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许瑛轻轻叹了口气:“你太傲慢了。”
“你会喜欢他,一定是因为他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也会觉得,其他所有人都会对他有偏见,而你没有……”陆许瑛问道,“真的没有吗?你觉得你们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世界的?”
陆温乔再次哑口无言。
他既不愿承认,又无从否认。
陆许瑛慈爱地笑了笑,话锋一转,又故意说:“不过,你们确实不太合适,听妈的,还是重新找一个吧。”
此话一出,餐厅里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不多时,陆温乔一边掰着早点一边开了口:“以前小的时候,您和我爸吵架,我也没说让您重新给我找一个爸回来吧。”
陆许瑛稍稍变脸,哼了一声。
她一直很喜欢陆温乔的早熟,这意味着她能省心省力,不耽误自己的人生。虽然偶尔也会为此伤感。
陆温乔回国并决定跑去别的地方上班,甚至交往了一个男孩,她其实都不能说非常赞成、没有意见,但这都是她不必多想、多操心的事了。
长大后的陆温乔更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
她也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时刻,能和自己的孩子吃一顿早饭,听他说年轻人才会有的烦恼。
陆许瑛笑着起身,离开餐厅前激将法一般道:“温乔,你比妈妈爸爸都聪明,虽然第一次谈恋爱懂的太少,但应该学得很快,今天的见面是不行了,希望你们早日复合。”
陆温乔也不走心地干笑,略微咬牙切齿:“当然会的。”
他在陆许瑛走出餐厅前仍然叫了她一声,说:“谢谢你跟我说的这些。”
吃完早饭,外面又开始断断续续下雨了。
陆许瑛过两天就要回旅居的城市,同样,陆温乔在这里也住不安稳,到第二天中午,他继续陪陆许瑛吃了顿午饭,才终于打算开车回到老小区的住处。
仅仅只过去一天,陆温乔还是发现了,陈乐筝变得无比安静。
无论作为陆温乔还是someone,他都再也没有收到来自风筝飞飞的消息。
陈乐筝的头像也换成了一个黑色方块,像是告诉所有人,主要是告诉陆温乔,不要来理我。
陆温乔用someone的账号试着给他发了条消息,显示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陈乐筝连直播都停了,逐风kite的ID之下,挂着往常要去见陆温乔时才会挂上的“对不起啦,今天请假呢”的留言。
然而此刻,就在陆温乔再次拿起手机时,微信里传来两声叮咚。
陈乐筝似乎把他放出了黑名单,居然刚好给他发来了消息。
可是陆温乔点开一看,那只是陈乐筝给他的转账。
陈乐筝在网上咨询了当初坐坏的那个奔驰车标到底值多少钱,再把同学聚会那晚的费用除以人数,算上自己该给的数,一起转给了陆温乔。
至于陈乐筝其实已经把那四万多块转给过陆温乔,后来也赔过一个一万块,而陆温乔又借着someone的身份给他刷了那些礼物……他算不清楚了,也不想再算,反正他很抠门,觉得已经问心无愧。
陆温乔看见之后,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陈乐筝在跟他算钱算账,大有彻底划清界限的意思。
而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接着弹来——陈乐筝在全平台同步了自己挂上的请假条,他直播三年,从无人问津到人人谩骂,从穷得揭不开锅到也能凭借黑红的人气上台领个分猪肉奖,他几乎全年无休,真的累了。如今陈乐筝申请请假整整一个月,并且归期不定,叫大家不要挂念,虽然他知道没有人会挂念他。
陆温乔踩着积水下了车,在陈乐筝小区楼下抬头看去时,三楼窗口的那个灯笼果然也已经没有了。
第46章
陈乐筝反反复复拉黑陆温乔又放出来,终于在发完那一小笔转账后狠了狠心,彻底将陆温乔的两个账号都关进了小黑屋里。
他觉得自己真有胆,敢和陆温乔提分手,敢把对方加入黑名单,还敢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跑路。
他其实最有自知之明,怕自己随时随地会后悔,会忍不住回头去找陆温乔。
谁让他那么健忘,好了伤疤就容易忘了疼。
