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重新坐回梁听叙身边,和梁听叙对对眼,又忍不住别过头去,低头看了看,“啧”了一声,一巴掌轻拍上梁听叙的脸,把他换了个方向。
梁听叙又别回来了。
“你不饿吗?”盛意问。
“不饿。”梁听叙答。
盛意顿了顿,又问:“我是谁。”
“盛意,是男——”另外两个字蹦出来前,被盛意捂住嘴了。
醉后倒是直率,问啥答啥,但也太直率了。
他余光瞄了瞄桌对面还在狼吞虎咽的三个人,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盛意拿起仅剩一口的饮料,尽数倒进嘴里,问他:“明天你要去哪?”
“明天?”梁听叙脸上出现一阵空白,继而如实,“出国。”
“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听叙很久没说话,过一会儿摇摇头,“很快回来。”
“真的?”盛意将信将疑。
“嗯,”梁听叙点头,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钩,保证。”
姜澈正往嘴里塞肉呢,耳朵却竖半天了,听见梁听叙一本正经地说“拉钩”,没忍住笑了一声,吃肉的速度慢了一秒。
徐文彬啥都没听着,满眼都是眼前的肉,他把仅剩的肉全部席卷而空,猛地把筷子拍到桌上,举起双手:“我赢了!”
姜澈摇摇头,暗自讽刺徐文彬缺心眼。
乐队缺人,自然也就暂停了活动。
线下的活动凑不齐人,但他们线上拍了好多练习和训练。
每个视频都有人在下面问:梁听叙什么时候回来。
盛意一开始会回,快了。
过段时间会,总会回来的。
再过段时间,他打下不清楚三个字,却迟迟发不出去。
不确定的回复对粉丝来说太不负责任了。
梁听叙出了国便销声匿迹,没了消息,发出去的信息全部石沉大海,直到开学,梁听叙也没回来。
他们也威胁地发过:再不回来我们就换吉他手了!
发的视频也开玩笑说过要挑选一个联系得上的吉他手。
但已经没有任何消息。
姜澈主张找临时吉他手,先参加演出再说,但盛意不同意,除了梁听叙,他不想让任何人当TYP的吉他手。
姜澈生气:“那我就把你一块换掉!”继而摔门而出。
盛意看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不停刷新。
最后也没去和姜澈道歉,只给姜澈发了消息:“那就换吧。”
换没换盛意没去关注,偶尔晚上看看他们的演出视频,白天就只顾着学习了。
过去半个学期,盛意成绩好了不少,却总被周围人问,怎么感觉你不爱说话了。
盛鸢讲这种情况归为青春期,后来看盛意实在天天苦着脸,还找来心理医生给他看。
结果自然很正常。
有时候回家路上遇上看过他们演出的人,总会挨问:“你怎么不玩乐队了?梁听叙怎么连学校都不来了?”
盛意不知道说什么,就只是沉默地笑了笑。
对方总会说:“说句话呀,怎么跟梁听叙似的。”
每每听见,他都要佯装镇静:“不知道,不清楚,没联系。”也不管对方再问什么,径直离开。
没玩乐队,但盛意依旧还在练习吉他,脑子一抽,翻出梁听叙即兴的谱,一点一点练,每次都练到手腕酸痛才停。
再打开聊天框,依旧只有满屏绿色。
当初在火锅店,有其他人在场,他没问出口。
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他以为,经过那晚,他们默契地不用说。
他也相信,梁听叙说会回来就是会回来。
手腕疼得厉害,吉他摔在地上,发出很大一声。
盛意捂着手腕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腿间。
他又被丢下了。
一学期溜得飞快。
少了乐队训练,也没了钢琴课和比赛,只剩下偶尔弹弹吉他这个爱好,路上有时遇到徐文彬,他也总会避开,互相打打招呼就走,无论他们想和他说什么话,盛意一概当听不见。
高二上学期结束,盛意在班里的排名往上跃了十名,进步飞快,拿到成绩单那一刻,老师还在上面夸他呢,他就鬼鬼祟祟把手伸进桌底,翻出和梁听叙的聊天框,兴奋地打下一行字。
橙天睡大觉:[我这学期进步十名了!挤进全班前十了!!]
