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作者:镜飞  录入:09-15

四散的火焰在辽阔而黑暗的旷野上,星星点点地发着光,又因没有可燃物而逐渐熄灭,零落成灰烬。
灵棚的火渐渐小了,白恒一的喘息也逐渐平复下来,荆白隐隐感觉这并不是巧合。
灵棚的燃烧难道也违背了什么禁忌吗,怎么会让他疼成这样?
很快,他感觉到白恒一摸索着动了一下,应该是想从他怀里站起来。
荆白这才松了口气,一边伸手去扶,一边关切地问:“又是眼睛疼吗?是不是在棺材里遇到什么事了?”
白恒一摇了摇头,他脸色还很苍白,但已经逐渐开始恢复成人的肤色。
荆白就见他指了指自己被蒙起来的眼睛,咳嗽了两声,低声说:“不是坏事。刚才……好像是眼睛,长出来了。”

荆白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心中升起一股喜意,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眼睛发亮,俯下身去摸白恒一的眼睛。
即便隔着这层黑布,也能感觉到确实和之前不是一个触感。
手底下的触感不是空的,而是饱满的。薄薄的眼皮下,能感觉到新生的眼球在滚动。
欢喜之下,荆白把手移到白恒一的后脑,想把黑布解开。
白恒一却拦了他一下,说:“先别。”
荆白把手收回来,纳闷地道:“怎么?”
白恒一勾了一下嘴唇,那笑意显得有些苦涩。
他把语速放得很慢,仿佛想安抚荆白:“眼球是长出来了,但我试过了,眼睛睁不开。拿下来我会更想睁开眼睛,那种感觉……不太好受。”
荆白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怔了一下,立刻回头看了灵棚。
可燃物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火势正在逐渐变小。方才那样高大的灵棚,现在也被火焰吞吃得只剩下一点焦黑的废墟。
难道方才在灵棚里,他不慎遗漏了什么步骤?
但是方才情势紧急,根本没有留下太多思考的空间。
荆白盯着那堆废墟,在脑内不断复盘自己今晚的举动,白恒一已经彻底恢复过来,自己站直了身体。
他还是忍不住拿了一只手去捂眼睛,好像仍旧有些不习惯。
荆白余光瞥到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他的手,强行让他放下来,说:“新生的器官不习惯很正常,你先别动它。”
白恒一另一只手蠢蠢欲动,听他这么一说,也只好安分下来。
他静了几息,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绪,片刻后才道:“荆白……我想起来一件事。”
荆白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的真名,难免有些不习惯。但更令他诧异的是,白恒一不仅没问他真名的事情,反而先这样叫出来了。
他不由得顿了顿,才应道:“什么事?”
白恒一眉头蹙了起来。他又静了几息,才说:“就是当时进了棺材,被他们抬着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一点动静。那个感觉很奇妙,没有完全昏迷,但也不清醒,是很飘忽的、无法思考的一个状态。”
天空整体已经变成了灰蓝色,天边浅浅露出了一点鱼肚白,但月亮仍高高悬在当空。这时候的天光清澈而暧昧,落在人脸上,是种微微发蓝的暗;但那五官即使蒙着眼睛,也是如此英俊夺目,仿佛能够熠熠生辉。
他轻声说:“我现在好像想起来了,她唱了一首歌。”
荆白出神地凝视着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白恒一此时说话的神态让他觉得很熟悉。
这也导致过了一阵,他才反应过来白恒一说话的内容:“你说的她是谁?唱什么了?”
荆白有种预感,这可能是关键的线索。
他看着白恒一的脸,对方显然正在竭尽全力回忆。
他方才说过的那个状态,荆白未曾经历过,但听他描述,像是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何其迷离恍惚。那样的情境下,想要记住什么东西显然是不容易的。
但他毕竟是白恒一。
片刻后,白恒一慢慢地说:“听着声音,像是玉女唱的。她说……”
他微微偏着头,似乎正欲开始回想,荆白忽然叫停道:“等等,你先想一想,能不能说?”
