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补偿,傅朝年把他的亲妹妹傅岁岁留在家里陪二老了。
许应和傅朝年回到自己家里是十点出头,许应下午到了个快递,这一次钟言倒是帮他放在门口了,还贴了个便利贴,上面画了个笑脸,写着:安全送达,速取。
“买的什么?”傅朝年开门的时候随口问。
许应拿着箱子看了看说:“好像是相机。”
上次拍结婚照的时候,许应就想也买个相机回来玩,然后他就买了,没想到会这么快到。
许应进了屋,拆开快递仔细看了使用说明,先拍了几张踢踢,然后扭头对傅朝年说:“你让我试试。”
“好,我给许老师当模特。”
傅律师仰面躺在沙发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虚扶着许应的腰,他看着许应跪坐在他大腿上,举着刚到货的相机对着自己,忍不住问:“许老师一定要这样拍我吗?”
“嗯,你这个角度也好看。”许应盯着镜头里傅朝年的脸,眼神从发散变得集中起来,“真的。”
傅朝年没起来,眼皮掀开倪着许应,轻笑着问:“是吗?”
“是。”许应也笑了一下,而后突然皱眉,“你不要笑。”
“嗯?”傅朝年挑眉,没懂为什么。
他的微表情十分生动,许应手指一动将画面定格,然后才将相机挪开一点,脑袋往另一侧歪了几公分,看着傅朝年说:“你再这样笑下去,我可能就不止想拍照了。”
“那就做点别的。”傅朝年说完便坐起来,覆身而上,他单手夺过相机放到地毯上,压着许应吻了好一会儿,温温柔柔的,像在安抚,又像是在调情。
许应亲到有点喘不过气的时候,才伸手推开了傅朝年。
头顶的灯光落下来,他有些失神地望着傅律师的眼睛,忽然嗓音很轻地问:“傅朝年,你喜欢去寺庙吗?”
傅朝年手臂撑在他脸侧,亲了下他的有些湿润的眼睛,温柔道:“以前没怎么去过,以后可以和许老师一起去。”
许应眨了下眼说:“我老家那边有个很灵验的寺庙,我妈以前喜欢去,过几天你陪我一起回去吧。”
第46章 和解
许应上一次见到宋女士是在对方和现在的丈夫组建新家庭的时候。那天宋女士怀里抱着男方的女儿, 许应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就那样单方面见了一次。
当时宋女士四十七岁,许应二十六岁。而现在他三十一岁, 这当中的五年母子没再见过面。偶尔的联系也仅存在于微信上面, 视频没有打过,话更是少说。
所有的聊天记录里,许应给宋女士的转账和退回记录比他发过的消息还多。
这期间宋女士不是没像这次一样问许应要不要回来,许应每一次都拒绝的很干脆。
所以这一次许应发微信告诉宋女士过几天会回去的时候, 宋女士很惊喜, 她甚至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问许应大概哪天,把车票发给她, 她好去接。
许应看了眼日历说:“后天出发,大后天上午到,不用接。”
回老家一趟要机票转高铁,车票是傅朝年刚买的。
“好,好的,你这次是和你对象一起回来见妈妈吗?”
“嗯。”
“那妈妈多做点好吃的, 等你们回来。”宋女士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也很期待。
许应闻言看了傅朝年一眼,举着电话说:“不用太麻烦,去饭店也可以。”
“不麻烦不麻烦, 你回来哪能去饭店呢?再说饭店的菜也没有妈妈做的好吃,我下厨,就在家吃。”
“…好, 那辛苦了。”许应抿唇说了句。
他说话和回答都太一板一眼生疏客套,尤其是这句“辛苦了”一说出口, 电话里便突然陷入了沉默。
隔了几秒,宋女士才再次开口说:“不辛苦的。”
“那儿子、妈妈就先挂电话了,等你们回来,啊。”
通话结束,许应放下手机,抓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用力攥了一下。
“别攥手了。”傅朝年皱眉,把他的手机抽出来放到旁边,然后握住许应的手,劲瘦的手指插.入许应的指缝中扣紧,另一只手轻轻抚平许应的眉心,缓声道:“好了,现在许老师可以用力抓紧我了。”
许应稍微怔了下神,抬头看他,几秒后才主动靠进傅律师宽阔温暖的怀抱里,声音很低地说:“傅朝年,我很久没听见她跟我说话了。”
“嗯。”傅朝年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肩胛骨,“是觉得不自在吗?”
