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攻必死无疑by给我风和花

作者:给我风和花  录入:09-27

他还要死百回千回?
一股凉意顺着脊髓,传到秦随风的太阳穴,就连肩膀上的钝痛此刻他都感觉不到,只有一种无边的恐惧。
秦随风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被被狂风暴雨裹挟的一艘破船,他嗓音微哑,“我没有要你救我。”
【你以为你说的算啊!】
天勾吊儿郎当的声音,此刻忽然尖锐起来,跳到一旁的脚踏上,桀桀笑着:【你以为你有的选!感到庆幸吧,你的重生是有意义的!哈哈哈哈......】
‘感到光荣吧,你的死亡是有意义的!’
‘感到庆幸吧,你的重生是有意义的!’
耳边的粗噶嗓音,与萤火在黑夜中的话,重叠在一起,就像从两端,不停拉扯他的身体,快要让他撕裂。
秦随风深呼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窒息。
“你别想蛊惑我,世间无不死之人,你直接告诉我,我如何才能正常的死亡。”
他可不想做个怪物。
会死的人,妄想永生,可死而复生的人,又想死亡。
即使,秦随风现在还不想死,他也明白,也许待他所有的疑问和留恋都结束后,他终将回到生命的本质。
生和死。
天勾笑声一听,随即冷哼一声,【叫你不听本天勾大人一开始的说明!】
【都说明了,我提够的一切服务都遵循‘等价交换’原则!懂不!等价交换!】
秦随风恍惚记得这个,“等价交换?可我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起码现在,秦随风没觉得他付出了什么。
天勾挠了挠狗头,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未来的人实在是太闲了,高薪的技术,没有秘密的信息网,互相关联的元宇宙,可以数据的化的一生和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可视化的数据。】
【他们不再怀抱梦想,因为数据会为他们规划好一切,他们不再有惊喜,因为数据会让未来的轨道清晰可见,他们也不再有刺激,因为每个人都是社会里的螺丝钉。若要整个社会进步,从不容许他们做出格的事情,因为会破坏城市里的‘计划’。】
【但也有一些弊端,越来越多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精神问题,为了解决这些人的精神疾病,只能用一些更刺激有趣的东西,来转移他们的视线,好让他们继续投身整个星球的建造中。】
【所以,有精神相关研究的专家,提出了一项计划,那就是观测并记录低等世界里的故事,将其中最有意思的故事整理成一部‘电影’,让未来的观众解压,这个计划也称‘娱乐至死’!】
【而你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这个主角既要有悲惨,黑暗的经历,专家说这种负面情感和悲惨的过去,容易吸引那些资深心理疾病病人的共鸣,让他们有一种代入自己视角的共鸣感。】
【又要能反转复仇,从低谷中崛起,报复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和事,走上一路开挂的完美人生,这能让所谓的‘观众’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和爽感!缓解心理压力!】
尽管有很多词汇,他还不太明白。
但大致的意思,秦随风懂了,他就像是茶馆里说书人口中的‘主角’,而那些未来的人则是‘观众’。
在故事落幕之前,观众又怎么会容许,自己感兴趣的主人公死亡呢?
秦随风只觉荒诞可笑。
“原来,我的一生,只是他人眼中的一段故事?”
昨夜的事,就是一颗石子落入水面。
在偌大的皇都里,没有引起多少的骚动。
尤其是太平街本来就汇聚鱼龙混杂,在外人看来,死的不过是低贱的四个庶民,总之那些自诩高贵的贵族不会在意,而日夜操劳每日都在担忧生计的百姓也是听听,过几天就忘了。
倒是,秦随风,暗地里养伤,表面上又大病了一场,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放榜那日来临。
门外传来几道欢天喜地的吼叫:
“中了——”
“世子爷中了——”
“一甲第三名!”
