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转过最后一圈停下,工作人员拉开挡板,恋恋不舍的小孩子鸟雀状散开,跑向自己的巢。
这一趟总共没几位游客,可选择性很高,叶阮认真挑选了一圈,把玩偶安置在外侧一匹红色的小马驹上,自己选了里侧那匹最拉风的独角兽,手插着兜又酷又拽站在那儿。
颇一回头,雁放弯着腰趴在一米外的栏杆上,咧着白牙冲他吹了个口哨,蔫儿坏地问:“要我抱你上去不?”
声音不大不小,零散的几位家长都听清了,投来追究的目光。
叶阮的手在口袋里攥了下,抽出握着什么东西往雁放脸上砸,砸完利索地侧身上马,专业的姿势不像在游乐园,倒像在马场。
一串没什么重量的吊坠直冲雁放面门,他“我擦”了一声,一个后仰单手接住,轻飘飘的亚克力狮子挂件,一种廉价的丑感。
雁放在掌心里抛了一下,听见叶阮说:“回礼。”
在游乐园逛到太阳将要落山,中途雁放又跟人杠上了掰头,还绕回打气球摊位找老板要了个塑料收纳背包。大叔正要锁门,瞧见他雄赳赳的步伐,卷帘门好险没夹到手。
这一天玩得相当有效率,雁放背着满满一袋漂亮玩偶,巨型狗狗夹在腰间,走一步拖出三米艳羡目光。
叶阮坐在长椅上借着蓝调的傍晚回消息,园区里的彩色灯光星星点点亮起来,灵魂也腾空。回完面前杵上一块黑影,莽撞地遮住温馨夜色。
雁放也玩累了,没什么形象地往他面前一蹲,“我看看手。”
叶阮按灭手机,反应了一秒,把左手伸出去。
纱布翘了边,雁放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掀起来看了一眼,又严丝合缝地贴了回去,骂道:“我都不敢在你身上留痕迹,让那刺客先留了。”
这句话是嘟囔出的,没有需要得到回复的意思,叶阮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这个话题不该发酵下去,他干脆地想把手抽回来,手腕却猛地被雁放反扣住。
叶阮愣了一下,周遭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突然有些没来由的不安。
谁知雁放只是没劲儿了,像只癞皮狗一样借着他的力嚷嚷:“拉我一下,我腿抽筋了,哎呦我……嘶。”
一身精瘦肌肉,叶阮费了不少力气把他拽到长椅上。
雁放凹着一个扭曲的姿势龇牙咧嘴,半晌才呼了口气,“不行,明儿一大早我得跑步去,我才刚过二十三,兴许还能长个儿呢。”
说话间还话里有话地瞅了眼叶阮,叶阮恼道;“嘴怎么没抽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雁放揉着小腿肚,欠道:“我每天早上都练贯口。”
叶阮的无语是可视化的,以免忍不住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施暴,他起身离开了这片易燃易爆区。身后一嗓子,雁放拖着他抽筋的腿步履蹒跚地追了上来。
两人沿着园区的小径走,远处亮起霓虹logo的摩天轮愈来愈近,林道曲窄,路面亮着两条彩带般的夜灯。前方大路拐角,一位卖花的阿姨抱着满怀的玫瑰蹲守。
好谋略,故意堵从小径散步出来的小情侣们,躲在林道里说不定做了什么浓情蜜意的事,这会儿出于心虚几乎是有求必应。
阿姨眼光锐利,隔老远逮到他们,笑容和蔼可亲声如洪钟,没有退路可言:“小伙子,给女朋友买束花吧!瞧你们多幸运啊,阿姨这马上就要收摊回家了。”
雁放抽筋刚恢复,又目瞪口呆了,这怎么游乐园还搞上伏击战了?!
他刚要抖点什么发自肺腑的包袱,叶阮平静地开了口:“他不会给我买的。”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他的眼神落在娇艳欲滴的花上,转而道:“给我挑一束吧。”
不止阿姨,连雁放也哽住了,尤其阿姨回过神来还不停地偷看他俩。
瞧着怪和气的,不会是领了离婚证来的游乐园吧?!
