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门逐渐合拢,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这个场面极其凄凉,看上去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荆白却丝毫没有上前救他的意思,反而优哉游哉地往后退了一步。
赵龙又惊又怒:“你——你!”
荆白歪着头,露出一个在赵龙眼中极其可气的微笑:“哦,怎么,不继续装了?”
在他的注视中,“赵龙”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往门口处走了一步,但他根本无法越过门扇处的那段空隙,他显然恨毒了荆白,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字一字,森然地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荆白根本不将他的恨意放在眼里,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那个方宅的招牌,轻松地道:“本来只是怀疑你,看到方宅之后就确定了。”
赵龙同他说话,要约他一起走的时候,他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赵龙”有些古怪,不管是行为,还是语气,都和他下午说话的这个赵龙不太像。
而且,他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正好是他一脚踩空,险些从山坡上跌落,因此失去“中间人”踪迹的时候。
但荆白虽然怀疑,却不是很有把握。
他和赵龙毕竟只在今天上山的时候,和下午时有过交谈,荆白对于赵龙的行为举止说不上很熟悉,虽然觉得有些违和,却也不敢完全认定这个赵龙是假的。
“赵龙”走到他前面等他那一瞬间,他手扶在石头上,脑子里飞速思考着。
此时天又已经黑了,眼前只有这么一条下山的路,他只有两个选择。
如果不和这个赵龙走,假如赵龙是人,他等于拒绝了一个可以一起同行的伙伴,需要一个人走夜路,在黑漆漆的山里,危险性恐怕更高。
如果这个“赵龙”不是真正的赵龙,那就必定是某种会拟出人形的怪物。
荆白拒绝和他同行,说不定他接下来就会躲在哪个看不见的地方,到时候它在暗,荆白在明,反而更不安全。
在这种情况下,把这个不明确的人放到明处,哪怕要和他同行,也是更好的选择。
荆白在极短的时间内飞速想清楚了利弊,虽然不清楚眼前这个“赵龙”的底细,仍旧同意了和他一起走。
但当他的手拂过石块的时候,在那块支出来的石头的一角,他感到指尖触到了凹凸不平的纹路,似乎是刻的字。
赵龙还在前面等着他,石头的大部分也都埋在土里,这时候挖出来看显然不现实,荆白只好把摸到的纹路记在心里,和赵龙同路的时候,心里就不断地描摹着摸到的那几个笔画。
点、横、横折勾、撇。
他很快拼出了石头上的那个字,但是身边的赵龙全程表现得非常正常。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淡淡的月光引路,路上除了风摇动树叶的沙沙声,就是他们走路的脚步声。
这个拼出来的字,像是一个孤悬的线索,和他现在身边的情况并不挂钩?
荆白也不明白,但他留了个心眼,只和赵龙走并排,不让他落到自己背后,也不让他走前面领路。
也因为如此,赵龙几次停下来踌躇不定时,他也都停下来,等到赵龙走了再走。
不得不说,这个赵龙表现得实在很逼真。尤其是之前他看到前方的亮光,竟然率先停下来怀疑荆白。
荆白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几乎要相信他就是真的赵龙了。
后来,他找机会伸手掐了一把赵龙的胳膊,确实是温热的,赵龙的反应看上去也很正常。
荆白心情放松了一些,但仍然保留了一定的警惕,不肯让赵龙走在他身后。
赵龙说他“好心”,荆白不露声色,根本没有应答。他以为荆白是不想让他掉队,其实……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赵龙,荆白从来没有信任过他。
两人继续往前走,等看到前面的光源来自两盏白灯笼,还有一个亮着灯的宅院,荆白就很难不生疑了。
两盏白惨惨的灯笼挂在门前,何等不祥,怎么看都不是一间正常普通的农家宅院——远的不说,近的,哪怕是陈婆过寿的时候,陈宅的门前挂的,也是两盏大红灯笼!
两人越走越近,终于近到能看见两盏白灯笼之间,挂着的大宅名字,写的是方宅。
这个方字,不正是荆白从石头上摸到的字吗?!
只是,所谓的“方宅”里亮着灯,荆白又有些不确定了,毕竟第一天晚上的木屋,就是亮了灯的能住人,不亮灯的就不能住,有没有可能那个方字,是用来提醒他,第二天确实是需要换房子住,而给出的房子,正好就是这座方宅?
