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接着安静了少时。
陆温乔再开口时,似乎仍然平静:“沈跃告诉你someone是谁了?”
陈乐筝根本没办法细想这件事,语无伦次地说:“他说他就是someone,又说在开玩笑……可是,这不可能。”
他蹲在栏杆下,双眼望着不远处的夜景,心乱如麻。
如果沈跃真的是someone,如果陆温乔知道了一切一切的……这太乱,太可笑了。
而在此之前,他的心里,其实还有过更可怕的猜测。
一种莫名其妙的第六感。
可是无论如何,无论哪一个可能,对陈乐筝而言都很糟糕。
他听见陆温乔对他说不要再想了,让他先回房间。
陈乐筝变得为难起来,问道:“你还有多久能到呢……”
陆温乔竟然停顿了,语气里有着难得一见的迟疑:“路上堵车,你先休息。”
挂断电话后,陈乐筝扶着有些发麻的腿,一点点站起来,沿着墙角和边缘位置穿过宴会厅,一路坐电梯回到酒店房间里。
他的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微信界面。
那是他和someone的聊天框。
陈乐筝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手指停在发送键,却迟迟没动。
他不知道自己的信息最终会发送到哪去里,接收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想到自己以往说过的那话,那些聊天记录,从最初的聊骚,到后来哭着笑着的时刻,倾诉感情问题时的半遮半掩,自以为交到朋友了的雀跃,以及那么多分享出去的喜怒哀乐。
想要获得陈乐筝的真心是如此简单。
可是陈乐筝认为的朋友,真的存在吗?
他闭上眼,按下了发送键:“大哥,你现在在哪里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没有多久,someone回复了:“跟你在同一个城市,来参加周年庆,你已经知道了。”
someone此刻就算就在这家酒店,陈乐筝也不觉得奇怪。
只要someone是36岁,古板耿直,跟不上潮流,喜欢玩字母游戏,就算同时认识沈跃和陆温乔,陈乐筝也觉得毫无问题。
陈乐筝仿佛看到了希望,他立即说:“今天有人冒充了你,我知道,他不是你,我不相信他会是你。”
风筝飞飞:“大哥,你都快四十了,是不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
风筝飞飞:“那个人叫沈跃,你跟他一起吃过饭吧?我其实不太喜欢他,他就是为了耍我,你小心一点他。”
他还想要继续发,一条一条堆在那儿,满屏幕都是绿色的对话框。
someone忽然打断了他,用一句回复也可以打断:“我的存在对你来说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陈乐筝的眼睛忽然有些模糊。
他说:“重要。”
s:“可是我们没有见过面,我们各自都有现实里的生活,你的榜一和观众们也总是来了又去,轻易就会断联,不是吗?”
陈乐筝咬着嘴唇,按下语音,不解地声音沙哑地问:“我知道,可是,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们不是朋友吗?”
过了半晌,他才看见那短短一句回答。
s:“假如我并不存在呢。”
陈乐筝愣住了,那种难以承受的预感不受控地冒了上来。
他掉下眼泪,问道:“是因为今天的事吗……因为我让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吗?”
someone似乎对他的追问忍无可忍:“不要再说了。”
陈乐筝紧接着看见了下一条,瞬间心脏紧缩,连手指都在发颤——
s:“陈乐筝,你想知道我是谁,对吗?”
