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喝醉了这是。”
“这不,好时机,上啊,捞回家。”有人打趣。
“去你的吧现在是法制社会,他手机在哪,找找家人朋友打个电话。”
手机被从口袋里掏出,他们点开梁听叙的通讯录一看,一百多个联系人,独有一个号码标着A。
“A小鱼,是这个A吧,看着也不像家人啊。”在场没有当初看见梁听叙微信备注的人。
“万一是弟弟?”
“先找找有没有父母的。”
“没有。”
“难道是女朋友?”
“啊啊啊不管了,先拨过去再说。”
按下拨打键,又按下扩音,电话隔了一会儿才被接通,冷冷淡淡的男声从手机里传出。
“喂。”
接到电话的时候,盛意正好下班,在电梯里电话就响起来了。
看清电话号码,又看清接到电话的是他很久不用的2号卡时,心脏像被一双手扯住,猛拽一下。
“喂。”他压着声音。
“喂?请问你是……小鱼先生吗?”
盛意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是。”
“那个,梁主管……梁听叙他喝醉了,你方便来接一下吗?”
“我不是说过,别让他喝这么多么。”
“啊……啊?他自己非要喝,我们也拦不住呀,那你现在能过来吗?”
“找别人,”电梯门打开,盛意走出电梯,摁了摁车钥匙,不远处的宝马闪了闪,“他通讯录应该不止我一个号码。”
“标A的就只有你啦,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谁是谁。”
“……”盛意走到车门边,打开驾驶位的门,“家人呢。”问出声才陡然忆起,梁宥礼已经不在了。
“翻过了,没有。”
“行吧,我在附近,现在过去。”盛意声音闷闷的。
“啊,他开车了,你可以不用开车过来。”
盛意摔上车门,“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他一边在公司群里翻找地址,一边头脑混沌地瞎想。
这个号码他不能再认识了。
五年前,中国联通给他发的所有节日祝福消息,都是这个号码发的。
他刚刚才觉得奇怪,明明他两张卡都是中国移动的卡,怎么中国电信会给他发节日祝福,商战?还是现在竞争已经大成这样了。
觉得他是潜在客户么,五年如一日的,没有一个节日落下,甚至连他的生日都记得。
怎么可能啊。
心脏像被擒住,一时喘不上气。
哪是什么潜在客户,那是梁听叙。
五年来,一直都是梁听叙。
电话挂断,几个人面面相觑,有人陡然出声:“啊,没告诉他地址。”
“他也没问,诶,没问怎么知道在附近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想接一个人,不顺路都是顺路的,隔八千里远也是附近。”
“真是弟弟么。”
“弟弟这么上心啊。”
“万一呢,他通讯录没别的家人了,万一两人相依为命……那肯定的呀,从小拉扯大的,感情可深了。”这就给他们脑补出一出刻苦铭心的深情戏了。
梁听叙无奈扬嘴角。
“刚刚电话里,还让我找别人呢,吵架了这是。”
“兄弟哪有隔夜仇,梁主管这副样子,关系再冰也会融的啦。”
“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刚刚电话里的声音,很像……很像盛意的声音啊。”
一瞬间又安静了。
有人小声:“你有病吧,还当刚刚聊八卦拉郎呢。”
10分钟过去,有个年轻人走进来,不认识,陌生面孔,说要来接梁听叙走。
“小鱼先生,这呢。”同事招手。
梁听叙抬眸看了那张陌生的脸一眼,又埋回去:“你不是。”
年轻人手足无措,拉扯半天梁听叙也不愿跟他走。
几个人顿时起疑,要他报出他们打过去的号码需要查看通话记录。
年轻人拿不出来,灰溜溜走了。
“我靠,拿不出来,他是怎么知道我们主管喝醉的。”
“跟踪狂?太恐怖了吧。”
包间的门被再度推开,他们闻声望过去,一瞬间,血液犹如被冻住,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有人开了口,打笑:“哟,盛工,你怎么才来,饭局都结束了。”
盛意睨他一眼答:“不是你让我来的么。”
同事:?
盛意绕到梁听叙身后,踢了踢他的椅子。
“喂,能走吗。”
同事:??
同事:?????????
【作者有话说】
盛意:还接我呢,还不是得我来接你
第81章 从我的脑海里滚出去
迎着一群人瞪得铜铃大小的眼睛,梁听叙抽走紧攥腹部的手,攀着、缠着,一点一点环绕上,轻轻拉住了盛意的手臂。
见鬼了。
见鬼了。
在场皆吞咽唾沫,想移开视线,却又死死钉在那越收越紧的手腕上。
盛意的手自然垂落着,青筋突起,收紧的手劲不小,手腕往下部分醉着酒,泛着浅红。盛意垂眸,眼眸灼着,沉沉看着那不收劲的抓法,微抬抽手,没抽开。
“你……”同事欲言又止,“你是……小、小鱼?”
