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还看见有人在那里搞卫生啊,估计是卖掉了吧,搞不清。”
“那没有吧,前天我听隔壁社区里的谁说,好像人家孙子从国外回来了呢。”
“回来了人家还会来这儿住?我们这十几年前的高档小区已经落伍啦,肯定是租了。”
陈乐筝听他们一个个说着,眼珠子四处转来转去,心里七上八下的,听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确切的结论来。
陆奶奶走后,陆温乔跟着出国,房子没人住了,从前在这里构建起来的社会关系也不复存在。
陈乐筝的父母早已回了农村,其实如果陈乐筝不选择继续租在这里,他们一家与此处更不会留下多少关系了。
不会有人再记得陈乐筝在这里与陆温乔发生过的一切。
陈乐筝跟叔叔阿姨们告了别,一个人往回家的路上走,但他没有回家,而是继续往前,越过了那道早已锈迹斑斑的铁门。
他这次不是为了跑去草坪上等人。
陈乐筝扯了一根花坛里的野草,这边瞅瞅,那边看看,绕到了单元楼的后方,沿着那堵矮墙偷偷摸走过去,终于靠近了陆温乔家的那个院子。
玉兰树下,院子外的铁围栏上也都微微生了锈,里面的花草树木常年没人打理,更是疯长成了一片,地上落叶灰尘铺着厚厚一层。
但前方的屋檐下真的挂着一个崭新的红灯笼。
玻璃窗户看起来也非常干净,是就在最近被打扫擦除过的。
陈乐筝猫在围栏下,努力透过各种缝隙往屋子里看,想知道里面住进来了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真的已经换成了别人,陈乐筝除了有些怅然若失,痴痴傻傻一阵,也做不了别的。
他孤单平凡的童年就由这么几个特定的场所构成,位于画面的中心的,则永远有一个年少的陆温乔。陈乐筝在和陆温乔一起长大的那段时间里,认真地做过陆温乔世界里的一个配角。那种感觉很好。那是一种幼小的、很纯洁隐秘的情谊。
时过境迁,也许他不该再揪着过去不放手了。
他对陆温乔的喜欢也不必再告诉任何人。
陈乐筝渐渐蹲了下来,一条腿的膝盖压在石砖上,蹭了一裤子的灰也没发现。
他撑着手掌站起来时,才摸到了满手的沙砾尘土。
陈乐筝弯着腰四处拍了拍,拍得脑袋都有些充血了。
忽然感觉不远处有人走来,他却连头也不抬,继续往下一蹲,装模做样地开始系鞋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屋子的新主人来了,又或者只是隔壁两户人家路过。
陈乐筝斜眼听了听身后的动静,怎么一下子毫无声响了呢?他微微翘起屁股,倒着身子,低头往后看去。
地上出现了一双脚和两条腿。
“我有东西掉你们家院子里了,就顺便看了看你家的花花草草……还挺好看的。”他连忙站起身。
一阵头晕目眩,陈乐筝又往后踉跄了两步,就在快要站稳之时,他的腰上忽然被一只手给轻轻按住了。
后背也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依靠。
陈乐筝心悸不已,以为遇到了流氓,反手抓住那只咸猪手,又转身想要推开这个无耻狂徒——
他与对方的那双眼睛四目相对之时,呼吸骤然一窒。
陈乐筝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温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里是我的家。”
陈乐筝不知道是愣住了,还是慢了半拍在思索。
而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此时此刻的姿势颇为牵扯不清。
这是一个人握上了一个人的手,一个人又摸着一个人的腰,两人挨得极近,看起来十分暧昧。
陆温乔垂着眼,先轻咳了一声,手上掐着陈乐筝的腰侧,稍稍与他拉开距离。陈乐筝触电一般,紧跟着松开手,一边理了理衣服,一边往后退开。
被摸过的地方仍然有些发痒,陈乐筝伸手挠了挠,扁着嘴没有说话。
“你的什么东西掉进院子里了?”陆温乔手里提着只纸袋,在掏出钥匙要开门之际,转头问陈乐筝。
陈乐筝没想到会在这里被陆温乔抓包,他自知尴尬,都打算一走了之了,此刻听见问话,“啊”了一声,现编道:“……好像是衣服扣子吧。”
陆温乔打开围栏上的铁门,对他说:“那你自己进来找吧。”
“啊?”他推辞道,“还是不用了,一颗扣子而已。”
陆温乔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里似乎有温和的邀请之意,也有某种只陈乐筝能看懂的“逼迫”之意。
因为陈乐筝的说谎水平永远很烂。
陈乐筝硬着头皮,缓缓走进了他家的院子,然后就听见身后铁门咔嚓关闭的声音。
满地都是枯叶杂草,身后还站着一个堪比豺狼猛兽的男人,陈乐筝愁眉苦脸地弯下腰,只能在这四方之间找着那颗不存在的纽扣。
陆温乔歪了歪头,关切地问道:“找到了吗?”