s:“今晚出来见一面吧。”
【作者有话说】
我一直忍着没登cp没看评论qaq,不管了更新了再说
对陆温乔来说,一个谎言也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最初他在花花绿绿的直播页面里看到那个“逐风kite”的名字,就一瞬间想到了陈乐筝。
那个在初中一年级就不正经,偷走了陆温乔的初吻,却仍然只跟陆温乔做朋友,多年来毫无联系的糊涂学弟。
但非常奇怪,那样的陈乐筝总有一张看起来没有烦恼的笑脸。
当陆温乔试图忘了这些,把陈乐筝当成不会再有交集的陌生人时,也许是一瞬间的迟疑,令他没能真正退出那个让他皱眉、感到不适的直播间。
陈乐筝在网上拿热脸贴冷屁股、四处勾搭男人、甘愿当丑角被骂的模样,比以前像是堕落了一万倍。
陆温乔不记得那时的感受了。
他似乎有着某种未曾发觉的、经年累月的精神洁癖,无法接受自己的初吻居然是被直播间里的这个人夺走的。
更无法接受当年的陈乐筝长大后变成了这副模样。
虽然在陆温乔心里,陈乐筝一直只是个误入歧途的糊涂蛋。
他那时候的年纪还太小了,都摸不到情窦初开的门槛。
他们之间,没有喜欢。
但陆温乔一直忍不住在生气。
陈乐筝果然没有让陆温乔“失望”,他在得到打赏的第一晚就开始与someone聊天,熟络地说着下流暧昧的话,希望抱住金主的大腿。
他仿佛再也不会是当初的陈乐筝,也没有在这十多年里变成更好的陈乐筝。
现实与虚拟交织成细密的网。
陈乐筝还是那么容易惹得陆温乔生气,可他不用再做当初的陈乐筝,也已经是最好的陈乐筝了。
那张网毫无预兆地向陆温乔扑了过来。
事态开始向陆温乔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一路滑坡。
在他希望停止这个来自someone的谎言之时,陈乐筝已经把someone看得如此重要。
因为someone不知不觉地变了,不仅不会骂他,总是给他刷礼物,为他撑腰,讲话犀利但还会安慰他,陪着他在直播间里度过那些以二敌百的时刻。
陆温乔和someone其实是一个人,可是他们似乎差得太多,让陈乐筝从未产生过怀疑。
可是此刻,在这个他们还没能见面的晚上,陈乐筝陷入了混乱,开始在电话里掉眼泪,明明被欺负了还是只会顺从,遇见一点状况就开始忧心忡忡、魂不守舍。
是谎言该被戳破的时候了。
酒店楼下的停车坪里,陆温乔坐在车上,比在办公室里的那天还要不安。
陈乐筝迟迟没有回他。
他用someone的身份告诉陈乐筝说:“你什么都不会失去,只是,虚假的东西和真实的东西,你更想要哪一个?”
过了一会儿,陈乐筝回了。
风筝飞飞:“我想要真的。”
陈乐筝擦了擦脸,翻身坐起来,拼命深呼吸着。
someone当然会知道他的名字。这很正常。
他想要真的,什么都想要真的,只是和someone见面而已,他们的友谊当然不会有变,一切又怎么可能突然从真的变成假的?
陈乐筝一直对自己默念催眠,然后固执地叫someone大哥,颤巍巍打字:“我们在哪里见面?”
他们约定十分钟后在酒店楼下最左侧的咖啡厅里见面。
陈乐筝依旧怀有最后一丝希望,将自己的真心给予出去,像往常和someone插科打诨一样,轻松地说,为了避免认错,还要提前约定,见面时报上只有他们知道的一句暗号。
他的声音听着很令人心软:“一般人都会嫌弃我的暗号幼稚可笑,但你不会。”
“到时候,我对你说天王盖地虎,你就要对我说小乐采蘑菇,一定记得,大哥。”
陆温乔下了车,走进酒店大门时看见他发来的暗号消息,在沉默和停顿之中,难以言喻又无可奈何地笑了。
酒店楼下的这家咖啡厅四面都是玻璃,夜色之下,里面光线昏暗,胶片机缓缓转动着,情调十足。
陈乐筝离开房间并下楼之后,来到咖啡厅外,迟迟没有进去。
他背靠在玻璃墙的这一侧,连头都没有往里探过哪怕一下。
里面坐着哪些人,他一概不知。
陈乐筝承认自己的轻松都是装出来的。他不敢进去。时间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他再也受不了了,猛地站起来,转头就冲进了咖啡厅里,然后猝然停下脚步,单薄的一个人笔直地杵在正中央。
胶片机里的音乐声仍然在播放,但落入陈乐筝的耳里,已然失声,一切都戛然而止。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陆温乔面对着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漆黑的双眼正和他对视着。
不久前对他说路上堵车,还不能到的陆温乔,此刻也刚好,如此凑巧地,坐在咖啡厅里。
双腿仿佛有千斤之重,陈乐筝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看着陆温乔,忽然又转头看了看偌大的咖啡厅里,最后才扯起嘴角,笑了笑说:“你到了,我给你了房间号……怎么现在在这里……”
陆温乔僵了片刻,一直不说话。陈乐筝当然知道这很反常和奇怪,紧紧握拳的手试着松了松,继续走近过去。
陈乐筝与他之间的距离已经越过了普通的社交距离。
不需要再说话,也不需要对暗号,肢体相碰,是情人之间才会做的事。
陆温乔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刚刚在电话里,我是不是说得太直接,太凶了。”陆温乔看见了他微微泛红发肿的眼睛。
陈乐筝下意识遮掩,说“没有”。
陆温乔沉默半晌,接着说:“你是不是……下来和人见面的?”
