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些记录来看,给实验体注射的药剂根本不是为了抑制丧尸病毒扩散,反而加快了实验体丧尸化的速度。
——他们的目的和之后的郁还峥一样,并不是想要找到抑制病毒扩散的方法,而是希望丧尸病毒能够和人体基因相融合,既保留人类的意识,又能拥有丧尸的能力。
准确说来,如果这是杜万虞要求的,那么她想做的根本就不是挽救大家的救世主。
而是制造出新人类,彻底推翻局面,也以此完全规避人和丧尸的冲突。
这种实验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杜万虞在撒谎。”段煊捏着白纸的手指微微收紧,说不出是什么想法,对方白天时刚说要合作,却完全没有提过她的研究是这种形式。
“不一定。”郁酌扬眉,想了几秒,似是随口应了一句,“说不定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夹层,也对这个底层计划不知情。”
翻出这些东西后,郁酌已经能确定,这一切都和郁还峥脱不了关系,文文件中记录的好几种药品配比甚至是他早就在对方的实验室里见到过的,他简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他把文档放回去,关闭柜子前,停顿几秒,又抽出其中一张实验记录,塞进长柜最外侧的活页夹里。
“先去找谢衷。”段煊攥了攥他的手腕。
出了资料室,没走多远,走道两侧排列着一扇扇小门,都上了锁,门上嵌着一块极小的透明玻璃,从外面往里看,能隐约看见隔间的内部环境。
空间狭小,除了一张搬床,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剩下的地方也仅能转个身,段煊试着压了一下门把手,没动静。
四周光线冷白,因为要保持低温环境,并没有开暖气,冰凉且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血腥味。
右边房间大多是空置的,没走多远,左侧门内便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郁酌循声看去,刚一靠近,关在里面的丧尸似乎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变得狂躁不安,嘶吼着想要冲到门边,又被身后的绳子紧紧绑住。
他贴在窗口,猝不及防地直面着鲜血淋漓的丧尸,呼吸一顿,立即后退了一步。
“小心点。”段煊将郁酌拉远了些。
那只丧尸仍然扒在小窗上,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可当他再次看过去时,目光对上丧尸的眼睛,却神色一顿。
它的眼珠是黑色的,正紧紧盯着郁酌,明明不该从它眼中看出属于人的情绪,可郁酌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丧尸的舌头已经因为饥饿而被咬烂,一张口就淌着血,脸皮也有些脱落了,眼珠却一动不动,较长的指甲死死扣刮着铁门。
“段哥,它是不是——”
段煊紧抿着嘴唇,眼中划过一抹暗色,没回答,只低声道:“走吧。”
路过了无数个相同情况的小隔间,转角处,郁酌突然发现了什么,视线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脚步倏地停下。
从窗口看进去,一个身穿病服的人正被铁链拴着,那人一动不动,但看得出来他还在呼吸,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不知道是否还清醒。
“谢衷?”
段煊使劲转了转门把手,打不开,只能听见门栓轻微地响动一声。
下一秒,谢衷便敏锐地抬起头来。
他的脸颊瘦削许多,目光沉沉。
看见来人是谁后,谢衷倏地愣了一秒,随即冲他们摇了摇头,手指抵在唇边:噤声。
廊间无风,一片死寂,惨白的灯光倏地闪动一下。
隔着狭小的透明玻璃,郁酌看见谢衷张了张口,无声地说了些什么。
几周之前,谢衷出了基地单独行动,却并没有走远。
他清理了游荡的丧尸,便去早就定好的地方找物资,谁知刚到货仓附近便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背影。
可卜成明明——
谢衷几乎是僵硬在原地,脑子也空白了一瞬,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在原地怔愣片刻,尽管心中不敢相信,紧接着,他仍然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暗自观察没多久,谢衷越来越确定对方就是卜成,心里却想不通,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他。他为什么没死,当时到底去哪儿了,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队伍里。
