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更想铲除的是从小就和他不对付打盛弘新,虽然暂时没收到盛弘新招兵买马的消息,但身为太上皇唯一仅存的皇子,年富力强,手中握着兵权,盛弘新对五皇子的威胁太大了。
就算他们曾经没有过节,五皇子也不可能放过他。
“拟旨,请朕的六皇弟回宫参加朕的登基大典,朕和陆老将军十分思念六皇弟,六皇弟一定要准时到。”
“是啊殿下,五皇子以老将军的性命威胁您,必然对您起了杀心!”
“老将军断然不希望您以身犯险,请您三思呀!”
一道道身影接二连三跪在盛弘新面前,恳请他打消听召回皇都的念头。
盛弘新面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他如何不知老五的狼子野心,可他的母妃,他的外祖父皆在老五手中,他不可能视若无睹。
如果连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又该如何保护天下苍生。
盛弘新目光坚毅,抬手制止下面人的劝说,“本王心意已决,不必再劝。”
“主子!”
“殿下!”
事不迟疑,盛弘新立马调派人手准备护送他回皇都。
“周盐,粮草数量可以支撑多久?”盛弘新询问。
长时间跟随在凌息身边做事,近来独当一面的周盐没有畏惧,在一众将领谋士面前站起身,干脆利落汇报情况。
一开始进屋瞧见周盐一个小哥儿出现在此,心有不悦的将领谋士们,听了他缜密详尽的报告后,逐渐放下成见。
“从闭城到域阳一路皆有与师父合作的商贾,大军若缺什么,尽可联系他们,不必担心粮草运送不及时的问题。”周盐由衷佩服师父的神机妙算。
跟他有同样感受的人不在少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震惊于凌息的未卜先知,居然提前为殿下铺好了路。
凌先生果然是神仙下凡,来助他们殿下一臂之力。
后来投靠宁王的谋士们目瞪口呆,脑中思绪万千,关于宁王殿下身边有仙人相助,他们自然有所听闻,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神仙得敬畏。
不过实际上他们大多清楚明白,这都是王孙贵胄招揽人心的手段,哪有那么多神仙降世,辅佐未来君王,神仙闲得慌吗?
然而,等他们到了宁王麾下,听了那位凌先生的事迹,见识过出自凌先生之手的新奇物件,现今再目睹凌先生料事如神的能力,他们不得不相信,那位神秘的凌先生肯定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来辅佐未来君王。
宁王乃天命所归!
盛弘新莫名感受到一道又一道炙热的视线,身子僵了僵,凌息给他把路扫平到这种程度了,他要是还能输给老五,真真要以死谢罪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商议,最终决定兵分三路,盛弘新带一路人遵照五皇子旨意回域阳参加登基大典,另外一路人伪装成普通百姓四散开,各自前往域阳。
剩下一路精兵翻越险峻的高山,以最短路线抵达域阳,虽然路线最短,但他们的危险系数最高,幸亏这群人都是经过霍琚严格训练的将士,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天气越发寒冷,域阳的天空纷纷扬扬落下细雪,官兵将一具具冻得硬邦邦的尸体扔上板车,他们生前活得毫无尊严,死后亦似垃圾被堆叠在一块儿,倒入乱葬岗随便处理掉。
“快点,巷子里又发现具尸体,妈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会儿挤在一块儿死,老子好几天没休息过了。”
“谁不是呢,陛下即将举办登基大典,可不能让这些贱民污了大人们的眼。”
两人絮絮叨叨拉着板车继续自己的工作。
没人在意今年域阳冻死的百姓比往年多,天子脚下都是这样,何况别的地方,五皇子尚未举办登基大典,对外仍旧以太上皇的名义行事,秋收一到,赋税翻涨,无人关心百姓今年冬日靠什么填饱肚子,就如同寒冬已至,路有冻死骨,亦无人过问。
“陛下,北绒多次犯边,重新开始劫掠,是否需要出兵平乱?”一位大臣站出来征询五皇子的意见。
登基大典虽未举办,五皇子却已坐上龙椅,勒令所有人俯首称臣,亲眷掌控在别人手中,大臣们能有什么办法,不得已按捺怒火,依言照办。
五皇子凉凉扫他一眼,“看来黄大人家财万贯,自愿捐献钱财为大军购置粮草,朕先替边疆将士谢过黄大人慷慨解囊。”
黄大人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嗫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我……我……”
他没来得及反驳,五皇子已下旨让户部下朝后随黄大人走一趟。
黄大人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问一嘴,尚未提任何意见,便落得个抄家的下场,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其他大臣见状,内心凄凉,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五皇子单手支颐,眼神冷冽,“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发生刚才那么一出,谁敢站出来进言,嫌自己脑袋太沉急着摘掉吗?