在她八卦的目光里,雁放似乎可以预见他俩将会成为一条街区近一周茶余饭后的话茬。
“等等!”雁放携带着数只玩偶从叶阮身后挤上前,气势地伸手一拦:“我怎么可能不给你买呢?买,都买,把剩下的都给我包了!”
叶阮蹙眉:“又发哪门子神经?”
阿姨这回反应倒是挺快,连声应着好往旁边退了一步,生怕他反悔似的。
雁放推推叶阮的腰,以一副“看我发挥”的全局在握表情揽着他走出林道,正赶上阿姨把一整个花筒里的玫瑰拔出来。
雁放一个趔趄:?我敲?诚信呢?不是马上收摊了吗?
他一扭头,叶阮又把墨镜滑了下来,抱臂事不关己地当好他的高岭之花。
“你这……阿姨,咱不是刚摆上摊吧?”雁放尴尬讪笑两声。
阿姨显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沉浸在点钱的快乐里,指尖敲着计算器噼啪冒火:“有几束品相不太好了,还有这些满天星,阿姨就当送你了噢。哎呀看你们小情侣这么恩爱,阿姨是真开心,再给你抹个零?小伙子,就这个数吧!”
她把计算器怼到雁放脸前,不多不少整三千,“扫码还是付现?”
“……扫码吧。”雁放骑虎难下。
今日已是豪门身,难改当年贫民心。
最重要的是……他钱好像不够了,打肿脸要给叶阮买包的时候看了一眼,小金库让炭头买装备刷完了,繁女士以为他还关在那训练营里,更不可能给他打钱。
他点开绿色软件,换了三张银行卡,余额显示不足。
叶阮在他身后幽幽提醒:“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工资是我发的,而你这个月都缺勤。”
阿姨果然是懂谋略的,眼疾手快地把玫瑰花筒一扎,推到叶阮腿边,吸饱水的花儿苏醒过来,一股浓郁扑鼻的芬芳颇具冲击力的发散开。区区三千块!
雁放心一横,二话没说点开了蓝色软件某呗,他第一次用这个,崭新的额度瞬间刷空。
阿姨开心了,叶阮恶心了,雁放痛心了。
阿姨连花筒都不要了,挎着腰包自个儿回家追剧了。叶阮嘲笑一声,挖苦他:“破费了。”
近三百朵五颜六色的玫瑰绽放在脚边,红色浪漫、香槟优雅、粉色温柔,浓郁的花香填满这方空间,熏得人脑仁昏。
雁放边掏手机边对他说:“你挑一束喜欢的,剩下的放这儿让人自取吧。”
叶阮没再说什么,幸灾乐祸不是他的风格,架起墨镜俯身讲究地挑起来。
遭遇了经济重创的雁放在通讯录里划到末尾,盯着“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联系人沉默两秒,又把目光移到最下边的“周圃”,最末位的那朵“栀子花”此刻正专心致志地挑着玫瑰。
犹豫片刻,雁放还是把电话拨给了林圃,没考虑时差,对面接的倒是挺快。
广播通报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杂乱的环境音,林圃吊儿郎当的声调里掺了点急躁:“嘛呢?想我了?有话快说,哥们儿马上登机了。”
“靠。”雁放会错意了,“你把巴厘岛买下来称王了啊?”