陈乐筝为了斩断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尽快扛过戒断反应地反扑,他动作前所未有的快,一早便就地打包好自己的行李家当,拖着箱子,蹚着积水,最后坐上了回农村老家的中巴。
这回是真的要回老家去看爸妈了。
这也是他在一时冲动之下,临时做出的决定。
脚踩西瓜皮,滑到哪儿算哪吧。
陈乐筝在充斥着浑浊味道的大巴上给爸妈打去了电话,说自己要回乡下住一段时间了,只为陪陪他们尽尽孝心。
他那淳朴厚道的父母俩居然犹如接到了诈骗电话,死活都不相信,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往年陈乐筝这野小子那可是年年不着家,一问就是要努力、要工作、要挣钱,只有过年才能回去两天。
要不是有哥哥嫂子在老家帮衬着,陈乐筝往家里打多少钱都不是个事儿。
不过他们两口子也没怨言,挺高兴,毕竟陈乐筝真的长大了,摆脱了小时候亲朋戚友都暗暗觉得他会没出息的魔咒,照样读了大学,有份挣钱的工作,能在城市里安营扎寨。
既然忙,那就少回来耽误时间。
陈乐筝在车上不好多说,只能说自己直播事业红火,但需要休息休息,找找灵感,所以就回来了。
陈父陈母也弄不懂他那什么直播事业,但听完之后总算信了他的话,让他路上小心,到镇上了再打电话。
挂掉电话后,陈乐筝窝在硬邦邦的车座里,呆呆地看着窗外。
巴士一路上摇摇晃晃,越往前开,树木田野越多,人头也越稀少。
这是一条远离城市,通往周边乡镇和农村的路。
陈乐筝小时候就在乡下出生,上小学前才被父母接到宁市去,之后的每年,他只有过寒暑假的时候会回老家看爷爷奶奶。
不过陈乐筝对这一切都很熟悉。
巴士到了较为繁荣的镇上,停在连站牌都没有的地方,陈乐筝就拎上自己大包小包的东西熟练地下车了。
这些年镇上无论如何朝前发展,到底比不上大城市的速度。
他站在水洼遍地的街边,身旁立着沉甸甸的行李箱,背后背着那只大牌包,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个灯笼……看起来想不打眼都难。
陈乐筝只是单纯地觉得灯笼很好看,看到它能让自己没那么伤心,心情会变好一点,所以才带上了。
没有别的原因。
在路边的水果店、服装店和超市里采购了一些礼品之后,他拎上更多的东西来到路口,找不到摩的,开始发愁该怎么回去,却刚好碰到来镇上运货的阿叔。
阿叔和他家同村同队,三轮车后除了装有货物,还坐着个不认识的小兄弟。
陈乐筝满怀感激之情,终于也坐上了阿叔的三轮车。
他和阿叔寒暄几句,才得知虽然他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给爸妈报信儿,但他们已经推测到巴士抵达的时间,提前跟阿叔说好了,让他顺道帮忙接上陈乐筝。
像是被风吹迷了眼,陈乐筝侧过身抹了两下眼睛,原本持续低落和难受的心情得以缓解,可眼泪又忍不住冒出来,鼻子里酸酸的。
三轮车上路的声音轰隆隆响个不停,他遮遮掩掩地吸了吸鼻子,被旁边那个小兄弟突然拍了下肩膀,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愣愣说:“你好,怎么了么?”
对方圆头圆脑,居然举着只手机,仿佛是在四处拍着什么东西:“我拍拍风景和视频发网上,你不介意吧?”
陈乐筝给他让了让地方,说:“你拍吧。”
“小乐哥,”这小兄弟忽然用方言叫他,好奇又羡慕地说,“我听陈伯说,你是在城里做直播的,真有那么赚钱吗?我能不能去做?”
陈乐筝一怔,听前面的大叔解释和吐槽,才知道他是隔壁村的人,小名二虎,如今职高辍学在家,整天沉迷网络和研究各种发财致富的路子,总瞎琢磨着要干点什么赚大钱。
陈乐筝努努嘴回道:“可没有那么容易,小伙子,还是要回去念书呢。”
二虎不乐意:“小乐哥,你就说你是直播什么的嘛?”
“深夜档主播,一般人干不了的。”陈乐筝干脆瞎说起来,主打一个劝退。
“啊——是那种有很多金主富婆看的直播吗?”
见陈乐筝没否认,他继续说:“可是小乐哥,看你这身行头,衣服是酷奇,包包是驴牌,鞋子……”
陈乐筝摆摆手:“都是假货啦,莆田工厂买的。”
“那也算衣锦还乡了!不过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播了吗?”
“回来种地散心呢,城里太凶险了,还是回农村比较好。”
二虎肤色黝黑,嘿嘿笑道:“怎么个凶险法?小乐哥你长得确实挺小白脸的……是不是有太多金主和太多追求者了,哈哈!”
