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方,是以你为主的势力,但与圣杯不同的是,你要求最后的‘胜利者’是我的神明大人。”
通过只言片语,费奥多尔猜到了少年首领需要圣杯的万能许愿功能。但是少年首领所想要许下的愿望,却不一定是最让“自己受益”的愿望。
“第三方,就是代表了那孩子过去的势力。这个势力很清楚纲吉会许下怎样的愿望,所以他的目的,就是让纲吉失去参赛资格,让自己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直接釜底抽薪,向圣杯许下对我的神明大人‘最有益’的愿望。”
虽然缺少了一些细节信息,让费奥多尔无法一窥全貌,也会有些许不确定的偏差,但已经足够让他拼凑出最重要的部分。
“所以圣杯意志放任你们行动,无论是对所有人种下诅咒也好,让你安排我这个非英灵成为从者也好,还是要抢夺我的神明大人的胜利者地位也好,它都积极配合。”
“所以纲吉过去的势力踢走了Assassin(暗杀者)的御主想要代替他,然后在发现自身无法到达这个狭间世界后,放弃了参赛,转而将主意放在了杀死我废除纲吉的参赛资格、并抢夺其他御主身体的计划上——比如,脆弱的韦伯先生。”
“当然,吉尔伽美什先生作为胜利者,他的御主也消失了……想必是在被控制之前,就死在了他的手中吧。”
只要成为胜利者,就能许下愿望。而这个愿望,是对泽田纲吉有益、却非泽田纲吉想要的愿望。
“所以你——”
他笑了。
“——看中了我的异能,选择让我这个好被我的神明大人掌控的人成为了从者。”
强大的意志让他难以被||操控,想要杀了他,就更要做好被吞噬的准备。
这就是为什么那个躲藏在暗处的神秘人在看到了狂战士的御主的死亡后,不再妄图对他动手的真正原因。
无论对方猜错,亦或者猜对。
他仰头看着面前这个病态阴郁的男人,这个被他从过去拉过来的男人和未来的他一样讨厌,也一样的聪明绝顶。这样他不禁想起了泽田纲吉的挚友,那个名为太宰治的诡谲少年。
太宰治也好,泽田纲吉过去的家人也好,他们都在为少年首领着想,哪怕历尽千辛赌上性命吃尽苦头,也从不多言,只在背后默默付出,给予那个如同天空的少年最好的一切。
面对难以选择的人生岔路,他们都想替他选好,他们都不想失去那个孩子,更不希望那孩子有一天后悔曾经的选择,然后将一切错误都归咎在自己身上。如果真的会去恨,那么不如去恨那个替他做出选择的人。
布克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错处,因为他曾经也如此想。圣杯的意志能不在意是因为她所执着的是未来,如果不是因为这层特殊渠道,那个疯子只会比所有人都极端。
只是他们都忘了,泽田纲吉并不是他这样的非人,精神层面不会改变。他虽汇集神性,却依旧是个人类。
而人类,是会长大的。
长大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布克无法从泽田纲吉的身上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于这个如同天空一般的少年首领而言,成长是沉重的、是负担的,是痛苦的。但同样的,成长也让他明白了更多的真实,拥有了选择的权利。
或许就连泽田纲吉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吧。
但不论如何,既然泽田纲吉选择由自己去选择,他的主人选择了贪婪的全都想要,那么布克能做的,就只有帮助对方。
——帕拉塞尔苏斯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泽田纲吉过去的世界为了寻找他们的孩子,不顾一切横冲直撞,将时空撕开了无数个裂口。帕拉塞尔苏斯没有御主,作为意外降临的英灵,他顺着泽田纲吉过去的通路痕迹来到了这个世界,躲藏在狭间,利用投影出现在泽田纲吉的世界,惹出了一大堆的麻烦。
于此同时,那孩子过去的世界对自己世界的侵蚀也越发严重,甚至波及到了其他书中世界,即将造成无数脆弱的平行世界的灭亡。
布克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作为世界的根源,他当然也可以选择反击。但他没有,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他借助了那个与泽田纲吉有因果牵连的“魔人”费奥多尔,联合圣杯意志,设下了这场旅程。
以麻烦精帕拉塞尔苏斯所在的时空狭间为特异点,让圣杯意志故意去联系泽田纲吉过去的家人,他再借用费奥多尔的手写下“因果”——借用三个世界的力量,在狭间展开了一场虚假的圣杯战争。
虚假无妨,作弊无妨,偏心更无妨——因为这场圣杯战争的目的只有两个。
一是彻底抓住帕拉塞尔苏斯,解决掉他所带来的麻烦。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获取圣杯所能给予的庞大能量。