许应“嗯”了声。
这么多年以来,在和宋女士的关系里,许应其实一直都在选择回避。
现在突然做了要面对一切的选择,许应不仅仅是觉得不自在,还有些害怕。自从看到宋女士组建新的家庭后,他就变得害怕听到母亲的声音,也害怕再见到她,所以就选择了回避。
就好像在潜意识中一直有道声音告诉许应:只要他永远不见现在的宋女士,那么宋女士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只是他的妈妈。
“可她也是别人的妈妈。”许应的下巴搭在傅朝年肩头上,闭着眼睛缓缓诉说:“其实我知道她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母亲的身份。但我总是控制不住去想那些……傅朝年,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傅朝年双手捧住他的脸,亲了亲许应的眼睛说:“不是自私,许老师这样是人之常情,没人不希望自己的妈妈永远只爱自己。”
许应眨了下眼说:“我知道。”
道理他都清楚,但他还是要像刚才那么问出来,是因为许应的心里对宋女士的情感很复杂,他需要傅律师亲口安慰他。
许老师这会儿的状态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傅朝年又用力亲了他一下,温柔道:“要不要和我说说以前的事?”
于是许应躺了下来,枕在傅朝年的大腿上,他怀里抱着踢踢,闭上眼睛开始从回忆中翻找过去的那些细枝末节。
其实大一那年,在他得知父母离婚的真相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许应的内心一度十分消极,以至于他在学校里也表现得很自闭。
他知道,这块破碎后又粘合起来的镜子终于彻底散了。
当时十八岁的许应一直记得宋女士在录音里说的那句“小应,我不要他”,因为语气太干脆太果决了,许应甚至连做梦都会梦到。
每次想起来他的内心就会在一瞬间变得很崩溃很脆弱。
他想,为什么妈妈不要我呢?
明明在他小时候,妈妈还会在爸爸喝醉酒的时候把他护在怀里,阻止爸爸动手打他,也只有妈妈才能阻止爸爸,因为父亲只会打他。
从小到大,宋女士很少抱他,或许她并不那么深爱他,但许应也会从很多细节里察觉到母亲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所以起码是有爱的。
许应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旦父母真的分开,他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打算。
也正因如此,当现实摆在他面前时,许应才会感到震惊,甚至害怕。
为什么母亲放弃自己的时候会那么干脆,那么毫不犹豫?
明明他当时马上就要18周岁了,他可以自己出去打工挣学费,可以努力让自己不成为母亲的拖累。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自己被母亲丢给不负责任的父亲。
所以许应不懂,他只是觉得妈妈不要自己了,他甚至在那几天想到了最可怕的后果,就是他们母子从此不再有任何联系。
可事实是在他大学的期间里,母亲还是会频繁地联系他,关心他的生活,身体状况,问他在学校过得好不好。
许应每次的回答都是好。
他很疑惑,为什么母亲先选择了不要自己,却又反过来关心自己?
一直到大三,许应都抱着这种母亲的疑问,埋怨以及不舍、依赖……这些复杂的感情,以一种复杂的心情,和母亲时不时的联系着。
他们从一周说几次话,变成半个月说几次话,最后变成一个月说几次话……许应感受到母亲过得很忙碌很充实。
他开始很少打扰,只在寒暑假的时候才带上水果去母亲所在的城市与她见上一面,吃一顿饭,借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到学校附近打工攒钱。
那时候母子二人每次见面,虽然也有些许久不见的疏离感,但是因为血缘亲情的勾连,所以并不会显得很陌生。
慢慢的,许应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他可以去忘掉“母亲不要他”的这件事,未来以后一直保持这样良好的状态。
起码,妈妈还是他的妈妈。
直到大二下学期的暑假,许应又一次去宋女士所在的城市看望她。才发现宋女士已经在两个月前和一位姓张的叔叔同居了。
当那位张叔叔出现在许应面前时,许应的心咯噔一声就沉了下去。
他们三个人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宋女士因为他的到来很高兴,专门去买了上好的猪五花,给他做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许应是真的很喜欢吃肉,因为小的时候家里穷,逢年过节能够吃上一顿肉是很奢侈很幸福的事情。
但那一天晚上,许应却觉得难以下咽。
为什么呢?