然而正当他要叫住卜成时,却发现对方居然走进了杜万虞的基地,不禁皱了皱眉。
思索几秒,他还是停住了动作,决定再等一等。
但片刻之后,没等谢衷继续跟上去,突然之间,他的后脑传来一阵剧痛,似是被人重重一击,来不及回头,下一刻就头脑昏沉地失去了意识。
恍惚之中,谢衷意识模糊,隐约听见一道沉静的女声在和卜成说话。
她的语气有些严厉,指责道:“你太大意了。”
再醒来时,谢衷已经被关在实验室里,使劲回忆,只能记起自己在中途醒过一次,那时候正有几个人把他往隔间里搬,不远处站着的是卜成和杜万虞。
周围的环境很陌生,不像是他们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头疼欲裂中,对方的交谈零碎地传进谢衷耳中。
杜万虞:“这人就先关在这儿吧,你可以把他留下,但不要让他再和他们基地的人取得联系,记得收尾,别让人怀疑。”
卜成应下:“知道了。”
接着再传来的就是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丧尸被堵住了嘴,骨骼响动,不停地呜呜叫着,鞋面在地面上拖行,摩擦声几乎低不可闻。
那个温柔的女首领好像走远了些,言语带着笑意。
她说:“32号实验体刚被关进来就自杀了,给小云吃吧。”
“你有没有受伤?”段煊拧眉看他。
谢衷摇了摇头,指了一下身后的铁链,说话声被铁门隔绝了大半:“没事,就是一直被关着,你们小心一点,马上就是——”
他话没说完,咔哒一声,走廊尽头的门开了,几道更刺眼的灯光也随之亮起,有人声传来。
谢衷神情凝重:“马上就是杜万虞每天来巡视的时间,你们找地方躲一躲。”
“走。”段煊也很快就反应过来,拉住郁酌,迅速闪身躲进不远处空置的医疗间。
里面空间狭小,是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地面上堆满了废弃的纸箱和杂物,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郁酌想朝声音来源处看一眼,刚探了一下头就被段煊拉回来,衣料摩挲声中,对方几乎完全拢住他,浑身的气息都涌过来,冷淡而浓烈。
“别出声。”段煊捂住他的嘴,把人向身边拢了拢,让两人的身形彻底隐藏进黑暗中。
杜万虞并没有走近,正和人谈话。
“郁还峥已经答应把研究成果和我们共享,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不要让我失望。”
郁酌听见这个名字,睫毛抖了抖,却没注意到,段煊的神色也随之变化一瞬,眼神微暗。
另一人慌忙地应声。
说话声模糊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郁酌身上已经有些僵硬,渐渐松懈了紧绷的力道,不自觉地半靠在段煊身上,被对方手上的力道束缚着,却也没挣扎,下一秒,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周身一片死寂,眼前也像是被蒙上一层布,什么也看不见。
深黑的阴影蔓延开来,铺天盖地将人笼罩,郁酌指尖紧了紧,心中闪过什么,下意识升起恐慌,想站起身来,又被段煊制止了动作。
察觉到他的不安,段煊垂下眼,眸色深黑,捂住他嘴的手松开几分,滚烫的手指划过对方脸侧,转而按了一下郁酌的后颈,热意直直地传递过去。
他发现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却并没有撤开,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各种声音混乱而嘈杂,空气含糊黏腻,段煊指尖发烫,连心跳也清晰许多。
他皱了皱眉,低声道:“别慌。”
郁酌抓了一下他的衣袖, 又缓缓松开。
两人安静等了片刻,呼吸也逐渐放轻,半晌, 听见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 一切归于寂静,他们知道是杜万虞离开了。
但与此同时,随着一声突兀的门响, 实验室的电闸也被她一起关闭, 出口处似乎落了锁, 周围彻底陷入黑暗中。
其实郁酌仍然心慌,手指冻得微僵, 后颈的滚烫却缓缓蔓延到心口, 他喘了口气, 半张脸闷在围巾里,明明周围温度极低,这时候却有点热了,于是挣扎着动了动,耳边充斥着布料摩擦的细碎响声。
说话时, 郁酌连声音也闷闷的,拉了一下段煊的衣服:“段哥。”
段煊压了压眉,垂眸对上郁酌润亮的眼睛,顿了一秒,沉声道:“应该只是断电了,先出去看一眼。”
他把人拎起来, 又拍干净郁酌衣袖上的灰, 整理一番,带他沿着走道摸黑离开。
离开杂物间, 郁酌眨了眨眼,想要看清身边的环境,目光却始终找不到落脚点,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踩空,于是下意识伸出手,因为看不见,只抓住了段煊的袖口,紧接着又摸索着向下,轻轻勾了一下段煊的手指。