原本打算提一提不少地方遭遇雪灾,希望陛下能拨款赈灾的大臣,霎时按下恻隐之心,到底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五皇子明显不欲他们拿政务烦他,黄大人恰巧撞枪口上,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朝堂上下人心惶惶,沉默不言,保皇派期盼着宁王能够早日成事。
可当宁王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心脏一梗,两眼一抹黑。
老天爷,他们唯一的希望,太上皇的独苗苗,居然傻不愣登进了虎穴!
五皇子召你来,你就来?这么老实的吗?!小时候你不是最叛逆最不听话吗?
什么?五皇子以岳老将军性命作为威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岳老将军是战功赫赫的大英雄,五皇子真杀了他,肯定会遗臭万年!必然有所顾忌。
可转念一思索,五皇子干过的那些事,他好像真不在意什么身后名。
“哈哈哈……六弟,好久不见,为兄甚为想念你。”五皇子龙袍加身,大笑着朝盛弘新展开双臂,作势拥抱他。
盛弘新往旁边一站,避开五皇子的动作,“别假惺惺了,恶心。”
一如既往地不给五皇子好脸色。
五皇子阴沉下脸,“六弟,你还是那么不乖,这就是你对待兄长该有的礼节吗?”
盛弘新嗤笑,“礼节是对人用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大胆!”五皇子身边的侍卫怒呵一声,正要拔刀。
却不料,五皇子神情陡变,从他腰间抽出佩刀直接抹了侍卫脖子,鲜血飞溅,喷了五皇子一脸,侍卫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身体直挺挺摔倒在地。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贱奴!”五皇子手中的刀狠狠在侍卫尸体上来回穿刺,直到累了才把刀随手一扔。
周围的太监宫女肝胆俱裂,魂飞天外,齐齐跪在地上,黑压压一片头顶。
饶是盛弘新在战场上厮杀过无数次,亲眼目睹这场杀戮仍觉不舒服,老五当真有病,打小脑子就不正常。
越大病得越严重,就该把他关起来,好好看住,千万别放出来祸害人。
注意到盛弘新的表情,五皇子愉悦地扬起唇角,“来人,带朕的六弟下去好生休息,明日参加朕的登基大典。”
与五皇子疯癫的行为相比,逾矩逾制显然算不了什么,盛弘新并未放在心上。
他住的地方正是儿时的宫殿,命令宫人全部退下,盛弘新察觉跟随他的两位宫人依然守在门口,应该是来监视他的。
半个时辰后,一个纸团从天而降,盛弘新灵敏接住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瞥了眼门外,盛弘新轻轻打开纸团,眉头渐渐隆起。
老五究竟把人藏在何处?今晚是最后期限,必须快点找到外祖父和母妃把他们带走。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去救火!千万不能让里面的人有事!”
一向寂寥凄清的冷宫半夜突然走水,惊醒无数宫人,守在门口的侍卫第一时间冲进去救人,却被迎面抹了脖子。
奇怪的是这火无论浇多少水也扑不灭,甚至越燃越旺,在宫人们惊惧的视线中,偌大的宫殿如山岳坍塌,“轰隆”一声化作齑粉,一切皆在大火中燃烧殆尽。
万幸冷宫是独立建筑,没有跟旁的宫殿连成一片,否则堂堂大盛天子的皇宫一夜间被烧得精光,恐怕会成为他国笑料。
让盛弘新目睹自己登上那至高之位,把盛弘新这个手下败将彻底踩在脚下,然后亲手解决掉他。
光是想想,五皇子便通身舒畅,恨不得大笑出声。
就在明天,他将成为手握天下生死的主宰者。
五皇子好久没这么快活过,以至于半夜被嘈杂声吵醒,也没有如往日那般发怒。
“何人在外喧闹?”
大太监颤巍巍地禀报,“回陛下,冷宫突然走水,宫人们正在救火。”
“冷宫?”记起那里有谁在,盛弘新猛地坐起身,“人救出来了吗?”
大太监脊背弯得更厉害,哆哆嗦嗦答复:“没……没有……火势太大……”
“砰!”五皇子一脚踹翻大太监。
“废物!”