陈乐筝呆呆看着他,再次转头四处看着,神情似乎很焦急、慌乱。因为周围根本没有几个人,唯一的一个年轻男人已经站起了身,看也没有看过他,就走了出去。
他忽然触电般从陆温乔那里抽回了手。
陆温乔的手靠在桌上,指节停在半空。
陈乐筝用力地呼吸起来,然后张了张嘴,可这一次再做出口型,声音却无法发出来:“天……”
他实在太高估自己,天真地以为自己无论对着谁,都能尝试对一对暗号。
陆温乔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也许是怀着侥幸,低声叫道:“小乐。”
陈乐筝骤然脸色煞白,表情很是难看。
采蘑菇的小乐遭遇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他蹙起眉头的一瞬间,眼泪就眨落下来,像两颗透明的珍珠,转瞬即逝。
在陆温乔站起身来之时,陈乐筝更加突然地拔腿就跑。
比从前任何一次的速度都还要快,只是为了离开陆温乔。
陈乐筝一路跑回了楼上的房间,关上门时发出巨大而沉闷的响声,像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跳动的心脏,重重往下坠去。
这一次陆温乔没有给他成功逃跑的机会。
陆温乔知道他的房间号。
他听得见那么细微不明显的变化,认得出陆温乔的脚步声,可是陆温乔只是站在了门外。
他似乎有很多静一静的时间,想清楚从来不会叫他“小乐”的陆温乔就是someone。
从始至终,他以为的那个好朋友someone,只是陆温乔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
陈乐筝站在门里,一只手紧紧握着门把,他和陆温乔再次面对着面,一张小脸仍然苍白,目光只是直直平视出去,不会四处乱看了。
“你就是someone。”陈乐筝哑声开口,问道。
陆温乔似乎保持着一贯地冷静,往前走了一步,说:“是。”
陈乐筝怎么怀有的最后一丝希望,此刻就是怎么破灭的。
在陆温乔亲口承认的这一秒,那微乎其微的东西才倏然破灭。
他所有的紧张、担忧,他为了塑造一个勉强的美好形象而付出过的努力,都可以扔进垃圾桶里了。
不会再有比这更灾难而无可挽回的时刻。
陈乐筝冒出一句呢喃:“我还真的以为是我走大运了,我真傻。”
紧接着,他竟然无声地笑了,嘴唇微张,好奇地问:“我在网上的样子,是不是像我告诉你的那样,很解压,很搞笑?”
陆温乔喉咙发紧,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不是,陈乐筝,一开始只是意外,后来……”
“学长……你不用骗我了,”陈乐筝平静下来,低声说,“但其实我也骗了你很多,无论你本身知不知道。”
陆温乔说:“我不介意。”
他抬手伸向陈乐筝,陈乐筝几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一步。
陈乐筝连呼吸时,胸腔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他对陆温乔说:“陆温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们也不合适,但这些天和你谈恋爱,我觉得很开心,也很幸福。”
“陈乐筝。”陆温乔叫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替他得出的“你不喜欢我”的结论。
如果在他们的从前,那浪费掉了的十多年里,真的像陆温乔以为的那样没有喜欢,那么在他们重逢后是不可能没有的。
陆温乔不会跟自己不喜欢的人谈第一次恋爱。
可是陈乐筝不听他叫他,不让他继续说话:“现在已经够了。”
“在你没回国前,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我过得挺好的,会忘了喜欢你是什么感觉。”
陈乐筝的眼睛有些红了,但没有再哭。
他觉得还是放弃比较容易,也已经不需要任何勇气,说:“陆温乔,我们就谈到这里吧。”
陆温乔拧紧眉头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听他如此轻松地就说不谈了。
“谁说过我不喜欢你,”陆温乔问道,“你现在要跟我分手?”
