不剩下。
白恒一帮过再多人,等出了副本之后,感激在塔里落不到一个确实的对象身上,慢慢的,别人也就淡忘了。
如果过完副本的人都死了,就更没人记得他。
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多久?
荆白攥住白玉,用力喘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第二天,赵文龙果然来拜访他,两人碰了一面。
塔里的人就这么多,兜兜转转,总能打听到点什么,何况赵文龙打听消息简直就是专业对口。
他的年龄和面相不太容易让人防备,问话又有技巧,打听起消息来,范围根本不限于惊雷的人,因此也问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说的那么小的,七八岁的孩子是没见过。”赵文龙摸着下巴道:“但是我那天在公共区域和人聊天,有个人在旁边听见了,说他以前认识一个很牛的人,现在已经去第五层了。
“那个人以前过过一个副本,叫《抬龙王》,里面就有个很厉害的小孩。”
荆白追问道:“有更具体的消息吗?”
赵文龙道:“我跟他聊了一下,他说的牛人告诉他,那个小孩很厉害,出来之后,他们都想找到这少年。当时阵仗挺大的,也发动了他去找,所以他知道这事。”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也觉得稀奇。
赵文龙请那人吃了个饭,光说起这事,那个人都眉飞色舞、口若悬河:“要不是大佬人品可靠,这话说出来我都不敢信!那小男孩一进去,就被选成了童男,当河神的祭品,据说看着就十二三岁。而且那个副本的鬼还是童女,他们可是天天晚上都得在河神庙过夜啊!”
“大佬他们能活下来,是因为没有参与那个抬龙王的仪式。他们本来都以为不参加仪式当晚就都得死,没想到这个小男孩带着童女把‘龙王’和主持仪式的npc全杀了。祭典没了,出口就出来了。谁能想到出口在河里?
“大佬说亏得有他,他们才能出来,但是出来以后他们那样大张旗鼓地找,硬是没找到一个认识这孩子的人。据大佬说那小孩还是他们里面污染值最低的,我说哪有这么厉害的小孩啊!”那人说着双手一摊:“当时我们都刚上第三层,现在我又上了一层塔了,大佬都上第五层了,这人也没找到过。”
赵文龙问:“有没有名字?说不定下次我也能见到呢。”
那人苦笑了一下,说:“说叫李小明,这不一听就是假名字嘛!他们不死心,出来还拜访了,没这人。长相嘛,就说特别好看一小男孩。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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