昨晚疼成那样,没多久又被送进棺材里长了一次眼睛。疼是全受了,眼睛却还用不了……
红线媪和她那群纸人是真挺会折腾人的。荆白现在盯着蒙住白恒一眼睛的那层黑布,颇有种磨刀霍霍的心态。
白恒一被他打断,怔了一下,才笑道:“不碍事,这个可以。因为当时的状态不好,玉女的声音也不太好分辨,我刚才都想了半天了,快理清楚了才跟你说的。”
那是个活泼欢快的童声,女孩的、很亮很细的嗓子。这样的歌声原本应该是很清楚的,但玉女唱歌的时候带了南边的口音,因此白恒一回忆的时候费了不少功夫来辨别原句到底是什么,免得理解出错。
“同心合意结良缘,剪作两张难两全。神仙压顶难翻身,红线一根系团圆。”
他念的时候,荆白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
红线一根系团圆……
若是换做其他人,或许会将红线以为是红线媪的红线。但昨天荆白去过了月老祠,拿到了月老给的红线。
红线媪实在诡秘难测,虽然白恒一等人都是她所制作,一开始还打着“加固婚姻”的幌子,但是过了这几天下来,荆白总觉得,比起让他们长相厮守,红线媪似乎更希望他们恩断情绝。
“供养”这个机制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挑拨离间。她在营造一种纸人和他们之间只能你死我活的气氛,让他们在这种波谲云诡的氛围中互相猜忌着过了三天。
然后,她又在今天——不,昨天白天的时候,告诉了众人清净台的存在。
比起一直藏身在黑暗中的红线媪,荆白更信任点了三炷清香,就送了他一根红线,甚至还停了一夜“供养”的月老。
不过这个歌谣确实有些奇怪……什么叫“剪作两张”?“神仙压顶”又是什么意思?“红线一根系团圆”,要怎么样才叫团圆?
团圆的意思一般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可他和白恒一原本就在一起。
荆白默默注视着白恒一。
天色渐渐亮了,他的皮肤也逐渐恢复成了更接近人类的质地,荆白看着他被黑布遮住的双目,不由得在想……
白恒一的眼睛已经长出来了,却睁不开,这就不算是真正的复明。如果他完全复明,就是五感俱全,这算不算是一种团圆?
他专心地盯着白恒一看了许久,久到白恒一都察觉了他的目光。
他侧首感受了片刻,见荆白始终沉默不语,就知道他肯定是在思考歌谣的事情,因此道:“红线就不说了,那个神仙,我方才也在想。就是不知道到底指的是神像,还是月老。”
荆白犹自盯着他的眼睛出神,白恒一顿了顿,去握他的手,温声道:“不如我们回去再瞧瞧?”
明明他自己才是那个长出了眼睛,却依然被束缚着的人,他的语气却极平和,倒像是在安抚荆白一般。
被他握了一下,荆白才回过了神,正要说话,白恒一的头忽地偏了一下。他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动静,把荆白往身边一带,说:“小心……是有东西过来了么?”
荆白被他拉得退了一步,顺着他侧头的方向看去,才见到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骨碌碌滚了过来。
不偏不倚,正好滚到白恒一的脚底。
荆白微微低头,一眼便看清了这圆咕隆咚的球状物是什么。
白恒一也听出那东西停下了,听动静,似乎就在脚边。
他见荆白没有反应,便准备自己伸脚去试探。谁知荆白这时忽然出手,猝不及防地把他往后薅了一把,白恒一目不能视,不由得整个人往后一跌。
“什么东西……”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退了两步:“诶,荆白?”
荆白神色冰冷,目光从地上的物件上不带感情地掠过。
那是个头颅,虽然只是纸人的头颅。
灵棚的火那么大,没给它全烧成灰,也只剩下个基本的形状。
圆脑袋的大部分已熏得漆黑,只有眼睛的部分还能看见,或许是因为红线媪未曾给它画上眼皮,因此还大大地睁着。
也不知道怎么,不仅没烧尽,还精准地滚到了白恒一的脚边。
当然,现在是荆白脚边了。
白恒一犹在疑惑,荆白面上却是不动如山。他盯着地面上的东西,眼神如此冷漠锐利,像一把开了刃的神兵:远远看着,只觉雪亮锋利,被迫直面时,才觉出那种刺骨的冰冷。
他根本不等白恒一走回来,径直一脚碾了上去,正中那双闭不上的、怨毒阴森的黑眼仁。
纸做的颅骨,哪怕再经烧的材质,在火里烧了这么许久,也烧得脆了,又怎么经得起荆白毫不留情的一脚。金童的圆脑袋当即被踩得四分五裂,变作他鞋底的一团黑灰。
白恒一走过来时只听见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十分不解,却苦于看不见,只能茫然地问荆白:“什么情况?”
