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所看到的坂田银时,脸上并没有那占了小便宜后得意洋洋的欠打表情。这个青年以一种十分平静旷远的眼神注视着电动车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没关系——”
坂田银时露齿一笑。
“要是不把我的爱车还回来我们就上门去敲诈啊不找车。”
“所以关注的对象只有车吗?!”
“啧,夜斗你作为男主角变身吐槽役会没卖点的!明明是天然直发就别给我浪费这令人嫉妒的设定啊喂!”
“谁管这个!每天都会给我五元的大客户要是没有了谁赔给我啊!”
第138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三天
虽然没带头盔还明显视野受限,但三郎仍然一如既往地好运气,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拦路检查的人,一路畅通、优哉游哉地骑车到了之前曾大战一场、四处都是弹孔刀痕的天照院奈落众基地,甚至还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停车。即使整张脸蒙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那种兴致勃勃的朝气仍然茂盛地在他身上生长着,在周遭的疮痍下更显生机,让同行的德川茂茂不由得再度露出了“啊我就知道这不愧是是信长公”的感叹脸。
不对,德川茂茂什么时候来的!
之前两次被拐出去还没吃够教训吗?两次遇见的都是腥风血雨,而且都有了两次被拐带出门的历史在前,见回组和真选组都要对将军被拐这件事有心理阴影了,这到底是怎么还能出去的——
……啊,原来是因为见回组和真选组都沦陷在刀剑男士们的打卡里了啊。
原本以这两个组的责任心是不可能因为刀剑男士就放弃巡视的,奈何刀剑男士入驻江户一事,取得了的成果简直好到出乎意料。首先是他们身揣工资(小判)、对人类十分友好、长得好看、武力值高,简而言之人多事少还自带钱。即使时之政府为了避免干预时代发展限制了他们的每日花销,但刀剑男士们仍然能够相对宽裕地生活,并强势取代了那些和地球暂时失联的三分之一星图的往来天人刺激江户消费,让江户这段时间的就业岗位激增,整个城市治安一片大好。
没有维护治安的压力,见回组和真选组的重任顿时变成了维护刀剑男士们的秩序。再加上茂茂将军是个面对三郎时自认为清醒理智但他人看来早已理智丧失的真爱粉,因此将军在里(一定)应外(未必)合下成功脱出将军府,在三郎骑着小电动车路过的时候艰难地翻墙而下,以毫不犹豫地将自身安全抛之脑后的气势最终成功占据了后座,和三郎一起前来见虚。
……将军,你真的没事吗将军?
要说什么危险都不知道,那一定是不可能的。即使幕府权利总是在他人手中流转把持,德川茂茂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些夺权背后的阴影。但是这次也和之前一样——他朦胧中察觉,这份幕府军、攘夷志士共同进攻天照院奈落众后的战果,并不是他可以仗着运气和他人好意去分割的东西。而在他终于能不被人以规矩和身份桎梏、安然地立于屋顶远远看到过来的小电驴的时候,他也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这其中大概还有我能做的事情”。
无所谓衣着打扮,会轻率随意地这么直奔将军府邸的,也只可能是那视世间规则于无物的那个人。所以就算是看不清面目,他也鼓足勇气一跃而下。
等到终于直接站在了虚的面前时,他也确实从三郎口中得知了这一次的来意。
姑且还是从虚说起吧——作为名义上已经雇佣了天照院奈落众的人,三郎比骑车时还要更畅通无阻地进了门,连带德川茂茂都没有人盘问。但与其说是他们认同了三郎,不如说是天照院奈落原本就是做这种听人指挥的看门犬工作,因此不管牵绳的是谁都适应良好。再加上虚的武力值在这个星球上也可以说是无出其右,因而在会面的时候,四周几乎没有旁人,倒是让三郎有些难得的羡慕:
“喔!没有人跟着真好诶,希望长谷部他们也多学学你这里。”
……没错,就是这种方面的羡慕。三郎你当了那么多年争霸天下的霸主,果然还是对自己的身份贵重毫无自知之明啊。
虚闻言也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不,应该说他在和坂田银时实实在在地打过照面后,一直到现在脸上都惯常般挂着浅浅的微笑。那种温柔如春风拂面、坂田银时记忆中久久难忘的笑弧,搭配上依旧空虚、冷漠、黑洞般毫无生机的眼神,简直有种杀人狂般的割裂。
虽然是三郎不请自来,但他也没有生气——更准确的描述是,这种事情不足以牵动他的情绪,只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嗯。”三郎痛快道,“上次虽然聊得不错,但是还是感觉有点奇怪……虽然小光说了你和阿什么纳(阿尔塔纳)有关系,但是你并不见得想保护地球吧?哦!就是这种想砍我一刀这种感觉!”