无论泽田纲吉是选择回到过去的世界,亦或者他要重铸世界之间的大门、阻止曾经的家人继续破坏这个书中的世界,圣杯都是不可或缺的道具。
以这个目的为基础,三个世界各怀鬼胎的建立了合作。
圣杯意志格瑞儿最是无所谓,只要最后的受益人是她最爱的少年,无论事态如何都无妨,她乐得作壁上观,笑看双方的挣扎。
泽田纲吉过去的世界不想让那孩子赢,所以派出了白兰·杰索这个横向世界轴的奇迹,想要顶掉暗杀者英灵原本的御主参战,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同时以防万一,使用雾之守护者六道骸的“六道轮回”之力,借口保护少年首领的安全,联合圣杯意志给除了那孩子之外的所有参赛者打上了六道骸的“诅咒”。只要有这个诅咒在,六道骸就可以控制被诅咒者的身体,到时候,无论是让从者“自杀”还是控制最后胜利的御主,都是他说了算。
但布克的最终目的是让泽田纲吉赢得胜利——无论那孩子如何选择,都应该由他自己选择。因为那个孩子,已经成长,他可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已经拥有决定自己人生的权利。无论他选择的未来是何等艰险,他都尊重对方的意愿。
所以布克出手干涉,让白兰·杰索无法来到狭间,强行让暗杀者英灵因没有御主而出局。所以他让费奥多尔在他的身上书写“因果”,让面前这个“过去的费奥多尔”拥有了从者的定义,强行以泽田纲吉的从者降临在那孩子身边。
费奥多尔没有说错,让他成为泽田纲吉的英灵无法给那孩子带来任何好处,但他最大的用途,就是占据那个英灵的位置。*
毕竟,在这个狭间世界的基础规则,就是“御主与从者”同时成为最后的胜者,才能获得圣杯。
只要身为从者的费奥多尔不会死亡,泽田纲吉就绝不可能失去参赛资格。而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也用实际证明了,即使泽田纲吉失去机会,胜利的果实也绝不会落在六道骸的身上。
狭间这场虚假的圣杯战争的背后争锋,是他赢了。
不过……
想到现实世界的动荡,即便是布克也万万没想到,居然有人趁着他的注意力在狭间的战场,趁虚而入——
——又变成了平局。
泽田纲吉……他未来的主人,真的能坚持住自己的决意吗?
这样想着,布克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已经为泽田纲吉打开了回到现实世界的通路,一切已成定局再无可更改,心中一松,转过身同步挥手打开了世界的大门,背对着过去的费奥多尔小声道:“你……可、可以回去了……”
“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我会乖乖回去的,我很乐意成为那孩子的棋子,不索取任何报酬。毕竟,我也期待着与我的神明大人再度重逢的一天。”
费奥多尔声音温柔。
“但,可不包括你啊。”
暗藏杀机。
锋锐的匕首直接从背后捅穿了布克的心脏,鲜红的血液渗透了费奥多尔右手的手套。他拔出匕首,亲眼看着面前的孩子化作了一页白纸飘落在地,才终于露出了笑容:“虽然只有一页书页,但也算是不错的‘补偿’了。”
他将书页收入怀中,黑色的大衣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孩子体温。费奥多尔轻轻叹了口气,虽然随着布克的“死亡”,手套上的血渍已经消失不见,但男人还是嫌恶地摘下了仅存的手套,踏步走进了通往他自己的时空的大门。
“纲吉,我的神明大人——”
没有手套遮掩的右手手背上,曾属于帕拉塞尔苏斯的御主的令咒,如同活物一般在其上流淌着惑人的光晕。
“等我哦。”
…………
………………
看着圣杯变成金色的灵子融入自己的身体,纲吉再一次确认:“布克,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最后的胜利者就是你。”一脸俏皮的布克眨眨眼睛,一脸兴奋:“不愧是你啊泽田纲吉,这样的话,最后一块拼图也就集齐了。有了我和这个虽然能量不太充足但好歹也能用一用的破烂杯子,你就可以开始自己的计划了。不过——”
他有点担心:“你真的能说服你家那群恶鬼吗?你过去世界的老师也追过来了哦。”
“哈哈哈……”轻轻喃念着“老师”这个词语,纲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比面对吉尔伽美什的宝具之雨还要快速。一时之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此时究竟是喜悦多一点、恐惧多一点还是兴奋多一点。不过:“没关系的,我会成功的。毕竟,我可是贪得无厌的黑手党嘛。”
“希望一切顺利才好……”布克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支棱起来了:“不过没关系,你可是泽田纲吉,是我未来的主人,你肯定可以的!”
