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的生母她没有死,她在另一个世界里还活的好好的......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了她的亲朋手足,对吗?”秦随风声音颤抖。
天勾翻了一个白眼,还在一旁的树下干呕:【呕——】
“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见到了自己的亲人,不用再承担和背负这个世界的东西。”
【煞笔!怪不得你前世死那么冤,就你这脑子以后还不知道要死......哎哎哎!你做什么!】
秦随风忽然一把揪过天勾,天勾瞪着腿,骂骂咧咧,以为秦随风又发疯要掐他,却忽然落进一个怀抱,浑身一僵。
【噶?】什么情况?
秦随风抱着天勾,此刻一点也不嫌弃这只大黄狗,眼眶湿润,不停地说着,“谢谢,谢谢,谢谢......”
骨节修长的手,此刻温柔的,一下一下拍着天勾毛茸茸的狗头,就像每次拍摸阿景阿静的脑袋一样,即使对方的毛发有些干枯毛躁,并不好摸也不嫌弃。
一向咋呼的天勾,此刻却浑身发抖,被迫待在秦随风的怀里。
他惊恐的抬着眼睛。
看着秦随风此刻挂着一脸温润儒雅的笑容,眼底因为种种经历幽深阴霾的黑眸,此刻像浓云被吹散的月光,和煦又温暖,仿佛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可这幅陌上如玉,能让满京城贵女倾心疯狂的温柔笑容,却看得天勾毛骨悚然,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要知道这些时日里,秦随风都不让他的爪子上床,发现了就像丢垃圾一样,将他扔出去,自己只能可怜巴巴地在秦王府墙角的草丛里,屋子的角落里,或者某个柜子中睡觉。
秦随风不顾天勾的挣扎,就这么抱着他朝着永华宫走去。
【我可以自己走~~~】
天勾想要自己走,却立刻感觉抱着自己的胳膊勒紧了半分,头顶上还响起‘魔鬼’温柔宠溺的声音:“还有一段路程,你这小短腿儿可别累着,还是我抱着你走吧。”
天勾此刻忽然,觉得这幅场景,很符合某个未来的热词,这就是温柔霸总的‘强制爱’宣言吗?
窒息的爱。
谁来救救他~~~
整片宫殿四周,灿若白昼,灯若明火,地上石砖的缝隙都清晰可见。
蹭亮簇新的瓦片,似乎是才新漆的黄漆,每日都有人打扫,一点儿灰尘都没落。
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玲珑剔透的八角宫灯,里面燃烧着慢慢的油灯,火苗旺盛,有活力。
宫殿外面的布局,与其他宫殿无一二致。
皇宫里都会有人定时的打扫,每一处转头,树木,水缸,花卉的种植和摆放,都是有风水讲究和布局规定的。
就算想在自己宫殿外添加什么东西,也要上报专门的天工司,让专人检查,宫内步步惊心,每一处都要有记录和检验。
这般尊贵亮堂的宫殿,此刻却无人值守,里面传来丝丝乐曲声,清脆叮咚作响。
“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里面一道少年桀骜的声音,十分的响亮。
“哎呀!你们的姿势不对,我自横刀向天笑,横刀懂不懂?那个人,你那个刀举高点,这句话气势恢宏,你怎么扭扭捏捏的!”
“还有笑呢!不是让你狰狞的笑!是那种恣意盎然的笑!看轻天下的笑!”
突然,紧闭的宫门被打开。
一道杀神般的深绿身影在黑暗中走出,吓得里面的人顿时窒息,停下了动作,乐曲声也瞬间戛然而止,空气如坠冰窖。
“舅......司空大人!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七皇子魏盎然看向门口。
大半夜入宫,还穿着朝廷正装的褚怜人,一手提着金丝花鸟描金纹路食盒,面带弧度的笑容,似笑非笑,吓得差点膝盖一软,如果没有旁人他说不定就跪下了。
瞬间眼底惊恐,连忙摆手道:“司司司司司空大人,我正正准备待会温习温习这几日的功课呢,这这是寓教于乐,呵呵,有了画面感,这诗词记得更牢固了呢!”
大红色繁复花纹的地毯上,宛如群鬼乱舞的宫人们,纷纷跪地,以头杵地,身子颤抖。
七皇子见对面的人看不出喜怒,立刻一只手背在身后挥了挥,让其余的下人赶快走,却无一人动作,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些宫人都是个没眼色的。
尖细压低的嗓音,淡淡响起:
“愣着做什么,你们主子的吩咐都看不见吗。”
跪地的宫人们,纷纷如鸟兽飞散,一个接一个地往外面百里冲刺。
方才还热闹喜气的大殿内,此刻瞬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这大晚上的,怎劳烦您老人家,半夜还给我送吃食来?”