虚神情未变,目光短暂地在他身上凝了一凝:“所以呢?”
“啊?没什么啊。”旁边的德川茂茂不出意料地在三分钟之内听到了兼具地球危机和信长公生命安全的高信息量,愕然地张大了嘴仿佛失声的土拨鼠,然而三郎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蹙眉思考了十几秒后才回答道,“我也不是想当信长就成为信长的。审神者也是,突然就有了这种身份。虽然说是觉得改变历史不太好,教材也要改写,说不定还要重新上课很麻烦……不过实在做不到我也没办法?”
这一瞬间,虚竟然真心实意地想要发笑。
被世界的意识带来填补漏洞的男人,有着十分奇妙的行事逻辑,无所谓的姿态下,那份自我远比常人要来的强烈。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之前竟然能沿着世界意识预设的轨道走下去,甚至现在在时之政府也有着一席之地。
时间溯行军的织田信长公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改变历史,在这里的这个人——以及,那位明智光秀,同为织田信长,差异真的会很大吗?
在互相利用的藤崎销声匿迹后,这种久违的、是否坦诚都无所谓的感觉让他感到浅浅的愉悦。
所以,虚说道:“是的。”
“对于我所出身的这个星球,我前思后想,觉得应当为她给予了我无数次的复活、无数次的生命、直至现在才知悉的所谓维护的使命,给予厚礼才行。你所说的时之政府介入这里后,世界的躁动就会得到些许安抚,这一点我已经从这片土地传来的能量察觉到了——相较之前变得稀少,相较之前恢复得更慢上分毫,如果让时之政府真的修正历史、驱逐时间溯行军,我诞生的使命就能得到完成,漫长的性命就能得到终结……是的,织田信长,你没有骗我。”
“但是,即使是等待十年,对现在的我也太过漫长。如果消失了时间溯行军,再出现一个时间修正军,我是否又要重新苏醒呢……这样的重复的历程,就如分分合合的人类战争一样毫无意义。”
德川茂茂不知不觉已经汗毛直立,即使三郎就在身边,也感觉有种身处地狱般的阴冷正沿着脊椎传入大脑。
下一刻,虚总结道:“所以,我要多谢你。”
“之前藤崎所带来的‘刀装’,你为了雇佣我所带来的‘刀装’,终于凑足了数目——排列成行,制作导线,将地下的阿尔塔纳引至地上,即使不需要宇宙中的强力打击也能制造出的阿尔塔纳暴走。”
“帮你?我当然会帮你击退时间溯行军啊……在这个星球爆炸的同时。只是损失了一个,对于宇宙而言不算什么,对于千万的平行世界也不算什么。击退了敌人地、拯救了世界地、让她(这个世界)和我一起寂静地……愉快地,共赴黄泉。”
怎么会有人说出这种话。怎么会有人会有这种想法。
光是听到,德川茂茂就已毛骨悚然。而更加让他冷汗直冒的,是眼前这个人毫无疑问有这么做的实力!
就算原本不清楚,有了藤崎的野心在前,他也将虚的身份和能力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原本就知道三郎来这里不是突发奇想(其实也算是),但这样的信息量仍然超出了德川茂茂的接受能力!
而且一无所知下、却成了虚的计划推手的信长公——
出乎德川茂茂意料的是,三郎仍然没有什么愕然或震怒的表情。
他仍然是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年轻的面孔上带着些理直气壮的孩子气:“啊——这样很难办诶。像是什么大boss的发言,一般听到这种话的我们会被灭口吧?糟糕。我好像是小光说了有什么‘世界意识’可以保护啦,但是这样茂茂感觉会死……但是感觉还不到让一期出手的时候……”
即使被说了会死,但这一刻德川茂茂仍然忍不住热泪盈眶——信长公在担心我的性命!他心里有我!(作为学生自居)
果然,下一刻三郎就一拍手,直白地说道:“我本来就觉得很不对劲,感觉你虽然答应了雇佣但是随时会被偷家,现在看来虽然差了一点,但是大致上差不多。世界这种事情我没办法解决,毕竟我身边的人就已经很沉重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更沉重的人、为此做出更沉重的事,好像也想象得到。”
“——那就这样吧!”