他蹦蹦跳跳地跑到前方,张开怀抱,打开了返回现实世界的大门:“好了,回去吧!”
但是少年首领却没有动。
“……泽田纲吉?”
“那个……另一个世界的太宰君……我以后还会见到他吗?”纲吉嚅嗫着问:“他、他以后会过上幸福的人生吧?”
只要计划顺利,他过去的世界对这个书中世界的侵蚀也会停止,红色的光带自然会退去,另一个太宰治也就不用担心自己千辛万苦维持的世界会崩塌了。
布克颇为不解:“只要你希望,通过我是可以见到他了啦。不过,你现在还缺少实行计划的能量呢,哪有多余的余裕去见他啊。”
“确实……”纲吉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纠结些什么,只是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在临别时的那个“再见”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他未来会好的吧?”
他不自觉的重复。
“谁知道呢,我又看不到那个世界的未来。”布克耸耸肩,催促起来:“我开着门可是很累的,快点啦。”
“好、好的——”
毕竟,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如同布克所言,现在他可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
【等到尘埃落定,再去拜访那个太宰君吧。】
他如此乐观的想。
…………
太宰治走上了天台的边缘。
这里是港口Mafia中央大楼的最顶层,外缘并没有防止坠楼的栏杆或者墙壁,对面就是天空,只要从这里掉下去就一定会顺利的落在地上,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物。
他黑色的西装外还穿着厚重的大衣,红色的围巾挂在脖颈上,被风吹的乱飘。哪怕包裹的十分厚实,发烧还是让他的身体不住的发冷,却反而让他苍白的脸色显得十分红润。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下意识将手覆盖在左眼上,那里被包裹上了厚重的绷带,完全遮挡住了一只眼睛的视线。其实这才是他日常的模样,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样,只用独眼看待这个糟糕污浊的孤独世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他拆掉眼上的绷带,即便在跳河时被冲掉了,也不过是如同遇到了泽田纲吉一般,昙花一现。
这个寂静的世界,没有值得他用双目去关注的价值。
“已经没有关系了……”他轻声说着,将天空切割的四分五裂的光带红的刺目,但是他相信,那个璀璨光辉的少年一定会做好一切:“我已经完成了所有计划,真是不可思议,终于到了这一刻,我居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快乐……”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那、那里很危险……”身穿黑衣满身是伤的中岛敦站在同样狼狈的芥川龙之介旁边,看着太宰治的身影声音发颤:“那里很危险,请您回来我这边吧……现在我们三个人都已经知道了书的秘密,世界也没有什么变化……说、说不定世界并不会如您说的那样因此崩毁呢?即便三个人知道了也没关系呢?求您下来——”
太宰治的异能注定了,哪怕站在这里的是强大无匹的中原中也,也无法在这种高度的坠落中挽救他的性命。
身穿白衣的芥川龙之介看着面前被他憎恨了四年的男人,他终于来到了这个强大的男人面前,从他的口中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秘密。这一刻,哪怕是他都觉得茫然。
“为什么?”芥川龙之介对着面前这个他恨了那么久找了那么久的仇人,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不理解的看着面前这个拥有与国家叫板的权势的男人,发出了内心的疑惑:“你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在意世界的存亡?甚至不惜为了世界放弃自己的生命?你做了这么多,算计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说的没错,芥川。如果是其他世界的我,一定会觉得这个世界无论怎样也没关系,消不消失也与我无关。但是对我而言——”
太宰治转过身,他的后脚跟已经越过了天台的边缘,在风中对着这个世界成为了织田作之助弟子的芥川龙之介露出了微笑。
