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过了。因为我学小提琴快。”梁听叙回答。
和小时候的回答一模一样。
“噢。”盛意盖上饮料。
盛鸢说的时候也没有说来源,说不定是别人乱传的。
“不过,”梁听叙顿了顿,缓缓开口,“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想追上你。”
盛意手上的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转头,同梁听叙对上眼眸。
“你走得太快了,所以我到最后也没有追上你。”梁听叙说,眼底有一抹落寞。
忧郁的颜色。
他不想看梁听叙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也会跟着难过。
“我!”他倏地站了起来,把梁听叙吓了一大跳,“这次换我来接你,我肯定会一直和你保持联络,不会让我们变不熟。”
梁听叙似乎还想说什么,被盛意抢了先:“再说了,我现在的情况,以后会如何,也不好说,可能还要你等我。”
手伤难以逆转,再严重些,他甚至要和钢琴说再见了。
虽然他总说他讨厌古典,但他的生活和它难舍难分真要舍弃,他却意外地有些舍不得了。
“我陪你,”梁听叙轻轻揽住他的手腕揉了揉,“等我到了年龄,我就去赚钱,给你治手伤。”
氤氲在眼前的水汽突然消散干净,盛意哭笑不得,顺着拍了拍梁听叙的手背:“当然不用你出钱啦,只不过,我找你聊天的时候,你及时回回我就好了。”
“好。”
看着神情格外认真的梁听叙,盛意萌生出逗一逗他的想法,他清了清嗓子,装出苦恼样子:“但是,我有手伤,打字速度应该会慢很多,没办法及时回你信息,怎么办?”
梁听叙认真地给他展示了QQ的语音转文字功能。
认真得盛意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好啦,我要是真的打不了字,我就发语音,或者和你打电话,视频,总有办法的,”盛意说完,又自言自语嘟嘟囔囔,“小时候事情你居然能记得那么清楚,你不会是什么机器人吧。”
“这件事印象比较深刻,晚上回去还做了好几次噩梦,梦到你走了,抛下我……”
盛意闻言一愣,想起梁听叙也是单亲家庭,只有父亲,一时慌乱。
“不会了不会了,不会再抛下你了!”
“真的吗?”梁听叙扬起有些湿漉的眼眸看他。
这副模样和小时候还真的没什么区别。
“真的,我发誓,我们当一辈子好朋友。”
梁听叙脸上神情滞了一瞬,嘴角很快重新有了笑意。
夏令营结束后,盛意履行诺言,每天都给梁听叙发消息,屁大点事都和梁听叙叨叨,从他又没弹顺《春天奏鸣曲》被罚到院子跑进来只黑猫赖着不走,事无巨细。
发过最多的话便是:“好想见你啊,好想和你一起出去玩。”
但没弹顺曲子的他被勒令不许出门。
没想到再见来得这么快。
前一秒盛鸢刚告诉他暑假有同龄人要来家里借住,下一秒门铃响起,他打开门,看见梁听叙的脸。
盛意惊呼:“怎么是你!”
梁听叙笑:“怕你不方便打字,所以我住进来了。”
盛鸢总是会介绍很多年龄同他相近的人,想让他多交些朋友。
或许是小时候他说话过分直白,总是落得不愉快的收尾,长大后他真诚对待的“朋友”,也总是在不久后不约而同地变淡。
盛鸢总是很担心,又给他找来很多同龄人。
他不愿拒绝平添麻烦,只好答应。
可当梁听叙的脸出现在他跟前时,他眼睛彻底亮了。
“你为什么……”稍稍冷静下来,盛意问。
梁听叙:“我的爸爸有事出国了,就把我送来外婆家——”
盛鸢:“被我出门碰上,反正都是过暑假,去你外婆家肯定束手束脚的,不如过来和盛意一起玩呢。”
梁听叙朝盛鸢郑重道谢,余光却瞄到方才还在手舞足蹈的盛意,此刻却犹如沙漠中缺水的绿植,蔫了一般,在意问道:“怎么了?”
盛意嘟囔:“没什么,原来你是因为要来你外婆家才过来的啊。”
梁听叙:“就算我住我外婆家,我也会常来找你的。”
盛意抬起上目线:“真的?”