“我闲的蛋疼啊。”林圃装逼说:“哥们儿实力远不止于此。”
雁放就等他这句话,顺坡接道:“v我三千看看实力。”
“你要是打电话跟我臭贫先等等好吧,我这真急着呢,先不跟你说了。”
“别,我真借钱。”雁放瞟了一眼叶阮的背影,装模作样背过身,压低了声音,有些为难道:“你手头还宽裕吗?借我三千,明儿就还你。”
林圃开着外放,抽空看了眼时间,被地勤催着过安检,少爷脾气又上来了,“多少?三千万啊,我现在手头没这么多,你急着要的话我打电话让人划张卡。”
雁放纠正说:“不是,就三千,三千块,借我还个花呗。”
“嘟……”
电话一阵忙线,林圃给挂了。
三秒后,lion接单那张卡里到账备注“封口费”的三万元,顺便附赠来自“周圃”的一条短信。
——拿走别还,离我远点,你的穷酸气吵到我了。
【作者有话说】
放子:喂12315吗?举报xx游乐园里一个搞伏击卖花的……
第29章
约莫过了三十秒,“周圃”又发来两条短信,是航班信息和一则通宵派对的地址,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标建筑顶层,道德绑架雁放去接机并陪他一醉方休。
叶阮挑完了花,悄无声息出现在雁放身旁,无意中瞥见他通讯录里改的乱七八糟的备注。
“你分得清人吗?”
“那必须啊。”雁放退出短信界面,“你不觉得我很有反侦察意识吗?你猜哪个是我妈?”
他滑动着屏幕杵到叶阮面前,美人根本不带看,雁放自己续道:“猜不到吧,要的就是这效果,改明儿我被绑架了绑匪都不知道哪个是我妈,万一点错打给警察了,直接省下99.9%的麻烦,一劳永逸啊。”
“那你也能一步登天了。”叶阮淡淡道。
“敲。”雁放瞠目,“做你们豪门的人质危险系数这么高吗?”
叶阮怀里两束花,包得挺讲究,他拿其中一束砸了一下雁放的胸膛,甩出一滩新鲜的水珠:“走了。”
雁放没脾气,抹了把脸,傻乐着紧随其后,“就挑这么点啊?”
“没你那么奢侈。”
叶阮这句话很轻,尾音带着点笑,没了平时那种嘲讽的意味,听上去反倒像是某种亲密的调侃。闹得雁放心鼓一重,迈步上前,想一睹他表情的和缓。
“托你的福,今晚游乐园所有情侣都该谢谢我的慷慨。”
叶阮抿起了唇。
他靠上去,胸膛衣料上沾染的水迹洇在叶阮外衣,拓出一块深色的痕迹。玫瑰花香浓郁,不似栀子花那般清新,雁放心思含糊,突然问:“你更喜欢玫瑰还是栀子?”
闻言,叶阮抿起的唇松开了。
雁放搭着他的肩,迈出一半的步子跟着停下,收了回来,刹那之间,那张脸似乎又到了冰冻期,迅速冷下来。
“喜欢栀子的不是我。”
叶阮抛下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挣开雁放的怀抱往前走去。
不是“我更喜欢玫瑰”,也不是“我不喜欢栀子花”,而是“喜欢栀子的不是我”。
庭院里的释迦栀子撞进雁放的脑海里,花香犹如昨日,穿着白裙从树梢间跑过的身影转过头,无数个美梦里,雁放看到莞尔而笑的叶阮,他信以为真。
而现在他第一次看清了那张脸,寒若冰霜,带着凝重而深沉的怨念。昨日濒死。
惹到叶阮纯属意料之外,也纯属基本操作。
绕过园区的大花坛,下一个路口就是摩天轮,远远能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在通道口。
雁放把嘴缝了起来,包袱也不敢乱甩了,但他实在憋得难受。两人趋近,摩天轮门口那个矮一点的身影突然高挥起手,连蹦带跳地冲着他们打招呼。
雁放没多想,心里存着小九九,压低了声音讨好叶阮:“你想坐摩天轮啊?我陪你坐!我虽然晕马但不恐高!”没有反应。
雁放蹬着小碎步追人,急道:“你笑一个啊,一百分的脸怎么做出来零下二十度的表情?快给我看感冒了。”
他这边正卑躬屈膝,近处一声清脆但顽皮的“姐姐!”喊过来,叶阮那张零下二十度的脸一秒回春了。
雁放惊讶抬头,那声音的来源猛地出现在他面前。
视线里窜入一张又乖又稚嫩的脸,洋溢着笑容,像个阳光中学生,但衣着打扮是体面上等的,雁放猜测这应该是哪家豪门小少爷。
只是……这小少爷挺人来熟。
小书指着雁放又惊又喜道:“诶?你是……你是激流勇进那个比心的帅哥!”他说完又扭头摇淮青的胳膊,兴奋地求证:“是吧是吧?”