在预备摁下发送键时,一晃看见顶上密密麻麻的绿色框,像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灌到底。
终究盛意还是将这句话删掉了,没有发。
期末考试过便是寒假,这回盛鸢倒是没要求他跟着自己回家,让他要么叫大家来家里玩,顺便一块庆祝生日。
盛鸢:“上次你们在医院给听叙庆祝生日,得亏你们能想得出来,这次来家里吧,妈妈回老家,隔天再来接你。”
“不用了,妈,”就算他想办,主人公也不在这里,有什么意义,“我和你一块回去。”
去年他们把老人一块接过来这边过节,今年就不了,他们回老家。
阳城的冬天又湿又冷,不像北方的干冷,刺骨湿冷的寒风透过厚外套直往骨头里刮,温度尚未至零下,就已经冻得不行,添再多衣物也难御冬天寒冷。
除夕夜,临出门前几小时,盛意就已经无聊得在家里四处乱晃,碰碰只剩枝的盆栽,敲敲门,不知怎么想到《台风天》,闭着眼睛哼着节奏,在门上学着徐文彬打鼓似的敲。
盛鸢还在处理公事,公司突然少了一大笔金额,她排查得焦头烂额,听见耳边频繁响起的“嘭嘭”声,笑着拎起盛意的领子,把他丢回房间:“无聊就弹弹吉他,等我处理完我们就走。”
盛意才不想在今天弹吉他,他和盛鸢说了声,戴上手套围巾出门,走出去没几步,又折回来,拿上一对包装好的手套。
除夕街上总是冷清的,偶尔响起鞭炮声,也不知道是哪家放的鞭炮,地上总能看到鞭炮的残渣。
还开着的店是少数,连走通的车都比平常少了很多。
公交车站和地铁站附近倒是不缺人,刚刚放春节假的打工人搭上心心念念的车,满载着放假和回家探亲的喜悦,离开这座城市。
盛意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某处熟悉的居民楼,抬头望着电线交错横隔,手套摩挲着手套布料,盯着那没有亮灯的窗,从嘴里吐出一口白气来。
纠结再三,盛意还是为了锻炼锻炼,走上楼梯。
停在熟悉的504门口,盛意正准备抬手敲门,手却悬停在半空中,最后垂落。
门把上的灰尘积得小厚,一看便知,这间房的主人已经许久未曾回来了。
“哦哟,你系这家人小孩的好友吗?”隔壁婆婆开门注意到她,说着方言问他。
盛意点点头。
老婆婆摆手:“他们都好久没回来喽,联系不上他们吗?”
盛意还是摇头,又问:“您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回来吗?”
“这我不清楚啊,但是,小礼突然晕倒在家里,被送到医院也不知道有没有查出什么,回来后就走啦,等他小孩回来,隔天也收拾东西走喽。”
盛意想了半天才确定婆婆口中的“小礼”是梁听叙的父亲。
婆婆又叨叨些别的,和盛意说了再见。
盛意站在门口看了好久,才走下楼离开。
他走着,魂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走路不看路,撞上路边杆。
突然想通什么似的,腾地起身,快步回家,按响隔壁的门铃。
一个老婆婆走出来,认得他是隔壁的小孩,疑惑地问他有没有什么事。
“婆婆,您知道梁听叙还有他父亲去哪了吗,您联系得上他吗?”
婆婆脸色一变,挥挥手,赶人似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回去吧回去吧,我要准备除夕了。”
说完不管他再说什么,锁上门便不再理会。
盛意抿了抿嘴唇。
也是,梁听叙父母离婚,他跟着父亲生活,母亲的娘家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动向。
盛意丧气走回家,盛鸢正巧走出来,招呼他:“小鱼,收拾收拾,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盛意点头答应,“找到缺款了吗?”