秦王府一向森严,再加上秦王妃治家有方,又是当今陛下亲姐,皇室长公主,更是无人敢造次,就连节日庆典府内之人也是井井有条,毫不出错。
很少有下人,敢在府内大吼大叫,除非是真的有了天大的喜事。
其实在真正的勋贵之家看来,这个科考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是考上了,也得按照朝廷规矩从末品小官坐起,不知道要熬多少年出人头地。
不如说对于那些真正的鼎盛之家,还不如去请圣旨,谋个荫官,也是路子。
但秦王府本来就鼎盛,秦王又是武官,可以说这个科举中不中,与其是真的指望秦随风科考做官,更是搏一个‘自食其力,自力更生’的美誉。
毕竟不能什么好东西都让人喂你嘴里,不劳而获的多了,难保不会有人有意见。
所以,虽然这天子脚下,巴结秦随风这个世子的人多,平时一个个和他‘称兄道弟’,一个个‘世子殿下’的叫,可没有人比秦随风还明白,这些人心底估计又妒又嫉,早就烦死他了。
因为秦随风以一己之力,彻底拉高了这些‘二世祖’的地点,那些混吃等死,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的公子哥儿,此刻一定被自家的长辈,揪着耳朵骂:
你看看人家秦王府世子,母亲是大内的公主,身上流着天家血脉,父亲又是平乱征西的大将军,这一等一的尊贵出生,还能寒窗苦读,读出个名堂!
你再看看你,别说中举了,你就是能在家里老实待几天,老母我就上香求多福了!
这一等一的出生,还在马不停蹄的学海苦读,你呢,出身就已经不如人家了,现在连不拼出身的读书,都没人家有名堂!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东西啊!
综上所述,简而言之,他堂堂大魏世子爷,其实大家都有不知道的一件事:
他,秦随风,其实,没有,朋友!
一个,都,没,有!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原本一向沉稳的脚步,此刻也乱了章法,秦王妃此刻冲进书房,猛地一把抱住秦随风,喜极而泣道:“大郎,你中了!你中了!不愧是我儿,考了第一次就榜上有名,真是光宗耀祖了,这下皇姐她也......”
话头一顿,秦王妃松开他,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湿润,“不说了,不说了,总算是我们王府,这下也算扬眉吐气了,叫那些眼红不服气的人也看看,就算我们家大朗不靠皇室,自己也能大有作为!”
“母亲已经飞鸽传书给你父亲,他在外面听到此等喜讯,只怕要赶不及的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好好聚聚。”
“聚聚......”
“聚聚......”
两只跟在秦王妃后面的小包子,此刻姗姗来迟,嘴里附和着。
一个抱着秦随风的左腿,一个靠着秦随风的右腿,此刻都笑嘻嘻的看着他,虽然他们也不明白中举是啥意思,但不妨碍跟着一起高兴。
“中了!”
“中了!”
“大哥哥中了!”
早已经历过一次中举的秦随风,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此刻看着,竟然比所有人还要冷静和漠不关心。
他看着都笑成一团的母亲和弟弟妹妹,此刻也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两只团子毛茸茸的发顶,此刻的温暖和喜悦,不是因为中举,而是因为这失而复得的温馨和温暖。
他说,“母亲莫哭,儿子总算没有辜负母亲,这些年的照顾和教导。”
“对!对!大好的日子不能哭,”
秦王妃这才想起正事,“今天我叫人去锦江阁定了他们的招牌菜,这几日你风寒反复,只能吃些没滋没味的东西,今天我们一家人好好庆祝庆祝!”
“锦江阁......”
阿景这小东西,平时虎头虎脑,听到这三个字,仿佛觉醒一般,立刻接了一句,“八,八宝鸭!”顿时,嘴里流出一道晶莹剔透的长丝。
惹得阿静冷哼一声,立刻三步远,“没出息!”
就在他们一家人欢天喜地的时候,门房忽然来通报:
“长公主,太子殿下听闻世子重榜,来人宣世子爷入宫。”
“知道了。”
长公主魏月明顿时收了脸上的笑容,随即,无奈的看向两只眼里已经积了泪包的崽子。
“看来今天这顿家宴是吃不成了。”
秦随风倒是不出所料,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遭。
可当初他中举后,只想将这等喜事第一个告诉萤火,所以没有答应太子的邀请,就连母亲派人传来的消息,他也推拒了。
一般人只怕会觉得,拒绝太子邀约的人定然不识抬举,可他秦随风倒是不足为奇,先不说他的身份,就说他和太子的亲戚关系,旁人也不觉得奇怪了。
而且秦随风自幼了解这位太子殿下,你指望他能说什么正事,是没有的。
想必是太久没有见他这个表哥,总算是找了一个由头,能入宫一见。
“你与太子自幼亲厚,他既然叫人来找你,说不得是有什么要事。”魏月明说。
秦随风想母亲也太不了解他这个侄子了。
当今陛下英明神断,朝堂军权尽在掌控,又勤勉政事,太子这位储君估计都插不上手,整日里也就琢磨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估计,他还没有那位司空大人忙。
魏月明又说,“太子也这些年也不容易,永华宫势起,与东宫针锋相对,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永华宫就是七皇子的宫殿,因为七皇子还未封王,年纪也没到,所以也住在宫中。
虽然,魏月明点到为止,但是秦随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秦王府虽然不参与党争,也不站队。但到底有这一层血脉关系在,魏月明总是心底向着自家太子侄子,但又不好让秦王府担上一个站队的名头。
毕竟这可就得罪陛下了,没有一个在位君王能容忍被夺权,就算是自己的儿子。
所以,只能用这种隐晦的说法。
既然作为外臣,不能与东宫亲近,那作为亲人,难道还不能往来了吗?