某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
“怎么会把纽扣掉进这里来,”陆温乔踏上台阶,又推开了通向屋内的门,“你过来做什么?”
陈乐筝一下子站直了,眼睛看着地砖,态度消极地小声地说:“我就是随便逛逛,公共区域,应该没招你惹你吧。”
陆温乔扯了扯嘴角,笑了,突然问道:“陈乐筝,你是在跟我赌气吗?”
陈乐筝的鼻子眨眼间酸酸胀胀的:“没有啊,我跟你赌什么气,不然又是在卖弄了呢。”
“对不起,”陆温乔说,“不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那天都不该对你说那些话,让你一个人冲了出去……不过,陈乐筝,你冲得确实挺快的。”
陈乐筝的心脏疯狂地跳着,他才听了前面两句话,再抬头看一眼陆温乔,就已经找不着北了,眼睛变得红润润的。
“嗯,没关系……”他习惯性说没关系,甚至开始体谅对方,问道:“你出来找我了吗?”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含糊:“我、我那天是太冲动了,你其实,也没说什么特别过分的?”
陆温乔没有回答,眉头微拧的模样却让陈乐筝有了心理阴影。
陈乐筝弱弱地继续说:“那你这些天怎么没找我?”
“原来你是在等我先来找你啊,哄一哄就好了?”陆温乔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陈乐筝,因为我在生气。”
陈乐筝听了,显然还是琢磨不透陆温乔的意思。
他嘴上否认:“我不用哄。”
“那你是在等我找你服务?”
“啊,没有啦……”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死鸭子的嘴最硬。
陆温乔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之后,他说道:“不喜欢这套睡衣,以后就不要穿了。”
陈乐筝这才想起自己早上出门没当回事,把已经洗好的那条睡裤又拿来穿了,想着一时半会不用还回去,不穿白不穿。
他讪讪地挤了挤眼睛,就看见陆温乔往里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你是棋子吗,拨一下才动一下,进来。”
陈乐筝犹豫片刻,还是如善从流、熟练无比地跟着进去了。
陆温乔去了上楼,他没再跟着,而是一个人待在了客厅里,和他年幼时来这里做客时一样。
他有些局促,没了四处乱看的心思,只注意到刚刚陆温乔放在了桌上的那个纸袋,刚要探头去看一眼,陆温乔就出现在了楼梯当口:“陈乐筝,你是现在就给我上来,还是希望今晚继续请假,自己选一个。”
陈乐筝心惊肉跳。
这一次似乎没过多久,陆温乔说完后,进到浴室里没一会儿,陈乐筝就已经麻溜地到位了。
浴室门口的那面磨砂玻璃门被轻轻敲响
陆温乔也没能继续开口,那扇门就被打开,一个脑袋从外面探了进来。
“我选现在,”陈乐筝如临大敌地说,“那我进来了。”
下一秒,一条白花花的胳膊和一个光裸的瘦膀子就暴露在了浴室灯下。
他如此上道,全然没有了说要忘了陆温乔时的影子,竟然在门外就已经脱了衣服。
陆温乔昨晚回来后睡得并不好,他本想简单泡个澡就出去,只是让陈乐筝上来等一等。此刻看过去,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被陈乐筝惊到了。
陈乐筝捂着那里停了停,一副很害羞的样子,陆温乔立即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
然而陈乐筝丝毫未觉,光着脚丫一步步走过来,见陆温乔闭着眼,起初还有点为难。
他真的很好哄,更希望陆温乔不要生气了。
水面忽然泛起涟漪,他擅作主张,已经踩水进了浴缸,往下一靠,便钻进了陆温乔的怀里,几不可闻的声音跟着飘来:“你说过不让我疼了,心疼也很疼的。”
陆温乔睁开眼,抬手碰到他耳后的发梢,心血来潮拨了拨,果然看见了一颗黑色的小痣。他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
身体落到了安稳的地方,意识到自己没有被排斥,陈乐筝忽然很伤心,说:“我没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只是,我们也从小就认识,不要讨厌我啊,好不好?”