盛鸢笑笑:“多亏你舅舅帮助,搞定了。去吧。”
盛意和亲戚没什么来往,分不清谁是谁,名称总和长相对不上号,但他没细究,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母亲之前似乎和家里闹得很僵,小时候过节总是他们俩过,有时候盛鸢忙一些,他总是自己一个人过节。
最近他们的关系似乎缓和许多,近几年,盛鸢也会带着和他们一块吃团圆饭了。
但亲戚的小孩从小就混在一块玩,熟的没人能插一脚进去。
他的手机突然连不上网了,盛意就独自坐在沙发角,戴着耳机听听STORM的歌,翻出他们从前乐队演奏的视频来,时不时被那群联机打手游的小孩吸引,看几眼又收回视线。
有个比较活泼的小孩,路过他时,凑到他身旁,往他手机屏幕上看一眼,表情古怪:“乐队?光看他们唱歌不无聊吗,来玩吗,带你。”
盛意不喜欢他那股说话的劲,正想拒绝,小孩又说:“五缺一,不想拉路人才找你,玩呗,又不会少块肉,你也不用拿什么节奏位,拿个辅助就好,我让你去哪就去哪,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放心,哥很强,带飞你。”
小孩把多出来的手机递给他,盛意结果,有些无措。
还哥呢,明明只是个初中小屁孩。
屏幕上显示的游戏很熟悉,徐文彬总爱玩这个对抗游戏,他小时候没怎么接触过游戏,被盛鸢限制得很死,除了练琴练琴练琴,剩下的时间要么看看书,要么偶尔看看动画片。
乐队五个人,他和梁听叙都不怎么会玩游戏,徐文彬对此觉得惋惜,总要拉着他们学,说他们正好五人,等他们会了,就凑成一个强队,出去大杀特杀。
但他玩游戏真的很烂,上手巨慢,梁听叙玩射手,他玩辅助,也不知道往哪走,总是等团战打完后,才急急忙忙对着空无一人的战场放技能。
但总是能赢。
姜澈和徐文彬总在抢是谁的功劳,梁听叙总会偷偷夸他,说他给他辅助玩得不错。
“喂,参团啊,你走那么远干什么,不是让你跟紧我吗?”
“我操,别上别上别上别上,你上干啥呀,上去送吗!”
一局下来,小孩不知道说了多少句粗口,骂了他八百遍菜。
盛意无语:“你硬拉着我玩的。”
“那我哪知道你是真不会玩啊,跟个老古董似的,跟不上潮流,也就只能看看唱歌的节目的,肯定也是跟不上潮流的乐队吧。”
小孩玩上头总是容易说话不过脑。
盛意一把拽起小孩的领子,眼底飘过一丝森冷:“我尊重你的喜好,不代表你可以随意抨击我的喜好,你骂我菜我认,但我这么菜也被带着赢过好几回,你带我赢不了,只能说,你也就这样。”
小孩明显被他吓了一大跳,愣愣地听他说完好久,直到被推回沙发上,才回过神来,憋着口气大喊:“那你倒是让他们来和我打一局啊,他们也不和你玩,没人和你玩。”
没人和你玩,对小孩来说,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了。
盛意:“我不需要。”
远处唠嗑的大人被他们吸引过来,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他才几岁没别和他计较了。”
盛意冷冷一笑:“现在不管,以后拔气管。”
说完就推门离开,耳边偶尔还能听闻客厅暴跳如雷的声音。
这个新年足够鸡飞狗跳的。
盛意叹了口气,经这么一遭,又想起之前乐队一些事,边想,又觉得有些怀念,嘴角不由得带着笑。
街上很冷清,也没什么灯。
盛意走在街上,时不时出现在路灯晕染的黄白色里,又时不时没入黑暗中。
突然,余光瞄到不远处,距离他两个路灯的距离下,有一个挺拔的、不停喘着气的身影。
“盛意。”那个身影喊了他的名字。
盛意脸上的笑瞬间坠了下去。
梁听叙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合上眼错过他,径直朝前走。
【作者有话说】
故事是不是太淡了,也不好看T^T
努努力,写完它
第52章 我们算什么关系
时隔近半年多没见,盛意一开始联系不上总想着,梁听叙会不会隔天就回来了,后来开学,他走出校门总会四处张望,路过梁听叙的学校,总会盯着高个子看。
脑海已经拼凑了各式各样遇见的场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再见。
他闭着眼睛径直路过,手臂被梁听叙一拽,被迫转回身来。
“我回来了,刚刚看到你的信息,你没回我。”梁听叙似乎是跑过来的,还在喘气。
憋了一肚子气,盛意反倒什么话没讲,挣开梁听叙的手,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嗯,欢迎回来,手机坏了没收到。”
比起生气,更多是庆幸梁听叙什么事没有,他去报过警,可梁听叙正经买了机票出国,不算失踪,成不了案。
确认什么事都没有就好了。
盛意又要转身走,被梁听叙再度拉住。
“你去哪?”梁听叙问。
“回家,过节,”盛意斜着睨了他一眼,“叔叔应该在家里等你呢吧。”
“……”梁听叙一阵沉默,“他还在国外,我提前回来的。”
盛意垂了垂眼睫,抬眸问他:“在国外怎么样。”
“还行。”
“若你想见徐文彬他们,打个电话就好,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家里催我回去了。”
盛意说话的时候没看他,将脸埋进围巾里,闷闷地说。
听到梁听叙的声音,他总能想起好久前,雾气氤氲的浴室里,互相滚烫的温度。
总能记起,梁听叙从未确认过这段关系。
p友都有实际行动,他都不知道他们现在算什么。
还二话不说消失半年,从未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什么情况下,出国会联系不上人?