七皇子扬着脑袋,见大殿都空了,再无旁人,立刻挂着讨喜的笑容,小跑到褚怜人的身旁,十分有眼色,接过他手边重重的食盒。
走到褚怜人身前,才小声叫了两个字,“舅舅?”
说起吃食,他悄咪咪瞥了眼那食盒,尤其是手柄上熟悉的‘玉荣轩’标识,吞咽了几下口水。
看着他这没出息的样子,褚怜人冷笑一声,掠过他走进殿内。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没再多说什么,且再让他宽松几天,等他解决了外面的事情,再狠狠收拾他。
魏盎然提着食盒,迫不及待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排排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等摆满桌面后,他傻眼了。
“这,这怎么全是硬菜啊,还都这么辣?”
褚怜人拿起矮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淡淡道:“吃吧,你不是喜欢吃辣吗。”
那就让你吃个够。
“舅舅,我是你亲外甥吗?”魏盎然苦笑着,他什么时候喜欢吃辣的了?
褚怜人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就不再搭理对方,冷着一张脸,心底却默默算计着时间,此刻秦随风应该已经到了太后寝宫,不知道一切顺不顺利。
魏盎然只好苦着脸,闭着眼睛,吃着自家舅舅对自己的‘关爱’,一边吃一边流泪。
他又咽下一块儿红彤彤油腻腻的肉片,立刻灌了一口茶水,忽然想起什么,激动道:“对了舅舅!你知不知道前日,听说秦王府世子和东宫闹掰了?这事儿立刻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此事当真?”魏盎然一脸激动。
可惜这种激动不是出于政治上敏锐的嗅觉,更是想要聆听八卦的趣味。
“舅舅可知道为什么?不应该啊,这秦随风不是一向和东宫那个装模作样的,关系很好吗?”
“尤其是那个东宫,现在装的一身太子气派,说话也拿腔拿调,装腔作势,表面上礼贤下士的,心底里谁都瞧不起,你看他说话的样子,不就是学着秦随风小时候的样子。”
“他当谁都看不出来呢,更何况秦随风现在,也不这样文绉绉的说话了呀......”
魏盎然自顾自说着,却听到一声咳嗽,立刻不耐道:“是是是,不是秦随风,是世子殿下!”
“这里又没有别人,说说怎么了......”他嘟囔了几句。
褚怜人罕见地严肃道:“君子不欺暗室,就算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该遵守的礼仪也要遵守。”
魏盎然差点翻一个白眼:
啥啥啥?君子?礼仪?
这句话由他这个小舅舅来说,才更没有可信度。
魏盎然辣的嘴巴通红,他又拿起玉盏灌了一口,不满道:
“小舅舅,你怎么每每都帮着秦随......世子说话,你莫不是忘了,他小的时候揍过咱两?还是暴揍的那种!我三天都下不了床!你都忘记了吗?”
褚怜人却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阴森,“没有忘记。”
他怎么可能会忘。
“你你你你......”
魏盎然目瞪口呆,指着对方,要不是他了解自己的小舅舅,差点就错过对方眼底的笑意。
“你笑了?你看我被揍的很惨,你居然笑了?你是我亲舅舅吗?”
其实,还真不是褚怜人幸灾乐祸。
即使他们舅舅和外甥,两个人年纪只差了四岁,可到底褚怜人自幼早熟,需要承担的比一个贵妇的皇子,要多的太多,自然知晓,事情的真相,不是魏盎然以为的那般。
况且,真要论谁被揍的更惨,明显是褚怜人要更惨一点儿。
他可是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也正是因为这半个月,秦随风,这三个字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
褚怜人解释道:“明明是你先挑衅东宫,骗太子去爬树,结果把太子挂在了树上,然后太子又掉到了水池子里,太子才去找世子。怨不得世子殿下暴揍你一顿。”
“哼!”魏盎然不服气,不如说提起东宫他就来气,“明明是那个没出息的太子,见我们爬树,自己非要凑上来,结果实力不济,自己把自己掉到水池里,还好意思怪我们!”
“想想就来气!这个东宫鼻涕虫,从小就惯会告黑状,一有事儿就跑去找世子,来给他出气!偏偏我们几个皇子谁都打不过他!”