这是进入副本以来,头一次荆白感到异常纠结的线索。
这个副本中,他再没遇到可信的同伴,副本的要求看似简单,给出的线索却个个孤立。
即便到了这种攸关生死的时刻,荆白仍旧抓不到头绪。
他心中思绪万千,向来雷厉风行的行动派,看着眼前的黑色的宅门,一时竟然做不出决断。
他尚在犹豫,赵龙却忍不住了,荆白看见他和自己打手势,主动表示要上去叩门。
就这个动作,让荆白从犹豫中猛然惊醒——
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赵龙!
赵龙此人,荆白不能说很了解,但能感觉到他的性格非常谨慎。
今天建房子的时候,荆白就感觉到隔壁的6号地里,赵龙一直在观察他。
尤其是第二堆砖块出现以后,没有人率先去搭建积木,众人谁都无法确定,其他人的房子里面,是不是也出现了第二堆砖块。
那个时候,荆白就已经注意到,赵龙的目光一直注意着他,包括在他另一边的崔风也是。
只是荆白当时谁都懒得搭理,有了自己的判断以后,就顶着众人注目,第一个走进了房子里去干自己的活儿了。
赵龙这样的人,连“搭房子”这种危险性相对低的事情,都不愿意第一个尝试,怎么可能在他也在场的情况下,率先走过去扣方宅的大门呢?
这个假的“赵龙”,这么长的时间里都兢兢业业地扮演着赵龙这个人,甚至几度停顿、怀疑,表现出瞻前顾后,不愿意往前走的那副德行,几乎将荆白骗过去了。
他一路铺垫着,将荆白引到了终点的陷阱旁,终于心急了起来——见荆白犹豫着不肯往下跳,“赵龙”自然忍不住想推他一把。
谁料就这一点心急,就让荆白看出了马脚。
荆白不动声色,同他一起走到门前,见赵龙上去就要叩门,连忙制止了他。
“赵龙”显然还想继续演下去,听话地停了下来,荆白一边眼睛不错地盯着他,一边附耳到门上,听门里的动静。
门里,会不会有其他东西,比如“赵龙”的同伙?
荆白没听见任何动静,心里才稍微松了一些,他甫一起身,赵龙便迫不及待上前,哐哐地叩响了门环。
荆白心里有了成算,如何还会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要如何将这出戏演下去。
赵龙接连叩了两次,大宅中都像之前一样安静,无人应答。
荆白心中却知道,这“方宅”的主人,说不定就站在自己旁边,又如何前来应门?
“赵龙”连叩两次不开,脸上现出迷茫的神色,荆白见他有意接着装,自然不会揭破他的画皮。
他也不说话,只是摆出一副困惑不解的姿态,表明自己对当前的情况毫不了解,也无法说出任何有用的办法。
果然,他不发话,“赵龙”便开始演独角戏,荆白听他开始喃喃自语,像是十分不理解似的,大意是既然有座宅院在这里,怎么可能不能住呢?
相比他之前的精彩演出,到这里,为了强行让荆白配合,他的演技就显得十分拙劣,荆白差点没笑出声来!
在“赵龙”说出借宿这两个字之前,两人说话时,都是怀疑居多,可从来没提过要住在这座宅子里,赵龙现在张口就要问借宿的事情,岂不是欲盖弥彰?
荆白意识到这出戏恐怕必须得陪他演完,才能摆脱这座大宅,好在……他已经有了主意。
他微不可见地吸了口气,这才忍住了脸上的笑意,紧接着,他脸上出现了兴高采烈的神色,像是真的被“赵龙”提示到了一般,按着“赵龙”的暗示,说出了对方想要的答案。
是不是要提出借宿的要求,才能进去呢?
赵龙从善如流地采纳了他的建议,荆白看着他脸上略带兴奋的笑容,心道,看来话说对了,这次应该是成了。
但为了不继续在这浪费时间,眼看着他的手都扣到了门环上,荆白还补了一句:“事不过三,要是再敲不开,咱们就回头看看别的路。”
嘴上的话说得随和,眼睛却是冰冷的。
荆白心道,难不成,这还能不开?
果然,赵龙这次一敲,门扇立刻活动起来,发出“嘎吱”的响声,很快,两页门扇在他们眼前轰然洞开!
说时迟那时快,荆白他往后退了两步,见门开的一瞬间,原本灯火通明的大宅灯光骤然熄灭,他再不犹豫,见赵龙似要转头,使出浑身力气,将“赵龙”推了进去!