不知怎么回事,这话陈乐筝还挺爱听,他觉得还是农村小伙好相处。
“你说如果我去开直播,会不会有人喜欢我这样的?”二虎问道。
陈乐筝瞬间吸了口气,又觉得这小兄弟的价值观很有问题,于是拿出了上学时老师讲的话:“靠别人喜欢怎么能行,无论做什么都得靠自己的努力呀。”
二虎瞧着他手里的东西:“你这个灯笼是?”
陈乐筝循着轰隆隆的声音往前看了看阿叔,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吗,我这是因为直播不仅没赚到钱,谈恋爱还被人给骗了,这次冒着大雨被赶出来,只能卷铺盖滚蛋……这只灯笼,就是前任唯一愿意分给我的东西……”
他似乎越说越伤心,声音都有些哽咽,浮肿的双眼和对方对视着,眼睛里有许多红血丝。
一看就知道哭过很久。
二虎抿抿嘴,不说话了,决定彻底放弃这条有可能的致富之路。
毕竟大款不好傍,伺候起来要人命啊。
不过他现在已经在摸索别的路径,比如拍拍日常发到网上,虽然目前根本无人问津。
这天,他同样将自己拍好和剪辑过的视频上传,发进了自己的账号里。
那是一段夹杂着三轮车的轰鸣声的画面——起初只有平平无奇的一片田野风光,三轮车里的货物也入镜了,不过紧接着,随着镜头一抖,陈乐筝出现在了画面里。他眼睛鼻子都微微发红,怀里抱着个灯笼,脸色茫然地回头,很有礼貌地说你好,怎么了。
之后画面转黑,对话里涉及名字和隐私的内容都被剪掉,类似金主的字眼被打码,只剩下一个谈恋爱被伤害了还在劝人迷途知返的悲伤故事。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视频居然火了。
视频里的陈乐筝虽然没人认识,但莫名其妙涌来的网友在伫足的几十秒内,似乎都觉得感动,还觉得他回头定格的那一幕看起来脆弱极了,特别有氛围感,怎么长得这么乖的人也不能被人珍惜。
几天过去,眼看视频的点赞量越来越高,转发数也越来越多,传播速度甚至快到了陈乐筝自己突然在网上刷到了视频的片段。
——陈乐筝回来散心加上停播已经好几天了,他原本正在全平台搜“逐风”两个字,想看看大家是怎么骂他的。
没想到,弹出的最新视频里,赫然出现了他回村那天坐在三轮车后的样子。
有人早就刷到了二虎发出去的那个视频,然后陈乐筝就被认出来了。
他们把逐风去参加活动时戴着口罩的照片和这个视频放在一起,比对两人的眼睛和耳朵,再一听声音,一群人开始怀疑这就是逐风。
陈乐筝躺在老家房子里的竹篾床上,顿时两眼一黑,心跳趋停。
不过当他点进原视频,看见那上万条评论里的热评时,竟然呆住了,想象中被恶评覆盖的情形根本不存在,没有人骂他,没有人在嘲讽,他们竟然在欣赏自己坐在三轮车里时的那张脸……
直播间里的黑粉哪里打得过广大路人。
而且,第一次见到没有特效遮挡的陈乐筝的脸,大家都有些默默无语了。
游戏直播区里的男主播,绝大部分都是歪瓜裂枣,长相稍微周正一点都算帅的,可是陈乐筝这款长相……他怎么会蠢到挡住脸来游戏区装技术大手、接受黑粉们的“军训”,而不是直接去当搞笑颜值主播?
陈乐筝的心情像坐过山车。
他正在那儿翻来覆去之时——
坐在办公室里的陆温乔已经收到消息,内容显示,那个视频里所拍摄到的地方,在距离宁市将近五十公里外的村镇之间的县道上。
在收到转账的那天,陆温乔就上楼去敲了门。陈乐筝不在家。
自此之后,陈乐筝停止直播,各个社交平台停更,连微信账号也在转账完成之后,立即把陆温乔拉黑了。
公会和平台运营的消息,他同样一条都没有回复,变得特别有胆。
陆温乔找不到人,反而亲自让人向公会和平台进行了解释,并且让他们做好维稳工作和舆论监管。
直到关于逐风的搜索页里,突然出现了那个抱着灯笼、一脸悲伤的陈乐筝,以及他嗓音沙哑着讲述的那个谈恋爱被甩的故事。
雨季到来,天空中断断续续地落雨下来。
陆温乔输入地址导航,看着雨刮器将打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滴刮走时,知道陈乐筝讲述的故事看似是假的,是在玩笑,可他大概真的认为其实是自己被甩了,他所有的伤心和不被人看见的眼泪也都是真的。
陈乐筝决定一个人偷偷抹去掉下的眼泪的时候,也是真的决定要忘掉喜欢陆温乔的感觉了。
第47章
夏天来临,空气逐渐变得湿热,陈乐筝自从回了乡下,每天几乎什么都不用干,吃了睡睡了吃,平常玩手机时,就躺在那张已经被磨得锃亮的竹篾床上。
然而不比城市里的情形,如今在农村,别说街坊邻里之间的联系很紧密,就是十里八乡,都共用一张情报网,周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没几天大家伙就传开了。
村里人都知道老陈家那个在城里长大的小儿子衣锦还乡了,长得那叫一个白,身上名牌货一堆。
但他们也都听说了,人家身上穿的名牌是假货,挣到了大钱的直播不好做,谈了场恋爱被骗了,怀里那个灯笼还是被赶出来后唯一分得的东西……
一夜之间,仿佛全世界都看过那个视频。
虽然在那个视频里,陈乐筝是这么亲口说出来的,他们一直也默默觉得陈家老两口白忙活,送了个最笨的孩子进城读书。但偏偏傻人有傻福,时间仿佛证明了一切,更真实的东西摆在面前——这一年来老陈家盖了新房,买了新车,日子早就越过越好了。
谁还会相信那些哄小孩的鬼话?