魏盎然到底少年意气,此刻想起过去种种不愤,捏着拳头,跟个土拨鼠一般叫起来:
“啊啊啊!秦随风也是的,他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
“我怎么了?”
原本空旷的宫殿内,却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沉金冷玉般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问。
魏盎然,背后一僵。
那种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和惊恐,瞬间如毛毛虫一般爬上脊背,他排除见鬼的可能性,僵硬的扭头朝后,就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穿着深绿色宫服,头戴黑沿帽的秦随风,怀里还抱着一只屎黄色丑不拉几的大狗,关键那狗还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此刻齐齐看着自己。
魏盎然看着如幽灵般闪现的人,顿时屁股坐在地上,身形不稳,声音颤抖道:“秦,秦随风?不对,世子你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宫殿里。
这合乎常理吗?
“回来了?”褚怜人空落落的心,顿时回笼。
他放下茶碗,视线寸寸扫视着秦随风,确认他是除了衣袍有些脏污外,一点儿伤也没受,便放了心。
秦随风坐在另一侧的案几边,将怀里的大黄狗放到一旁,也十分自然地回道:“嗯,回来了。”
“世子殿下要办的事情如何?”褚怜人又问。
“一切顺利,只是后续还有些要继续探查的,可能要去一趟莲花寺。”秦随风渴了一路,目光在桌面上巡梭。
却有一双手,比他的动作还快,拿起青花玉壶,给他倒了一碗水,加上浓绿色的茶粉,里面咕噜噜起着泡沫,茶香四溢,将莲花边缘的茶碗递给他。
“你要直接去见太后?这......合适吗?”褚怜人递过茶碗,有些迟疑道。
秦随风喝了一口茶,抿唇道:“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必须要亲自面见太后,才能知晓当年的真相。既然太后祖母将有关我身份的信物,数年来一直保存,想必也是存着要告诉我的心思。”
“当面与太后对峙,可这样你便没有了退路。”褚怜人皱眉,沉思道。
“嗯,我从来就不需要退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听的魏盎然一头雾水,又觉得其中隐藏着惊天秘密。
可偏偏这两个人,他都不敢招惹的。
一个是他阴恻恻的毒蛇小舅舅,另一个是从小暴揍过他至今仍有心理阴影的世子表哥。
他弱弱的抬起一只手,“那个......有没有人看看我啊......”
落了地后,瞬间自由撒欢的天勾,此刻黑豆眼睛下意识看了看,然后又满不在乎的收回目光,珍惜这得之不易的自由时光。
秦随风哦了一声,看向魏盎然道:“七皇子,失礼了,司空大人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告诉我什么?”
魏盎然看向,自从进了他的宫殿,就没说几句话的褚怜人,眼底又尴尬,又焦急。
褚怜人无视对面的目光,自顾自的品着茶。
秦随目光来回巡梭一圈,然后言简意赅的总结道:“没关系,事情是这样,我与司空大人做了一笔交易,他帮助我查些事情,我答应了他,帮你夺得储君之位。”
‘轰’的一声,天边响起一道干雷。
魏盎然觉得自己差点被雷劈的外焦里嫩,他蹭的起身,然后绕着大殿内跑了一圈,确认门窗是紧闭的,门外没有偷听的影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随即,魏盎然立刻小跑到桌几旁,生生挤在秦随风和褚怜人的中间,压低了嗓音,用气音说话。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被父皇知道,可是要杀头的!”
然后他眼眶一红,鼻涕一抽一抽,拉着褚怜人衣角,“小舅舅,你......咋们虽然要在这皇城里讨生活,可我真没想到,你会为我谋划至此,你一定是付出了万般千般的代价,我若要你牺牲至此,我觉无颜面踩着你的尸骨,荣登帝位。”
“小舅舅?”
秦随风捕捉到了关键词,他看着褚怜人,再看看七皇子,瞬间了然道:
“原来如此,你们居然有这层亲缘关系。”
怪不得他那日,在宫角门前,见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倒不像一般的皇子和幕僚,更像是至亲之人才有的信任和氛围。
“等等!”魏盎然忽然惊恐的捂住嘴巴,“你不知道,我小舅舅之前,没给你说过,他和我的关系吗?”
魏盎然以为,这两人都开始谋划储君之位了,以为他们二人早已推心置腹,那么这最后的秘密和关键,他以为自家小舅舅会说的来着。
魏盎然看向褚怜人,却见自家小舅舅,淡淡来了一句,“这都不重要。”
“不,不重要?”
原来他和小舅舅的关系不重要?