太黑了。
就像是以前——
郁酌止住思绪。
察觉到手边的冰凉触感,段煊脚步一顿,转头去看他,对方温度很低,他却像是被烫了一瞬,眼底的情绪隐藏在黑暗中,稍纵即逝。
很快,他又恢复自然,手指微动,将人紧紧牵住。
他突然又觉得庆幸,幸好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才不至于让郁酌发现自己刚才一瞬间的紧张。
沿着走道回到门边,段煊站在门口,使劲拧动门锁,担心太大的声响引来其他人注意,只能尽量放轻了声音。
确认没法开锁,段煊皱起眉,沉声道:“门被锁了。”
虽然灯光暗下来,但各种实验仪器仍然维持着工作状态,寂静中,隐约能听见机器运转的机械碰撞声,显得空气更冷,寒气无孔不入。
“会不会还有其他出口。”郁酌转过头,发现每个隔间里的丧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安静,上一秒它们还在疯狂撞门,现在却仿佛立即陷入沉睡,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咚咚——”
原路返回,段煊屈指敲了一下谢衷所在隔间的铁门。
半晌没人应答,郁酌抬了抬眼,发现了什么,小声说:“我觉得应该叫不醒他了。”
实验室的所有隔间里安装了通风装置,估计是杜万虞离开时开了开关,药物浸入空气中,丧尸没了动静,谢衷也已经再次昏迷,始终没有反应。
末世下电子防护不够严密,这是保证安全的最好做法。
安静几秒,郁酌心道今天肯定是出不去了,估计要在又冷又硬的实验室里待一晚上,于是眼巴巴地去看段煊。
“怎么办啊段哥。”
而郁酌明明没说什么其他的,段煊却微微一顿,隐约从中听出几分依赖来,神色不禁动了动,轻咳一声道:“先去别处找找出口。”
实验室深埋地底,本来就带着阴冷气息,这时候已经是深夜,更是冻得刺人,凉气一点点渗进骨头里,让人的感官也迟钝了些。
这里面积很大,走道交错,设备齐全,该有的研究器材全部都有,最深处的巨大房间里,安装着数十个巨大的培养皿,里面灌满了浑浊的液体,但再靠近一些,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两人在四处找了个遍,除了来时的这一条路,根本没有别的通道可以让他们离开。
“只能先在这儿待一晚,闹的动静太大,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段煊思索几秒,回到之前的杂货间,在地上铺上几层纸板,停顿几秒,又把外套垫上去。
半晌,看着郁酌安静坐下,段煊又有些不自在,看了几眼,不禁皱了一下眉。
这个地方很乱,地上就放了几块纸板,空气也湿冷而黏腻,可郁酌浑身上下却干干净净的,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雪白的兔子掉进垃圾堆里。
对方平时明明是很挑剔的人,要求也多,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却没多说什么。
段煊眉骨压低几分,正要开口,垂眼瞥见郁酌微微松散的围巾,又忍不住上手扯了一下对方的领口,把围巾多绕了一圈,将他空荡荡的颈间紧紧裹住。
他低声道:“冷不冷?”
“冷。”郁酌立即回答,说完,又朝段煊那边挪了挪,和他贴近了一些。
其实如果这回不是郁酌主动说要过来,他早就已经开口抱怨了,怎么也不会默不作声地待着,但周围一片漆黑的环境依旧让他无法适应,于是开口说冷,一点点情绪也流露出来。
段煊抿了抿唇,脸色有些紧绷,神色间染上几分严肃和冷硬。
半晌,他又再次开口:“对不起,是我没准备周全。”
夜晚出来的确会遇到很多不可控的情况,但当时见郁酌似乎很着急,段煊没来得及想这么多就开车出了基地,应该多做些准备的。
说完,他微微侧过身,捂住郁酌冰凉的手指,似是想让他暖和一点。
衣料微微响动,两人交迭的双手藏在垂落的围巾下,段煊揉了揉他的指尖,很轻地按过关节处,接着紧紧扣住对方手心,将自身的温度传递过去。
郁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好一会儿没回答。
顿了片刻,黑暗之中,他的眼神闪了闪,突然笑了一下:“那你要保护好我。”
“以后也是。”
在这种方面,郁酌向来很擅长给自己找点好处,语调微微拖长一些,声音却很轻。
他似乎突然来了精神,坐起来一点,半靠在段煊身上,细数道:“我平时就很容易累,也很怕脏,不喜欢蛇……讨厌血沾到身上,还有——”
“也不喜欢待在黑漆漆的地方。”
说了一阵,郁酌的身体往下滑了一小截,段煊扬了扬眉,把他搂起来,几乎将人拢在怀里,感受到对方散落的碎发蹭过他的脸侧,喉结微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语气似是不耐地说:“这么多要求?”