“赵龙”脚下一个踉跄,被他推进了方宅,殊不知荆白本人也吃了一惊。
这个东西必然不是赵龙,但是……它也不是鬼!
就如同他捏过的一般,这东西有体温,触感宛如活人,唯独荆白在推他时,感到他沉重无比,亏得他毫无保留,尽了全力才将它推了进去。
那东西直到被推进去,似乎才反应了过来,在门内对着荆白发怒,荆白抱起双臂,露出百试不爽的、能把鬼气死的微笑,脸上高深莫测,心中却是暗暗惊心。
它是个什么东西?
第130章 建筑队
两扇大门以缓慢的速度不断合拢,“赵龙”似乎要发狂了,透过将要合拢的门缝,荆白感觉到那仇恨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赵龙”嘶哑地道:“是你先动的,是你先惊扰了他——”
“我只不过是一个引路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眼见着两扇门之间只剩了一个窄缝,他忽然扑了上来,荆白眼见着他的手指抠着门缝,一瞬间那指节就变大变粗,还生出了许多灰黑的毛发……
“放我出去,放%^$*”
最开始,荆白还能听见像是人声的叫喊,到最后,就只剩下了含混不清的嘶吼。
那几根粗大的,长满毛发的手指还卡在门缝中间,死死地朝两边掰着,门后传来的是疑似动物嚎叫的声音,荆白实在好奇门后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门后的东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接近,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大吼!
那吼叫中似乎蕴含着它极度的愤怒,仿佛被这股愤怒激发了力量似的,荆白眼看着即将合拢的门缝,竟然被硬生生掰开了一些!
荆白没有后退,在他看来,这只是这东西的垂死挣扎,如果它真的能对抗这扇门——或者说是这座宅院的力量,它早该冲出来撕碎荆白了。
果然,它没能冲出来,只是门缝变大了一些,它的身体挤在门扇的缝隙中,荆白能看见的,也只有一片灰黑的毛发——
荆白感到一股阴冷的目光扫过他的头顶,他抬头回视时,看到一只血红的眼睛正在窄缝间,那眼神极其怨毒,正森森地看着他。
原来这玩意竟然是这么高大的一只怪物。
荆白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它的身高起码接近三米,荆白看到他的眼睛是在门框顶部的,几乎已经顶在门上了,也难怪它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将两扇正在合拢的大门掰开。
但即便它看上去如此高大健硕,它的力量也不足以对抗这扇门,门扇依旧在缓慢地闭合,怪物也不得不松开了自己扣在门缝间的双手。
荆白感觉到地板的隐隐震动,他反应极快,立刻往后连退几步!
与此同时,荆白听到门里传来充满痛恨的怪物的惨嚎,最后,不知为什么,又变成了“赵龙”的声音,满怀恶意地道:“不过早一步,晚一步而已……既然已经来到了吴山,你总归要留在这里!”
这恶毒的诅咒没有给荆白带来任何伤害,毕竟进了副本,有危险是必然的,但是他有信心,自己能活到最后。
它的话音刚落地,黑色的两页门扇便合上了。
门一合上,荆白脚下就传来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晃动!
荆白重心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发现离这座宅子越远,晃动就越小,于是接连后退,直到能稳定住身体的平衡为止。
这座农家宅院竟然就在他眼前塌了,被怪物的毛爪子扒拉过的两页门扇直接消失不见,等荆白站直了身子,就见眼前这栋方才灯火通明的大宅,竟然转眼就变成了一方砖瓦堆起来的坟头!
荆白呼吸一滞,他猛地反应过来,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何时误入了一片坟地!
头顶的月亮无言地替他照明,荆白只觉周身泛起一阵凉意,转头看了一圈,才察觉原来四周包围着他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荒坟!
