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即便从监听器中听到了少年的答案,即便他聪明的头脑完全能够猜到面前单纯的少年会给出的答案……
——他依旧忍不住想要去试探。
“只是有一点,纲吉君,中也,你们必须要记住。”太宰治的神色严肃极了,鸢色的眼眸像是连通了深渊,布满寒意:“无论发生什么,都决不能让我们之外的人知晓‘布克’和‘世界基石’的存在,更不能让他们知晓纲吉君因为融合基石而化作非人、这才拥有逆转时空的力量。”
“中也,你应该更能明白暴露会带来怎样的灾难吧?”
“……用不着你废话。”中原中也已经忍无可忍,最重要的伙伴被最讨厌的家伙这样暧昧的拿捏着,若不是考虑到纲吉迷乱的内心需要这个头脑聪明的家伙点拨,他早就拎着对方的领子直接扔出门去:“喂,太宰,把手给我放下来。”
却不料太宰治竟然丝毫不挣扎,很听话的就松开了纲吉的面颊,乖巧地侧坐在病床的一边,歪着头轻笑。
“纲吉君,我直说了哦,现在的港口Mafia表面光鲜,实际上早就已经烂透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便是再落魄,也依旧是曾经横滨黑夜的主人,依旧拥有庞大的势力,依旧是三大Mafia势力中最强的一支——不过这些纲吉君都并不在意吧,我知道的,你就像飞鸟一样,早就想逃离这华丽的囚牢。”
他就像是隐藏在污泥中的黑蛇,在无人察觉之处一点点,一点点的探出头来。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纲吉君的面前。”
太宰治垂下眼帘,略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面容,让纲吉看不到他的脸。
“第一条,留在港口Mafia,理所当然的继承这座空有架子的庞然大物。纲吉君完全可以当一个挂名的首领,享受这里的一切资源和保护。这都是你将权利让渡给森先生的报酬,心安理得的接受即可。我和中也都会发誓效忠你,协助你,去寻找你想要寻找的一切,甚至中也寻找的一切。”
【我不是不相信纲吉君说的话,更不是怀疑你在火焰下向我伸出的手。】
黑发鸢眼的少年在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却说着另一件事:“但是纲吉君不用担心,现在的我们只能依靠森先生,因为缺少必要的年龄、资历和势力这些对于Mafia而言非常重要的东西,只有着最没用的‘大义’。”
【只是,人心是不可测的,是会变化的。即便拥有着所谓的神性,即便拥有非人的定义……你依旧是人类。】
他说着近乎天方夜谭极度自负的保证:“但是只要有四年的时间,我可以解决所有的难题,届时借由‘大义’处理掉森先生,让你坐稳首领之位,获得实权。”
【越美好的事物越是容易凋零,在得到的瞬间我就已做好了失去的准备。】
他有些颓然地抬起头,对上了未来首领那双干净纯粹的眸子:“不过……纲吉君那么喜欢中也,大概会选择第二条路吧?”
【如果注定会失去,是否一开始未曾获得会更好?】
泽田纲吉出乎意料的没有尖叫,没有逃避。他只是如此平静地注视着好友那只充满悲伤的眼睛:“第二条路是什么?”
“……逃跑吧,带着中也一起,逃得越远越好,逃离港口Mafia叵测的居心,逃离森先生对你的觊觎,逃离你所不喜欢黑暗世界的一切。纲吉君,你拥有站在这个世界异能者顶峰的力量,中也亦然。你们两个联手定然可以逃离港口Mafia干部对‘少主’的贪婪,也可以躲掉来自日本官方对‘首领之子’的利用和境外势力的魔爪。你们都可以飞上天空,像真正的雄鹰一样自由翱翔。”
【纲吉君,比起我你会更喜欢中也是定然的吧?你看,哪怕我清楚你身上缠满业障的蛛丝,根本逃脱不掉,依旧想要如此试探你。】
太宰治无论内心如何被黑泥淹没,表面依旧伪装的天衣无缝:“但是这会让你们过上颠沛流离的人生,只能依靠自己宛若大海捞针一样去追寻自己的身世,前期我也很难帮上你的忙……但是不要怕,我会留下来阻止森先生发现你真正的力量——我不能和你走,我是老首领遗言的见证人,整个横滨的黑色势力都想要利用我,我们两个人一起目标太大了。”
【纲吉君,你会选择哪一条道路呢?是选择我精心为你铺就的第一条路,还是……】
“纲吉君,你会选择哪一条路呢?”