秦随风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吧,儿子心里有数。”

秦随风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就跟随人入了宫。
车外喧嚣不停,能看到巡逻的城防营,又增派了人手,想必还是在找他这位‘凶手’。
其实,秦随风也想过,要不要将萤火的画像公布出来,动用一点关系,只要证实了是敌国暗探,大魏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搜查。
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容易打草惊蛇,现在还不知道萤火背后的人,不如就放任他逃去,总能顺藤摸瓜,找到一点线索。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我穿这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
[你又在敷衍我,每一套你都说好看!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看!]
[没有,我真心觉得每一套都好看,不过,红色适合你。]
[世子殿下,你今日不入宫吗?]
[无妨。]
[可那是太子殿下啊,要是他有要紧事呢,你会不会得罪他?]
[应该不会,他一般也没有什么正事,真要有捅破天的大事,他早就出宫来秦王府堵我了。]
[世子殿下,你真的不当官吗?这可是你辛辛苦苦,十年寒窗才换来的机会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功名,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若我为官身,就要以身作则,受御史监督,你我之间......]
‘吁——’的一声,马车停靠下来。
也让秦随风从久远的回忆中清醒,他用指腹揉了揉太阳穴。
“世子殿下,到宫角门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墨眸暗淡,自嘲般笑了笑,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落了地后,依旧是浑身温雅矜贵的世子殿下,再也不见方才漠然冰冷之感。
赤红色巍峨高门缓缓打开,里面却率先走出并排的两个人影。
一个前几日才见过。
褚怜人此刻身穿墨绿色官服,头戴黑纱高帽,一头细软的乌发顺着鬓角垂落,和帽边两根挂着珠子的红绳纠缠在一起,大概是天气颜色,鬓角有细密的汗珠,腰间一黑色皮革腰带,勾勒出有些瘦的腰身,薄薄衣衫隐隐可见肩骨的轮廓。
不过让秦随风有些惊讶的是,不同记忆中,浑身都萦绕着阴森冰冷的气质,此刻他居然周身气质有些平和。
秦随风此刻,难免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力。
原以为情深义重的人,却是满心杀机的杀手,原以为毒辣变态的毒蛇,却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
这时,传来一道清爽的声音:
“呦!这不是世子殿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秦随风朝说话之人看去。
一身穿墨蓝色衣衫的少年,腰间挂着香囊和环佩,走动间清脆作响,长眉入鬓,大气爽朗,眼角眉梢还隐隐有一股桀骜和尊贵。
正是七皇子魏盎然。
秦随风感叹命运之奇。
上辈子自己压根没什么交集的两个人,也是一向不怎么乐意深交的人,一下碰了个两,在加上自己前几日,才在褚怜人面前,婉拒他隐晦的站队申请。
拒绝褚怜人,就是拒绝七皇子,此刻难免有些尴尬。
秦随风见礼,“七皇子,司空大人。”
褚怜人笑眯眯的回礼,客套道:“原来是世子殿下,好久不见了。”
秦随风嘴角微微抽搐,两个人几乎没什么目光交集。
他心道这褚怜人不愧是宫里的油子,面上一幅两人不熟,从未有过交集的样子,最后那刻意拖长的‘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褚怜人目光不动声色落在对方的肩膀上,然后又收回,仍旧是一幅冰冷阴森的样子。
七皇子魏盎然,则完全没听懂这句话的谜语,立刻附和道:“哎!可不是好久不见嘛,听闻世子一直闭窗苦读,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一朝榜上有名,到时候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褚怜人立刻加了一句,“还未恭喜世子殿下。”
“多谢。”秦随风。
“对了!”七皇子忽然问道:“听闻世子殿下,前几日又感染了风寒,身体可大好了,居然连中元节答应的泛舟同行都失约了,这不像世子往常的行事啊。”
这......