尾音破了,破得骤然。他们心知肚明,这哪破的是尾音,撞破的是他们两人隔着一层轻如薄纱的关系,残破的是他们的心灵和工作岗位、和以另一种大跌眼镜的方式不攻自破的谣言。
刚从满载工作里抽身,找了代喊没把梁听叙带出来,白花他一百块,此刻抽不开手,盛意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睨了他们一眼,把一群人看了个透,没等他开口呢,一个一个跟跃龙门的鲤鱼一样,争先恐后地说:“我们保证……保证谁都不会告诉的!”
“我不是,”盛意打断,若可以,他想给在场的人每人来一棒,特别是拉着他的这个,“我和小鱼,和他,都是高中同学,他抽不开身,让我来。”
顶着上下司关系,当着所有同事的面,成为梁听叙通讯录里唯一一个A。
他要辞职了倒是不在乎名声作何,梁听叙呢,还混不混了。
职场上这种事情最容易成为饭后谈资了,谁和谁好上了,谁和谁又掰了,谁出轨了,谁又落单了。
没八卦的时候安静成一滩死水,一丢一小截稻草进去,干柴烈火,烧得噼里啪啦响。
嘴对嘴传话是最容易歪曲的,传话讲究一个吸引人,少不了加点油水加点米面,搅和搅和着,生米也能搅和成米糊。
若真承认了他就是小鱼,明天全公司都得知道。
“喂。”盛意晃了晃手,眼眸却停留在梁听叙的手机上。
手机屏幕亮着,一列联系人里,唯有一个A,孤独地躺在最顶。
这个号码,就是这五年一直用中国电信给他发信息的号码。他还纳闷过,中国电信给他发祝福,怎么用的135开头的号码,普普通通的祝福,他从没注意过。
心脏有些喘不过气,盛意拧了拧眉,干咽口唾沫,语气不自觉温和许多:“还醉着吗。”
梁听叙不作声,也没任何动静。
耳廓大概是醉酒,泛着红,耳后有颗痣,他们做的时候,盛意总喜欢去亲它——前几天那次没亲到。
衣服有些松垮,腹部的衣料堆积如山,扯着领子往下坠,露出优美的锁骨曲线,隐隐约约的胸肌,还有锁骨痣上那颗显眼痣旁边、围一圈的、浅淡的、久积成痕的疤。
“盛意啊,你们认识,小鱼是不是梁主管的对象啊,这对象还挺烈的,给我们主管锁骨咬成这样。”同事贼兮兮凑过来。
“你醉得不轻。”盛意剜他一眼,抬手将梁听叙最顶端的扣子扭上,扒拉着往上提,盖住了锁骨痣,顺势把梁听叙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他忽略了一个成年男人有着不轻的重量,提起来没使什么劲,下一秒梁听叙整个人都倾靠来,发丝挠过脖颈,很痒,很刺,他伸手去接,仍被压来的重量推得退了退,磕上墙那一秒,梁听叙抬手护住了他的头。
他听见了手骨磕碰墙壁迸出的咔哒声。
肩侧一阵暖意,梁听叙埋在了他的颈侧,一如从前。
梁听叙暗哑着声音,轻轻地喊:“小鱼。”
外头嘈杂,包间很安静。
洗手台水龙头没关紧,咕哝着吐了一滴水滴来,砸在洗手盆上,传入每个人的耳朵,神经皆紧绷。
明明洗手盆干涸如旱地,盛意却觉得那上面定有水,要不然,水滴砸落的声音怎么会碰壁反弹,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回响。
真要命。
“他……他喊你小鱼。”弱得快听不见的声音响起。
盛意蹙眉,咬了咬下嘴唇。他知道,他听得见,他没有耳聋,不用实时翻译,他听得懂中文。
他手轻轻使力,要推开梁听叙,却被识破,抓着往里藏了几分。
怀抱更深,他听见梁听叙操着沙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一字一字拼成一句哽咽的话。
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记重锤,将水龙头滴落的石头水滴彻底锤进他心底,泛起层层涟漪,迟不见停。