因为他曾经也有过一家三口在餐桌上一起吃饭的日子。上次还是在大一那年的除夕夜,父亲母亲为他假装出来的一份团圆。
从那天除夕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个“一家三口”了。
而那天晚上也是三个人,对面的男人却换了一个,不再是他虽然惧怕厌烦但也还有着那么一点爱的父亲了。
许应叫他张叔叔。
他看得出来母亲和张叔叔在一起很放松。吃完饭后,母亲会放肆的把腿放到张叔叔的膝盖上,张叔叔会给她按摩。
许应假装在看电视,余光里却看到了以前从来没有在母亲脸上看到的那种笑容。
所以他知道母亲应该是幸福的,身为儿子,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和抗拒,好像就那么从容淡然地接受了。
可是事实上,那晚一起吃饭的三个人里,只有许应一个人一直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强忍着眼泪,假装没关系地祝福母亲和张叔叔。
他像一个局外人。
红烧肉肥而不腻,一口一口的吃进嘴里,咀嚼很多很多遍依旧难以下咽,许应开始觉得这道菜太腻太恶心,但又要强忍着。
只有他一个人是不开心的,而这种不开心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缓缓发酵,就像一款后劲很大的酒,开始的时候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而是后知后觉地让人感到更加难过和悲伤。
还不是那种大起大伏的难过,而是密密麻麻的,像软刀子一样轻轻的,一下一下戳在人心窝上。
这个过程要持续很长的时间,很难熬,一旦想起来,许应就会感到很矛盾,又因为矛盾而难受。
他心里知道母亲那样是很正常的,是应该的,因为宋女士已经离婚两年了,她完全可以自由地选择新生活、新家庭。
可是身为儿子,他自私地希望妈妈永远只是他的妈妈,他甚至希望宋女士永远没有新的家庭,因为他可以照顾宋女士到老。
偶尔许应会想,如果自己没有道德,如果自己不懂事,那该多好。
那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阻止宋女士和什么张叔叔、或者以后再有什么李叔叔,阻止她们在一起。
可是许应不能,那年他已经20岁了,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那么多年的教育告诉许应——宋女士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所以许应看起来十分淡然地接受了,他希望母亲过得好,这是真的。
但许应也不想亲眼看到、或者是亲身处在一个不属于他的温馨的氛围里。他的情绪过于敏感,以至于他不想在自己妈妈面前成为局外人。这也是真的。
那天许应一晚没睡,第二天早上便出发回临川了。
从车站出来后他不想回学校,又没地方去,天气闷闷的,好像哪里都令人透不过气。
最后许应在小程序上随便买了一场话剧的门票,也就是《玩偶之家》。
傅律师之前说,这部话剧也被称为娜拉,娜拉的觉醒。
娜拉是女主人公的名字,她是勇敢的女人,在男权社会当中解放出来,走出了家庭相亲相爱的假象,开始为自己而活。
从剧场出来之后之后,许应想了很久很久。
有句话说,男人某方面的成长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许应觉得自己大概也是。
那天他在破旧的剧院门口,从天黑坐到天将破晓,整整一夜,才隐约明白了许多事。
他原本家庭的和谐只是假象,假的东西自然是不能长久。一段婚姻最后是死是活,这其中的因素很复杂,而许应对父母之间感情的了解其实不多。
而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女性,不会因为自己的孩子就完全选择放弃自己,她们可以一时的忍耐,但不会甘心一辈子忍耐。
宋女士首先是宋女士自己,然后才是母亲的身份。
她的自由与追求,至高无上。
内心深处长时间的埋怨与困惑就这样解开后,许应感觉自己好像如释重负一般,之后的许应依旧是和母亲保持着的联系,只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少。
从宋女士的角度看,上次他们见面应该是许应研究生业的时候,那天宋女士送给许应一束花,祝他毕业快乐,他们还简单而温馨的拥抱过。
再之后,许应越来越忙,再见宋女士就是许应单方面的那次。
亲眼看到母亲组建了新的家庭,他内心是为她高兴的,但也有一点落寞,是为自己。
于是许应就更少去打扰了,选择了回避。
人的关系就是这样,无论是母子还是其他关系,一旦疏远,有了隔阂,就很难再和好如初。加上他别扭的性格使然,母子就到了如今的地步,成为了横在许应心里的一根刺。
之前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今天去了一次傅律师家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像之前那样逃避,傅律师曾经也告诉过他的。
他的确应该去面对,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起码都不会比现在让他时不时感受到失落和难过的状况要好。
“傅朝年。”许应睁开微微发红的眼睛,抬手挡住头顶过于刺眼的灯光,嗓音轻而沙哑地说:“谢谢。”
“这是又谢我什么?”傅律师把许应拉起来,把人抱在怀里,他听了许应慢慢地讲了这么多,心里很复杂,很感慨。
“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但过去可以不用再提了,因为许老师已经选择了向前迈步,于是傅朝年十分温柔地吻了吻许应的眼睛,轻声道:“许老师与其说谢我,不如说爱我,我更喜欢听。”
许应就抱住他说:“嗯,爱你。”
傅朝年笑了声,手指挑起许应的下巴逗他,“什么?许老师再说一遍,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
他总是能用这种方式让许应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许应知道他是故意的,拍了下他的手,“我说讨厌你。”
“不信。”傅朝年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将许应打横抱起,边往楼上走边说:“让我试试。”
“试什么?”