【……先除掉中原中也这个阻碍,再让我折断你的翅膀,将你留在囚笼中观赏的第二条路呢?】
第25章
纲吉直视着面前的鸢眼少年,没有任何躲避。他安静地听完了少年堪称惊世骇俗的分析后,突然问了一个并不相关的问题。
“太宰君……你所说的第二条路里只有我和中也。”
未来的首领向他发问:“你呢,你怎么办呢?”
太宰治慢慢睁大了眼睛。
“第二条路很动人,我不止一次希望什么也不要多想,轻松的逃跑有多好……但是我不能这么做。”纲吉认真的说:“我做不到留下太宰君一个人承担我的风险,我也不能让中也为了我离开横滨,永远失去寻找自己的过去的机会,甚至我自己,也依旧在追寻着自己的记忆。”
中原中也在另一边握住了伙伴的肩膀:“纲……”
纲吉对两人笑了:“所以太宰君,当傀儡也无所谓,我并不在意所谓的Mafia首领的宝座。我只希望中也和你能好好的,我们三个人都能过的快乐,不希望你和中也为我付出这么多……我一直都知道太宰君有多么的厉害,我相信你能做到你的承诺,可是我并不希望你过的如此辛苦。”
“所以第一条路和第二条路……”
太宰治下意识的想要离开这里,却被纲吉提前预测的行动,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都不选。”
未来的首领有些无奈。
他的朋友是完全不同于中原中也的别扭,别扭的像一只路边的野猫,对他的态度总是游离不定,让他伤透了脑筋。可是,相伴的日子还是快乐居多,超直感虽然总是无法分辨对方多变的心情,却依旧可以捕捉少年对他一点点软化。或许是“世界基石”也强化了他的超直感,让他能够在醒来后更加敏锐的感受到来自朋友的亲近,以及那一直不断挣扎的内心。
他不能辜负两位朋友对他付出的决心,他不想“再一次”逃避了。
“所以……”纲吉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我选择第三条路。”
“第三条,和中也,和太宰君一起努力的路。”
他笑了:“你们都那么了不起,所以……在今后的路上,就麻烦你们偶尔停一下,等等我了。”
………………
太宰治独自离开了病房。
森鸥外就坐在距离病房不远的走廊沙发上,原本应该有许多人守卫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和森鸥外并排坐着的金发女孩百无聊赖的玩着手中的画笔,在白色的画纸上涂满纷乱的线条。
森鸥外抬起头,他的眼下有着浓重的黑青,但是连日来的顺利让他的心情很好:“不愧是太宰君呢,‘少主大人’同意继承首领之位了?”
太宰治一脸病恹恹:“成为了代理首领居然还偷听,森先生还真是没品呢。”
“那么你至少也给代理首领一点应有的尊敬吧,太宰君。”森鸥外虽然这么说,却没有生气:“我可没有你的坏毛病喜欢监听定位别人哦?只是有些东西,只需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猜到结果了。”
太宰治斜眼看向他。
“我也很喜欢那孩子,不是骗人的。”森鸥外揉弄着身边女孩的头发,而女孩也罕见的没有对自家主人的行为生气:“太宰君,我说过的吧,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所以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大抵能猜得到。”
“或许再过两三年,便是连我也摸不透你的心思了吧,真是令人感到恐惧的天赋。不过现在……”
“你还是太年轻了。”
太宰治就仿佛没有听到森鸥外的发言一样,默默地路过他的身边,然后一把拍到金发女孩的身上——外表与真人无异的幼女连叫喊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在了原地。
森鸥外:“……”
看到对方孩子气的报复行为,他叹息之余又觉得好笑。
对于这个随手捡来的弟子,他爱惜着其惊才绝艳超脱年龄束缚的睿智,也无力挽救这个对世界绝望一心求死的少年,即便森鸥外自诩聪明,却终究差了太宰治一线,只能依靠年龄带来的阅历暂居上风,终究未能和对方立于同一高度,看到那让太宰治失望的人间炼狱。