梁听叙在手机上点了点,找出备忘录递给他看:“想和你一起去的地方都写出来了,等你挑。”
梁听叙的话仿佛灵丹妙药,刚才还蔫得不行的绿植,瞬间活过来了,乐滋滋地划着手机。
盛鸢探出头来:“小鱼,妈妈让小梁住进来,不仅想让你陪他玩的哦,乐器和学业,你们都要互相照应照应,补习老师已经给你找好了,八月中旬会来给你上课,小梁也一起上吧,上高中才能适应快一些。”
“我在外面等他上完课就好。”
“客气什么,认识的老同学,多印份资料的事,就这么定了啊,听到没有,小鱼。”
盛意一听到补习就头疼。
平时总是跑比赛,压根没什么时间学习。
“明明高中我读的是音乐学院。”他小声说道。
“文化课也很重要。”盛鸢驳回。
梁听叙似乎有些迟滞,半晌才出声:“音乐学院?”
“嗯,我已经被CAM录取了,”盛意不以为然,反应过来,顿了顿,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正常报的高校吧?你没打算走音乐吗?”
梁听叙移开眼眸:“没打算,我没什么天赋。”
说完,他又打开高德查看CAM到明德高中的距离,看清打车都需要近一小时时间后,舔了舔嘴唇,关掉了手机。
“哎呀,就算远,我们平时练琴,周末也能见面。”盛意注意到梁听叙明显失落的情绪。
“你还要参加比赛。”梁听叙说。
这不就同几年前一样。
两人再度渐行渐远,直至淡了关系。
“不!”盛意突然来一嗓子,给梁听叙吓了一大跳,“我说过的,我这次不会把你抛下的,你、你也不许把我抛下!”
盛鸢给两人倒了饮料,将水杯放至他们跟前的桌上,闻言愣了一下,抬眼望向自己的儿子。
盛意很少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很多时候都是顺从她的话,从很少任性,也很少反驳。
她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最近的盛意很反常。
事实证明,她感到的不安是正确的。
再接到琴行老师电话时,老师告诉她,盛意手受了伤,进了医院。
她急匆匆赶到,只见盛意红着眼眶靠在候诊椅上,脸颊微红,左手手腕缠着绷带,梁听叙坐在他旁边,满眼担忧,老师正来来回回踱着步。
“怎么回事。”
盛鸢走到盛意跟前,掏出过敏药膏给盛意抹上,却只见盛意应激似地将左手藏到背后,坐直身子,抿着嘴一声不吭。
盛鸢接过诊断单一看,话全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半句。
“盛妈妈,医生说,盛意这个情况,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允许碰钢琴了,”老师声音满含愧疚,“要是我能早一点发现……”
盛意低头:“是我没告诉你们,是我的原因。”
盛鸢深吸一口气,在盛意跟前蹲下,轻声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记不清了。”模糊时间应该就不会让母亲担心了。
“很久之前就会疼了,所以记不清了是吗?”
“不是,是最、最近才会。”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她抚过盛意简单做了处理的手腕,声音有些哽咽。
“我,”刚刚抹完过敏药的盛意,又毫无征兆地开始滴眼泪,眼泪滑过的皮肤,又留下一抹红,“我想着还能再撑几个月的,很快就要出国比赛了,我本想着,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他明明清楚,盛鸢让他学钢琴,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孩子,那个很有天赋,很出名的钢琴家。
那个人为了追求所谓的音乐,离开了这个家。
母亲一直在盼望着他争气。
可他不仅没争气,还将自己的音乐生涯全部断送干净了。
“对不起,”盛意顾不得脸颊痒,呜咽着道歉,“对不起……”
“说什么呢傻孩子,再希望你有出息,能有你健健康康的重要吗?”盛鸢抹掉他的眼泪,“是不是妈妈平时总罚你,是妈妈的错,你不舒服了要和妈妈讲啊,你说出来妈妈肯定第一时间停掉练习,带你去医院的。”
盛意一个劲地摇头。
那个人也是这么练过来的,能有什么问题。
都是他的问题。
撑着不说也是他的问题。
平时的盛鸢总是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有威慑力的话,久而久之,他都快忘了,他的妈妈最希望的肯定是他身体健康,无病无痛。
手腕还在不停刺痛。
盛鸢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头发,拍着他的背,问他:“是不是很疼。”
以往他会说“不疼”。
但这回,他说:“嗯,很疼。”
客厅的钢琴被暂时移到房间里。
盛鸢平时总是很忙,家里很少见到母亲的人影,就算回来也只是监督他有没有联系。
最近却一反常态地待在家里,给他煮各式各样他爱吃的东西,给他们买电影票,带着他们兜风。
盛意很开心,但却发现盛鸢总是趁他们不注意,用碎片时间处理工作。
“妈妈,有梁听叙陪我玩就好了,你去上班吧。”进家门前,盛意拉住盛鸢。
他知道盛鸢大概是觉得自己之前过分严厉,亏欠了他,又担心他因为手伤难过。