傅朝年笑得高深莫测: “许老师的嘴巴会说谎,但身体不会,老公试试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我。”
“……”
许应嘴角一抽:请不要把耍流氓的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宋女士在组建新家庭之后,就在老家所在省的一个市内定居下来了。
许应这些年没去过,但地址一直存在微信收藏里。
他们两个顺着地址找到小区的时候刚好上午十点。
远远的,许应就看到一位穿着长裙的女人在小区门口东张西望。
哪怕时隔多年,许应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他的母亲。
宋女士也看到他们了,眼睛里立刻有了神采光芒,小跑两步迎了去,又在许应对面一步左右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许应的脸,眼里逐渐浮现出微弱的泪光,差一点就要喜极而泣,但宋女士还是忍住了,低头缓了一下情绪说:“回来了,儿子。”
“…嗯,回了。”许应动了下唇,回答依旧简洁,喉咙里的那声“妈妈”没能喊出来,确实还是有点不自在。
他发现宋女士虽然保养得当,但看起来还是老了一些,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一些无法抹去的痕迹。
他们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见面了。
对许应而言是五年,对宋女士而言应该是七年。
“这是你对象。”宋女士鼻头有点酸,看了旁边的傅朝年一眼,“比照片好看。”
傅朝站得笔直,礼貌而乖巧地打招呼:“阿姨好。”
许应说他叫傅朝年,是位律师。
“妈妈知道,妈妈在网上搜到他了。”宋女士说:“先走吧,家里今天没别人,我们回去再说。这小区里面太绕了,你从小就不记路,就和你对象跟在妈妈身后走吧。”
许应不记路是真的,他扣了下手指关节,就和傅朝年安静地跟在宋女士的身后。
宋女士很瘦,也并不高,年轻的时候还有一米六二,现在经历了岁月,估计只有一米六了,有一点点驼背,但不严重。
许应看她的时候要低头,能看出来母亲染过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他知道母亲还是像以前那样乐于打扮自己,让自己漂漂亮亮的。
母亲还是那个母亲,只是年纪大了一点而已。
而他,或许早就想妈妈了。
许应一边有些出神地感慨,一边走的好好的,旁边的傅律师突然用手肘怼了他一下,给他怼回神了。
许应:?
就听这人低头在他耳边低声问:“怎么了老婆,见到咱妈了还不高兴?”
“没有,高兴的。”许应捏了下耳朵,之后一个手肘用力怼了回去,低声警告道:“你给我好好走路,别乱叫人。”
许应说宋女士以前喜欢黄金, 傅朝年在来之前就买了一条金项链和一只金手镯。
一般黄金饰品如果选不好,多半会显得土豪气质浓重,但好在选礼物的人是眼光很好的傅律师, 他挑定的无论是项链还是手镯, 款式都很时尚。
到屋里后,两人便把礼物给了宋女士,宋女士很高兴,却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似的, 指着两个礼盒问:“给妈妈的?”
