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便能看见,仙殿重重殿上的瓦片,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金漆的光芒。
原本青峦叠嶂,高低起伏的青葱山脉,不见里面悠闲度日的灵兽,诡异的安静、死寂,就连天地灵气孕育的灵植也绷紧了枝叶,不发声响。
一个个御剑踏空,仙气凛然的仙殿弟子,此刻呈现环状包围着他们,届时目露严肃。
蓝宝将脑袋从滚烫有力的胸膛前抬起,两只手死死抱着妖皇陛下精瘦有力的腰肢,仰着脑袋,目光有些担忧,却沉静问道:
“妖皇陛下,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帝祸天极目望去的视线收回,猩红幽深的三只眸子倒映着少年的面孔。
即使重重包围下,语调依然狂傲极了。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看蓝宝无所顾忌的样子,帝祸天以为这个小混蛋不知恐惧为何物。
毕竟整个三界,又是把他当坐骑,又是把他当沙包的人可从未出现。
直到出现了一个笨蛋!
蓝宝点点头,随机又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不怕,我的意思是,如果妖皇陛下你打不过我师尊,你就将我扔下......”
帝祸天邪肆的笑容一僵,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打不过谁?
这个小混蛋果然是个不怕死的!
“不过!”
蓝宝马上又补充道:“如果有一丝离开的机会,你一定不能丢下我哦!”说完立刻又将双臂紧了紧。
即使,帝祸天一只手都能保证蓝宝不落下去,可是蓝宝还是跟个八爪鱼一样,挂在帝祸天身上。
因为他的存在,导致妖皇陛下原本不可一世、霸气侧漏的气质,大打折扣。
帝祸天只觉得只要蓝宝一说话,总有办法叫他的心情如同魔气失控一般,七上八下、跌宕起伏。
妖皇陛下一只手轻松勾住少年的腰,难得认真道:“安心,只要有本皇在,别说仙殿,便是整个长生界又如何!”
话音落下后,
猩红色的眸子和冰白色的眸光在半空中接触,开战的信号一触即发。
两道身影顿时交错在一起。
转瞬间天地大变,强悍的魔气和灵力对冲叠加之下,便是天地都浓云翻滚,宛如一场天劫降世。
引得周围原本还欲助阵的仙殿弟子们,纷纷被飓风席卷至千米外。
“无情,你本该修无情之道,可偏偏心念繁杂,即做不了至纯至善,无忧无虑之仙,也修不了无情无义、无欲无求之道。”
帝祸天怀中带着一人,仍旧攻势凌厉。
诡异如莲盛开的焰火,每一团火焰都有自己的灵智一般,不停朝着无情尊者冲击,冰白色的剑光斩不断、挥不散。
当真是业火烧不尽。
“你的弱点,本皇早已看破,接下来十招之内,便是你这长生界第一人的落败之时!”
无情尊者动摇了一瞬。
立刻被帝祸天察觉到了弱点,不给对方喘息之机,直接攻过去,后者在半空中的身形一凝固,咳出一丝鲜血。
哪怕很快就调整,恢复往常高高在上的样子,可那一丝极其碍眼又鲜艳的血,叫周围的仙殿弟子心头大震。
“殿主!”
“怎么可能!殿主一定是伤势还未愈!”
这可是他们长生界第一人啊!
以往无情尊者都是和帝祸天五五开,可是现在百招都不过,便已然出现破绽。
这不像是无情尊者。
是尊上的伤还未好全吗?
还是帝祸天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时,无情尊者突然大手一挥,无形的隔绝屏障,叫外面的人彻底看不清里面的人影,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而在白色弧光内的三人,
都听见了无情尊者冷笑一声,字字冰冷道:
“帝祸天,你果然喝了蓝宝身上的血,否则以你的伤势,绝无可能这么快痊愈,实力更是上了一层楼。”
“师尊,你方才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蓝宝察觉了无情尊者的未尽之意:“我身上的血,是什么意思?”
是他的血有什么古怪,还是他的身世有什么离奇,这个问题虽然蓝宝从未开口问过,但是一只都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
而现在似乎就是他不得不直面的时刻。
“蓝宝,你还不明白吗?”
无情尊者用手背擦拭去嘴角的血线,道袍在高空中鼓动,淡淡的声音在隔绝的屏障内不大,却如同惊雷响在屏障内。
“没错,本尊一开始收你为徒的心思却不简单,想必你也曾数次怀疑过,更是在年幼时问过这个问题,本尊为何偏要收你一个人间界的流浪乞儿为徒,你有何特别之处?”