或许在未来这个少年会成为自己最忌惮的对手,但至少在现在,身为他掌控港口Mafia的有力助手,森鸥外确实是高兴的。
——高兴太宰治找到了生的欲望。
“太宰君,少主大人和中也君的感情可是很深厚的。”他带着看好戏的心思提点自己的弟子:“单独留下他们二人细谈,不怕少主大人反悔吗?如果他们想走,现在的港口Mafia可没人能拦得住他们。”
太宰治压根没理他,只留下一个单薄离去的背影。
森鸥外看了一会儿,在重新重现的金发女孩疯狂辱骂太宰治的背景音中笑了:“是我说了傻话了。”
——太宰治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
………………
太宰治说了一句去找医生来给纲吉检查身体就离开了,只留下两个好友在房间中面面相觑。
中原中也似乎有些不悦,他双臂环胸侧过身体不再看未来的首领,而纲吉也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左右四顾着这间不算小的豪华病房。
这才发现,距离不远的桌子、沙发、柜子、茶几等地方都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文件,所有的加在一起恐怕足以叠出一个中原中也的高度。
“这是……”
“……这是混蛋太宰今天要处理的工作量。”中原中也叹了口气,率先结束这开场没一分钟的冷战:“我虽然很讨厌这个家伙,但是必须承认他确实脑袋很好使。”
纲吉的身体在那一夜几度进入鬼门关,但堪称医学奇迹的是,明明前一天还五脏六腑呈现衰竭征兆的人第二天就健康的不能再健康——这更让中原中也确定那生死之劫是源自于时间逆转的代价。
虽然已经恢复健康,但未来首领的昏迷依旧让伙伴放不下心,一直亲自守在他的病床前。
这一点,太宰治也一样。
但不同于中原中也的无所事事,太宰治从第三天起就被森鸥外送来了一大堆的文件去处理。因为还并未真正加入港口Mafia,赭发少年最开始还专门避开不去看文件的内容,但随着文件越摆越多,他无处安放的眼睛也就干脆瞟向了已经被太宰治处理好的文件。
——良心说,没看懂。
那大概是一份储备清单,中原中也只能大致的看明白是属于港口某地区的武器库,里面大量的文字和数字看的少年眼睛疼。可就是这样一份他看都要看个半天的文件,太宰治只需要八分钟就可以处理好。
这还是他第一天处理文件的速度。
一直到纲吉醒来的今天,对方再处理这种类型的文件只需要一分钟。仿佛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就能计算出里面的所有数据。
至少现在这个时间段,中原中也真的很讨厌太宰治。天生气场不和是一个方面,各方面的习惯,对伙伴的争抢,还有过于毒辣的嘴巴和不负责任的态度都是赭发少年的雷点。如果可以的话,他祈求上天这辈子都不要让他和太宰治产生半点交集。
但即使是这样讨厌着对方,他也必须承认对方拥有天才般的头脑。
对方方才在两条路中对纲吉做出的承诺,都是可以实现的。
中原中也相信这一点。而且对于他来说,纲吉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他希望伙伴选择第一条路,他愿意做对方爱丽舍门外的看门犬;他也高兴伙伴自己选择的第三条路,他高兴于伙伴的成长,也愿意一直成为陪伴在他左右的护卫。
——但是,胸口一直在燃烧的火焰又是什么呢?
纲吉终于把目光从那些天书一般的文件上移开,退缩道:“中也,我感觉我有点后悔了……我不会以后也要看这些东西吧?我、我完全看不懂啊……”
他转过头下意识的去看自己的伙伴,却不料中原中也突然一条腿跪在床上,带着手套的双手抱住了纲吉的头,探身上来。
下一秒,两个人的额头相贴。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过近的距离甚至无法让纲吉看到对方的脸,只有那双宛若大海的钴蓝色眼眸离他那样的近,将他的眼瞳倒映其中。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脸上。
“中也……?”
“纲。”他蓝色眼睛的伙伴对他说:“我们一起离开这鬼地方吧。”
“咦?”