陈乐筝默认了。
陈乐筝居然在跑回房间独自冷静的那段时间里,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行李。
他拉着行李箱往外走,想把房间让给陆温乔,而自己重新去开一间,重新去哪里住都好。
他忘了过问陆温乔要不要住在他这种普通的大床房里,只是这么做着,为了避免自己重蹈覆辙,惹人笑话。
陈乐筝拖着箱子绕过陆温乔。
“你住在这里,不用——”陆温乔没能再说完任何一句话,无论是什么。
陈乐筝的模样让他根本没办法说出来。
“让我再静一静,什么都先别说了,真的。”陈乐筝依然请求道。
陆温乔同意了。
不同于任何一场陆温乔可以游刃有余应对的博弈、谈判和较量,很多困难的事情都能有谈一谈的余地,但陆温乔和陈乐筝谈的,从始至终就不是这些。
陆温乔也不会永远做什么都成功,做得都完美。
他的冷静连同谎言一起被戳破了。
而陈乐筝已经不想也不能分辨和思考任何的真真假假。
陈乐筝那么喜欢陆温乔,可这不重要,他现在要走了,什么都不打算谈了。
一切不过是回到陈乐筝早已预想过的正轨。他一个人也可以过得挺好的。
第二天,陈乐筝戴着口罩去参加了召唤对决的周年庆活动,也就是坐在安排的位置上看一晚上节目,中间上了五分钟的台,领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奖。
他的眼睛很肿,看起来很狼狈,不过没人在意。
现场人山人海,他没有再遇见害怕遇见的人。
离开活动现场的时候,陈乐筝隐约听见后台某个包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心情关注自己最爱的八卦了,连夜坐高铁逃回了宁市。
陈乐筝已经习惯了当缩头乌龟,擅长逃避和放弃。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陆温乔和someone对他来说仍然是两个人,他们都很好,很厉害,从天而降在陈乐筝的世界里,明明是最最珍惜的存在。
但他们变成了同一个人。
陈乐筝不能想象陆温乔每一次点开他直播间时的样子,更不敢想他那些谄媚逢迎的聊天记录、语音记录,他发过去的不露脸照片,他一次次装疯卖傻、撒谎嘴硬的时候,陆温乔也会隔着屏幕觉得他挺神经病吧。
真是愚蠢又自作聪明。
对陈乐筝来说,连怎么喜欢一个人,都是需要思前想后,付出全部努力才能做到的事。
他知道自己不够自信,哪怕经常鼓励自己,夸奖自己,也没有太多用。
但他也已经很努力地在维持自己的尊严,用自己最好的面貌去和陆温乔重逢、见面。那些狼狈的时刻,不愿示人的心情,他都好好藏起来了。唯一告诉了只有在茫茫网络世界和他遇见的someone。
结果他所想要的真实,打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陈乐筝像个晕头转向的小丑,竟然有过那么多沾沾自喜的时刻。
两个很好的人合成一个,竟然显得那么坏……就是一个大坏蛋。
高铁站外夜色茫茫,狂风急骤,黑沉沉的浓云将天空压得很低,什么都乱糟糟的,空气里有种腐烂潮湿的味道。
陈乐筝回到宁市,拖着行李箱上楼,精疲力尽地站在家门前,从包里摸出了两把钥匙的时候,终于不用继续逞强和掩饰,蹲在黑漆漆的楼梯间里就嚎啕大哭起来。
他持续多年的暗恋才刚结束不久,他才刚傻乎乎表白,就失恋分手了。
外面下起了雨。
暴雨如注。
像他湿漉漉的心情,很快只剩一塌糊涂。
这次周年庆晚会对很多人来说,办得并不完美。
陆温乔没有出席任何与之相关的活动现场,令原本欣喜一众人等落了个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当晚在周年庆晚会散场之后,陆温乔其实出现在了后台。
陈乐筝当时从台上领了奖,端着那个铁做的沉甸甸的奖牌离开会场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陆温乔。但陆温乔看见了他呆呆傻傻的背影。
他居然敢跟陆温乔分手。
他们已经分手了。
陆温乔一直是个很冷静克制的人,能够依照自己的意愿做想做的事,但他从未打算和陈乐筝分手。
他清楚,现在的陈乐筝不想见他,因为陈乐筝其实特别要面子,不爱在人前示弱,而陆温乔真的让他伤心了,他需要一点时间,需要冷静和缓冲。也许要不了多久,再过两天,陆温乔再去跟陈乐筝解释清楚,安慰好他,事情就会好起来。
毕竟陈乐筝真的是个很好哄的人。
陆温乔转身往回走,同样订下了当晚离开的机票。
天气预报显示宁市后半夜会有大雨,他只能尽快赶最近那班的飞机,并且干脆依照原本的计划,回的是父母家。
陆温乔从后台的长廊走到酒店侧厅入口,经过包间门口的时候,不偏不倚地,恰好碰到了正在给主办方其他领导解释和打圆场的沈跃。