明明只是他自己犟。
钢琴从小陪他到大,可能再也弹不了钢琴对他无异于一场毁灭性打击。
他还不能哭,哭了脸上就会留痕,只能在晚上咬着被子,把一肚子懊恼委屈通通咽回去。
“没事,妈妈陪你玩几天,之前都没怎么陪你。”
盛意扬起笑脸:“真的没事,妈妈有自己的事要忙,我知道的,有他陪我就好啦,”他顿了顿,“再说,医生说的只是可能,万一我恢复得好,以后也还能继续弹钢琴。”
盛鸢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盛意拉着梁听叙就往房间跑,一下子没了影,只得轻叹口气,从包掏出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接通刚刚一直没接通的电话。
“盛意。”梁听叙喊他。
但他没听到,只是一个劲拉着他往上走。
“盛意,”梁听叙又喊,把他往回拉了拉,“你等等。”
“嗯?”盛意回神,嘴角挂笑,“你不是打算和我出去玩嘛,正好,我们现在挑挑,明天就去玩,要不今天晚上就去吧!我还能走,那我先去收拾一下包。”
浑浑噩噩的,他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
他正打算往房间深处走,突然被梁听叙一个拉拽,被迫直视梁听叙的眼眸。
梁听叙似乎要说什么,喉结上下滚动少许,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拆开放进盛意嘴里,话说得艰难:“我觉得,你需要歇一下。”
盛意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直至失了温度。
如果可以,他此时此刻,只想一个人待着。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盛意往后退了半步,挪开目光,干笑两声:“说得也是,那我歇一歇好了。”
“嗯,我就在隔壁,需要找我的话,就敲敲门。”梁听叙松开手,又似乎想拍拍他,踌躇几许,还是收回了手。
门轻扣上。
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只剩他一个人了。
紧绷着的弦突然松了,情绪的阀门突然打开,毫无征兆地倾泻而出。
眼泪滴落前一秒,盛意迅速趴到了地上,地板砖的花纹在他眼前模糊了起来,又在一瞬变得清晰,而后重新氤氲上了水汽。
右手支撑久了,有些酸。
盛意轻咬着嘴唇边,右手抓着左手腕,将额头抵在右手上,合上了眼睛。
最近难受的情绪似乎变得越发难以忍受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先前总是只有他一个人,被埋怨也是一个人,被使唤也是一个人,他总能自己快速调整好。母亲一个人要扛起整个家,每天奔波着还要监督他弹琴,已经够累了,他不想给母亲添麻烦。
但梁听叙会挡在他跟前。
果然只要尝过依赖的甜,就很难再斩断了。
嘴里的糖很甜,但又有点苦。
除了洗澡倒水,盛意一直待在房间里。
梁听叙放心不下,还是给盛意发了消息,找借口发消息。
l:我好像找不到我的水杯了
发完,梁听叙放下手机,仔细倾听隔壁的声响。
但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震了一下。
梁听叙迅速拿起手机看。
橙天睡大觉:我去帮你找找
接着,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跟着,是开门关门声。
等盛意趿拉着拖鞋走下楼,梁听叙才将门开了条缝,打探外面环境。
客厅关着灯,只有玄关和厨房亮着灯。
盛阿姨应该出门了。
他站在二楼等了许久,都不见盛意拿着他的水杯上来,只听见厨房里好像传来什么机器飞速搅拌的声音。
“盛意?”他朝楼下喊了一声,盛意没有回答。
梁听叙咽了口唾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厨房跑,差点和拿着水杯走出来的盛意撞个正着。
“嚯,”盛意退了两步,“怎么了这是,你要拿什么?这么着急。”
梁听叙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盛意似乎也没在意,把杯子递给他道:“给,果汁冰,喝果汁用吸管杯喝更好,这个杯子是刚买的,新的,给你的。”
梁听叙接过水杯,眼眸却依旧落在盛意脸上。
盛意很少哭,一旦哭很明显,眼眶红肿,过了很久都消退不下去,就像现在。
前不久在医院,盛阿姨来的时候,好像急急忙忙往盛意脸上抹了什么。
盛意脸颊流过眼泪的地方也留下了一条明显的红痕。
盛意对眼泪过敏。
所以上次在院子那晚,盛意才会说,他不能哭。
“你——”
“我没事,”盛意抢答,把水杯往他嘴边一凑,“快试试好不好喝,还是说你想喝水,那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不用,我也爱喝果汁。”梁听叙咬住吸管喝了一口。
盛意眯眼笑了笑,眨眨眼睛走向客厅打开了灯,在电视前翻找电影,边找边询问:“看电影吗梁听叙,想看什么,搞笑的还是惊悚的,噢,爱情片也有,还是你想玩游戏。”
梁听叙那里没有动静。
盛意回头疑惑:“你有听见吗?”