“这里是唯一一个他活着、写着小说的世界。我不能让这样的世界消失。”*
晚风飒飒,仿佛在呼唤着他。
【啊……其实也不对……纲君的那个世界,虽然织田作加入了港口Mafia,却也好好的在生活,还写出了小说的序章……】
可惜那个世界来的太晚。
在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他才看到了那个世界。在二十一岁的时候,那个世界的太宰治才认识了织田作之助。
那个时候,他从十八岁就开始的计划已经完成大半,他也不可能在知道有其他世界可以让织田作之助活着下来后,就放弃这个世界的朋友。哪怕到现在,那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也还没有到生死之关的时间节点。
【不过,有纲君在,肯定没问题的吧……哪怕他选择离开那个世界,也会安排好一切……这样,就会有两个世界的织田作活着了……】
太宰治的身体在中岛敦崩溃的惨叫声中向后倒去。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好累啊,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他轻声说着,任凭自己迎接狂风,眼前的一切都在飞速的倒退:“一切都结束了……”
拯救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的计划实行到最后,他有两个遗憾。
一个是只能从旁人的故事中看到泽田纲吉,一个是到了最后,他终究没能读到他的好友的小说。
【我的人生还是很不错的。】
【至少我看到了纲君,完成了一半的心愿。还能对着织田作和纲君,说出「再见」……】
太宰治闭上了独眼,他的身体在重力的牵引下,不断下坠,坠入那期待已久的终点。
……………………
“太宰!!!!”
耀目的火焰,在寂静的白昼染红了大片苍穹。
“太宰!!!!!!!”
天空中似乎传来了熟悉的呼喊,比声音更快传达到的,是那无与伦比的美丽火焰。
那是撕裂绝望的炽热之火,那是照亮孤独的希望之光,仿佛雄鹰翅膀的金橘色火焰从高空飞散而下,哪怕白昼都无法削弱这份极致的辉煌绚烂。
——比之前见到的更加美丽,更加耀眼,更加温暖。
太宰治忍不住瞪大了独眼,他愣愣地盯着上方的大声叫喊着自己的少年首领,忍不住喃喃自语。
“这个世界有这么美丽吗……”
“把手!”少年首领身如飞鹰俯冲而下,金橘色的眼眸如同正午晴空映照着他的全部,少年朝着太宰治拼命伸手:“给我——!”
那一刻,身体比大脑更加诚实。似乎是被这无与伦比的美丽所蛊惑,太宰治忍不住伸出了手——
然后,被对方牢牢抓住!
“布克——!”
少年首领一把将对方拉进自己的怀里,单手紧紧抱住对方。下一秒,少年首领带着怀中的太宰治一头栽进地面的黑色光圈,进入了异界狭间。
——这个不稳定的空间,即将因为圣杯战争的结束而彻底崩溃。
在进入狭间的刹那,没有圣杯庇佑的太宰治立刻感受到极重的压力,那种不同于重力的无孔不入的压力肆无忌惮的挤压着他的内脏,几乎是瞬间就吐出一口血来。纲吉心中怒火与惊惧并存,哪怕知晓无用,他还是张开大空披风将怀中消瘦的男人紧紧包裹住,再度大喊道:“布克!打开门!”
黑暗的世界中,燃烧着火光的少年首领的正下方再度出现了一抹灰白色的光圈,那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看到希望,纲吉更紧的抱住了怀中的人,顺从重力的牵引,朝着下方的大门坠落,在穿越“门”的瞬间——
世界陡然变换,天地颠倒。已经做好准备的少年首领借由火焰的力量想要向“天空”飞去,怀中的太宰治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怀中抽走,向着无底深渊坠落!
“太宰——!”
纲吉伸出手一把拽住了陌生的朋友,却被对方身上的力道带的一个踉跄,直接从半空中下坠了几分。灰白色的光圈之门张开着,就像是无情的利刃,将两个世界的朋友强行隔开。少年首领唯一能做的居然只有伸长了自己的手臂,穿过门紧紧握住太宰治的右手,不让门另一端的朋友被引力吸走。
“布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纲吉才能看到虚影神色凝重,男孩紧蹙着眉头,长时间打开世界之门让他连说话都变得虚弱:【不行……虽然帕拉塞尔苏斯的贤者之石保护住了太宰治的身体不让他被时空乱流绞碎,但他和魔人不一样,他不是我们世界的人,还是被那个世界的‘书’选中的主人,根源不会放他走的。】
崩裂的狭间连停留都是一种痛苦,不断的消耗着他的力量,纲吉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喉间都弥漫出了血气:“可是那本书并不在他身上!”