“过去本尊从未直面回答你的问题,实应你年龄尚幼,心智不成熟。”
“事关三界千年前的古史,更与仙殿早已陨落的先辈有关,但是如今,你早已成年,这个答案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说到这里,真相一触即发。
蓝宝的心脏提了起来,呼吸都凝滞片刻。
只听见无情师尊淡漠空灵的声音,字字如刀剑,劈在自己的头顶。
“蓝宝,你可知你身负仙人血脉。”
“乃千年前登仙阶关闭前,那名陨落的仙子与仙殿前辈的血脉......”
“你是天生的成仙灵胎!”
什么!?
成仙灵胎?
千年之前?
蓝宝下意识喃喃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如今不过十八,而且自幼的记忆都是在人间界的杏留城长大,什么仙胎,什么千年......”
“我根本就不记得!也没有那些记忆!”
蓝宝的声音弱了下去,他此刻除了难以置信,可是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
似乎这样的身世,才能解释为何师尊,会收留一个人间界遍地走的流浪乞儿,他有什么特殊的呢?
是啊,原来他真的是特殊的!
“你自然不可能记得!”
无情尊者冰白色的眸光永远是那么淡漠和空无一物,冷冷道:“说到底你是仙人和修士的血脉,并不是完全的成仙灵胎,而且在还未长成中就被强行剥离了仙体的仙气供养,又被封印了仙脉,长眠与无人之境将近千年。”
“在这个断绝升仙通道的长生界,其实也与凡人无异。”
“虽然不知为何,你会自己化身成人,流落在人间界,但是若非本尊突破假仙境,偶然经过杏留城,察觉到一丝不属于此界的气息,甚至动用仙殿秘法禁咒,封印你身上的仙脉。”
“你可知你这样一个成仙灵胎在外行走,若被有心人发现,会遭遇什么?”
蓝宝神情无措,下意识问道:“会......怎样?”
无情尊者深深凝望对面的小徒弟,眸中似叹息又似旁观的淡漠,徐徐道:
“成仙灵胎,在还未觉醒仙脉,继承仙人传承前,若无长辈相护,又无自保的实力,你只能是他人手中争夺的天材地宝,最后的结果不是被炼化成仙丹,就是抽筋剥骨、剜心取髓,为强者的鱼肉。”
“你可知你全身上下,都是令下界生灵垂涎的至宝,便是一滴血都能......枯骨成肉、枯木逢春。”
无情尊者又看向从方才起便格外沉默的妖皇帝祸天,神情似淬了冰般,冷冷道:“本尊说的没错吧,帝、祸、天!”
“半月前一战,你我皆知对方的伤势,你身中折魔咒,又强行牵引魔气,便是你手眼通天,这等伤势也熬不过数月。”
“可现在区区半月,你实力大涨,丝毫不见内伤和隐患,你敢说你未曾吸食过蓝宝身上的血!”
帝祸天忽然笑了起来,三只狭长的瑞风眼亮着幽深的光泽,看不出想法,但是一闪而过的震惊和恍惚,却无人察觉。
“原来如此......”
帝祸天说了三声这句话,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也震惊于蓝宝的身世,可是那双幽闪不定的三只猩红色的眸子渐深,里面似乎在汹涌浮动着强烈的怒火和恨意。
他揽着蓝宝的一只手在黑色宽袍的遮掩下,微微用力,小臂上青色的血管绷紧,颜色越深,力道之大,似乎要将蓝宝整个人都融入骨血里。
蓝宝本来也在梳理无情尊者所说的话,陷入得知惊天身世的震惊中,却突然腰身渐痛,被人勒的差点呼吸不过来,下意识道:“小黑!你要勒死我啊!”
腰身上的手一松。
帝祸天这次没有纠正蓝宝给他起的这个丑名字。
三只狭长的眸子忽闪一瞬,似乎想看一眼怀中的少年,又被某种理智强行压下,目光如火炬,看向对面的无情尊者,涌动的怒火被压制在猩红的眸中。
沙哑的嗓音似泣血般,一字一句咬牙道:“你仙殿谋算千年,隐忍至今,真是好心机、好忍耐、好算计!”
无情尊者淡淡道:“我仙殿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打通仙界的通道,以求三界众生的未来。”
帝祸天胸膛剧烈起伏,三只眸子似能滴血般赤红,眼眶在日光的照耀下有点点水光闪烁,又笑又怒道:
“可笑!”
“什么三界众生的未来,说到底当初仙路断绝,还不是你仙殿的欲求不满,区区下界修士,也敢弑仙!”