他出过国,也被偷过手机,再买新的就好了,再不济,梁父也有手机,为什么不用梁父的手机给他发消息。
这时候才急匆匆来说,你没回我信息,仿佛一开始不回信息的人是他一样。
“我只想找你。”梁听叙的声音含在喉间,模模糊糊的。
盛意好一会都没搭茬,过会儿才说:“那你现在见到了,我走了。”
“你生气了?”梁听叙问,“我不知道你给我发了那么多消息,我也是刚刚下飞机才——”
“行了,”盛意打断,他注意到梁听叙冻得通红的指关节,“除夕我不想和你吵架。”
这次梁听叙没拦着他。
盛意走出两步,又停下脚步,转了回来,把手套从衣袋里掏出,扔到梁听叙怀里,低低地说:“除夕快乐,生日快乐。”
一个带着点儿冷意的拥抱环住了他,盛意趔趄两步,抿了抿唇,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干。
梁听叙冰冷的脸颊靠着他的颈窝,额头有些烫,发丝扫过,有些痒。
这个角度,盛意看得见梁听叙锁骨痣处,曾被他咬伤的地方,留下了疤痕,半年了还在。
像独属他的标记。
“……你别走,”梁听叙轻轻地说,猛地一嗅,一阵凉意袭过,盛意缩了缩右肩,耳根不受控地爬上红,“你留下来。”
“喂,你——”盛意挣扎了一下,推搡了下梁听叙腰腹,梁听叙突然闷哼了一声,整个人缩着蹲了下去。
盛意被吓一跳,蹙着眉蹲下,拉开梁听叙的外套,掀起他里层衣服,缠绕好几圈的绷带此刻渗了新血,盛意艰涩地咽了口唾沫,再出声时,声音沙哑:“怎么回事?”
“你先答应,不要走。”梁听叙只坚持着,又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到盛意身上。
盛意没坐稳往后跌,靠手撑住了,拍拍梁听叙的背:“喂。”
一阵异样的烫。
他探了探梁听叙的额头,温度滚烫,果然发烧了。
“梁听叙,听得见我说话吗?”盛意又拍拍他。
见梁听叙没反应,准备叫救护车,手猝不及防被梁听叙捉住,握着贴着心跳。
梁听叙说:“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察觉梁听叙只是在装晕,盛意咬了咬后槽牙,一把将梁听叙推开,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屁股,愠怒道:“又骗我。”
“没骗你,”梁听叙捂着腹部,缓了好一阵,“我有点晕。”
“自己起来,我帮你打车去医院。”盛意打开叫车软件。
“你不去吗?”梁听叙还坐着,手依旧捂着腹部,抬着上目线看他。
“不去。”盛意不让自己心软,转过身去背对梁听叙。
可除夕夜哪打得到车,就算打得到也很难排到。
“没车,你自己走过去。”盛意没好气说。
“我走不动。”梁听叙说着,还要抽口气。
盛意剜了他一眼,他实在忍不下心,朝梁听叙伸手,说:“送你到医院我就走。”
“不去医院,”梁听叙靠着他说,“家里就有换的药,你送我回家吧。”
盛意应了一声,把梁听叙送回家,盯着梁听叙用仅剩的绷带换完药便走了。
梁听叙坐在没开灯的屋子里,默默看着投了点点光亮进来的窗外。
和去年生日又一样了。
可又不大一样。
只有盛意知道他回来,这下连盛意也走了。
半年没回来,电费一直处于欠费状态,屋里无灯可开。
梁父也还在医院躺着,没人给他发信息,他又不顾劝阻,提前跑回来。
他抬手碰了碰额头,似乎比刚刚还要更烫些。
着实晕乎,倒时差回来,还困,他将手搭至额头,眯起了眼。
不知道浮浮沉沉睡了多久,门外传来隔壁老婆婆的声音,好像在说着什么。
“嘭嘭”两声,有人敲门。
梁听叙起身,差点没摔倒,眼前一阵黑,分不清是环境黑还是晕乎的黑,他缓了好一会儿,站起来,门外早就没有声音了。
老婆婆可能以为他不在,走掉了吧。
但梁听叙还是打开了门。
外面也没有灯,却有一根点燃的蜡烛,燃着火,在空中跳动。
盛意站在门外,捧着蛋糕,对他说:“生日快乐。”
如同去年一样的手法,可梁听叙依旧不可控地酸了鼻尖。
第53章 你抱抱我,我就不疼
“生日快乐,新年快乐。”盛意说,抬眸一看,梁听叙已经滞在了门边,迟迟不动。
一阵风吹过,盛意连忙护住蜡烛,抬脚踢了踢梁听叙,“愣着干啥呢,快许愿,外面风挺大的。”
梁听叙听话地抬手,双手合十抵制唇边,闭上眼睛,眼睫有些小幅度颤着。
过了没一会儿,他睁开眼,吹灭蜡烛。
一瞬间,眼界周身又再度坠入黑暗。
“你先进来。”他拉住盛意端着蛋糕的手,有些冷,不知道冻了多久了。