“我知道,你选择留下来,一半是因为我——因为荒霸吐的起源在横滨……啊,我很在乎荒霸吐的事情,也一直在追寻着自己的过去。但是这些都比不过你,如果这些追寻只会连累到你,我宁可永远都不知道。”
赭发少年紧紧握住纲吉的脑袋,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身体的本能告诉了他将两颗心无限贴近的方法,相贴的皮肤不仅传达了热度,还有那赤诚的心意。
“我所知晓的泽田纲吉温柔善良胆小怕事,过去只要有冲突,如果只事关你自己,那么退让的那个人一定都是你。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会喜欢Mafia这样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的火焰。哪怕在那个让你愤怒的时候,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都不曾带给我一丝伤害,哪怕被情绪支配,你都不愿意伤害任何人。你让我看到了自由的飞鸟,飞鸟应该翱翔于天空,而不是沉落在Mafia的淤泥里。”
“纲,你并不适合这个地方。所以——”
纲吉抱住了伙伴的肩膀。
他笑着说:“但是,这个地方有你们啊。”
“有中也,有太宰君,有兰堂君,有大田君他们组成的助理团……港口Mafia的大家对我都很好,至少对我来说,这里并不是多么恐怖的地方。”
“所以接受这一点,也并不是那么艰难的事情。我也想中也达成自己的希望,也希望我找到自己的过去……最重要的是,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
“而且人是会成长的……”他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定,我真的有一天能成为适合当港口Mafia的首领呢?”
他如此说着。
——就像是在过去遗失的记忆中,他也曾如此下定决心。
“………………”
长久的沉默后,只剩下了赭发少年哭笑不得的长叹:“真是败给你了啊,纲。”
“不过不要紧。”
他也抱住了他的伙伴,他的希望,他的家。
“无论前方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陪你走到尽头。”
“咳咳。”
不知趣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个少年的对话,中原中也不悦地抬起头冷冷瞪过去:“不知道先敲门吗?”
森鸥外颇为无奈:“中也君,我已经敲过三次了哦?”
中原中也脸上一红,干咳一声:“是、是吗,抱歉。”
纲吉老老实实喊了一声“森君”,顿了顿突然想到:“那个,我是不是可以称呼你为森‘先生’了?”
此话一出,饶是森鸥外都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少主大人想叫什么都可以。不过现在,我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站在你面前的。”
他的话音落下,一大群医生和护士从他身后鱼贯而入。收拾资料的,整理房间的,给纲吉身上贴各种检测器材的,众人快速有序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就好像人偶一样不声不响,是代理首领最忠实的下属。
未来的首领老老实实地听从摆弄,也在这片诡异的氛围中体会到了时间流逝后的变化。
他和森鸥外的交集不算多,印象中是一位温和睿智的成年人,他总是忠诚地陪伴在老首领的身边照顾对方的身体,有的时候甚至会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对他笑的时候感觉有些危险,也充满了成年人的魅力。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森鸥外依旧穿着白大褂,眼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紫,下巴胡子都冒出来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萎靡——但只要看到那双紫红色眼眸的人,都不会被他展示出的表象欺骗。
虽然还叫着他“少主大人”,但不再使用敬语,面对他时的态度也不再是对待上司的恭谦,更像是看着一个值得培养的孩子的长辈,也有种打量珍宝的锐利危险。
说不上讨厌,但也不算喜欢。
再联想到太宰治方才说的近乎大逆不道的话语,骤然面对正主,纲吉有些尴尬的撇过眼去,和身边的伙伴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
至少现在的他们还无法做到像太宰治一样可以坦然的面对一切。
不过森鸥外不会冷场,他近乎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反而看的纲吉一个哆嗦:“少主大人决定了吗?一旦下定了决心,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我可以断言,直到你离开这个世界的前一秒,你的命运都将与鲜血和硝烟为伴。”
说到正题,纲吉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抬头直视森鸥外那双隐藏在慈爱假象下的审视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是的。”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他很害怕,害怕未知的前路,害怕自己可能面临的一切。但是……又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他要为他重要的人们而战。
他会害怕,却不会后悔。
“我接受。”
“……呵呵,虽说是各取所需,但果然愉快的合作才能让人心情舒畅。”森鸥外亲和地坐在纲吉的病床边,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检验报告一目十行地看着:“我一直都很中意你,纲吉君。从我听到你在梦中所见证的‘王道’时就非常感兴趣,真正相处后更让我觉得惊喜。”
纲吉刚从对方突然变得亲昵的称呼中反应过来,猛的发现了异常:“等、等等?梦中的王道?我应该只在第一次点燃火焰时对中也说过啊!”
为什么森先生会知道?!