“可笑数千年来,你仙殿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号,将这脏水泼在魔界生灵身上。”
“你们长生界的人杀魔界生灵就是匡扶正义,驱魔除害!魔界但凡反抗,便是残忍嗜杀,阴险毒辣!真是好一个颠倒皂白的仙殿!”
无情尊者沉默良久,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凌乱,他道:“千年恩怨,谁又能算的清,况且古史早已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我辈以图登仙者,只能接受如今的现实,谋算未来一丝丝的生机。”
“妖皇,纵然长生界和魔界水火不容,可是你该明白本尊说的意思。”
无情尊者话中有话。
帝祸天蓦地脸色难看至极,阴沉如水。
旁人不知,可是作为两界最强者,他们心中都有数。
明明已经修炼到了下界的巅峰境界,长生界的窥仙境,魔界的妖皇,按理说早就该有天雷降世,指引他们飞升才是。
可是因为仙界通道的关闭,现在的无情尊者和帝祸天都隐隐察觉到了,这天雷会永不降落,下界生灵永无飞升之日,只能走向注定的消亡。
还有通道的关闭,三界内的天地灵气都在日益稀薄,修士的等级越来越低,三界的灵植灵境逐渐消减,定会随着时间的流失,彻底消失。
到那个时候,谁人能保证三界又会完好无损?
先是生灵的等级下降,寿命减少,三界化成两界,两界化成一界,最后所有生灵都会化为凡物,寿命不过百余年。
而人间界里,饥荒、暴雨、瘟疫……
一系列自然灾厄,定会席卷整个世界,届时,所有生灵都会在时间的长河,天道的无情中,悄无声息的淹没。
出现那一个转机。
“蓝宝。”
无情尊者再次看向埋在妖皇胸口的人,淡淡的语气胸有成竹道:
“如今你已知晓自己的身世,但过去和未来太过错综复杂,一句两句根本解释不清楚,师尊唯一能向你保证的是,留在仙殿,你才有一线生机。”
“我不知道你在魔兽森林具体经历了什么,但是与妖皇在一起绝对是下下之策,他现在自身尚且难保,遑论护着你。”
“况成仙灵胎诱惑太大,哪怕只是上古传说,谁人吃了还未觉醒的灵胎便可得道升仙,可你浑身的血肉,却是下界生灵趋之若鹜的至宝,又有谁能抵挡住诱惑!”
“妖皇修炼千年,城府万钧,冷血残忍,到了这一境界的强者,所作所为皆是为了问鼎大道,而你就是最好的踏脚石!”
帝祸天不屑冷嗤一声,却没有丝毫辩解。
无情尊者伸出一只手,少见得耐心道:“蓝宝,现在,过来,相信师尊。”
“师尊已经找到了,让你和你大师兄皆圆满的路途,来师尊这里。”
蓝宝遥望对面近在咫尺,又远在山岗的那只手,修长的指骨剔透如冰,没有一丝丝活人的温度。
自己很明白师尊的手的温度,看起来修长纤细,莹莹剔透如冰雪,可是握住后,有一层厚厚的茧,一挥手便是风起云涌。
幼年的时候,就是那样一双手将自己抱在怀里,从人间界一路踏空,带着他回长生界的仙殿。
[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上长生界?]
[师尊!我愿意!]
[你单名一个‘宝’字,却无姓,既如此便随我姓蓝吧。]
[好啊好啊!我以后也有姓了!我叫蓝宝!]
记忆中的手,在面前重叠起来,蓝宝下意识伸出一只手,虚虚握住。
帝祸天少见的沉默寡言,冷眼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干涉蓝宝的决定,一向邪肆霸气的表情少见的冷如寒潭。
随即,妖皇陛下嘴角微勾起,眼中火光大灿,亮着灼灼光华。
蓝宝双手握拳后,直接将手收了回来,闭目深吸一口气,墨瞳在阳光的直射下倒映着山川白云,就是没有那道白色的身影。
蓝宝一字一句,坚定又决绝道:“师尊,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十四年来,谢谢您给我一处栖身之所。”
“都说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可是您也并未传承过我什么师门道法,我在仙殿也从未学成过什么大业,如今困惑没有解开,反倒又多了一大堆。”
说即此处,蓝宝苦笑一声:
“但不论怎样,这里都曾是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不论师尊你当初因何收我为徒,今日就是你我师徒的因果,终结之日。”
“非是师尊您之过,是我自己......”
蓝宝声音沙哑,眼眶赤红一瞬,却字字清晰道:“不想再留在仙殿了。”
无情尊者错愕一瞬,很快又沉稳下来,问道:“你不相信师尊?”