郁酌:“就是这么多要求,你觉得很麻烦吗。”
“麻烦死了。”
段煊把他被塞进衣领中的碎发拨了一下,拉紧衣领,接着继续给他捂手,不满似的捏了一下郁酌的指尖。
两人贴的很紧,凑近之后,段煊甚至能听清对方的呼吸声,带着灼人的热度,让他不禁心跳快了几分,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只问,“还冷吗。”
半晌,没等郁酌回答,他又皱眉,“就是因为你这么难伺候,才会容易生病又怕冷。”
段煊声音微沉,语气不明,不仔细听就像是在指责,却又夹杂着其他莫名的情绪,显得有些不可捉摸,亲近又冷淡,沉甸甸的。
但这也没什么,段煊想。
之前他总催促着郁酌去训练,担心他一个人遇到危险时会应付不来,这段时间以来,他又隐隐改变了态度,也在这时候彻底做下决定——郁酌以前就是这样,没必要因为他的想法而改变。
更何况,他也有私心。
安静中,郁酌却没注意到他在想什么,没出声,只微微扬眉,又不禁走神了一瞬。
毫无缘由的,一段被他遗忘的记忆轻飘飘地涌入心头。
又是郁还峥。
郁酌突然想起来,原来在他很小的时候,郁还峥就已经表现得十分厌恶他。
因为毫无感情,所以才会把他放在属下手里几个月不闻不问,会嫌他太弱,把他扔进蛇窝里,会让他和其他被早就被磨砺多时的队友一起训练,只要输了就会受到责罚。
郁酌对此很厌烦,却反抗不了他,而郁还峥也会在看到他灰头土脸,伤口不断流着血,说身上很疼时,脸上带着微笑说:“这是我给你的考核,喜欢吗?太弱的人没资格在这里待下去。”
即使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郁还峥转变了态度,不再苛刻,甚至好像真的与他血脉相连,郁酌仍然在一瞬间想起了这一切。
但郁酌很记仇,记仇到即使时间已经过去近半年,他也精心规划,终于找到机会,趁着郁还峥睡着,把十几条蛇悄悄塞进他的房间里。
虽然郁酌知道这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这却是他的回答。
他一直记得郁还峥说的那些话,也认同大部分,却还是会心生不满,于是离开对方的视线后,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得一无是处,真的做了一个不依靠别人就无法活下来、给队伍提供不了任何价值的人。
这也是他要找的答案。
察觉到他的走神,段煊啧了一声,不满地掐了一下郁酌的脸,却立即感受到手心隐隐湿润的凉意。
他神色变了变,用指腹擦了一下对方的眼角,随即倏地一愣。
“你怎么了?”停顿之后,段煊皱了皱眉,眼底涌起几分躁意,思索片刻,还是直接开了口。
郁酌顿了顿,闷声回答:“没什么,我困了。”
这时候想起这些事,让他有些烦躁,心情也立即低落下来,语气恹恹。
话音落下,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郁酌侧了侧身,很快就闭上眼睛。
本来是装睡,但没过一会儿,他却真的升起些困意,气息也逐渐缓和下来。
气氛静谧,段煊的视线隐约适应了黑暗,见对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盯着郁酌的脸看了半晌,随后手臂收紧了些,把人拢进怀里,很亲密似的。
段煊垂了垂眼,这回是真的觉得不满了,啧了一声,忿忿于对方的缄口不言,深黑的眼底翻涌着情绪,又立即被压下去。
他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告诉我呢?”