淮青一张冰山脸,在与小书对视时眸子里才有些热度,高冷地点了点头。
除了宁远,小书从来没见叶阮身边跟过其他人,何况是个帅哥!他对雁放的兴趣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贴在叶阮身边眼睛弯弯地打量雁放,以及他背着的数十只玩偶。
叶阮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待会儿背包里的都归你。”
雁放从没在叶阮的眼神里看到过他对小书那样的温柔,不由陌生,并且吃味。
小书又心知肚明地问:“那这只狗呢?是给这位帅哥的吗?”
“想得美。”叶阮睨了雁放一眼,高傲地说:“那是我的。”
他说着把小书90度旋转写满好奇的脸扭了回来,架着人往前走。
空地前只剩俩大个儿,淮青瞥了雁放一眼,抬腿跟上去,莫名其妙但是具有较强组织管理性的雁放自然不能落单。
摩天轮是不会停止转动的,雁放从淮青屁股后绕出来时,叶阮已经跟小书进了同一座舱,正赶上座舱门缓缓关闭。
“哎——?!”
雁放满头问号,跟淮青面面相觑,也许当时两人内心都不约而同爆了句粗,但文明社会,并没有人表现出来。
工作人员也是怪没眼色的,已经预备拉开下一座舱的门。雁放正想说就剩咱俩要不别坐了吧,挺奇怪的。
说时迟那时快,淮青已经弯腰钻了进去,单眼皮看向人时挺凶的,犹如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他进去。
雁放觑了一眼他匀称的肌肉:……你猜怎么着,惹到我你算是惹到棉花了。
他拖着后背数十只玩偶钻入座舱,门缓缓关上,摩天轮升起一些高度,之后是良久的迷之沉默。
雁放尴尬道:“兄弟,我感觉咱俩撞号了。”
淮青并不理他,坐在靠近窗的一侧,目光虚虚盯着地面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雁放待不了冷场子,兀自聊天,聊得也挺欢:“看你也像使劲儿的那个,你们gay是怎么论的啊?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刚弯,对这行还不太了解,你什么时候弯的啊?应该比我早吧。相见即是有缘,这声前辈我先叫了!”
边说边打量,雁放不太能从gay的视角来欣赏淮青的外型,他只能站在普通男性的角度夸一句“嚯,这哥们儿够有型的”。
他想,自己果然弯的不是很彻底。
淮青的视线又往上移去,雁放紧跟着瞟,瞟到叶阮那辆座舱已经升到最高处。凭借良好视力,他清晰地围观叶阮把花递到小书脸边的全过程。
“我靠!他俩干嘛呢?”雁放危机意识警醒,扒着窗户扭回身,“你们……咱们gay圈两个这样的也能成吗?”
他自认为这个话题抛的十分优秀,同时具备爆点和槽点,这世界上但凡是个男人应该都害怕头顶带点绿的,但淮青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窗外。
雁放懂了,雁放彻底懂了。
“啊……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他又加了点比划,由衷抱歉道:“不好意思,无意冒犯,送你个玩偶赔礼吧,前辈!”