魏盎然一副被背叛的样子,面孔朝天,憋着眼泪,像是被自家老爹老妈,说你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孩子。
“因为世子殿下,不会因为你是我的侄子,就同意站在永华宫这头的,不是么。”褚怜人笑眯眯看向秦随风,灰眸下是透彻的了然。
魏盎然也蹭地扭头,死死盯着秦随风。
“谋夺储君之位,这层关系确实不怎么重要,不过......”
看着魏盎然快要溢出来的悲伤,秦随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现在已经知晓了,这,这确实挺重要的。”
等等!?
秦随风话音越来越小,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一件事情,他指节瞬间抵在下巴上。
如果,褚怜人是七皇子的亲舅舅,而自己又是七皇子的半个表哥,表哥和七皇子是同辈,舅舅则是长辈!
岂不是说,褚怜人也算的上是自己的长辈了!!!
他瞬间看向褚怜人,却见对方巧妙避开自己的目光,合着对方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就在七皇子正欲抱着秦随风的胳膊,好不感动的时候,他推开七皇子,十分冷漠道:“这件事情确实不怎么重要,以后七皇子还是不要再提了。”
魏盎然身子一晃,今夜被刀剑扎心无数回,他默默拿起玉箸,准备夹菜,辣死他算了。
“等等!这菜色过于油辣,对肠胃不好。”
魏盎然暗淡的眸子一亮,一脸感动,看向说话的秦随风。
却见,秦随风也拿起玉箸,将一块儿辣乎乎的肉块,放到了清水里面涮了好几下,一直到表皮的油辣被涮干净,然后放在了......
放在了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在桌子上丑不拉几的大黄狗面前。
这狗还颇为嫌弃,用亮的发油的黑鼻子嗅了嗅,嗷呜一口,“汪汪汪......汪汪汪!”
【这什么没滋没味的肉,难吃死了!老子就要吃辣的!用不着你这个低级世界的舔狗来管我!】
秦随风低笑了一声,眼底带着宠溺和无奈,却仍旧和声道:“你若喜欢,我找专人来给你做些特色菜肴,保准好吃又不伤胃,今天就尝尝鲜吧,别贪吃,不然晚上该肚子疼了。”
沉金冷玉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回响,温声响在耳边,让人听了都耳朵酥麻。
只觉得秦随风不是在和一只狗说话,更像是在看待自己的情人儿。
魏盎然一脸惊恐,哆哆嗦嗦道:“世子,这狗......”不是你家的祖宗吧?
秦随风又倒了一碗清水,放在天勾面前。
自从知道了,也许这只狗不是什么天降妖魔,更有可能是,自己的生母留给自己的【礼物】。
他再看待‘天勾’,只觉得对方浑身发着彩色的光芒,浑身哪儿哪儿都顺眼,俗称【来自老母亲对你的爱】的滤镜。
“哦,这算是......我母亲给我的礼物吧。”他说。
魏盎然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秦随风是不是有些精神错乱,“奥,原来是长公主送世子的礼物啊。”
魏盎然说的长公主,自然与秦随风理解的长公主不一样。
自从魏沧海逝世后,原本人们为了区分她与魏月明,所以一个叫大长公主,一个叫而长公主,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加之似乎有人在故意淡化魏沧海的痕迹。
宫里的人只要说是‘长公主’,那就都以为是魏月明。
魏盎然松了一口气,却忽然浑身一僵,只觉得有股杀气从自己右侧传来。
他余光微微一瞥,就见到自己小舅舅本就不怎么良善的面孔,此刻死死盯着那只大快朵颐的狗。
牙齿摩擦的声音传来,灰色阴冷的眸子杀意肆虐汹涌,恨不得将它剥了皮,剔了骨,再炖成汤,喝上一口。
“慢点吃,等等,这里面有花椒,我给你夹出来。”
左边是温柔的声音,一派温柔祥和,只觉得置身于和煦春风之下,右边是一脸杀意,空气死寂冰冷,同样的宫殿下,截然相反的画风。
冷热交替间,魏盎然后背的汗浸透了衣衫,额前也是细细的汗珠。
他不住的擦着脸,摸到一手冰冷汗水。
看到那只不识好歹的狗,又被秦随风喂了一块儿肉,褚怜人拳头一握,手里的茶碗瞬间捏成白灰,飘在地上。
这只狗怎么敢,这只畜生何德何能!
秦随风都没有为他夹过菜!
杀着这只狗,他绝对要杀了这只狗,剥了皮,抽了骨,炖成汤,然后再拿去喂狗!