他健步如飞朝外去,大太监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起来拿着大氅追过去给五皇子披上。
五皇子的美好幻想付之一炬,脸色难看,眼下青黑,明显没有睡好。
盛弘新则跟他相反,睡得不要太舒坦,“大清早来我这儿有事?”
“昨晚是你干的。”五皇子笃定道。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昨晚一直在房间里睡觉,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盛弘新似笑非笑地扬了扬下巴,指向监视他的两位宫人。
两位宫人眼中闪过抹尴尬,“陛下,宁王殿下昨夜未曾离开寝殿,早早便睡下了。”
即使有宫人作证,五皇子依旧不相信昨晚的事和盛弘新无关。
盛弘新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大清早就大动肝火?说出来叫我乐呵乐呵。”
“啪!”五皇子一拍桌子,眼神阴鸷,“最好是像你说的那样,否则朕饶不了你。”
直到五皇子背影消失,盛弘新脸上表情恢复冷凝,“谁不放过谁还不好说呢。”
多亏凌息留下的猛火油,才能让昨晚的大火燃烧整整一夜,给了他们充分的时间带走岳老将军父女。
不是没有人提过一把大火烧了皇宫,五皇子定然插翅难飞。
但宫人的命也是命,他们和平民百姓一样无法主宰自己的生死,只能随大盛这艘大船起起伏伏。
而且大盛的宫殿经历了几代人的呕心沥血建造,轻易被一场大火毁灭,未免太过可惜。
有人因此对盛弘新失望,叹惋他过于妇人之仁,也有更多的人对他越发信服,相信他将会是位仁德之君。
五皇子身着灿金龙袍,头戴十二冕旒,在礼乐声中一步一步踏上阶梯,行至祭台,祭拜先祖。
若先皇驾崩,新帝祭拜过列祖列宗,再由礼部尚书颂读先皇传位诏书,请新皇登基。
不过,太上皇还活着的情况下,一般会由太上皇亲自禅位于新皇,递交传国玉玺。
现今太上皇的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吊着口气躺在榻上度日,亲临现场是不可能的,于是五皇子便命人伪造了一份传位诏书,令礼部尚书宣读。
礼部尚书额角冷汗直流,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五皇子连传国玉玺都没有,以后莫不是打算用假玉玺以假乱真?
“奉……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礼部尚书紧张地打了个磕巴,一不小心对上五皇子的视线,差点吓厥过去。
吾命休矣!
“我不同意!”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登基大典。
众人猛然回头,想看看哪位勇士胆敢挑战五皇子的威严。
身着蟒袍,气宇轩昂的男人手中高举一封圣旨,他挺拔如松,大步流星走向白发苍苍的老者,“太傅,请您看一看这是不是父皇的字。”
盛弘新话音一落,吸气声此起彼伏,“什么?”
太傅曾是老皇帝的老师,对他的字再熟悉不过,打开圣旨一瞧,眼眶骤然发热,“是是是……是陛下的字,老臣不会认错!”
议论声宛如蚊虫嗡嗡直响,五皇子咬碎后槽牙,红血丝布满眼睛,“盛!弘!新!”
“五皇子不忠不义,不孝不悌……”
“六皇子忠君爱国,孝感动天,乃明君之相,特传位于六皇子盛弘新……”
太傅念出的每个字都像在扇五皇子巴掌,五皇子气得发抖,“他居然……宁愿把皇位传给你这个废物!”
“你有圣旨又如何,只要你死了,皇位仍是我的!”
五皇子一声令下,官兵仿佛被大水冲走的蚂蚁一般,黑压压涌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谁率先夺下宁王首级,朕给他加官进爵!”五皇子胜券在握站在高处,静候盛弘新的死亡。
“杀!”
五皇子的话犹如冲锋的号角,无数利箭刺向盛弘新这唯一的靶子。
“主子快撤!”躲在周围静观其变的侍卫们闪身到盛弘新面前。
比起盛弘新的镇定,大臣们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躲进桌椅板凳下面。
也有一些武将对盛弘新起了杀心,趁势袭击他的后背。
盛弘新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蓦地回头以剑格挡,武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居然断成了两截,盛弘新手中寒剑闪烁,如有劈开天际的气势,一剑斩断他的脖子。
武将的脑袋在地面滚了好几圈,死也不明白,大盛何时有了这样的神兵利器。
“不对劲!陛下,宁王的人太能打了!”精兵快速察觉异样禀报五皇子。
“废物!朕天天好吃好喝给你们供着,就养出你们这一群废物,连盛弘新都杀不了!”五皇子气急败坏,双目赤红。
“拿朕的箭来,朕非得亲手杀了他不可。”五皇子的骑射在众多皇子中算得上数一数二。
然而只要盛弘新在,他的光芒就会被掩盖。
“正好用你最擅长的东西,了结你的性命。”
“嗖——”
利箭破空而出,盛弘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闪躲。
“主子!”