盛意上一秒拧着眉要推开梁听叙,下一秒一怔愣,眼眸逐渐睁大,瞳仁细微颤着、抖着,轻搭在梁听叙身侧的指尖倏地收紧,勾绞着梁听叙的衣袖,拧巴又怪异。
只在他耳边低念的声音,很低、很痒。空气中是不是弥漫着什么酒分子,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此刻有些飘然,晕晕乎乎的。
“咋……咋啦。”同事俯身朝前探了探,想从盛意脸上找出刚才的不耐烦来,却翻不出一点。
“你别再添油了,八婆。”另一个女同事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同事们帮着盛意把梁听叙支上副驾,盛意问他们要不要一块走,顺路送他们回去。
没出声呢,靠着墙边、看起来不省人事的副驾吭了一声:“和他们都不顺路。”
一群人屏气慑息,连连摆手:“梁主管说得没错,不顺路,我们自己回就好啦。你们一路小心啊。”
跑没影了。
太安静了,这个氛围。
盛意启动车,眼眸却散着,不知道落在哪里。
整辆车都是梁听叙的味道,柑橘味。盛意帮梁听叙扯上安全带,又分了几眼偷瞟,才打方向盘驶出车库。
路上车和人都不多了,盛意挑着人少的路走,时值晚间快11点,周围的店铺都快关干净,一路除了路灯,和零零星星的店面灯,其他地方都太安静。
安静下来,歇息下来总会乱想。盛意给后排开了条缝,听着呼啸的风声。
等红灯之际,呼啸的风声停歇。盛意指根轻打着面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视线不可控地牵扯到梁听叙身上。
梁听叙靠着窗,眼睛闭着。睁眼看不出,闭眼疲倦就从暗处四散开来了。
喝过酒后的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嘴唇倒是怪异,失了点血色,胡茬处理得干净,一点矛头也没冒出来。
手随意搭着,指尖勾起衣料。
视线停留一阵,盛意仿佛都能感受到指尖的冰凉,捧着他的脸,抹去他眼角的泪,摩挲着下探,声音低沉,说着令人羞赧的话,他身体猛颤,吞吐着接纳那份凉意……
又一阵喇叭声响起,继而变成有节奏的“叭叭”声,盛意陡然回神,惊觉前方早已空荡,只有他堵着后面的车。
开出去一段,盛意喉结上下翻滚,声音沙哑:“……梁听叙。”
尾音很轻,轻到他自己都快听不见了。
“你为什么不能从我的脑海里滚出去。”
遇上一个红灯,就总是连着撞上一列的红灯。
盛意揉揉被风吹得杂乱的头发,眼眸轻落在梁听叙身上。
梁听叙依旧靠着窗,乌黑的刘海垂着,落着,挡住了他的眼睫,只露出消瘦的下颚线和颜色淡得有些白的嘴唇。
梁听叙也瘦了很多。
盛意收回视线,开车,这回没错过红灯。
像只是五年前平常的一天,他去接参加社团聚会喝醉了酒,歪歪扭扭走不动道的梁听叙,喋喋不休叨了一路,梁听叙也“嗯”了一路,扯着领子纽扣,似乎快要热晕了,频频下拉,还夹杂着几句“老婆我错了”,遭盛意一顿白眼。
隔天起床,他让梁听叙把昨晚做的保证全写下来,只收获梁听叙茫然的眼神。
梁听叙喝酒总是断片,一醉就断。
“你醉了吧。”盛意说。
一旁的梁听叙不省人事,响着低沉又均匀的呼吸。
斜前方的车似乎为了闪避什么,骤然变道,盛意差点撞上,脚踩刹车,也往旁边变了道。
梁听叙整个人朝前倾,惯性太大,尽管安全带扯着,还是差点磕上中控台。
盛意单手打方向盘,踩刹车停下,另一只手伸着挡在梁听叙跟前,将他往回捞了捞,幽怨地盯着远去的车。
“比梁听叙还不会开车。”想起前不久梁听叙骤然的靠边停车,盛意低声念。
梁听叙嘴角挂着笑呢,闻言淡淡消了。
双闪闪着,有节奏地打着拍。
盛意手搭在方向盘上,额头轻抵着方向盘,又低声喊了梁听叙。
声音夹杂着水汽,在这密不透风的车里打转,绕不出去,他也绕不出去。
明明从前他会借着梁听叙醉酒,说很多很多话,好的坏的,喜欢的责备的,如今却说不出口了。