当初说好的合作意向,似乎因为陆温乔的突然变卦,导致剩下几家公司都没了信心和兴趣。
沈跃一个人在干着急,他联系不上陆温乔。
陆温乔没有接他的电话,并且屏蔽掉了他的消息。
他应该想到的,大概率是他自己玩脱了。可他确实算错了,没料到就算陈乐筝真的跑去问someone,陆温乔居然会选择全盘托出。陆温乔还会因此做出如此情绪化的决定,连公事都可以说不管就不管。
“陆哥,太好了,原来你来了。”沈跃能屈能伸,连忙热情地笑着走过来,想搭上陆温乔的肩膀把他带进包间。
他换了称呼:“陆总,大家都在等着你——”
陆温乔没有让他说完寒暄的话,微微侧身躲开他的手,然后看向了他:“我已经让游戏方面的负责人接管了这些事情,后续他们会介入和联系。”
在沈跃还要开口之前,陆温乔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淡漠而锋利地逼近,放低了声音告诉他:“在谈生意之前,我一直以为和任何人都不需要再说做人的道理。别这么没有边界感,沈跃。”
沈跃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往日放荡不羁、体面风流的模样荡然无存。
“可能有什么误会,陆哥,我当然不可能故意冒犯你,应该是有人转述的时候……”沈跃确实只是为了捉弄陈乐筝,顺便诱骗陈乐筝改弦更张,上他的贼船。
陆温乔打断了他:“我们是大学校友,不过你在美国和我认识的时候,没告诉过我以前的任何事啊,你敢像对陈乐筝那样对我吗?”
“不要再去找陈乐筝。”他收手退开,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酒店。
飞机落地到机场时已经很晚,天色昏沉,陆温乔急匆匆赶到家门口,雨点就哗啦啦地从天而降了。
屋子里主卧房间的灯是黑的,陆许瑛大概早就睡了。
陆温乔放轻动作进了门,隔墙听着外面的雨声,沉默不语地在玄关处站了很久。虽然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但对眼前这一切依然难以置信。
他在想要不要立即去见陈乐筝,把他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可这才是太失控了。
他理应尊重陈乐筝的意见,让陈乐筝安静一段时间。
陆温乔回了房间。
一夜暴雨令整个城市都变得潮湿、凌乱。
不过第二天,到天亮之后,雨渐渐小了,停了,太阳跟着冒出来,把原本就乱糟糟的世界照了个透亮。
陆温乔回来得晚,经过两天辗转,又听了一晚上的雨声,似乎睡得不好。
他推门走出来时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滴着水珠。他一抬头便看见早起又精神的陆许瑛。
陆许瑛居然一大早换了衣服,穿得很隆重的样子,笑容满面地看向陆温乔,说:“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还以为你们要今天才到呢。”
陆温乔愣了愣,转瞬头疼地抿紧了嘴角。
“怎么了?小陈呢,还没起?”陆许瑛语气略有夸张,她看着一脸疲倦的儿子,心道实在少见,疑惑道,“不是说这次带陈乐筝过来,正式见个面,给他准备一个惊喜,减少一些误会吗?”
她朝房间里探了探头,可视线被陆温乔高大的身躯挡了一半:“我听阿姨说,你屋子里好像没别人。”
陆温乔僵在原地,更加无话可说。
陆许瑛渐渐看明白了,笑容配合着收敛,问道:“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都不用他开口,她就知道他和陈乐筝这是又出问题了。
“妈。”陆温乔心情本就极差,实在没有办法,像是在认输。
“直说吧,怎么了?”陆许瑛把他叫到餐厅坐下。
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饭,桌上摆着咸菜配海鲜粥,还有包子和各色中式糕点。他们可以边吃边聊。
陆温乔很想继续保持沉默,因为即便是对自己的母亲,也不是什么都需要倾诉。
但他和陈乐筝的事刚好被陆许瑛撞见过,现在也刚好是在父母的房子里,他很怕刚刚那样令人感到折磨的问话再来一遍。
“他跟我分手了。”陆温乔垂着眼说。
陆许瑛放下手里的勺子,愣了片刻,但似乎并不惊讶,说:“因为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陆许瑛喝着粥,看向陆温乔,不忍心再对他的伤口上撒盐,说道,“温乔,那天要不是我在楼下跟他多说了两句,管了你的闲事,估计等不到现在,人家早就跑了。”
陆温乔滚动喉结,好像有些不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