盛意走进来,自然地打开开关,梁听叙正想开口提醒他,电费没缴没来电,房间顿时浸在亮堂中,连着梁听叙眼角也掠过一抹亮堂。
“有什么好哭的,感动就说。”
盛意径直从他身旁路过,将蛋糕放在茶几上,又将蛋糕上被吹灭的蜡烛拿走,起身准备走出门外。
梁听叙一把拉住他,将盛意彻底拥进怀里,很用力很用力。
“喂,”盛意拍了拍梁听叙的背,“别那么用力,我喘不上气。”
梁听叙松了松力气,低低地说:“你要走吗?”
“你说呢,”盛意没好气,“我蛋糕都买来了,电费也帮你缴了,当我这些事白干的吗。”
“谢谢,”耳边的声音有些许哽咽,盛意听见梁听叙抖着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的颈间,“我只过过三次生日,都是你帮我过的。谢谢你,盛意。”
盛意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只是抬手拍了拍梁听叙的背,过会儿反应过来:“三次?算上今天我只给你过过两次吧——小时候我不知道你的生日。”
“是三次。”梁听叙放开他,正想说什么呢,盛意说着“等等”,转身往外走。
“你不是说不走吗?”梁听叙又有些担忧起来。
“为了提前点蜡烛,我把盒子扔楼道边了,我去拿过来,等等我。”盛意说,说完又想起什么,又冷冷接话,“你先想想怎么和我解释,不解释清楚,这件事没完。”
梁听叙眼尾红红的,表情无措,但也还是点了点头。
等盛意拿着盒子回来时,梁听叙眼尾的红色已经淡不少,见盛意回来,站起来打算说什么。
盛意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拿出塑料刀递给梁听叙,“先切蛋糕,先帮你把生日过了。”
“不,”梁听叙坐到盛意身边,“你生气了,我先和你说明白。”
他早生气了。盛意无奈,但也只是松口气,靠在沙发上,示意梁听叙说。
“我的父亲在国外遭了车祸,是亲戚给我买票叫我过去的,我去的时候手机被偷了,一时用钱,便没买新的,只是用邮箱给你们发了信息,他们回了,你没回,我就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盛意坐直起来,眉间蹙起问他:“梁叔叔他——”
“他稳定了,但还需要在国外观察观察再回来,有亲戚在那边,不用担心。盛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事发突然,我也没料到,”梁听叙断断续续地说。
“回国前,我太着急,没注意机场的提示,腹部被钢筋刮伤,但不严重,简单处理之后,拿了药回来。”
“我等到回国下飞机,买了新手机才看到你的信息,但我回了的,我回了很多,你没有回,我才来找你。”
“你笨不笨啊,”盛意眼眶有水汽上涌,“我再生气都不可能把你晾在一旁啊,联系不上我,你联系他们,我们一块帮你想办法啊,你是不是也没和他们说过。”
他有些难受,胸口闷闷的。
“没有,”梁听叙摇头,又抱住他,“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疼吗?”盛意问,他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回抱,生怕压到梁听叙的伤口。
“你抱抱我,我就不疼。”梁听叙的声音低低的。
他头闷在梁听叙肩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后悔了,打算就这么一辈子躲着我。”
他一手回抱着梁听叙,另一只手抬起,轻轻锤了锤梁听叙的肩,语气哽咽:“我总在想,你要是后悔了你就直接和我说,为什么要瞒我呢。”
“没有后悔,我没有后悔,那天是我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后悔呢,”梁听叙手抚上他的头发,一下一下顺着,“盛意,盛意,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我喜欢你。”
盛意脸颊痒,眼泪却止不住,他也不想止住。
吓了自己那么久,心里那块悬了那么久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熟悉的安全感又终于回来了,还听到了他想听许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