却只见梁听叙蹲在了原地。
盛意有些慌乱:“怎么了?”起身朝梁听叙走近。
但梁听叙还是没有动静。
待他走近一看,梁听叙正捂着嘴,眼睛紧闭,还有些小幅度颤抖。
第22章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你怎么了!”盛意被吓到,蹲到梁听叙跟前,抓着梁听叙肩膀的衣服,轻轻晃了晃。
只见梁听叙摇了摇头,跌跌撞撞起身,摇晃着走到洗手盆前,将刚刚喝进去的果汁尽数吐出来。
盛意上前帮他顺了顺背,一边摸出手机,拨打救援电话。
电话隔了好一会儿才打通,他急得原地跺了跺脚。
“那是什么果汁。”似乎吐出来好受一些了,梁听叙咳了两声,轻声问。
“我、我混了很多,苹果、橘子、芒果、还有芭乐,你不舒服吗?我叫救护车来,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盛意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的地方,捧起梁听叙的脸仔细看,梁听叙的脸上出现了和他过敏时一样的红点,和他过敏不一样,遍布脸颊,显得面色绯红。
“你对其中一样水果过敏吗?”
梁听叙又吐了一口,开水冲走,简单洗了洗脸回答:“我对芒果过敏,是我忘记讲了。”平时的环境他很少接触芒果,盛意给他的糖里,他会把芒果味尽数保存起来,集邮一般。
他没告诉过盛意他不能吃芒果,是因为他不想让盛意总是顾及担心他,他很肯定盛意一定会。
日常生活见到芒果的频率实在频繁,每每提起他不能吃芒果,总是会扯到一些他如今不愿诉之于口的话题。
提起那些,收获的无一是同情的目光。
他不喜欢,也不想盛意也这么看他。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再撑一撑,很快就来了!”盛意握着手机,揣着手,眼眸的水光反射亮晶晶的,似乎有什么在打转,“对不起,我应该先问的,对不起。”
“是我没说,”梁听叙弓着腰,却还是眼疾手快地抹掉盛意眼底一滴即将滑落的泪珠,挤出微笑,收回手,“放心,死不了,只是过敏反应比较强烈。”
“想吐吗?还是哪里不舒服。”盛意还是紧张。
“嗯,犯恶心,还有点头疼,低着头会舒服点。”说着,梁听叙低下了头,眉头微蹙。
“那,”盛意揽过梁听叙,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我的肩膀给你靠吧,这样会不会好很多。”
靠在肩上的人许久没有反应。
“还是不舒服吗?能走吗?会不会呼吸困难,要不我去给你拿个抱枕,枕着应该会好很多。”
盛意眨了眨眼,准备起身,手忽然被梁听叙拽住。
梁听叙声音有些哑,该是刚吐过,喉咙不舒服了:“没事,舒服多了,谢谢你。”
“那就好。”盛意安心地坐回去,单手划开屏幕,给妈妈打电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梁听叙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握着他的手。
到医院检查,打了吊瓶后,梁听叙终于看起来好了很多。
当然,两人也因为不正确的紧急处理方式,被老医生一块数落了,还因为盛意脸上明显的、未处理的过敏红痕,连着一块被骂了一通。
“下次,我一定会正确操作!不对,没有下次,我不会再让他吃芒果了!”盛意一脸严肃地保证,惹得医生想骂,也骂不出口,只得各给两人一记,就此作罢。
走出医院,梁听叙走在盛意斜后方,嘴角的弧度迟迟落不下去。
盛意猛地回头,盯着他嘴角的笑意,不满道:“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笑什么啊,刚刚医生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梁听叙嘴角的笑意彻底压不住了:“听进去了,只是我有点意外,刚刚李医生说得那么凶,我还以为你会哭。”
“什么啊!”盛意瞬间炸了,“我哪有那么容易哭,我之前可是基本不哭的,别把我说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似乎更难忍了,梁听叙别过脸,拳头堵在嘴边,笑得身体微微颤抖。
“你干嘛啊!”盛意生气。
“宝贝,你才初三,不就是小孩子嘛。”盛鸢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招呼他们上车。
“我!高一了!”盛意强调。