荆白移开脚尖,随意地踢散了地上的碎片和黑灰,任由其散落荒野,顺便攥住了走近的白恒一的指尖,非常平静地说:“没什么,风刮过来的垃圾罢了。”
“真的假的?”白恒一显然不太相信,但他一个盲人,被荆白拉着,也只能转过身,往回去的方向走。
荆白抓着他,将灵棚焚烧的焦黑废墟留在身后,语气平淡无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恒一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荆白意识到他想说什么,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真名这个不算——”
白恒一侧过脸,冲他笑了笑,荆白看出一点狡黠的意味,听见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可没说啊,是你自己说的。”
荆白:“……”
白恒一听他不肯说话了,猜他多少有些赌气,晃了晃荆白被他握着的手掌,还没开口,嘴角已经先弯了起来。
他笑眯眯地正要再说话,就听荆白忽然说:“除了这个名字,也没有了。”
白恒一怔了怔。太阳还未升起,但天色已经渐渐转亮,皎洁的晨光照在荆白身上,他注视着白恒一的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干净。
“除了这个名字,别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也没有其他再瞒着你的事了。”
对荆白来说,他确实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因此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语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白恒一却忽然愣住了。
他的眼睛被黑布遮着,荆白却瞧见他的嘴唇和下颌似乎都在微微发抖,好像荆白这句话忽然触动了什么,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制地震颤。
“可是……”荆白感到白恒一握紧了他的手,他好像在努力克制什么,握得荆白的手都在发痛,最后却只说:“可是我——我能说的太少了。”
荆白的眉头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不止一次表明过态度,但白恒一好像总是很在意这件事。他这次终于忍不住道:“你说不出来的话,我们早晚都会查出来的。而且,就算触犯禁忌,也只疼在你一个人身上。”
“如果你都没觉得这件事不公平,为什么又觉得我会在意?”
白恒一这下终于不说话了,荆白反倒笑了一下。
既然开解不了,那就索性把问题直接抛回去。看白恒一哑口无言的样子,他的心情反倒好了起来。
远处的天际泛起了亮光,是太阳快出来了。
熹微的晨光落在白恒一身上,显得他肤色有些发灰,衬着他身上那套黑色寿衣,透出一股瘆人的死气。
荆白瞧着他这身打扮,越看越不顺眼,索性加快脚步:“走了,你这身衣服得赶紧换掉。”
白恒一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用空余的那只手在身上摸了几下,震惊地道:“我……这身衣服谁给我换的?!什么时候换的?那我不是被看光了吗!它们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啊!”
荆白本来是不高兴那些东西给白恒一换了一身寿衣,却没想到白恒一的关注点在这里。他被白恒一说得有些想笑,到底忍住了,凉凉地道:“无所谓,反正那些东西都已经烧没了。”
饶是白恒一,也禁不住沉默了片刻:“……你还是给我讲讲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他们渐渐走远,两个携着手的影子也被拉长。
灵棚所在的方向接近村子的最西边,回去须得向东走。茫茫的旷野被留在背后,太阳则在他们前方渐渐露出了金红的脸。
晨光逐渐明朗皎洁,仿佛要洗净一切。
两个远去的身影也由此亲密地相融,像两棵站在一起的、生生相息的树。

第302章 阴缘线
回去的路上,就是太阳逐渐升起的过程。守了一夜的月亮逐渐消隐,阳光穿透云层,并不炽烈,落在脸上,只感到微微的暖意。
荆白带着白恒一,两个人逐渐走回了有房子的地方。
回来这一路,荆白把白恒一进入棺材之后的事都和他说了一遍,包括他路过了一间带围墙的小院的事。
“一会儿应该还会路过,”荆白朝前方看了一眼,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大致的距离:“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人。”
白恒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深思的神情。优美的唇线抿了起来,面部线条不自觉地紧绷。
荆白一眼便看出他在想事,便道:“你有什么猜测吗?”
白恒一回过神来,从从容容地笑了一下,说:“纸人来访,必有缘故。不管是我们,还是前天的张思远和贺林,应该都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那我想,或许就是这个村子里,人人都会遭遇这档子事。”
这些荆白昨夜路过时就已想过了,但他很乐意听白恒一再说一遍,这时便随口“嗯”了一声,道:“然后呢?”