一道黑影严严实实挡住盛弘新,盛弘新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他便倒下咽了气。
盛弘新瞳孔颤动,额角青筋暴起,穿过厮杀的人潮与五皇子四目相对。
“咻~轰——”
“那是什么?”
“地龙翻身了?”
“老天爷打雷了!”
天空中倏然绽开橘红色的光点,带着尖锐的爆破声。
“援军到了!”
盛弘新回过头,呼吸重归平稳,五皇子心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走!”五皇子从未这样心慌过,就好像无常跟在后头索命。
“你跑不掉的。”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五皇子仓皇回头,一道道人墙将他护在其中,盛弘新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这些可都是他精挑细选的护卫。
他慢慢冷静下来,是啊,盛弘新明明是来找死的。
“哈……”
五皇子刚发出一个音节,忽然看到盛弘新举起个什么东西,黑洞洞的洞口正指着他。
啥玩意儿?
念头刚起,他迟缓地低下头,殷红的血自他胸口洇开,染红金色的龙袍。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尚未来得及思考更多讯息,他便坠入了永恒的黑暗。
所有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新皇被那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指,便倒在了血泊中。
死……死了?
新皇驾崩了?
难道这就是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
即使练习的时候使用过无数次,真正拿来杀人还是头一遭,手被震得有点麻。
比起用刀用剑,用这个似乎更没有杀人的实感,太快了,太容易了,以至于叫人产生一种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生死的错觉。
盛弘新深深地凝视着手中的杀器,如果落到恶人手中,会是一场灾难,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想和凌息商量,将之封存。
皇宫事变三个月后,春风料峭,盛弘新仍在肃清余党,门阀世家在一代代发展中,势力越发庞大,不比五皇子一党好铲除。
大臣们一再上书请盛弘新登基,他却表示不着急,拿着太上皇的私印啪啪盖章。
给边疆送粮草,送军备,给受灾地区施粥放粮,重建家园。
户部尚书老泪纵横,没钱了!真没钱了!老底儿都掏空了!
没钱怕什么,干嘛来钱最快?当然是抄家。
尤其大盛朝堂的贪官污吏不要太多,一抄一个准,何况正值五皇子斗败,五皇子一党被查抄的节骨眼,此时不抄家捞钱更待何时?
盛弘新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感觉自己学到了凌息两分本事。
抄家可是捞油水的好活儿,户部的人搓搓手翘首以待,到达现场后却发现每位同事身后都站着位不苟言笑,高大魁梧的军爷,腰间佩刀印着宁王府的标志。
宁王殿下亲卫监工,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捞油水啊!
户部官员两手空空去,回来时收获了满满的疲惫,他们有预感,未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域阳渐入佳境,西北战事却吃紧,无人料到北绒人会突袭,短时间内便攻下一座城池,打得驻守边疆的将士措手不及,百姓四下逃窜。
第139章
“父皇,北绒突袭边疆,连下三座城池,势不可挡。”盛弘新垂眸舀起一勺汤药,递向皇帝嘴边,“儿臣该如何是好?”
勺子连带汤药滚烫的触感使皇帝身子抖了抖,欲要躲开,可瘫痪的身体令他无能为力,他眼眶凹陷,骨瘦如柴,散发着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眼神阴郁地盯着盛弘新,“打……打退!”
皇帝艰难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盛弘新仿佛听不懂的孩子,天真地问:“父皇也支持应战,太好了,您认为应当派谁去呢?”
那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皇帝猛然反应过来,不行,那个人已经死了,被自己亲手算计死的。
心中升起一抹惋惜,他着实没料到北绒会这般不守信用,早知道就多留霍琚些时候了。
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他泱泱大盛要找出一个会领军打仗的将才,再容易不过。
“叶……叶家……小子……”皇帝磕磕巴巴给出他认为合适的人选。
“叶家小子?哦……父皇你指的是兵部尚书叶大人的嫡长子吧,他确实有几分本事。”盛弘新颔首附和。
皇帝刚准备休息会儿,就听盛弘新说:“可惜叶大人似乎很欣赏二皇兄,为了二皇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骂五皇兄,被五皇兄下令满门抄斩。”
“什……什么?!”皇帝怒目圆睁,只恨自己没能亲手杀了老五那个孽畜。
皇帝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在与盛弘新的交谈中他发现自己看好的臣子竟被五皇子祸害光了!