“换魂之法确实世所罕见,但是仙人之血可使枯骨成肉,你并非毫无生机,本尊承认却有复活你大师兄的私心在,可是如今你已成年,仙脉逐渐觉醒,届时天下人都会......”
蓝宝忽然大吼一声:
“这都不重要了!”
这是他第一次打断无情尊者的话。
蓝宝神色黯然,大吼一声后冷静了几分,苦笑着摇头重复道:“这都不重要了。”
无情尊者冷冷反问:“那什么才重要?因为一时气愤和怀疑,情绪上头跟那心思叵测的妖皇走吗?”
“你可知你随时都是他腹中的食物!”
蓝宝眸中倔强,阳光直射下的眸子也掩不住其中的落寞和失望,胸膛剧烈的起伏,他立刻反驳道:“食物就食物!”
“我又不是没被他吃过!”
“就算我下一秒被小黑吃掉,我也不要留在这里,待在这里让我每分每秒都喘不过气!”
无情尊者骇然,冰白色的眸子少见的错愕了几分,难以接受蓝宝说出的话。
什么叫早就被吃过了?
什么叫被吃了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无情尊者的修道生涯中,便是什么错综复杂,荒谬绝伦的事情没有遇到过。
可还是第一次,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神情,目光逡巡在蓝宝和帝祸天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愣是没看明白因果。
“哈哈哈!”
而在这时,帝祸天却豁然大笑。
带着一股格外爽朗喜悦的笑声,不是之前的冷笑、邪笑、狞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下一秒,
从帝祸天的周身蔓延开黑色的浓雾,犹如乌云压顶,暴风雨席卷海洋,摧枯拉朽之势,包裹住自己和蓝宝。
黑色庞大的魔气,瞬间冲开无情尊者设置的屏障。
也叫周遭看不清里面形势,一干焦急上火的仙殿长老和弟子们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妖皇!”
“真的是妖皇!”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浓雾消散间,
里面赫然出现一头三只猩红眼睛的庞然大物,身躯威武霸气,四只爪子矫健有力,脚踏魔气形成的浮动乌云,黑色的毛发油光水亮,随高空的风浮动翩跹,好不威风。
接着,兽嘴一张,扬起修长有力的脖子,血盆大口间,直接吞下去一个人,微长的红舌在突出的两根獠牙上舔舐一圈,神情餍足,似乎在回味珍馐美馔似得。
帝祸天沙哑桀骜的声音得意洋洋道:“无情小儿啊,看来不仅你这仙殿留不住人,你这师尊也做的不怎么样啊。”
语罢,帝祸天眸光瞬间阴冷,沉声道:“你可听明白了!”
“今日,便是天神也拦不住本皇!”
无情尊者瞬间灵气全开,周身涌动着窥仙境的极致,整个仙殿的灵气都朝他聚集。
但是无情尊者明白,就是帝祸天重伤之际,自己最多重伤他,跟别提能留住对方,于是他引动整个仙殿只有倾覆之际,才会引动的大劫阵法。
“这等境界的战斗,已非我等可以干涉!”
“快看!殿主启动了护殿大阵!”
“不,不是护殿大阵,护殿阵法是抵御外敌的攻击,守护宗门内的一切,可是这铭刻阵法的核心,为何是从外向内?”
“怎么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
还是副殿主无垢第一个反映了过来,立刻朝身后的弟子们吩咐道:
“快!以各殿的长老为首,带领殿内弟子速速离开仙殿!”
无情尊者手腕掐诀,不停变化咒术,喉咙间一片猩甜,本就如冰的肤色一下比纸还要苍白,咒术完成之际。
冰白色的眸光第一次染上了怒火,吼道:“妖皇,交出本尊的徒儿!”
以仙殿各大殿宇为核心,一道道蓝色的光束拔地而起,直插云端,就像一根根亮起的飞剑,直直朝中心的妖皇攻击而来。
帝祸天丝毫不惧,周身修炼千年的深渊业火熊熊在周身燃烧,黑色的乌云遮蔽了灿烂的阳光,这业火居然比太阳还要耀眼几分,又比太阳还要幽深慑人。
黑色的妖皇,直撄第一道锋芒,兽嘴一张一合间,不屑道:
“你没听他说吗?他早已不是你的徒弟!”
蓝色的阵法光束被妖皇的业火燃烧,火光大灿间,帝祸天身形变化,脚踏魔云,身姿和步伐诡谲,在阵法的包围下脚步翩跹。
接着,他没有闪避几下,直接找到了阵法的核心,用头颅顶了上去。
灵气和魔气在半空中胶着,宛如泰山压顶的阵法屏障,被妖皇撞开一道细细的裂缝。
帝祸天咬牙吼道:
“你也不配做他的师尊!”