“张思远和贺林遇到的是红事,但他们肯定没有真的结婚;我们遇到的是白事,但我也没有真的死。这说明无论红事还是白事,都只是这些纸人上门的借口而已。”
荆白听到这里,也只是转过头,多瞧了他一眼:“这是最基础的,人人都能想到。你肯定有别的想法。”
荆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很了解白恒一。这种程度的推断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不可能让他认真想这么久。
白恒一因为失明,不太喜欢发表意见,时常一笑带过,但荆白知道,他是个相当有成算的人。他这样的脾气,不确定的事肯定是不愿意说出来的。但这不代表荆白不会问。
白恒一神色显出几分意外,似乎没想到荆白能一眼看透他的想法,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确实,但现在只是没有根据的猜测。路过的时候去拜访一下,就知道这猜测对不对了。”
荆白认真地看着他,他也没说话,但蒙着眼睛的青年仿佛能感觉到他的注视,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他顿了顿,笑意中透出几分无奈,终于还是说道:“好吧。我猜,那个院子里住的是一号。”
那不就是季彤和罗意?
虽然说了,却只有答案,没有缘故,荆白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肯定是不会说了。
荆白不喜欢和人绕弯子,这要是换个人,荆白总有手段逼出自己想听的话。但此时此刻,他看着身边人弯弯的嘴角,心里反倒放松了一点:白恒一能打起精神卖关子,总比他一直闷闷的好。
反正如他所说,这个猜测对不对,一会儿就能见分晓了。
白恒一虽盲,有荆白带着,脚程却并不慢。天色还没完全转亮,两个人已经走到了那个小院前。
院门紧闭,也不知房主起床了没,荆白只能试着在院门口敲了敲,提高声音道:“有人吗?”
两人在门口等了片刻,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荆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太阳虽然已经升起来了,却也没出来多久,估计现在时间大概就六点多钟。若这间房子的房主正常进行了供养,很可能精力不济,还没起床。
院门关着,房门当然也看不见具体什么情况,虽然翻墙对荆白来说易如反掌,但现在的情况和昨天在张思远家不同。
这院子的房主大概率还活着,如果贸然翻墙闯入,就太冒犯了。
荆白又敲了一次门,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便无意再耽误时间,对白恒一道:“走吧,他们可能还在休息。你先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了。”
白恒一早摸出来自己被换了一身寿衣,自然知道荆白为什么看不顺眼。他应下来,两人便继续往回走。
还没来得及走到家门口,荆白拐了个弯,就在路上撞见了满脸憔悴的一男一女。
荆白一见这两个人,眉头便微微一扬,对白恒一道:“你猜对了。”
对面的这两个人,可不正是季彤和罗意?
还没拐弯时,白恒一就说有脚步声,果然转过来便看到了人。
季彤脸色惨淡,眼圈下面一片青黑,看上去注意力也不太集中,走路都有点打飘。罗意看着还挺有精神,他先看见了荆白,眼前一亮,抓着季彤的胳膊用力晃了晃。
季彤看着无精打采的,被他晃了好几下,才抬起头来,恹恹地说:“怎么了……啊!!!!!”
她一抬眼,先看见的是白恒一。
白恒一那身衣服是丝质的,宽袍大袖,没有扣子,衣襟也是反的,一看就是死人穿的。季彤原本就神志恍惚,一看他这打扮,哪里回得过神,尖叫就是她的第一反应。
还好,正是惊魂未定时,她一转眼看见了荆白。
荆白虽然穿的也是睡衣,但总比寿衣正常。季彤原本想打个招呼,却见两人又拉着手。
她按着自己还在狂跳的小心脏,只觉上前也不是,跑路也不是,一时有点无所适从。
气氛尴尬时,还是罗意试探着先用手语和两人打了个招呼,荆白也冲对面两人点了点头。
白恒一知道多半是自己这身衣裳惹的祸,只能抬起手挥了挥,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道:“早上好。”
他说了话,对面的两个人才放下心来。
两边面对面走近,季彤隔了几步远就停了下来,犹豫着道:“二位,你们……怎么这副打扮?”
荆白淡淡道:“说来话长。”
他指了指两人回来时的方向,说:“那边那栋房子,是你们家吗?”