唯一能信的,大概就是狗屎运走到了顶,陈乐筝终究脑袋不灵光,遇人不淑,受了情伤,这是回村散心疗伤来了!
家里人在屋子里进进出出,都知道陈乐筝是在城里受了委屈才回来的。
他们路过的时候,只问他要不要吃这个喝那个,或者叫他出去散散心,跟他们一起去村里的棋牌室打牌。
陈乐筝不想拒绝大家的美意,头两天也去打过一次麻将。
可他不怎么会打,上了桌,揭到牌,东拉西扯半天,根本盘算不明白。
在村里那群精明大爷大娘的围堵之下,他只有输钱的份。
本就不畅的心情瞬间雪上加霜,陈乐筝之后再也不去了。
爸妈哥嫂趁着下雨没活儿干,一个个打着伞溜达出了门。他便把床搬到了堂屋门口的屋檐下,一边吹风一边休息,和躺在不远处的小土狗一个姿势,充当起了着看家护院的角色。
陈乐筝捏着手机,又翻了翻网上流传的视频。
他头一次看见这么多赞美,脑子晕乎乎的,感觉十分魔幻。
虽然当中夹杂着些许他傍大款、被包养的评论,甚至有人猜出了“原剧情”——他搞得这么狼狈,其实根本不是谈恋爱被分手,而是被金主赶出来的。
陈乐筝哼哼两声,根本来不及生气,因为除此之外,那些好听的话根本翻不完。
可是人一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
他不仅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金主,也想到了和自己谈过恋爱的前任,还不能不想到他偷偷喜欢过那么多年的学长……
一个人怎么能有如此复杂的身份。
陈乐筝目光呆滞,正一声不吭地趴在那儿乘凉,转眼旁边的旺财先起身叫了起来。
汽车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陈乐筝心慌意乱,立即扭头一看。
原来是对面邻居家来人了。
听说邻居大娘的女儿到了适婚年龄,正被家里人安排相亲。他们家条件不差,来的人也个个非富即贵,这几天有的热闹了。
外面的雨总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已经停了,水泥地和泥巴地上的水洼被日头照得水光粼粼的。
陈乐筝跟着爬起来,站起身,深吸几口气,决定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以往他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就会直播打游戏,现在直播不了,总得找点别的事情来做。
“旺财,不要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跟我走!”陈乐筝迅速收拾一番,转头理直气壮地数落起了小狗狗。
他在杂屋里给自己选了顶大斗笠戴上,挽起两边裤脚,然后扛着一把小号锄头,叫上旺财跟着自己一块儿出门了。
说是出门,其实只是沿着小路走几步,走到房屋一侧池塘的后面。
陈乐筝听他爸叨叨几天了,这边菜地里的草还没锄,地也没松。他怎么好意思回来后一直懒着不动弹,挥起锄头便开始干活,顺便放空自己。
虽然他同样不太会干农活,但锄地挺简单的,只要不锄到菜上就行,至少比打高尔夫爽快一万倍。
他吭哧吭哧干一会儿,拨弄两下斗笠和箍在脸颊边的细绳,抬头看见邻居大娘家有人出来了。
汽车开走的声音又逐渐消失。
于是陈乐筝不再理会外面的声音,接着埋头拔草,一直干到接近傍晚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人回来,不远处过路的汽车声也重新传入陈乐筝的耳朵里。
打牌散场回来的嫂子这会儿跑来菜地摘菜了,一见到陈乐筝,很是惊讶:“乐乐啊,你怎么在这里拔草锄地?这点事让你哥来做,你没做过这些,可别累着了,赶紧回去,啊。”
陈乐筝紧张地看了看:“娟娟姐,我是不是把地锄坏了?”