朝远破产的内情寥寥几人知晓,雁商吩咐叶阮费心思做的戏足足半月,在明面上看,是高丰达自己贪心,识人不清才成为压死朝远的那根稻草。
集团唯雁商马首是瞻,万事不会摆在明面上,暗地里有二心的除了叶阮自己,倒还有一个人选。
那么告密者是谁,也几乎不言而喻。
小书接过花束,在缤纷花朵的遮掩下,微不可察地冲叶阮点了下头。
“你的伤还好吗?我担心了好久。”
叶阮蜷了蜷指尖,翻出掌心,时间宝贵,来不及彼此慰藉,“我没事。”
小书垂下眼睫,窗外一束远塔灯光照亮半张剔透侧脸,借以嗅花香的姿势,艳红花瓣挡住了软唇。
“赌场的事,他很生气,拿到证据了吗?”
“u盘在花里,你不要沾手,交给淮青。”
小书把花抱在怀里,冲叶阮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摩天轮缓缓下降,掠过重重树影遮挡,他才说:“章世秋昨晚回来,脱下的手套上有血,听说是死了一个跑腿的,我怀疑是他安排去给高丰达告密的人。”
“你今天不该出来见我。”叶阮拧起眉头,不无担忧,“他有没有迁怒于你?”
小书摇了摇头,“放心啦,我有办法应对的,他现在没空管我,他应该更急着赶在你之前去找雁商赔罪。”
说罢,他眼睛狡黠地弯起来,食指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开心一点,帅哥不是让你笑一笑嘛~”
叶阮拿他无法,只得像个长辈那样再次叮嘱他:“注意安全,千万要小心。”
离开摩天轮,四个人短暂的交点便要散开,不知何时才会迎来毫无负担、不必躲藏的那一天。再悲观一些,前路虚渺,到底不知会不会迎来黎明。
叶阮稍落后半步,假装取雁放背上的收纳包,对淮青说:“辛巴的事是我的责任。”
雁放听到了,脚步顿了下。
淮青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不必内疚,辛巴也算死得其所。
继承了数十只漂亮玩偶的小书热情挥手,一旁的淮青脖子上还缠着条雁放倾情赠送的蛇形玩偶,高挺的身形宛如木桩一样钉在那儿。
临别,小书好奇问:“还不知道帅哥是谁呢?”
雁放正欲自我介绍,淮青冷不丁开口,对他说:“雁家大少爷,新的。”
小书的嘴圆成了“O”型,机灵的目光转向叶阮。
雁放:“我去!你不是哑巴啊?”他震惊完,嘟囔着:“欺骗我感情了,怎么忍得住不回我话的。”
淮青人狠话不多,当即捏着玩偶蛇尾,要把这玩意扯下来还给他,两不相欠。
“不用、不用。”雁放眼疾手快又给他缠了回去,拍拍肩膀,偷摸挤眼,“那什么你懂的,瞧这弯曲的形状,就当纪念了。”
回到对面商场地下车库,上了车,叶阮抱着巨型狗狗坐在副驾,雁放把偷藏的那只玩偶猴扔到后座,打算见面了给林圃。
“你这交警拍到了要扣分的吧?”雁放从兜里摸出车钥匙,环扣上挂着廉价的小狮子吊坠:“先放后座。”
叶阮看上去有些累,迟钝地侧目看向他。
雁放想起方才落在后背那句惆怅的话,心头泛酸,想哄一哄他,手抬了一半还是不敢落在人头顶,转了个弯放在了玩偶头上。
“先委屈辛巴坐后座了,不过有个猴子兄弟陪它。”他故作轻松地说,双手将玩偶送至后座,又倾身替叶阮系好了安全带。
“睡一会儿吧,我先把你送回家。”
拉开一些距离,他游移地对上叶阮那双眼,柳叶瞪成新月,辗转一天的幼稚想法,雁放替他说了出来。
道不明的情绪在密闭空间内升温,车库里静的只能听到两颗心跳动,离得很近、却隔着皮囊。
“你还要出去?”叶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问出这句话也令他感到别扭。
雁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脑子热腾腾的,便实话实说:“晚上要接个朋友,他喊我陪他喝酒。”
他答完,往前凑了一点,含着期望反口道:“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淮青:感觉耳朵被qj。
雁放拍灭车灯,减速找了个车位,停在航站楼外。
小狮子在余光里晃荡,他抬手稳住,有几分懊恼。
在叶阮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没身份、不恰当,步子跨得太大适得其反,一句话把两人脑子里的迷糊劲都给冲散了。
寒冬里捅破的窗户纸,容易造成人去楼空的后果。
叶阮自然是没接他的话,一路沉默,到家时他对雁放说:“训练营快要结束了,你可以回家住。”
听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话,不咸不淡,却夹杂了点生分的意味,是一种要刻意拉开距离的委婉。
雁放摸出手机,工作室群里的小孩还在就他跟“嫂子”约会的话题瞎起哄。他从繁女士发来的微信推文里找了一条“熬夜的危害”转到群里,这群小孩平时跟他嘻嘻哈哈,本质上还是怕他的,群里霎时安静了。
树立了威信,想起老妈,雁放翻出备注“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联系人,装模作样发了一条训练营结课的短信,告诉繁女士明天就会回家。
退出短信,“栀子花”三个字在最底部格外刺眼。
叶阮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喜欢释迦栀子的不是他又是谁?老董说那是不常见的品种,难道是雁商或者雁玺的喜好?