放眼看去,少说也有几十个坟头。
坟头上还有不少长着草叶枯藤的,微风一吹,就像有人说话似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荆白一低头,见自己的一只脚竟然还踩在这半圆的坟头上,连忙将脚放了下来。
周遭全是零落的孤坟,有的是突起的一个小土包,有的用砖石堆了个形状,显得他面前这个坟包格外地显眼。
他脚下的坟头呈一个大大的半圆形,那一整个半圆,都是拿砖石堆垒起来的,看上去十分豪华。
这些坟包唯一相同的,就是无论是气派还是简陋,它们都只有一个坟包,没有墓碑。
别说石头做的了,连最简单的木牌的墓碑都没一块。
这是一片孤零零的荒坟,荆白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了这里来,恐怕方才和“赵龙”走路时,已经陷入了这些坟茔的迷障,他应该是从一脚踏空,滑落下来开始,就偏离下山唯一的路了。
那怪物扒着门缝的时候说:“是你惊动了他……”
其他的实在说不上惊扰,荆白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他踏空时抓过的那块刻着方字的石头。
眼前的农家宅院坍塌成了一个坟茔,却没有墓碑,这样看来,他抓到过的那块刻着字的石头到底是什么,也水落石出了。
那块石头,就是这“方宅”主人的墓碑。
但是刚才被坟茔关进去的怪物,和“方宅”的主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线索太少,荆白想不出所以然,但在这片荒野孤坟中久留也不是好事,但这满眼的坟头,就连自认方向感不错的荆白也辨识不出方向了,索性越过眼前坟头,继续往前走。
沿着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出去吧?
荆白这次走得十分小心,一边看着远处,一边又要时刻注意脚下,免得踩踏到其他的坟头,或者再触碰到其他人的墓碑,被带到其他路上去。
但他越往前走,越觉得心下发凉。
这片坟头……似乎根本看不到头。
坟茔的分布,越往后越是稠密,堆着砖石的坟也越来越多,荆白走在其间,只觉得连转身辗转都很费力,偌大的一座吴山,少说也有四五百个坟头。
这里到底死过多少人,或者……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荆白好不容易走出了这片乱坟岗,忽然眼前一亮——前方是一片柏树林!
这片长得高大的柏树林,荆白是有印象的,当时上山的时候,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片这样的柏树林。柏树在吴山上并不少见,但荆白认出来,是因为这片柏树林中,有一棵柏树也不知是不是品种不同,生得极高,比别的树高出好长一截,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意味,荆白走到山路的高处无意间回头时还能看见它。
荆白这时一眼就认出了那棵特别高的柏树就在自己的左前方,有它指引方向,荆白立时就有信心找回原路了。
这时也顾不上什么树林能不能钻了,一切都没有下山重要,好在走出那片乱坟岗之后,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荆白很快就找回了上山的那条路。
他看着山下星星点点亮着的木屋的灯光,就知道自己离山下已经不远了。
看来,之前同“赵龙”走的那段路,虽然绕了一圈,却也不完全是幻觉。他们确实是往山下走了好一阵子。
荆白正要沿着山路继续往下走,忽而注意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这山下的灯……是不是少了几盏?
都看见了,荆白就忍不住点了点数,一点出来,他的脸色就变得严峻起来。
亮着灯的原本是十四间木屋,现在变成了十一间。
这是……死了三个人?
荆白知道没有完成任务,留在了山顶的罗小兵或许是死了,但另外两个人是谁?
荆白知道,自己今晚恐怕是无法得出结论了,他昨晚是第一个被小羊领走的,并不知道其他人到底谁住在哪个木屋。
他在山路上驻足看了片刻,没看出别的异常,只好继续往下走。
回到了正常的山路上,下山之路更是无比顺畅,荆白很快就回到了今天上山的那个路口。
也不知是不是他耽误了时间下山太晚了,荆白直到回到自己的木屋,都没有撞见过其他人。
当然,可能也和小羊那座房子地处偏僻有关,荆白昨日便发现了,小羊带他去的那条路,只有这一间木屋是能住人的。
荆白走到门口,想了想,没直接进去,轻轻叩了叩房门,听见木屋里传来一声兴高采烈的“咩——”,才进了门。
很难形容一只羊是怎么“坐”的,但是小羊的确正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上,像是在等他回来。
它面前并没有吃的,只有对面那个位置上摆了一份晚餐。
见荆白来了,它轻巧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殷勤地走到摆了晚餐的椅子旁边拱了拱,示意他过去。
荆白也不同它客气,进来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只有下午吃了干粮,喝了一碗清得见底的粥。
即便荆白不贪口腹之欲,下午那一餐,也连填饱肚子都说不上。他此时早已饥肠辘辘,见小羊邀请了,便爽快地在椅子上落座。
不知为何,这一餐的食物比上一餐好了一些,至少粥里能见到米粒的影子,而且,粗糙的杂面窝头,口感也变得细腻了,像是用精面做的。
这个副本是越往后,吃得就越好吗?