“地哪有被锄坏的,”她走过去,笑着说,“是不是回来觉得太无聊了?”
“没有呢。”陈乐筝否认,偏偏站在地里不动弹,还不愿意回去似的。
“你过来,”娟娟姐压低声音,对他招了招手,说,“你这几天不是挺喜欢听咱们聊村里的八卦么,现在就有一个八卦,等你去刺探,去不去?”
“嗯?”陈乐筝拎着锄头便过去了,“什么事呀?”
娟娟姐见他果然这样就有兴趣,接着说:“你看,隔壁大娘家是不是一直有人来?刚刚好像又来人了,但走错了地方,现在正在我们家门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坐在那里,刚刚我还以为是你接待的。”
陈乐筝嘟囔道:“人家来相亲的,关我什么事呢。”
“我看着长得特别好,特别不一般,像是特别有钱的城里人,现在就爸妈在那里应付,你还不赶紧去?”
“……城里人才不会相亲找错地方,什么人啊,别是来装逼的,我去会会!”
陈乐筝走上田垄,扛起锄头插着腰,连忙往家里赶。
旺财跟着他一路横冲直撞回了家,远远见到陌生车辆,听见陌生人的声音,从小就会看家的小狗立马汪汪直吠。
陈乐筝看见前坪里停着的那辆奔驰车,起初冷哼一声,心想这相亲男什么破喜好,开着奔驰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他对奔驰车根本没有什么好印象了!
但他瞅着那立标,越看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眼熟,连斗笠都来不及脱,寻着屋子那头模模糊糊的声音就绕到前面,往里看去。
陈乐筝只看见那个背影,顿时就被吓得心脏颤抖,猫着身子往下蹲去——
陆温乔出发前得到了县道的具体位置,很快又从视频发送者那里得知了陈乐筝的老家在哪里。
他确实没有想到,陈乐筝就那么着急,冒着大雨,带上满满当当的行李,就那么抱着灯笼跑回了老家。
农村新修的自建房和别墅没什么区别,陆温乔停车下来时,屋子大门口正敞开着,门前放了一张竹条做的窄床,可他没有见到陈乐筝的身影。
十分凑巧的是,陈父陈母恰好也打完麻将回来了。
见到门前那辆车,老两口纳闷至极,又听儿媳说可能是来隔壁家相亲走错了,便想去跟人家说清楚情况。
但当陈母接着往里走,看到那人居然是陆温乔时,瞬间惊讶地停在了原地。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有些不敢认了,陈母依然能第一时间认出陆温乔。
她当年和陆奶奶就是关系很好的麻友,见过许多次愿意和陈乐筝一起玩的陆温乔,相当于看着他逐渐长大又出国,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只是……他居然回国了,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唯独陈乐筝的爸爸没怎么见过陆温乔,这会儿更加疑惑了,上前问道:“这位,你好,请问你是来相亲的吗?你来错地方了,小伙子,在隔壁……”
他还没说完,就被陈母一把拽着制止了。
“干嘛呀,我说错什么了吗——”陈父觉得莫名其妙。
陆温乔从后备箱提来见面礼走上了台阶,还是一样的礼貌谦逊,依然做了自我介绍:“叔叔阿姨,我是陆温乔,以前住在陈乐筝隔壁,我是他的同学……和好朋友,叫我小陆就好了。”
他顿了顿,补充说:“我回国之后,跟陈乐筝在宁市一直有往来。”
“这样啊,”陈母十分热情好客,对他更是觉得亲切,连忙说,“小陆,你是不是来看乐乐的?来就来,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她对陆温乔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真的,阿姨看到你就忍不住感慨,想到你奶奶……后来我们回了农村,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也没想到你和乐乐还能有联系。”
陆温乔被陈母拉着手,他也微微扶着陈母,跟她一起走进了客厅:“您跟叔叔的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来,快坐,我让你叔叔泡茶去了。”
陆温乔独自驱车,此刻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可他看着和蔼的陈母,以及在看见了摆放在电视柜上的那个灯笼之后,这些天的沉郁和不安都稍微得到了缓解。
“阿姨,陈乐筝去哪里了?”陆温乔不经意般问道。
陈母也觉得奇怪,四处看了看:“他回来之后基本都躺在这里的,今天怎么不见了,我这就去找找他,可能去哪里散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