决心赴死的太宰治早就安排好了后路,那本维持世界的书已经被他放在了安全的地方。
【没用的。】布克轻声道:【只要他没死,那个世界的‘根’就会缠绕着他,不可能放他离开。】
纲吉咬紧牙关,血顺着唇角缓缓流下:“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如果有等同X-Burner·超爆发的力量,可以强行斩断他身上的‘根’。但是,在你放开手的瞬间,他就会立刻被吸回去。】布克顿了顿,补充道:【而在这个时空混乱的地方,根本无法控制时间的力量,你也无法用令咒召唤英灵。】
“可恶……可恶!可恶!”
【放弃吧,泽田纲吉。再这样下去,连你也——】
太宰治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还包着绷带,整只右眼都被覆盖,只露出了左眼。他看着少年首领紧握着他的手,那只漂亮的眼睛也染上了金橘色的灼灼火光,是如此的温柔,如同他脸上的笑。
“我很高兴,纲君,真的很高兴。我这一生,从未如此刻一般快乐。”
他放弃了刚刚升起的求生欲,手上不再用力,任由自己被吸引向无尽的深渊。
“纲君,放开我吧。回去属于你的世界——”
“然后看着你死吗!”少年首领直接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腕,半个身体都从灰白色的门中冲出:“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带你来这里?!”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救下坠楼的太宰治轻而易举。
时间的力量,火焰的力量,都可以简单的达成目的。
但他知道那是没有用的,他救了他第一次,第二次,却救不了第三次,第四次……无数次。
面前的太宰治就和他曾经无数次在睡梦中恐惧的那样,如同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所言,已经对世界彻底绝望。
即便是面对白色的巨人肆虐横滨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愤怒过。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他的理智也烧去,借着心中的悲伤肆虐他的世界。对于他而言,即将坠落的,是另一个世界的首领太宰治,却也是他心中始终恐惧着的,他自己的太宰治的未来:“我才发过誓……我是贪婪的黑手党,我才不要去选择……我全都要!”
“纲君——”
“闭嘴!”
少年首领怒喝:“我说过,太宰治!你只要敢再跳楼,彻底放弃自己的性命,我就打你,把你打到想要活!”
太宰治目光动摇,他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只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这是什么奇怪的话……”
“我还没有打你……”少年首领的双眼似乎也被自己的火焰灼伤,火热到疼痛:“我不能放弃你……”
太宰治仰头看着面前即便燃烧着火焰也满目悲伤的少年首领,心中仿佛也燃烧起了求生的欲望。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哪怕他想实现这孩子的所求,却已经无能为力。
他看向纲吉身边,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什么。
收到目光的布克瞬间会意,正准备强行带走耳朵都开始出血的少年首领。突然——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将自己至于麻烦之中啊,泽田先生。”
伴随着黑暗世界中的金色裂口一同出现的,是一个表情傲慢到极致的男人。同他的表情一样傲慢的,是他拿腔作势的贵族式语调:“十年未见,就这方面而言,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阿其、波卢德……?”
“我可是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魔术协会时钟塔的十二君主(Lord)之一,阿其波卢德家族的族长,埃尔梅罗学派的领袖,是天才中的天才,君主中的君主。我有能力到达这里,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
柠檬头的男人是如此的自负,可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无法去反驳他的丰功伟绩。他是不世的奇才,从出生起就立于万人之上:“收起你那蠢钝的表情,我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了还你当年的救命之恩,毕竟我可没有欠人恩情的习惯。”
“Saber,我只负责为你打开通路,之后如何你自便。我的妻子索拉还在等我回去,我没空继续为你们浪费时间。”肯尼斯任由自己的从者越过他,从金色的裂口中跳进了黑白色的混沌世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泽田先生,恩情已偿,此后,你即便是死在我的面前,亦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