这么说着,三郎将手搭在了德川茂茂的肩上,轻快地拍了拍。
“我不是本地人,虽然说觉得自己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有了防护罩这种感觉的东西还和你谈话,感觉也没办法谈下去。”
“那就让茂茂来吧。”
“德川幕府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来着……明治维新?我历史不太好诶。感觉应该是土方岁三那个时代,那应该也快了,所以虚你把这家伙说的当成普通人的话听听也差不多吧!”
德川茂茂:“……?”
叫谁来谈??幕府怎么了??怎么就快了??!
第139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四天
所谓让一个人接受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出另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刚刚还因为虚的破坏地球宣言坐立不安的德川茂茂顿时两眼发直,成功地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的哲学世界里,对于虚的恐惧感自然也霎时烟消云散。
怎么就消失了呢……德川幕府怎么就快没了呢!
即使在和桂小太郎的斗智斗勇(其实斗智斗勇的主力是真选组)中已经察觉到了民众对于幕府的期待值早已日益下降,如今已经不知道还剩可怜的百分之几了,但这么毫无防备地被剧透了一脸,德川茂茂还是不由得心神恍惚,对着虚张了几次口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所以说信长公对外交流沟通的技巧到底怎么学的!被托付了重任的他如今满脑子都只有“幕府怎么了”“这国家怎么了”“明治维新是什么”,根本分不出心思想其他事。而且他一开始也不知道三郎到底是想要他和虚说哪方面啊!
简直就像是侦探剧还没看就突然被剧透大结局一般地抓心挠肝,头一次和偶像同处一室却感到了如斯痛苦,德川茂茂满头大汗地思考了好几分钟后,终于悟了!
众所周知,信长公是一个诚实可靠正直温柔的人,之前对他的多次帮忙做不了假,数次派出付丧神保护他的安危不说,这一次攘夷志士和幕府的联合军攻打天照院奈落,最终也是信长公出手收拾了一切。他深知织田信长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时之政府入驻这里之后,偶然之下穿越时空的信长公的彻底离开之日想必也已经近在眼前。但是这个人之前所做的一切,即使在他离开后,仍然能够化为遗泽成为保护、甚至成为政治资本,覆盖在他们这些认识织田信长的人身上。
信长公这四舍五入就是给他留了遗产!众所周知他德川茂茂是幕府将军,幕府无了的话他百分之九十九也无了。给死人留遗产有意义吗?完全没有!信长公这么聪慧机敏的人物,当然绝对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而且土方岁三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过,真选组只有土方十四郎而已!
所以幕府灭亡果然是骗人的!那么信长公真正的意思——想必就是因为如果虚真的想要毁灭了地球,那么他所拥有的幕府将军的身份便对虚而言毫无意义,因此在告诫他面对虚时无需将自己放在将军的位置上,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看待这一发言?
不,他作为将军的时间太久,也脱离了所谓的“普通”太久。如果只是为了找个普通人的话,信长公没有必要选择他(选择性遗忘了是自己主动从墙头跳下来蹭坐)。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在告诉他将军的身份本就毫无意义。他曾经和信长公说过,用权势换来的人不会长久,因此想要用真心试着聚集身边的人……难道说,就连这样的话也被信长公记在了心上,并且带他前来践行吗!
信长公,你怎么能这么好啊信长公!!