许应点头, 指了下傅朝年说:“他买的。”
“是许老师和我一起买的, 他不好意思承认。”
傅朝年地笑了声,拿着礼物的双手又往宋女士面前递了递, “阿姨,我们结婚的时候有点突然,这是一点心意,您收下吧。”
“好,好。”宋女士便笑着接了过来,看了看傅朝年, 又看向许应。
许应眨了下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让她打开看看。
金项链很细,吊坠是颗小珍珠, 手镯是有镂空和雕花交叠设计的玫瑰款,重量大概有个30g左右。
“好看,妈妈喜欢。”宋女士手捧着礼物, 抬头看着他们,眼尾的细纹因为笑容而叠在一起, 眼底明亮,“谢谢。”
许应抿了下唇,“不客气。”
傅朝年看许应在宋女士面前有点别扭和不自然的样子,笑着提议道:“阿姨,让许老师帮你把项链戴上吧。”
闻言,许应转头看他,却被傅朝年偷偷挠了一下后腰,又使了个眼色。
多年没见,宋女士有点紧张,摆摆手说:“不用的……”
许应没说话,从盒子里取出项链,先把宋女士脖子上的那个旧的摘了下来,然后给她戴新的。
两人之间时隔多年再见时的那种生疏与尴尬的氛围因此稍微破了点冰,看起来自然多了,许应竟然松了口气。
宋女士摸着颈间的项链,去照了会儿镜子,合不拢嘴,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她把镯子好好地放了起来,也给许应给傅朝年准备了红包,还多了两份,她有些局促地跟许应说多出来的是张叔叔给他们的一点心意。
许应愣了下,然后接过,“那帮我谢谢他。”
宋女士摇摇头,没有多提,只是说:“咱们吃饭吧。”
餐桌上三个人,六菜一汤,很丰盛,色香味俱全,都是许应初高中时期最爱吃的东西。
宋女士把本就在许应面前的红烧肉又往前推了一点,“多吃一点,妈妈早上去市场买的,五花肉特别好,一点都不肥。”
傅朝年闻言下意识偏头看向许应,只见许应垂眼看了盘子几秒,才用筷子夹了一块肉吃掉。
宋女士:“好吃吗?妈妈挺长时间没做了,手艺应该没退步吧?”
“嗯,好吃。”许应说。
他没说自己其实已经很久不吃这道菜了,毕竟他和宋女士对彼此的了解都停在几年前,再见面是高兴的事,有些事情说了扫兴,不说还省了尴尬。
傅朝年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多嘴,默默给许应扎了一块冰镇西瓜递到嘴边。
许应看他一眼,张嘴咬住,吃掉解腻,傅朝年见状对他笑了一下,“甜吗?”
许应点头。
宋女士没察觉出来什么别的,她只是觉得儿子和傅朝年感情很好,这样她就放心了。
这房子八十多平,两室一厅,客厅挺大的,现在家里就他们三个人,男主人不在。想来宋女士应该是在许应和傅朝年到之前,就把张叔打发走了,她说张叔今天有事。
其实按礼仪,许应来都来了,他是该和张叔正式见上一面。但是不见也没关系,许应只是和傅朝年一起来看母亲的而已。
他估计宋女士也是考虑到了一些什么,否则不会提前打招呼。
许应本来话就不多,吃饭的时候话就更少了,多半都是傅朝年在和宋女士聊,许应偶尔会说一句,氛围还算融洽。
以前的事情提的多了未免感伤,宋女士便没怎么提,她对两个男人结婚的事有些好奇,问了几句,傅朝年用简单易懂的话都解释了一遍,宋女士点点头,说挺好。
之后的聊天内容就东一句西一句,他们的工作,生活,同事,身体……这些穿插在一起,许应和傅朝年回答得很耐心。
宋女士也会说些自己的家长里短,还说自己基本每晚都去跳广场舞。
许应默默听着,他知道宋女士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快吃完的时候,宋女士突然问许应,“你爸爸呢,这两年没有再找你麻烦了吧?”
许应顿了下,放下筷子,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宋女士点点头,也不欲多提那个男人。
许应也没多提。
他后来从外婆那里得知,父母离婚之前闹得并不愉快。
父亲曾对他说过母亲和他复婚后又出轨了,但是外婆说没有。外婆说是父亲有段时间疑神疑鬼,还在外面的门把手上缠了透明胶带,只要母亲出去过他就会发现。他总怀疑母亲去见了情人,但后来查了单元楼下的监控,发现母亲只是下楼丢垃圾而已。
所以他们离婚前闹得很难看,主要是父亲不想离婚,但母亲态度坚决。离婚后,父亲还找过几次母亲,后来他找不到了,就开始依依不挠地找许应打听,问她在哪,许应没有告诉过他——这就是宋女士口中的找他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