雁放指尖一顿,悬在屏幕上空三秒,点进去修改备注。
打了个“哥”,心里觉得别扭,复又删掉,对着空白处沉思半晌,最终郁闷地输入了“叶阮”的名字。
通讯录里进行了崭新的小型排序,“叶阮”的名字跟在繁莹下边,成为他一百余号联系人里唯一没昵称的存在。
先这么着吧,雁放想。
抬起头,三点钟方向贼头贼脑走来一个人影,时髦的忒超前,大冬天里穿个花衬衫,被首都的寒风毫不留情刮削成一张薄片,墨镜顶上是那颗昭示着家族秘辛的头。
雁放正烦着,浑身蛮力没处撒,新车内饰华贵,拍出褶子他都肉疼,何况这车还是叶阮送的。他“哐哐”按了两下喇叭,把林圃吓得差点蹦起来。
“冻死我了,首都不欢迎我啊。这什么恶寒天气,出走一周,馈赠感冒一场?”
林圃絮絮叨叨拉开副驾门,又被雁放冷酷无情地关上了。
“你坐后边去。”雁放脸上有一种单纯的倔强,“副驾得留给我未来老婆坐。”
“傻逼吧你。”林圃翻了个白眼,火速挪到后座,关车门时够用力的,有种以牙还牙的泄愤,“你就这么感谢你的金主爸爸?”
他取下墨镜,狐狸眼一挑,趴在车座中间的空隙里往前凑,“新车啊?出来我都没好意思认,开着一千万的车,问我借三千块钱?你爸破产了?”
“你爸才破产了!”雁放小学生骂道,“工作室前段时间让人砸了,设备全换了新,这不手头紧吗。”
“哎哟那是挺严重的。”林圃摸出黑屏的手机,“来给充个电,爸爸再友情赞助你点儿。”
雁放嗤笑一声,惯会戳人痛楚:“你爸准你回来了啊?还是那小秘想你了?”
林圃脸立马黑了,车里施展不开,好险没动手。他眯起那双狐狸眼打量雁放,没过两秒便明白了,伸手推了一把,“哥们儿都快烦死了,你又哪里不痛快。”
雁放说:“浑身不痛快。”
林圃气笑了,“得,那走吧,咱俩去痛快痛快,憋着一肚子话想跟你说呢!”
他随手往旁边一摸,黑咕隆咚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只玩偶猴子。
雁放打着火,从后视镜里觑了一眼,“送你的,猴子兄弟。”
林圃挺稀奇,挥金如土的豪门少爷,从来没人送过他这种礼物,“你这段时间躲峨眉山去了吗?这是旅游纪念品?”
“昂。”雁放打转方向盘,往市中心驶去,“忘了跟你说,我在峨眉山也有套房子,在景区里,跟猴子同吃同住扯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