“哦呀,太宰君没有告诉你吗?他一直担心你的安全,长时间在你身上装着监听器呢。”森鸥外没良心的卖掉了自己的弟子:“那孩子经常和我抱怨,纲吉君每次下水阻碍他自杀也不知道保护下这装置,害得他又要装一次,很是麻烦呢。”
泽田纲吉:“…………”那不就是第一次见面就装了?他担心个鬼!
中原中也:“…………”他的拳头已经饥渴难耐了!
森鸥外仿佛没看到两位少年扭曲的脸,笑眯眯道:“说起来中也君以前也被称作‘王’呢,脱离了羊群之后,有什么新的感悟吗?”
中原中也强忍下对太宰治的浓烈杀意,皱着眉头:“我一直都不是什么王,不过是拿了张好牌罢了。”
虽然被外人叫做“羊之王”,但羊群的大家都没把他当做王过,包括他自己,也包括一直将他当做伙伴的纲吉。
“我活了三十多年,上过战场当过军医,见过无数异能者,中也君的强大也能名列前茅,说是好牌太谦虚了,简直就是‘王牌’。”
森鸥外接过最后一张检验报告,所有医护人员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新任的代理首领似乎很满意报告展示的内容,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
“恭喜纲吉君,身体十分健康哦,真让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羡慕呢。”森鸥外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又转回了话题:“这个世上,存在着天生的王者。但是这样的存在太稀少了,甚至比‘王牌’的存在还要稀少。更多的王者都是经过后天不断的打磨,才能拥有璀璨的光辉。”
“在我眼中,纲吉君和中也君都是好孩子,可惜你们都生存在擂钵街,那个完全不讲道理的神弃之地。在那里,迷失的幽魂们寻找着与自己相似的存在,他们渴望着温暖,但比起温暖,他们更需要前进的道标。残酷的现实剥夺了他们的全部精力,绝大多数的弱者没有思考能力,所以他们更需要一个可以盲目跟随的对象。”
“中也君,我观察过你为‘羊’作下的每一个决定,虽然不完美,但很有天赋。如果我是中也君,我会从一开始就用强大的力量教会他们什么是服从,盲目的服从。他们不喜欢思考,我也不需要他们思考,只要服从我,他们定能过上比现在更轻松美好的人生。”
中原中也阴着脸色,却并没有反驳。
“如果我是纲吉君,面对已经扭曲的团队,我会选择找到那只出头的小羊,然后断掉他的几根指头用以震慑,让他们更好的服从中也君的决意。只是不过是牺牲一个最不听话的下属的几根手指,就能换取整个团队的安宁,我认为是非常划算的事情——而结局,也是让他们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因为唾手可得,所以不知感恩;若生活在地狱,自然向往光明。”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在笑着,却让未来的首领不寒而栗:“纲吉君,你们都是善良的孩子,你们不愿对身边的人展露出任何獠牙,殊不知正是这份温柔,成为摧毁他们的兵刃。”
“你们让没有思考能力的愚者去思考,本就是场笑话。”
“你们两个人都看出了深藏的祸根,甚至不是不明白未来会出现的局面。拥有着决胜的武器,却依旧无法狠下手剜掉病灶——然后让所有羊羔们都病入膏肓。”
“纲吉君,兰堂君对你说过吧?”森鸥外轻笑:“『弱小时的谦虚并不会得到别人的好意,只会获得更多的轻视』——现在你觉得这句话有道理吗?”
纲吉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对于森鸥外来说,这些羊羔们唯一的价值就是与纲吉和中原中也的连系,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解决掉小小的“羊”,有比实际实行的计划更残忍的,当然也有非常温和的——只是他和太宰治都不屑在这些迷途的愚者身上浪费时间精力,理智的选择了最有价值的一种。
让这些小羊们发挥最后的用途,用他们的背叛给了泽田纲吉和中原中也一个惨痛的教训,警示他们不再心存侥幸。
“纲吉君,我最深爱的就是这美丽的横滨,胜过一切的爱着。”森鸥外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我早已无法忍受她千疮百孔的惨状,所以我会用最快的方法,竭尽全力重新建立起秩序,恢复她曾经的荣光。这是我绝不会让步的底线——呵呵,纲吉君,希望我们今后也合作愉快。”
他并不需要少年的回答。
“啊对了,我们二人的继承式在二十天后,纲吉君最近可要好好注意身体,千万不要缺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