秦随风心底一紧,七皇子怎么知道?
迎着秦随风的疑惑,七皇子点了点头,“没错,当天我乘坐的画舫,就在那几位侯子伯子的前面,听闻世子一刻不至,他们就一刻在登船渡口,吹了一夜的冷风。”
“眼下,齐齐病倒,现下都感染了风寒,这几天太医院都空了,都是拿帖子请太医看病的。”
秦随风握拳,抵着下巴,咳嗽了一声,无视掉七皇子一副‘怪不得你没朋友’的表情。
“这......是在下的不是了。”
不过看七皇子的样子,想必褚怜人并未向他提及,那晚遇到自己的事情。
七皇子眼下是真的好奇,所以一点也没看见对方已经不太想搭理他,不如说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所以,世子你那天,因何爽约,本皇子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这样,你要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告诉本皇子,我为你向那些侯子伯子们解释!免得他们夜夜在心底骂你!”
秦随风看了一眼褚怜人,干脆直接道:“哦,没什么,就是那晚忽然遇到司空大人,一时意气相投,多聊了几句,忘记了时间。”
遮掩一件事,不如半真半假的说出来,反而不会惹人怀疑。
七皇子难得张大嘴巴,半天没合拢,目光巡梭在秦随风和褚怜人身上,来回看了好几次,表情堪称惊恐。
“意气相投!”
“你们?”
两个人一个笑意加深,一个端的一派坦然,居然让七皇子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的样子,像个傻子。
“原来那晚......”
七皇子对上一双冰冷的灰色眸子,咳嗽了一声,忙不迭转移话题,有话没话提道:“世子此番进宫是来见太子的吧?”
“正是。”他回道。
七皇子毫不掩饰,说道‘太子’二字,全然没有旁人的恭敬和忌讳,就是那种姿态我做了,但态度不真诚的那种。
七皇子不像个有城府的人......
秦随风下意识,看向对面一直笑眯眯当背景板的褚怜人,有些不解,对方也不是蠢人,怎么会全力扶植七皇子?
这两个人的气场和做事风格,完全不搭。
似察觉到他的目光,褚怜人眉梢一挑,似在询问,“?”
秦随风立刻收回视线,算了,反正和他无关。
这七皇子说话做事,毫不掩饰,秦随风明白,这是只有从小备受宠爱,有人保驾护航之下,才养成的性子。
七皇子又罗里吧嗦说了许多,秦随风漫不经心的回了几句。
然后,对方忽然来了一句。
“不出预料,世子殿下马上就要入朝为官了,到时候多多照料啊,你也别光照顾太子,本皇子也算是你半半个弟弟啊。”
秦随风有些始及未料,这是几个意思。
就见七皇子格外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褚怜人,迈着步子朝前走去。
褚怜人跟在七皇子身后,与秦随风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的衣衫擦过自己的手背,传来一抹冰凉丝滑的丝绸触感。
还有一缕随风而散,压低的声音:
“世子殿下让我调查的事儿,有了些眉目,宫角门,我等世子殿下出宫。”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丝丝气流,擦过秦随风的耳垂,传来一阵痒意,像被冰凉的蛇信子舔舐而过。
他没有回头去看。
两个人就像不熟一般,朝着两个方向,各走各的。
别说这京城就没有什么秘密,就说皇宫,与你擦肩而过的不起眼的宫人,说不定就是哪那个贵人的耳目,所以秦随风面色如常,跟在前方引路的宫人后面,朝着东宫走去。
东宫与上书房,正对而望。
就是地势比其他各宫低一个台阶,但再低,也是处于其他各宫的拥簇中心。
前方引路的宫人,走到挂着有‘东宫’二字的双开玄门口,就止步躬身,期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秦随风点了点头,朝里走去。
进门就看见宽敞明净的院落,好几层台阶堆砌的朱红色殿宇,庭院中间有半人高的流觞玉石,还有站在玉石旁,一身穿明黄色尊贵华服的少年。
对方腰缠玉带,头戴金器雕刻成繁复花纹的头冠,气度尊贵不凡,有些疏离清冷的表情,在看见秦随风的一瞬间,微微上挑的眉眼,立刻喷发出浓浓的喜悦和亲近。
秦随风打量了一眼对方......