连短短一句玩笑都充满了智慧和提点……他的先祖德川家康能和织田信长生活在同一时代,想来也是倍感压力又实在幸运吧。
自以为看破了三郎的深意,直接从幕府灭亡危机跳转到与偶像的双向奔赴,德川茂茂强忍住感动的泪水,坚定地抬起了头与虚对视。在泪水的模糊下,虚那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恶意被无限弱化,整个人都仿佛被打上一层柔光,被对三郎的滤镜和此刻的真·滤镜蒙蔽后的德川茂茂看着虚好一会,终于在眼泪快要坚持不住地滑落之前,语气平和地说道:
“虽然有幸数次见面,但这样面对面还是第一次——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德川茂茂。”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虚的目光也只是淡淡地落在了德川茂茂的身上。这位年轻将军就算时刻板着脸,也无法掩饰情绪变化的生动,但是没有窥探与细究必要——他目前还在这里并不是被三郎所牵动,而是单纯的、用幼童在踩死蚂蚁前先观察一番那样的态度,在等待德川茂茂注定可笑且毫无用处的发言。
在终于正眼看到德川茂茂的这一刻,虚庞大的记忆中仿佛出现出几个微小的画面,以至于他不由得露出微笑,答非所问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时隔多年后第一次又拥有了‘刀装’,然后被我全部拿走的人。”
“真是十分感谢。如果没有最初的那些刀装,天导众、还有我,都无法发现它们能够发挥的用途。”
德川茂茂的呼吸短暂地一滞,随即点了点头:“是的。我是被你掠夺刀装的苦主。”
时隔多日,再提到那件事时,他的心情仍然有些压抑。但随即这位年轻将军口中吐出的,并不是什么怨愤之语。甚至他的态度本身仍然带着之前的平和宽厚:
“信长公给予我的礼物被他人强行拿走,我确实很难过。即使之后得到了其他不会再丢失的礼物,兴奋过去之后,没有保护好先前礼物的悔恨依旧让我感到心中刺痛。我自从继任将军起……不,我自从作为‘德川’出生起,就从未缺少过什么。如果能将我习以为常的这些拿去换给有需要的人,为他们带来一点欢乐,我也觉得很高兴。迄今为止,我的人生即使有过迷茫彷徨,也是因为我觉得我能做什么而不知如何去做。”
“老实说,珍贵之物到手的瞬间便被夺走,我所珍视之物不过是他人眼中随时可以废弃的东西……这样的事大概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不加掩饰、如此冲突直接的过程,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虚笑道:“所以你想对我做什么呢?”
“你是否也是失去了什么呢?”
德川茂茂说道。
“我此前都是不自知地傲慢着。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那种感觉……即使回忆和悔恨也无济于事,身体与心神仿佛已经分离。所以,在看到那些用新旧小判掠夺了希望的人,我才终于能够真正共情那种感受,明白了那不只是生活上的困苦。你……是否是失去了比我多得多的东西,才会空虚至此?”
“幕府的上任将军,我的伯父德川定定曾经利用天照院奈落做下了许多恶事。这些旧事如今因为种种原因,难以再一一翻出,造成的伤害也不会因为他的离世而消失。我们德川幕府,是否也是让你空虚的原因之一?”
在德川茂茂话音落地的那一刻,他面前的虚,似乎短暂地弯了弯眼眸。
这是与之前割裂般的恶意笑容完全不同的微笑,简直就像最轻柔的春风拂了过来。但这笑容好像只是过于期待的幻觉,在德川茂茂充当滤镜的眼泪掉下来后,年轻的将军仍然被虚那刺骨的冰冷气势刺得汗毛直立。
“真是无趣啊。”虚悠悠道,“这种自以为是的善心,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收回的东西。人类便是如此变化无常。”
“毁灭这个星球的心愿——仅靠你这么微薄的话语,就想动摇吗?”
德川茂茂摇了摇头。
他的态度始终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平静,也有可能是今天一开始的信息量就过载,因此就算虚冷硬坚定,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张口答道:
“我不觉得有什么。”
“我知道信长公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里,也知道信长公的付丧神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所以我也清楚为什么你会答应与信长公一同远赴战场对战时间溯行军——只有刀剑付丧神全部离开后,这星球发生的阿尔塔纳暴动才会无人能够阻止。毕竟,时之政府想介入帮忙也是需要坐标和载体的。”
德川茂茂道。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即使只有赤手空拳、即使是蜉蝣撼树。只要还剩下一个人,就一定会不惜一切地阻止你。”
“如果要问为什么……啊,信长公说了我是普通人。在你想实现你的愿望的时候,我是否将军,身边是否有护卫,都无法改变结果吧。如果是真的到了那一刻——”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会阻止你。赌上我的性命,就算是一瞬就死亡也无所谓——我带来的一瞬的时间,必定能成为压垮你的稻草之一。我如此坚信着。”
“可笑。”
虚厌倦般地掀了掀眼皮。
“不过是未能认识到力量差距的发言罢了。人与怪物的距离远比你想的要大——我要是在这里动手,需不需要一秒呢?”
他没有拔剑——此时此刻,虚的身上甚至没有一件武器。
长发的青年抬手一劈,手掌快得仿佛只是闪动了一瞬。但空气被摩擦着发出爆鸣,裂缝伴着地砖开裂的脆响如蛛网般向外蔓延。虚的神情没有变化,好像只是随手而为,而实际上也是这样——哪怕没有武器,这副被阿尔塔纳加持过的□□也已经强大如此!