也只有在对方睡着的时候,他才敢把这句话问出口。
段煊不习惯表达这些,也总是会话语强硬,下意识地说一些用于伪装自己情绪的话,似乎只有死不承认,才能显得自己没这么上赶着。
郁酌会很得意的。
他一边想,挪了一下郁酌的手臂,让对方睡得更舒服些,又在他皱着眉动了动时,动作僵硬几分,随即叹了口气。
一整晚段煊都没再挪过位置,只间断地睡了一阵,时刻警惕着门外的响动。
翌日清晨,醒来时,段煊的手臂有些僵硬,正要转过头,却发现郁酌已经醒了,在一旁笑眯眯地看他。
“段哥,有人来了。”
郁酌醒来没多久,睁眼时整个人都被段煊紧紧环着,差点没喘上气来,刚轻手轻脚地挣脱,便察觉到门外的声响。
是埃尔维。
他独自一个人来的,捣鼓着从外面开了锁,随后不紧不慢地走进,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叮叮当当响了一阵,半晌,两人听见他停下脚步,似是停在了谢衷的隔间门前。
“早上好。”
像是没意识到对方的处境,埃尔维嘴角上扬地朝谢衷打了声招呼。
谢衷没回答。
埃尔维也没想等到他回答,只四处看了一眼,绿色的眼睛紧盯着人时,显得有些诡异。
他怪异地咧了咧嘴角,见谢衷死死看着自己,语气轻松道:“别这么紧张,我可不是来找你的,只是过来做点事。”
说完,埃尔维在狭窄的走道上来回踱步,时不时打量一眼紧闭着的小门,半晌,又调转回来再次开口:“对了,就当我好心提醒一句。”
“其实你用不着急着出去,再过几天局面混乱起来,说不定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杜万虞估计控制不住局面,到时候就连我也得找机会走。”
听到埃尔维意味不明的话,郁酌皱了皱眉。
混乱起来?什么意思。
等人离开,段煊又和谢衷交代几句。
谢衷:“你们先出去,不用管我,我暂时不会有危险,杜万虞她——”
“她最近很忙,不知道在筹划什么,你们要小心。”
谢衷一向很靠谱,见他这样说,段煊没再多言,带着郁酌离开实验室。
天亮没多久,是晴天。
冬季的烈日刺眼到让人心烦,簌簌的雪化声,空气干燥无比,沉闷中弥漫着怪异的气氛,两人从实验室的楼梯口离开,进入基地居民区,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于是悄无声息地混进人群中。
基地和他们上次来时相比没什么变化。
矮楼排列在街道两侧,不时有人扛着武器经过,但更多的是普通居民,拖着货物往家里走,坐在门前的菜地笑着闲谈,安宁祥和,就像是个没有任何危险的小镇。
段煊:“走昨天的侧门。”
他话一说出口,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几乎就是一时间的变故。
突兀的尖叫声划破寂静,前方几步的人群突然混乱起来,叫声、哭声混杂在一起,一人推翻了路边的水果篮,苹果梨子滚了一地,立即被人踩烂,汁液躺了一地,人群潮水般四散开。
“那边怎么了?”郁酌也吓了一跳,抬眼看过去,只看见小路正中间站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像是——
怎么可能,它是怎么进来的。
“不是丧尸,是试验品。”段煊沉声道。
“它……”
地底的实验体不可能轻易跑出来,居然还就这样出现在人群中,简直是刻意引起混乱。
早晨只有一个人去过实验室,稍微一想就能知道是谁干的。
他们没多停留,段煊攥住郁酌的手腕,看着街口突如其来的异状,内心隐隐不安,神情染上几分严肃:“走。”
而上车之后,没过多久,他们开车回到基地,沿路的报警器已经全部亮起红灯。
“段哥。”郁酌按下一半车窗,丧尸的吼叫声从远处涌过来。
“先别出声。”段煊降下车速,觉得有些过于凑巧,目光微凝道,“基地出事了。”
几公里外,看着成群的丧尸有目的般涌向他们的基地,四面八方都挤着怪物,血腥味弥漫开来,连一点空袭也没有留下,他心中的预感也终于得到印证。
“队长, 你们这是……上哪儿去了?”
蒋自明昨晚下楼转悠,发现段煊和郁酌不见了踪影,一开始着急得不行, 直到在桌上看见段煊留下的字条, 说是有事出去一趟,这才放心几分。
谁知道他们居然一晚上没回来,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 蒋自明正收拾了东西打算出去找人, 一大早去基地外巡查的余思莹却神色凝重地走进来。
“基地外面所有的警报都亮了。”
“什么情况?”蒋自明一愣,立即明白过来这代表的含义是什么, 攥住车钥匙的手一紧, 难以置信地皱起眉, “所有——?怎么可能。”
余思莹把望远镜扔给他:“自己去看。”
“操。”
他踩上梯子,举着望远镜朝远处看,盯了半晌,从不远的树林边界看见密密麻麻一片丧尸头,看起来距离很远, 却是地势模糊了视野,实际上不出五分钟就能涌到基地门口。
“这么多?”蒋自明傻眼,刚搁下望远镜,余思莹已经迅速拉响基地内的警报器。
他也没再磨蹭,立即上楼去叫醒其他人,只活了片刻, 大家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 匆匆忙忙,接二连三地下楼。喊完了人, 蒋自明从基地门口路过时,正好碰上回来的段煊和郁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