荆白下午时就注意到了不同的动物房主,吃的东西的规格似乎差了许多,但他到现在也没明白这些房主和食物的联系到底在哪里,而下午吃了山珍海味的丁武等人,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他一边想着,一边毫不犹豫地将面前的食物风卷残云般消灭了,毕竟这个副本只有房主能提供食物,如果不吃,按这个体力消耗的程度,饿两天恐怕人就该不行了。
他吃完了东西,小羊就来到他脚边来回打转,荆白心不在焉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小羊一点也没察觉它的不专心,毛绒绒的小身体在荆白怀里蹭来蹭去。
小羊单方面地贴了荆白一会儿,便冲着卧室“咩”了一声,似乎在提醒荆白该睡觉了。
荆白虽然满脑门子问号,但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也觉得休息更重要,他正准备去洗漱,门外却忽然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一个稳重的男声道:“路玄,是我,赵龙。你在吗?”
他一说话,小羊就似乎不高兴了,荆白眼见它哒哒迈着蹄子跑到门口,冲着门外咩咩叫了起来!
怎么又是赵龙?
不管是真是假,今天看他那张脸,已经看得够多了。
无论门外站着的这个是真赵龙,还是假赵龙,荆白都有点不想再应付了。
小羊也似乎很不欢迎他,隔着门对赵龙咩咩地叫个不停,赵龙还没再说话,荆白已经听见了他的小鸟也开始叫嚷起来:“呱——呱呱!”
小羊不甘示弱:“咩——咩咩!”
乌鸦似乎生气了,继续喳喳大叫:“呱呱呱呱——”
小羊还待再咩,荆白已经先受不了了,抢先一步打开了房门。
正捉着鸟翅膀试图教育的赵龙:“……”
他看见荆白,先是松了口气,见他脸色发黑地盯着自己手中的小黑鸟,神情微微一僵,连忙放开了它,任由小鸟呼啦一下扑腾起来,气呼呼地啄着他的鬓发:“啊,你没事就好。”
荆白警惕心大起,面上却不动声色,摆出一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样子:“何出此言?”
赵龙脸色沉了几分,男人眼中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飞快地从头到脚将荆白扫视了一遍,很快转过脸去,匆匆道:“算了,没事。”
这眼神荆白就很熟悉了。
当时崔风捂着喉咙窒息的时候,赵龙就是这么看他的。
荆白知道,这应该就是真的赵龙。他默默看着男人没有任何停顿,带着自己的小鸟,眼看就要走出木屋的光能照到的范围,终于开口道:“等等。”
赵龙回过身来,却没走近,站在光与黑暗的边缘处,谨慎地观察他:“你还有事?”
荆白确认了他是真人之后,也不再试探,看着赵龙精光内藏的眼睛,平淡地道:“你下山的时候,是不是见过我?”
赵龙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荆白,见荆白神色坦然,没有丝毫动摇,小羊还在他腿边打转,神情才松缓了一些,道:“我下山那会儿,看到了一个很像你的人,和一个黑影子走出了山路……”
那黑影身形十分庞大,几乎将荆白整个人笼入了它的影子里,赵龙是先看见了那个黑影,才看到了他身边的荆白。
下山的时候,赵龙本来和荆白打的是一个主意,想追着中间人下去,后来发现别说中间人了,他连荆白都很难追上,只好放弃。
但后面的人也被他甩开了一段距离,赵龙又不想在山上耽搁,没奈何,只好闷头往山下走。
下山毕竟是从上往下走,看着脚下的路时,也能看到山下的部分情况。‘’
赵龙视线掠过某处时,忽然发现下方的树林在月亮下的阴影,好像比他上一次看时多了一大块。
他不禁驻足看去,看清楚时,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那哪是一块普通的阴影,分明是个身形巨大的黑乎乎的怪物!它旁边还有一个人穿着工服,显然是进副本登塔的人。
赵龙隔得远,看不清脸,那人又被阴影盖住了,只能看得出身形细长高挑,走路飞快。
赵龙都不需要细忖,符合标准,下山还能走在他前面的,只有路玄!
但是路玄,怎么会和那么大一团黑影在一起?!而且他们走的那条路,显而易见的不是山路。
下山的那条路是纵向的,分明地隔开两边的树林,可路玄和黑影肩并肩地走着,眼见着就要走进林子里去了!
赵龙背后冷汗直冒,试探着喊了一声:“喂——路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