【嘎?】
天勾脊背一僵,下意识抬起狗头,对上一道杀气肆虐的冷灰色眸子,嘴角一咧,“汪汪汪......汪汪!”
【嘎嘎嘎嘎......看什么看,看了也不给你吃!哈哈哈哈哈......】
一向规矩森严,入夜便暮的秦王府,此刻灯火璀璨。
门房和下人都站在自己的岗位上,战战兢兢,心中虽然忐忑,但无一人乱看乱走,只是余光和全身的感官,都时不时关注王府的大厅。
此刻王府里的主子们,可算是聚了一个齐全。
秦王和秦王妃端坐在主位,一个面含担忧关切,一个永远气势如山岳,令人望而生畏。
另外两个小主子阿景、阿静两个人互相抵着头,因为困倦脑袋一点一点,像个有气无力的团子,打着瞌睡。
唯有秦随风一个人,从容站在大厅正中央,这架势看起来颇有点儿像公堂对峙。
“大郎!你整整一夜一日未归,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你可知母亲忧心如焚,不论你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也该给我们回来报个信啊!”
魏月明此刻坐在正厅的主位上,看到面前站着不语的秦随风,清丽端方的面容此刻再也端不住,她立刻起身,走到秦随风面前,拉着他的手。
后面这句话,却低声提醒他道:
“还有你父亲,也等了你一天一夜了,连饭都叫人收了下去,我看似乎有些动怒,你快和你父亲解释解释。”
秦随风不动声色,收拢回手,“是。”他看向仍旧穿戴一身沉重盔甲的秦王。
对方面容带着风霜,渊渟岳峙,此刻正坐在主位上,身为父亲此刻等了他这个儿子一天,神情却没有丝毫不耐和厌烦,气势深沉却也看不出喜怒。
虽然他已然知晓,他们并非亲生父子,可到底以父子之礼,相处了二十年。
期间,秦王待他严厉异常,虽无父子之间的天伦亲密,可不论文治武功,还是人生经验,却也倾囊相授。
他从小也是敬重,爱重这个父亲的。
[本王当初在大长公主面前早已立誓,此生绝对会护随风周全,不惜任何代价!]
秦随风想起,之前在王府大厅外面,听到秦王说出口的这句话,若说他毫无震动是不可能。
他真的可以相信秦王吗?
相信这个父亲吗?
可随即,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自己生母,亲手所书的血帕。
[随风,对不起,母亲不知......正确,你若见此......想必已经数次挣扎在生死之间......]
[本来只想......你,却不料给你带来......祸患。]
[最后......谁都别相信,谁都别相信。]
[你身边的人,都想......知道......你身上的......]
谁都别相信!
就在他一个人头脑风暴的时候,面前已经响起秦王低沉的声音,如边关最苦寒的风霜,呼啸而来。
“听说你和东宫闹了些不愉快?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秦随风收拢心思,此刻再抬头,已经毫无动摇。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见太后祖母,从她口中得知当年事情的真相。
自己亲生父母最后究竟是如何死亡的?
他身上的隐患是什么?
在此之前,他谁都不信!
“回父亲,”秦随风立刻躬身回话,神情无悲无喜:“是和东宫生出一些龃龉,不过都是小辈们之间的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倒叫父亲母亲为此担忧了。”
秦王面容坚毅,气势仍旧如同山岳般沉稳,也不知信了没信,却也不再提及,转而问道:“那司空府呢?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秦随风早已想好了应对,他面无改色道:“那日从东宫出来,太子给儿子灌得酒太多,儿子一时身体不适,正好司空大人正在宫角门,只好劳烦他送我一程,却又弄脏了衣物,这才......”
魏月明仔细听着,听到缘由,柳眉一蹙,不悦道:“这东宫也真是的,再怎么样,也不能给你灌酒啊!你半月前才风寒大好,好不容易调理回来,怎好毫无节制!”
随即,她又话锋一转:
“但是大郎,你与东宫到底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不论你们小辈如何吵嘴,可始终都是表兄弟,你莫要忘了这点。”
秦随风听着耳边的担忧,眼睑低垂,看不清神色。
“父亲母亲,儿子都知晓了。”
随即,他直接开口提出道:“父亲母亲,儿子还有一事,也是那日在司空府时,听闻司空说过……”
“近几日,宫内打算派内廷的人,去到莲花寺,给太后祖母送一些平日里所需的物件,儿子也有将近三年,未曾见过太后祖母了,这几日时时想起儿时在太后膝侧玩耍,一时心有所念,想趁着正式入朝为官之前,去拜见太后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