季彤脸色微变。她点了点头,道:“是我们家。”
荆白面色波澜不惊,目光从高个子女人眼下的青黑处一掠而过。他平静地说:“那今天,可能就要轮到你了。”
季彤倒吸了一口凉气:“路哥,你——你什么意思?”
荆白冷静地看着她:“你先说吧。你现在这副模样,昨晚难道真的什么也没听见吗?”
季彤叹气道:“我‘供养’完阿意就昏睡过去了,阿意可以替我做证。要说听见什么,我真没有,因为我没醒过。”
她说完这句话,荆白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季彤想起昨天荆白曾把张思远的身份卡扔给她。他性格虽然冷淡,却光明磊落,绝非不可信之人,但前提是她必须表现出相应的诚意。
想到这里,她彻底打消了隐瞒的心思,用力搓了一把自己的黑眼圈,苦笑道:“但是……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罗意在旁边点头,打手语示意季彤昨晚的确辗转反侧,睡得不好。
荆白点了点头,冷静地追问:“梦的内容是什么?”
季彤显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吸了口气,语气变得恐惧起来。
“梦里很混乱,很多纸人来来回回地跑,前面我记不太清了……但是到后面,我梦见了一个很多很多人的出殡队伍。”她语气变得很空洞,像是陷入了回忆。
“那些纸人,前面有两个年画娃娃似的、长得很高的小孩打头,后面的都长得都差不多。还有几个人,抬着一口很大很大的黑棺材。他们漫天撒纸钱,一边撒,一边还呜呜地哭。那声音听起来……”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荆白握着白恒一的手紧了一下,面上却未起波澜。
看着季彤犹带恐惧的眼睛,他镇静地问:“除了哭声,有没有别的声音?”
季彤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你也听到了,对不对!确实有个小女孩的声音!特别尖特别亮的嗓子,还唱了几句歌。”
她说到这里,双臂都抱了起来,像是说话的内容让她觉得很冷似的,连同嗓音都在发颤:“可是我当时迷迷糊糊的,没太听出来她唱的到底是什么……醒来之后很努力地想了,也想不起来。好像唱了什么纸——最后又说了什么红线?总之、总之特别特别瘆得慌。”
季彤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带上了鼻音,眼泪都快下来了。她原本是个头高挑,身形健美的女人,但昨晚的供养和一夜这样的噩梦极大地消耗了她的心神。
她反复吞咽了好几下,又用力捋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才忍住了喉间的哽咽之意,对荆白道:“路哥,你们昨晚遇到了什么事,能不能说说?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我没跟你们胡说八道。那真的不仅仅是个梦!”
罗意也连连点头,在旁边打手势。
他虽然是聋的,什么动静也听不见,但是昨晚一定有什么东西经过了他们的房顶。他感觉到房顶震了好几次,当时正好是季彤睡得最不安的时候。
他发现不对,想要叫醒季彤,却发现她虽然睡得不安稳,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直到天刚刚亮起来一点,季彤才突然猛地惊醒过来。
白恒一看不见罗意的手语,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最适合当这个中间人的季彤情绪濒临崩溃,荆白看明白了罗意的大致意思,低声翻译,罗意看着他的唇语频频点头。
白恒一听完,脸上也露出明悟之色。当然,作为昨晚被出殡的那个人,他并不觉得如何恐怖,因而神态格外淡定。
荆白转述时盯着他的脸,心里也不禁有些好奇。
白恒一真的猜对了。只是,为什么能猜到,缘由他没有透露。
季彤这时终于忍不住道:“路哥,你刚才说轮到我了……”
她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抽泣了一声,用力擦了几下眼角,才问:“你说的,是不是就是和张思远他们一样的事?”
她知道的应该确实都说出来了,荆白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是季彤二人,这事实在没什么疑问了。荆白道:“你应该记得,昨天我们在张思远的房子那里相遇,就是因为白恒一在前天夜里听到了那个方向有人吹打奏乐,还是娶亲的动静。”
季彤连连点头,虽然发现异常的形式不一样,但她也在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这个。
她不是没有产生怀疑,因此清晨时分一惊醒过来,看到罗意在一旁急得打转,就连忙拉着罗意去张思远的房子探查了——他们当然也想去找荆白,但不知道荆白的房子在哪儿,就只能再次跑到张思远那里去,想看能不能再发现什么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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