没有身份,没有立场。他们只是上下司,只是普通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盛意自欺欺人地想。
可梁听叙五年间从未停发过节日祝福,生日也不曾落下。
刚刚在外面等代喊出来的时候,他稍稍翻过信息,五年,一年不减。
他好像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你为什么……”声音有些劈叉,盛意咬了咬下嘴唇,松开时颤着。
说不出后面的话。
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不让我找到你。
为什么五年间和我撇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又持续不断给我发祝福。
可他明明知道为什么。
梁听叙走的时候折回来过,告诉他他不想走。
他明明清楚,走不是梁听叙的本意,是他不想让盛鸢难过,不想让他难做,更不想让梁宥礼难受。
他不是章砚的亲儿子,但他是章砚和梁宥礼分崩离析的二阶导火索。
所以梁宥礼才会在钢琴比赛的时候盯着他看,才会频繁带着梁听叙观看他的演奏,才会把梁听叙送来陪他,才会每次和颜悦色待他。
从知道真相至今,盛意总是抗拒细想,浅浅停留在表面,知道他的生父曾经特别对不起他们。
如今陡然细想,才惊觉难熬。
并非所有的血溶于水的都能称为亲情,但他流着那个人渣的血,这毋庸置疑。
人渣没受到的报应好像都安在了他身上。弹钢琴手受伤,再也弹不了。一朝玩乐队,一朝分崩离析,他是源由。心脏频频刺痛,自梁听叙离开后,频率便高了起来。
只是缓了五年,已经很少再难受了,近来又反反复复。
他曾经再讨厌抛他们离开的章砚,也难抑他对章砚的向往。
提起他,他们总会想到章砚,说,大钢琴家的儿子果然天赋异禀,一点就通,一教就会。
每每听到,纵使再讨厌他们总将章砚压在他头上,他也总是骄傲的。
他无数次期盼过章砚接通的电话,无数次听过、看过章砚酣畅淋漓的演奏,无数次幻想过他的未来,他的理想——
像章砚一样,举办个人音乐会,成为举世瞩目的新星。
摘掉“小章砚”的名号,将抛下他们、不在乎他们的章砚踩在脚底……若章砚肯重新对他和盛鸢好,他也勉勉强强能够小小原谅。
可他没能。
他连CAM都没进,初露锋芒崭露头角后,便迅速沦为衬红花的绿叶,手伤不可逆转,“小章砚”的名号被打得粉碎。
乐队是他唯二的兴趣爱好,更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一转便转移了好几年。
刚得知他不是章砚亲生时,他曾想过,能够瞬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多好。追求了21年的东西,原来全是假大空。
盛鸢逼迫他弹琴也不是为了让他超越章砚,而是为了抹去人渣曾经在盛鸢脑海里残留的印象。
他的亲爹也弹钢琴。
“不要和那个人一样”,盛鸢说的从来都不是章砚。
一瞬间全理清,盛意胸口很闷。
但终归多活了五年,留学磨砺了五年,频频遭莫名的地域歧视,总是赶作业到深夜、灌咖啡做通宵,不敢轻易生病,水土不服,身边没有熟人,对未来前途的一片迷茫。
换作五年前想清这些,他可能会崩溃大哭,会不知所措,会觉得他活在世上就是个错误,他只是个累赘,频繁给大家添麻烦。
五年总能让一个窝在大家庇护下的幼雏成长。
生活总要过的,熠熠生辉地过是过,平平淡淡地过也是过。回过头看曾经觉得难迈的砍,也都千奇百怪地迈过去了。
盛意只趴了一小会儿,再起身时已经恢复冷静,转头只见梁听叙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眼眸里有着他最不想看见的东西。疼惜?怜悯?