‘哄——’
阵法彻底破碎,原本的细细裂缝,被妖皇撞开一个冲天大口子。
阵法的反噬叫引动的操纵人无情尊者,彻底面色虚白,吐出一大滩血,在冰白色的肤色映衬下,猩红刺目。
“殿主!”
“殿主受伤了!”
无情尊者身子在半空中虚晃,摇摇欲坠。
帝祸天居高临下睥睨,冷笑一声,无悲无喜道:“无情,你灵丹空虚,伤势未愈,本皇胜之不武,待你全盛之际,本皇再来取你之性命!”
接着,众人只见,
天边乌云滚滚,黑色的妖皇直直飞向云端,彻底隐没在黑色翻滚的浓云里,雷霆闪烁间,乌云再次消散。
露出金色橘红的太阳,高悬天边。
乌云消散后,细细密密的雨滴,淋淋漓漓砸下,云销雨霁,雨过天晴。
可是众人都面色不大好,哪里还有妖皇的踪迹,帝祸天就这样在仙殿耍了一通威风后,便趾高气昂的扬长而去。
无情尊者冷冷看着这一幕,胸膛起伏不定,神情复杂得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冰白色的眸中似有两种念头疯狂交织,像是翻涌涌动的海面,最后彻底闭上双目,叹了一口气,归于平静。
“罢了......”
“时也,命也......”
“本尊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三百年前,因为他的决定,叫自己的大徒弟为所谓的大义名分、仙殿威名献身,至今昏迷未醒。
三百年后,蓝宝弃他这个师尊而去,似乎也理所应当。
因果循环,命途轮转,他似乎从来就护不住自己的徒儿,也永远做不好一个......
外面的世界动荡不休,天崩地裂,可这都与蓝宝无关。
当他又被包裹在一处黑暗,湿润的地方,居然诡异得有些许安心感。
蓝宝宛如初生的婴儿,抱着膝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回归了母体的怀抱。
如果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什么都不用知道,什么都不用面对,什么都......
不重要。
可这个念头还没持续多久,突然传来一阵干呕。
“略——”
蓝宝被吐出来了,还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
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蓝宝艰难的睁开眼睛,适应外界刺目的阳光。
一片白光中,他看到对面一团浓雾中,渐渐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在剧烈的咳嗽,然后又吐出一大滩黑血。
黑色粘稠的血,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将草头都压低了几分,格外刺目。
蓝宝麻木的双目恢复几分神采,走到靠着一颗大树旁弯折腰身的人前,愣愣道:“小黑......你怎么了?”
明明之前看起来那么强大的妖皇陛下,此刻却身子委顿,一头浓密若鸦的长发掩盖半张邪魅的脸庞,落下大片阴影,看起来不是一般的虚弱。
可即使如此,三只狭长的猩红血瞳,偶尔流露出来的威压也很慑人。
一般人都不敢靠近。
帝祸天目光复杂地看向蓝宝,沙哑的嗓音低沉道:“你......咳咳......”
话还没说完,妖皇陛下又是吐出一大口黑血,神情狰狞,脊背微颤,似在忍受非一般的痛楚,扶着树的手下一秒用力,生生捏碎一块儿树皮。
蓝宝立刻领会,直接将袖口拉上去,露出少年白皙如藕修长却不乏力道的手臂,伸到帝祸天面前,焦急道:
“小黑!你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有好啊!”
“那你快喝一口我的血!要是一口太少的话,那就多咬几口,我,我不怕疼的!”
帝祸天抿唇,锋利的尖牙将唇角咬破一个口子,喉咙一片猩红,看向焦急的蓝宝,忽然低低地笑了,笑声沙哑富有磁性:“小骗子,之前还说,自己怕疼。”
蓝宝严肃道:“我是有点而怕疼,可是你看起来比我还疼,只要想到这一点,我突然就觉得疼那么一下,似乎也不是太疼。”
说完后,
蓝宝又将胳膊往前伸了伸,焦急道:“小黑!你别愣着啊,我的血不是大补之物吗?你喝一口,说不定伤就好了!”
帝祸天深深地注视着少年的脸庞,明明自己突逢大变,此刻居然还有余力关心他人,明明自己可是魔界生灵,还是魔界妖皇,就像那无情小儿说的。
帝祸天沉默半晌,幽幽道:
“你就不怕,我喝了一口你的血便停不下来,直接兽性大发,将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