老五这是存心跟他作对呢,一朝得势就开始清洗他的人。
偌大的朝堂居然找不出一个可堪大用之人,皇帝急火攻心,气晕过去两三回。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盛弘新道:“议……议和……”
盛弘新眼睛眯了眯,放低声音:“北绒快马加鞭送信来,放言如果我们愿意割让五座城池,赔款一百万两黄金,开通边境贸易允许通商,他们便退兵。”
皇帝眼珠子一瞪,再次气晕过去,待他重新醒来,已是半夜。
盛弘新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前处理奏章,眉目英气,神情肃穆,隐隐展现出帝王风范。
皇帝打量着自己这个儿子,他从未想过立他为储君,对他的关注也不算多,印象中老六调皮捣蛋,不爱学习,像极了老六外祖一家。
思及此,皇帝的心沉了沉,如今他仅剩下这一个儿子,即使再不情愿也别无他法,偏生老六与外家极为亲近,从前老六是王爷无所谓,可往后老六会登上皇位。
何况老六外家还握着兵权。
外戚干政,此乃大忌。
得想个办法让老六和外家离心。
盛弘新察觉皇帝的视线,抬眼便瞧见对方目光阴翳,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的心不由下沉,为什么他迟迟不登基,因为他在等,他没有忘记当初答应凌息的事。
自己得把属于霍琚的一切还给他,不仅是简简单单的昭告天下霍琚没死,给霍琚加官进爵,并且不能让霍琚被迫隐姓埋名的委屈白受。
皇帝作为天子没有尽到责任,他对不黎明苍生,对不起霍琚,但对盛弘新却没什么亏待。
虽然谈不上宠爱,亦不算上心,但他的荣华富贵,权利地位确实是父皇给的。
盛弘新对皇帝的感情平平淡淡,可让他弑父杀君他也做不到,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犹豫,他没有老五的心狠手辣,他只是个普通的人。
直到现在,他清楚从父皇眼中看到了算计,大限将至的父皇仍在绞尽脑汁谋划,盛弘新迷茫,事已成定局,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供对方算计的?
两人视线对上,皇帝波澜不惊开口:“朕……想你……母亲……了……”
“轰隆——”
一道惊雷劈下,炸得盛弘新头晕耳鸣,听不清皇帝后续的话。
是了,一个命不久矣的皇帝最担心他的继承人什么,自然是大权旁落。
曾经无所顾忌地同外祖父他们交好,竟成了此时的祸端。
盛弘新攥紧拳头,青筋暴起,一步步走向皇帝龙榻。
“咳咳……另外……”
皇帝咳得面色涨红,稍稍平缓过来继续嘱咐盛弘新,王妃肚子迟迟没有动静,让他登基后立马广纳秀女,开枝散叶。
盛弘新安静地听他胡言乱语,末了居然吐出一句,同意北绒割地赔款的条件。
如果前面盛弘新不过是在心里冷笑,那么现在他根本笑不出来,一国之君轻飘飘说出这种话,简直是奇耻大辱!
似乎终于察觉盛弘新过于安静,皇帝这才把视线投向他。
“父皇,您对得起边疆日夜厮杀的将士吗?对得起战场上牺牲的英雄吗?割让五座城池,您考虑过城中百姓的死活吗?国库空虚,一百万两黄金,从何而来?增加赋税,压榨百姓吗?”
盛弘新眼睛充血,一句又一句,死死盯着皇帝的眼睛,似要看出个答案。
皇帝被他问得身体一阵颤栗,强大的威亚扑面而来,像要将他吞噬,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他的儿子,已然成长为一头年富力强的雄狮。
短暂的心惊后是无限的恼怒,他的父权,他的皇权皆得到了挑战,他犹如牙齿稀落的老狮子,想像曾经那样发出低沉的嘶吼,龇牙吓退对手。
然而,他除了丑态,什么也没有。
“你!”
未等他磕磕巴巴说完整句话,盛弘新抢过话头,“父皇,属于你的时代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