他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盛意躲掉视线,一言不发地驶着车,中途嫌车内太安静,打开了车上的车载音响。
里面转着梁听叙自己刻的碟,TYP的歌悠悠从里面转出,轻缓的、连绵的,是那首《鱼游水》。
是梁听叙写给他的歌。
盛意切掉了。
熟练将车停入梁听叙家楼下车库,盛意喉结动了动:“到了。”
再一瞟,梁听叙还睡着呢。
“喂,”盛意推了推他,伸手就要去帮梁听叙解安全带,“能走吗。”
手尚未碰到安全带,骤然被梁听叙攥住。
指尖冷的,掌心烫的,犹如去滚烫的岩浆里泡过一圈,烫得盛意指尖骤缩。
“不会也发烧了吧……”盛意面露担忧,要伸另一只手去探梁听叙的额头,却也被梁听叙截下,两只手皆被窝捏在掌心里。
“我探探温度先。”盛意要抽手,却抽不开。
梁听叙攥得很紧,仿佛生怕一个松手就丢了。
“嘭咚”一声闷响,盛意额头轻轻磕碰梁听叙的额头,别着眼睛盯着驾驶位旁的纸巾,用额头试着温度。
正常。没发烧。
轻叹口气,不知该怎么把这一大坨人搬上去,盛意犯愁着,抵着梁听叙的额头起身,却没能起来。
手臂被抓住,一阵拉力,他迫着超梁听叙猛倾去。
嘴唇就快要碰上。
第83章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咫尺距离,唇与唇只剩没几公分就要贴上了,梁听叙的手已然抓上了他的头发,急促的、迷蒙的。
盛意愣着,睁着眼,很轻易地被梁听叙拉近,又很轻易地被梁听叙握住肩膀停下,在嘴唇即将要贴上的时候。
“不可以,不能……趁人之危。”梁听叙眼帘垂着,纤长的眼睫漂亮极了,眼尾垂着,寒冷冬季,眼里却含着一窝春水,顺眉的模样叫盛意无法不心软。
他抬起手,用指背轻磕梁听叙的额头,低声道:“还趁人之危,现在危的明明是你。”
心跳似乎要将这辈子的份额全都跳完,震耳欲聋,吵得他满脑子轰轰乱响。
就一下。就一下。只亲一下。
浅尝辄止。
反正梁听叙总会忘的,他总是不记得的。
他只是让梁听叙把五年前欠的那个吻还给他而已。
梁听叙本来就欠他一个吻。
盛意的指尖被车内暖和的温度泡软,他轻轻搭上梁听叙的脖颈,虔诚地品尝这块没有血色的毒药,苍白、却勾着他的唇,他的神经,他的所有。
梁听叙轻轻仰了仰头,很听话地迎合。
温软的触感袭来,盛意轻轻舔过梁听叙的下嘴唇,试探着撬开梁听叙的牙关,轻而易举,毫不费力,背不知道什么时候覆上温热,梁听叙揽着他,不让他后退。
温柔的吻,轻快的吻,逐渐变得热渴难耐,齿列碰撞,柑橘味在他口腔中溢开,梁听叙拽着他,手逐渐探上他的腰腹,盛意被他拽着,整个人都掉入梁听叙怀里。
他头脑一片空白,有些招架不住。
梁听叙突然亲得又凶又急,咬着他的唇,舌尖缠着、卷着,难舍难分。
身体瞬间便起了反应。够了。足够了。不能再继续了。
可炸开在他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他这辈子都完了。
【作者有话说】
(2)在下一章~
第84章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2)
这块毒药勾心摄魂,无论他再如何假装抗拒,无数次推远,无数次欺骗自己,身体反应也骗不过。
这辈子都完了。这辈子这颗心,都要挂在梁听叙身上了。被勾得彻彻底底,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是他自己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
盛意喘不上气,推着梁听叙的肩,往后退了些许,被梁听叙摁着背,迫着再度压上去。
一阵滚烫,盛意惊地睁眼。
梁听叙松开他,轻轻喘着气。
他也起反应了。
这下盛意真的头脑空白。
按他的常识,醉鬼怎么会起反应。
梁听叙。梁听叙难道没醉。
眼前人还在微喘着气,胸膛微微起伏,操着迷离的眼神,撞进他的心底。
泄气一般。盛意整个人倒进梁听叙怀里,睁着眼睛,心率飙到120码。
他急喘着气,抬手在梁听叙肩侧轻锤,靠着梁听叙的肩合上了眼。
“这样你就不欠我的了……”盛意低声呢喃,“……梁哥。”
尘封已久的称谓骤然从他嘴里吐出,盛意不习惯得紧,明明21天才好养成一个习惯,怎么时隔五年重喊,却宛若昨日刚喊。
“……梁哥,梁哥。”盛意又低低念了两声,声音被淹没,散在灼热的空气中不见了。
梁听叙的眼眸在盛意倒他身上那一刻便清晰了。
是顺从的、依赖他的盛意,几声轻唤听得他心都快碎了。
不想破坏气氛,尽管胃已经要痛死,他依旧强忍着,不能让盛意发现他没醉,只是在装醉。
梁听叙轻轻搭上盛意的背,轻轻拍着,哑着声音道:“在呢,我在呢。”
怀里的人突然小幅度颤了起来,腰侧的衣服被攥起,卷成圈,揉皱的、杂乱的。
脖颈一阵凉意,在温热的车内显得越发明显。
他听见耳边传来的小声啜泣,尽数被抖着的身体吞咽不少,高墙悄无声息地轰然倒塌,被遮挡的声音终于成了实体。
“……我好想你,”盛意在哭,强撑了五年,他终于还是没能继续忍下去,呜咽出声,“……真的很想你。”
身边没有能够听他讲述的人,徐文彬见不着面,姜澈和他交坏,路枝也少聊。盛鸢整天就着他性取向的问题念他,同学导师都没交过心,Steve,他不愿告诉Ste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