陆温乔低着头,手指在他眼下刮了刮,突然提着他一块儿站起了身。
陈乐筝还没有反应过来,满身都哗啦啦往下淌着水。
他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今天来这一趟,本想着弄清究竟,试着彻底放下,再与过去告别一次。
谁知道这里仍然是陆温乔的家,一切都像是在等他自投罗网的机关。而他一见到陆温乔,就说不出拒绝,也说不出再见。
在唯唯诺诺地找自己的原因和干脆撂挑子不伺候了之间,他正绝望地挣扎着。一块大大的浴巾却瞬间飞来,将他的整个脑袋和上半身都罩住了。
陆温乔在花洒下冲洗了片刻,换上居家服,然后才来看着躲在浴巾下一动不动的陈乐筝,伸手一点点扯下那点遮挡,顺便帮他擦着身上的水珠。
浴巾往下滑,露出了陈乐筝那双黑黑圆圆的,迷茫的眼睛。
光从直播间里看,这双眼睛被单独拎出来时,总是眉飞色舞,即便看不到整张脸,也会觉得很是活泼生动,时刻藏着心眼。
可每当陈乐筝出现在陆温乔眼前,这双眼睛多半耷拉着,看起来无措而安静,也无比乖顺,是陆温乔本会喜欢的模样。
但陆温乔知道不该是这样的。
很难说为什么,他也已经不喜欢这样。
他拿来一块新的浴巾,抬起陈乐筝的胳膊,一丝不苟地把人围上并打了个结:“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至于从小就认识,陈乐筝,时过境迁,谁知道你变没变?”
花洒里的水淋到了陈乐筝的脚上。
陈乐筝一张嘴,却说不出话了。他缩着脚趾,洗了洗脚,然后只能跟着陆温乔走出浴室,踩在卧房里柔软的地毯上。
陆温乔走去拉上了房间里的窗帘。
他今早去过公司,又从市中心拿回了一些生活用品,即便刚好逮到了陈乐筝,他也是要补觉休息的。
他在床边坐下,看向陈乐筝。陈乐筝这时轻声说了:“你觉得我哪里变了啊?”
陆温乔开口说道:“过来。”
陈乐筝心有戚戚地走了过去,陆温乔让他并排坐在身边,然后问他:“那你刚刚说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什么?”
“一年以后,你用身体还清了债务,就再也不跟我见面了,”陆温乔捏住他的两颊,让他转过脸来,“你能做到吗?”
陈乐筝的嘴巴被挤成了圆形,看着终于不再那么迟钝呆板。他认真地想了想,闷声说:“一年以后,你说不定又去美国了呢。”
“陈乐筝,你是不是想去美国?”陆温乔忍不住问道。
“我去那地方干嘛。”
“你……”陆温乔放开了他的脸。
陈乐筝感觉陆温乔不满意他的回答,就笑了笑,继续说:“你要去哪里都很容易嘛,不像我,都没办过护照,也没出过国,想去追你都追不上飞机呀。”
就算他真的能变成一只风筝飞走,借风上了青云,也很难追上陆温乔吧。
所以还能怎么追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一年内,陆温乔还愿意的时候,来做做上门服务了。
陆温乔明白了他不喜欢这样的陈乐筝的理由。
陈乐筝已经做好了随时要和陆温乔告别的准备,哪怕上一秒还待在陆温乔怀里,下一秒他就打算转身,独自走进困住自己的雨中。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轻易地放下面子,放下自负与难过,并且原谅陆温乔,连哄都不需要多哄。
稍微一比较更能看出,陈乐筝会朝直播间里的观众冷嘲热讽,会跟someone发脾气使性子,因为那才是有来有往的关系。
哪怕网络让他们像一盘散沙,风吹一吹就要散,但那仍然能够承载期待,有可能变得长久。
陆温乔于陈乐筝而言,更像风的本身。来去都无痕。
陆温乔敛了敛眉,说:“你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这样吗?”
陈乐筝完全不解,缓缓看着陆温乔,就听见陆温乔又问:“晚上直播的时候,在那些爱看你直播的观众面前,也是这样?”
胸口被浴巾勒得有点紧了,打结的那个地方也有点硌着肉,陈乐筝伸手抠了抠靠近心脏的位置,忽然很是心虚:“什么样啊……我直播的时候肯定不坦胸露乳,这样肯定有人举报,审核也不会放过我,直播间都会被封了的。”
陆温乔看了看他此刻的模样,不明显地冷哼一声,像是在笑,然后转身掀开被子就躺上了床。
陈乐筝坐在那儿,反而成了守在床边的人了,他无助地低喃:“你们怎么都这么容易生气。”
房间里安静得不像话,陆温乔当然听得见,他转头,好整以暇地问:“还有谁?”