“好好好,是我不好,总是害你哭,上车吧,盛大人。”梁听叙拉开车门,盛意瞪了他一眼,叉着腰上了车。
“亏我刚刚那么担心你,你还开我玩笑。”盛意说,语气怨念。
“我的错。”梁听叙诚恳。
盛意挑了挑眉毛,意外地看了梁听叙好几眼。
从小就有主动道歉的觉悟,很好,梁听叙已经掌握了“女朋友生气怎么办”的解决方法,以后不用担心他和女朋友吵架了。
他拍了拍梁听叙肩膀,朝梁听叙竖起放心的大拇指,一副欣慰的表情,不住点头,惹得梁听叙一阵不明所以。
“话说,你眼泪过敏,也没告诉我。”梁听叙说。
盛意:“我也没打算瞒,平时不影响我们交流,我总不会无缘无故对着你哭。”
“嗯,”梁听叙靠回椅背,小声说,“不会了。”
盛意没听清:“什么?”
梁听叙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眸,神色认真:“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盛意一愣,很快笑出声来:“这都哪跟哪啊,感动的哭也是哭嘛,再说了,我哭是我的事,肯定不怪你,总不能连哭都不让我哭吧。”
尽管他之前就是硬憋着不让自己哭。
梁听叙:“至少,我希望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盛意眨了眨眼,心跳跳快了一下。
他要是女生,肯定心动了。
“喔,”他拍了拍梁听叙的肩,又一把揽住,满意微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谢了。”
又低声嘀咕:“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得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
完全忽略了一旁梁听叙没有神色、沉默看着他的脸。
很快,梁听叙将他揽着的手放了回去。
接着几天,盛意总是神经兮兮地,他每吃一样东西前,盛意都会拦住他,发起询问:“你没对这个过敏吧。”
梁听叙已经不知道重复今天第几十遍了:“没有,我目前明确知道的,只有对芒果过敏。”
盛意眯了眯眼,满脸怀疑:“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
盛意嘟嘟囔囔在他旁边坐下开吃:“你过敏反应那么严重,你爸爸也没给你备药啊。”
梁听叙筷子滞了滞,喉结上下滚动少许,没有说话,甚至做好被盛意追问的准备了。
意外地,盛意似乎只是抱怨一句,再抬头只是问他:“用不用我陪你买点药屯着,医院开的那点药我怕不够。”
梁听叙说:“不用,我吃不惯药,平时注意就好了。”
“好吧,”盛意很快放弃,伸长筷子夹菜,“那我们下午去哪里玩?”
没来得及回答,桌上的手机骤然震了震。
梁听叙看了一眼,是琴行的老师。
他迅速将电话挂断,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吃饭:“我待会看看,上次我整理出来的清单,你有哪个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盛意却没有说话,他看见了。
梁听叙再抬头时,盛意对上他的眼眸很认真:“老师催你去上课对吧。”
上盛意再也上不了的课。
梁听叙抿了抿嘴唇,还是如实回答:“嗯。”
盛意眯起眼笑了笑,夹了口菜塞进嘴里,装出一副无所谓模样:“那你就去上呗,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梁听叙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看我干什么,快吃饭吧,快到上课时间了。”按以往他上课的时间算,梁听叙吃完饭就得收拾出门了。
梁听叙点头,收回视线,夹菜前一秒,又突然望向盛意:“你……”
戛然而止。
盛意迟迟等不来下一句。
他干笑两声问道:“怎么了,要说什么,怎么支支吾吾的,不会是又吃到什么过敏的东西了吧。”笑容从他脸上消失,盛意成功把自己吓得不轻。
“没有,没事。”梁听叙把话咽了回去,埋头吃饭。
盛意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追问。
临行前,梁听叙欲言又止,走两步便回过头来看他,又似乎想到什么,吐了口气扭回头去继续往外走,踌躇半天,直到盛意催他要迟到了,才终于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