所谓武力的界限,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怪物吗……”
三郎突然恍然出声道。
“我觉得还是人类才对吧。”
只要一低下头就能看见地面上无尽蔓延的深深裂痕,如果刚刚是被虚对着自己的身体大概已经死成一滩碎肉……但听到三郎的话,德川茂茂仍然积极响应!
他掷地有声道:“是的,无论如何你都是人类!因此哪怕差距再大,也一定会被同为人类的我们阻止!”
人类?怪物?
虚仍想发笑,但庞大的记忆中却闪现出无数被因愚昧杀死、被因恐惧杀死、被因憎恶杀死而又复生的自己。将他定义为人类的身份出自弱小的人类之口,实在是何其可笑——!
在无数苍白闪现的碎片里,一直隐藏已久的手横过来,蓦然扼住了他的喉咙。
这是精神的幻影,是他无数次死亡和复生后崩坏和扼杀的人格碎片。但是,本应被他扼杀掉的东西,此刻却反过来钳制着他,抓住了他在那一瞬的动摇,从苍白疮痍的旧疤具现成一个早已被抹灭的名字。
吉田松阳。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很担心我的学生——担心得不得了。】
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精神幻影说道。
【所以可以换我出去吗?我有点等不及。】
那弯起的眉眼与唇角,温柔犹如春风。
第140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五天
如果要详叙虚与吉田松阳的关系,那就实在是说来话长——于是简而言之,这两个人是出于同一具身体内的不同人格。前者对于整个世界都觉得乏味且态度冷漠,以毁灭世界的方式寻求着自毁;后者反而是在虚因不死不灭而被人类敌视恐惧的生涯中意外诞生出来的、如人类般会去珍惜与尊重的温柔角色,同时也是坂田银时、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三人的师长。
对比起虚迄今为止的漫长一生,吉田松阳所存在的时间只是弹指之间。但即使只是这在人生中的短短一瞬,也依旧留下了深刻到让这副□□都无法忘却的疮疤——在藤崎曾经对虚画下的大饼下,能刺伤这副身体的“神器”唯有那三名学生就是最好的印记。亦或是,自那时起属于“吉田松阳”的人格就没有彻底消亡。
属于阿尔塔纳的能量在地上乱窜,意识世界里人格的搏斗因为躯体的过于强横而影响到了现实。相较之下武力值更高的德川茂茂当机立断地伸手挡在了三郎的身前——没错!三郎虽然行动力max但是他的技能完全不在武力上的!——试图挡住崩开的碎石与砂砾。但留给这位年轻将军发挥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因为在地面破碎、砖石乱拱的时候,三郎已经当机立断地按上了腰间太刀的刀柄。刚一触上,淡淡的灵光便再度从三郎的佩剑上焕出,上面宛如饰物的金色圆球发挥出“刀装”本该有的用途,以轻巧的金色人形轮廓挡住了飞散的石块。
刀剑付丧神是没有什么制作结界一类的阴阳师作用的,能依靠的手段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斩杀。但是,在刀剑的灵光中,温润的灵力无声地扩散开来,刀装在旁边浮出淡淡一层光晕。作为少见的能传导阿尔塔纳的器具,刀装几乎在瞬间就被虚引导着的阿尔塔纳浸染,但是……
刀装能传导阿尔塔纳,本就只是被无意中开发出来的附属属性。
刀剑付丧神的灵力比起阿尔塔纳,于刀装有着更高的兼容性,饶是无法以单刃的灵力去抗拒整个星球的龙脉之力,但在阿尔塔纳流经而过的同时也如春水一般被裹挟入一同流动。随着抽刀的动作,平稳地就像是个普通刀剑的太刀无声滑出,在刀刃脱出寒光终于得见天日的瞬间卷出片片樱花。随即刀装被猛然引爆,无序涌动着的阿尔塔纳被朝四周辐射而出的冲力扫开,稳定的传输脉络顿时清晰!
修长的人影踏着灵力所致的樱花虚影单膝跪地,手中太刀深深刺入地下,沿着灵力方才游走探寻的方向,将灵光与神力一同凝练成刀,掐断了地下涌动的狂暴能量与地上那具人性□□联通的一线。
能给予的时机只有一瞬。
也是在这一时刻,吉田松阳的人格捏碎了虚人格的脊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