“没谁……”
“陈乐筝,你很忙,这一个月都没空请假要直播,在忙着和谁增进感情?”
陈乐筝猛然提了口气,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见陆温乔轻飘飘说完便侧身睡觉去了,他连忙翻身往床上爬了爬,解释道:“我跟别人真的是清白的,我是主播,他们是粉丝,下了播……也不怎么联系,大部分都在群里聊。”
陆温乔眯了眯眼,看起来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直播都是换汤不换药,主播和房管还有礼物榜上的那些人,十个有九个会私联,你是例外?”
这下那边终于没音儿了。
陆温乔隔着被子推了推他,让他别压着。
陈乐筝往旁边挪动,心里其实急得不行。
再见到陆温乔,不是想象中继续被羞辱的场景,即便上赶着投怀送抱了,也没有被拿来泄愤。
他觉得陆温乔不知不觉间变得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他好像看扁了自己,也把自己喜欢的人想象得太坏。
陈乐筝太想呼天抢地地给自己申冤了,于是不轻不重地扑去了陆温乔盖着被子的身上,说:“我和别的主播真的不一样,你不懂。”
他吞吞吐吐:“这些天……那天跑回来之后,我是有点伤心和不高兴,但跟那些网友都是纯洁的关系,他们只是会稍微关心我,但不聊骚。”
陆温乔稍微转了身,抬手理了理被子,垂眼看着他。
陈乐筝身上的浴巾都已经散了,光溜溜的肩膀下漏了两个点。他见陆温乔的态度有了松动,也觉得有点冷,就不动声色地揭开被子,往里也躺了躺。
“你那天跑出去的时候,”陆温乔此刻更像情商不灵的人,好奇心很重,专往陈乐筝听了不乐意的地方问,“是不是哭了一路?”
被子里暖暖的,而且很热。陈乐筝直挺挺躺着,觑了陆温乔一眼:“我没有……”他突然改了口,“你也关心我哭没哭吗?”
陆温乔眉眼松弛,有些忍俊不禁,大手顺势一捞,懒洋洋地揽住了陈乐筝有些发凉的身体,声音也很温柔:“当然,不过我想知道,他们怎么关心你的?到我们这步了?”
陈乐筝脸上泛红,十分委屈,举起手指发誓说:“我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陆温乔捉住他戳在两人之间的手指,往下一按,便不动了。
“我那天也确实哭了。”陈乐筝觉得这样会更惹人疼,就小声说了。
陆温乔“嗯”了一声。
就没有然后了吗?
耳边就是陆温乔的呼吸声,陈乐筝第一次和陆温乔同床共枕,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陈乐筝睁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只觉得越来越热,越来越心痒难耐,终于鼓足勇气动了动指尖,然后抬眼看去,却发现陆温乔微微偏着头,眼睛是闭着的。
陆温乔睡着的模样比起从前,显得更威严冷厉了,让人不敢靠近。
但陈乐筝被他虚握着指节,后背也被轻轻搭着,总觉得这是在安慰他,有种别样的、令人心动的情意。
他不知道陆温乔为什么会在大白天睡觉。不过他此刻很明白,自己虽然追不上陆温乔,但他愿意随时为了陆温乔停下,陪陆温乔度过这些简单的时刻,像年少时那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努力了……因为怕大家觉得感情过渡没处理好,不喜欢,还是往下写一章吧,尽力了就这样了(/ω\)如果喜欢请多多支持评论哦,啾啾
第28章
陈乐筝这段时间也累着了,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他眼睛一眯一眯的,心里飘飘然,没多久就跟着睡着了。
一睡着就不容易醒,是他从小到大的毛病。除了放在耳朵边上的闹钟,其他什么动静都吵不醒他。
从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皮实得不行,虽然不是很受欢迎的那类孩子,但吃喝拉撒睡样样没少,每次在学校睡午觉,他都是最后一个才醒的人,于是总有人爱说他简直像只猪一样。
陈乐筝听见之后不是很生气,他觉得猪没什么不好的。
但此刻在陆温乔的床上睡过了头,才是真的有点不太好。
他被陆温乔叫起来的时候还很恍惚,脑袋左右看看,伸手往旁边一摸,空的,再转头看着陆温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陆温乔挑了挑眉,眼神尖锐:“你平常都是白天睡大觉,晚上上夜班吗?这么能睡。”
陈乐筝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说:“毕竟直播赚钱不容易呢……而且我是因为昨晚从窗户口……看见你楼下院子里的那个灯笼了,所以没睡好。”
“端午节发的灯笼,你想要啊,”陆温乔靠站在床尾当头的墙边,“是你会喜欢的那款,等会儿走的时候你把它拎回去吧。”
陈乐筝坐了起来,抿着嘴唇点点头,美滋滋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
他感觉身上的被子滑了下来,又捂了捂胸,不好意思道:“现在是不是都快下午了,我没有耽误你的时间吧?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都快要吃晚饭了,起来吃东西吧,”陆温乔走去房间门口,把他之前脱下来的衣服内裤全拎了过来,却一件件理了理,“你倒是脱得干净,嗯?”