嗯,比记忆中动不动就哭,遇事就躲他身后的样子沉稳许多,身量也高了不少。
他立刻双手交叠,左手指节压在右手上,躬身就要行礼,“参见太子殿......”
不等他说完,太子立刻大步向前,扶起秦随风,直接给了他一个拥抱。
“表哥!你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后面这句话小声了许多。
想来太子殿下如今在宫人面前,也是要面子的。
秦随风听着耳边微微的哽咽,他叹了一口气,将人慢慢推开,温声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
太子将脸埋在秦随风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记忆中略微清冷的竹香,这才压下心中万千思绪,有些不情不愿从他身上退出来,低声道:
“哪有。”
然后,他忽然发问,有些幽怨地看向秦随风,“难道表哥这些时日就不想我吗?表哥你都不知我......”
后面几句嘟囔,秦随风没听清,但不妨碍他回答太子的前一个问题。
他毫不犹豫道:“还真没有。”
他想太子在皇宫中将养,身份尊贵,生活奢靡,有什么好担忧的。
太子呆了:“......”
看着对方一脸震惊的表情,秦随风摇头笑了笑,像小的时候弹了弹他的脑瓜,“傻了。”
太子此刻,哪有外人眼中的高冷矜贵,捂着头吼道:“表哥!你又捉弄我!”
秦随风回忆起幼时,两人在上书房念书的日子。
给太子上课的,原是致仕后又被迫返聘的季老太傅,实在有些古板,上课最喜夹带私货,讲一些晦涩难懂的古文,满足自己的喜好。
太子每每听的昏昏欲睡,猝不及防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只能眼巴巴,等着秦随风在耳边给他传音,可惜每次都是驴头不对马嘴,被太傅赏一顿手板,哭得昏天地暗。
可就这样,次次都被他的世子表哥,一本正经的捉弄,还次次眼巴巴,等他念答案。
想想就觉好笑。
太子叫宫人们都出去,然后拉着秦随风朝里面的宫殿走去,一路上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时儿是说当今陛下如何给他出难题,时儿是那严厉的母后怎么敦促他,还说到那永华宫的七皇子,是何等对他不恭敬。
最后又追忆往昔,回到他和秦随风幼时的顽皮之举。
“表哥!你还记得吗?”
“我们有次下了书房,去掏鸟窝,但又觉得里面刚破壳的小雀实在可爱,不舍得放走,于是便悄悄将鸟窝放在书房的房梁上......结果,结果那鸟儿长大了......”
“有一次老太傅上课,忽然额头一凉,他擦了一手的鸟屎,老太傅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哈哈哈......”
太子捧腹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倒在桌子上,直不起身子。
秦随风也从久远到尘封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一段的回忆。
以为忘记的年少记忆,此刻顿觉鲜明鲜活,但又觉得像隔着一层的薄纱,那些无忧无虑,堪称肆意妄为的日子,现在看来如同隔岸观花,像是他人的人生。
因为,他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他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他看着笑的开怀的太子,也附和地笑了笑,“是啊。”
太子直起身子,抿唇看着即使如此,也丝毫没有失态的秦随风,忽然上手扯了扯他的嘴角,“表哥!你从小就板着,高兴的时候要多笑笑!要笑出声来才不生病!”
“好。”秦随风拉下太子的手,十分给面子地笑了笑。
忽然太子反手握住秦随风的手,握的紧紧的,然后将一个玉盏塞到他手里,“表哥!今天可是你金榜题名的日子,来!我们不醉不归!”
然后他又从桌面上拿起尘封的酒坛,瓷红色的坛身,还粘着有些潮湿的泥土,像是刚刚尘封不救,打开盖子,殿内顿时弥漫一股醉人的酒香。
秦随风一愣,只觉得这系着红色绳子的坛子有些眼熟,“这是?”
太子立刻扬起一抹笑容,摇了摇手里的酒,“想起来了吧,这时我入住东宫那年,你和我一起埋在树下的酒,我还说等我将来登基后,我们一起打开再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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