陈乐筝一副饱受摧残的受害者模样,低声说:“给我吧,我穿了衣服才好赶紧起来。”
陆温乔有时候真的挺坏的,顶着张英俊冷淡的脸,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陈乐筝,我感觉你才和美国人差不多,确实挺open开放的,谁教你这么勾引男人的。”
一关过了还有下一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陈乐筝的脑袋都有点想冒烟了。
“没人教我。”陈乐筝讪讪地回答。
“那就是自学成才,”陆温乔的语气听来竟有些严厉,“还是天生就骚,特别会勾引男人?”
这么粗俗的话怎么能从陆温乔嘴里说出来啊……陈乐筝心里却像过了电一样。
他抬眼瞅了瞅陆温乔:“我错了,再也不擅作主张地勾引了。”
陆温乔看到那条被他穿走的睡裤,直接扔到了一旁,然后把从楼下拿来的那个纸袋丢给了他。
“浴室里有新的洗漱用品。这次饶了你,弄好之后就下来。”陆温乔到底没有一直待在里面看着他穿衣服,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陈乐筝翻了翻纸袋,发现是上次自己落下的那身衣服。
衣服已经洗干净了,他埋头闻了闻,竟然有和陆温乔身上相同的那股香气和阳光的味道。
陈乐筝很快收拾好自己,然后下了楼。
原来已经快下午三点了。
他看着那盏熟悉的水晶灯,想想自己这连日来的经历,就觉得怪跌宕起伏的。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走进了餐厅里。
桌上虽然都是点的外卖,但和那晚的寿司一样,一看就挺贵的,连包装盒都是那么精美。
不过经历了上一次不欢而散的那顿饭,再和陆温乔一起吃饭,都有点像赴鸿门宴了,陈乐筝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吃着,严格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陆温乔大概也没空找他麻烦,他似乎早已吃过了,此时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而是一直在看手边放着的笔记本,手指时不时敲击两下键盘。
一顿饭终于将要平安吃完,陈乐筝感觉自己没多久就得走了,冷不丁开口说道:“你之前问我直播的事,怎么没问我在哪里直播,不想知道我的ID吗?”
陆温乔说:“你想告诉我吗?”
陈乐筝一下就被问倒了。
他当然不想告诉陆温乔,也不会告诉。他在网络上那种低俗恶趣味的形象、那些被无数人砸臭鸡蛋的情形,这辈子都不要让陆温乔知道。
只陈乐筝就是忍不住试探,好奇陆温乔到底介不介意他是个游戏主播。
陆温乔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陈乐筝没有他自己说得那么清白和纯洁,被逐风kite私联和聊骚过的网友恐怕数不胜数,为了所谓的节目效果,他也甘愿丑化自己,做最让人讨厌的存在。陆温乔在见过陈乐筝之后,一直试图模糊这件事。
毕竟,陈乐筝并不容易,他需要钱,需要谋生,只有拼命努力才能在城市里留下来。
陆温乔不能当自己没有注册过someone这个账号,他需要一些合理化的理由说服自己。
他看了陈乐筝一眼:“所以不必了,我对游戏直播没有兴趣,何况你不是都已经向上天起誓过了?”
“其实,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会告诉你的。”陈乐筝说。
陆温乔看着屏幕,单手压了压指关节,才接话道:“我不喜欢强迫别人,陈乐筝,你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放缓了语气,“也不用时时刻刻为了讨好我而绞尽脑汁,我想你自己的内心深处,应该也不想这样。”
“嗯,”陈乐筝很受教的样子,可被直接指出来自己的缺点,还是有点难受,“可能是很久都没怎么跟你待在一起过了,所以忘了。”
陆温乔伸手过去,撂了撂他额前短促的刘海,说:“陈乐筝,你是不是小时候看太多不良读物了,都没有谈过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