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互相欺骗,互相支撑。
Laura没见过这么畸形的母子关系,太过沉重,乃至于根本无法评判。
Laura认真对兰熄说:“我今天对您说这些,不仅是为了表达我自己的忏悔,也是想让您知道,您曾经所受的苦并不是您的原因,您很坚强,善良,如今所得的一切,亦是您该得的。”
一场急雨降落在陵市,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灰蒙蒙的天气仿佛让人喘不过气。
Laura握着手包冒雨离开,兰熄一个人在原地坐了很久,他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头顶是保镖为他撑开的一把黑伞,往前走了几步,他看见周围商店的灯箱上,有印着那个名叫Aiden明星的代言。
兰熄看了很久,雨越下越大,他好像透过雨幕,看到当初随应忱在蓝宝石餐厅举杯相碰的那张脸。
Aiden如今的人气早已不复几年前的辉煌,娱乐圈的新人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现,个个舍弃了自我,攀附上资本的巨擘。这些后浪们,凭借着青春的容颜和无畏的野心,早已将Aiden这样的前浪无情地拍死在沙滩上。
经纪人最近帮他接了一部剧,层层面试筛选,最后只是个男配,前三个主角都是带资进组。
Aiden到底火过,心里有股子傲气,化妆师对着镜子在他脸上化妆,经纪人让他不要生气,待会儿在综艺上也不要垮脸,如今影视寒冬能有个角色都不错了。
“你少糊弄我?那个男一的主角怎么来的,跟谁不知道似的吗?好歹我也是他前辈,那么得意,我等着看他重重摔下来的那一天。”
经纪人让他别说了。
“人家背后可是有金主的,你这张嘴,真是。”
Aiden有些不服气:“不过是陪一个长得又丑又糟的老头子睡觉而已,还真下得去嘴。”
幸亏化妆师是他们自己团队的,已经习惯了Aiden的语出惊人,不然传出去,真是要闹的不可开交。
“那也是人家真的能吃这一碗饭,我说你要是早些年攀上一个,早就抓住机会往上爬了,何至于如今……”
Aiden一愣,他虽然演技不太好,比不上陆青筠那种科班的实力派,凭他这张脸,想跟他上//床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他年轻的时候一炮而红,心高气傲,谁都看不上。
唯一看上了那么一个嘛……
Aiden站起身抓了抓头发,就走出了化妆间,等刚录完节目,有些疲惫,助理过来取他身上的麦,经纪人看见他,脸上带着兴奋朝他走过来。
“Aiden,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人投资指定你当男主。”
Aiden神情一愣,说谁?
经纪人说:“具体我还不知道,但是对方主动要求见见你,说是你多年的粉丝,看来你不需要去勾搭金主,要是多几个这样的土豪粉丝,还愁没有戏拍吗?”
Aiden:“别是什么变态吧?”
经纪人说呸呸呸:“你别有被害妄想症了,公司已经确认过了,人家点名要你做男主。”
没过几天,Aiden就在经纪人的筹措下,见到了他那位“粉丝”。
高层餐厅环境优雅,安静,经纪人带着Aiden来到窗边的位置,向着兰熄介绍道:“兰先生,这就是Aiden,Aiden这位就是赞助你的兰先生。”
兰熄静静地坐在窗边,在人没有进来之前,目光一直投向窗外,像是一具安静的人偶。
他的衣着素净,却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他身着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剪裁得体,线条流畅,衣料柔软而富有质感,内搭一件浅白色的高领羊毛衫,袖口微微露出。
兰熄的头发微长,柔软地垂落在额前,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皮肤下淡淡的青色血管,透出一股病态的美感,他的五官柔和,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忧郁,眼神中带着几分迷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整个人坐在那里,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经纪人介绍完。
Aiden看清面前的人,露出一脸诧异。
“是你?”
第65章 这些日子,他的耳边全是忏悔
Aiden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深吸一口气, 当初想要包养他的金主的确很多,可他看上的只有那么一个,而那一个却只是想花点资源让他演一场戏, 让他有种恼火上身的感觉。
他从前是被人追捧着的, 可像应忱的Alpha,他当时愿意让他做自己的枕边客。
可是人家并不在意。
人会因为权势心动,当然也会爱上有权势的人,如同飞蛾扑火, 明知危险却难以抗拒。
而当一个人拥有了权势,人生就是会被裹上了一层金边, 那金边不仅闪耀着财富的光芒,更映照出一种无形的威严与尊贵,平凡也就罢了,偏偏那人还长着一张不俗的脸, 连高高在上和无情无义都是点缀。
Aiden想走,被经纪人眼疾手快的给扯了回来, 在他耳边小声又急切地道:“你干嘛?这个时候别耍你的脾气,你下半年的戏份都指着这位。”
Aiden双眼因愤怒和委屈而烧起亮光, 表情一变再变, 而后拉开椅子,带着脾气,经纪人一副头痛的表情, 向着兰熄赔罪:“兰先生, 抱歉,Aiden刚刚从戏上下来, 现在还没出戏呢,不是冲着您, 绝对不是冲着您。”
兰熄让经纪人可以先离开,他想单独和Aiden聊聊。
经纪人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走到餐厅的格挡墙后面,一连给Aiden发了好几条短信。
意思都是让他收敛脾气。
兰熄看着Aiden问:“你认识我吗?”
Aiden很不想承认他看过关于那场婚礼的新闻转播,但那个时候沸沸扬扬全是,应忱好像生怕全世界都不知道他结了婚,Aiden烦得不想听,甚至一度屏蔽了关于应忱的关键词。
但其实Aiden见到这张脸更早的时候,是在那场蓝宝石餐厅晚饭后,他随应忱一起去旗下的高档酒店休息。
乘坐电梯直达顶层,应忱一直在看手机,工作人员替他们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套房,深色木质地板与浅色墙面形成对比,柔软的地毯踩上去如同踏在云端,中央是一张宽大的床,床头镶嵌着精致的金属装饰,床品选用顶级的埃及棉,触感细腻柔软,仿佛拥抱着一片云朵。
应忱没理会他,很快就拉开浴室去洗澡了。
房间的一侧是整面的落地窗,Aiden拉开窗帘,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高层俯瞰下去,车水马龙如同一条条流动的彩带,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仿佛一片钢铁森林。
客厅的一角还设有一个小型的吧台,还摆放着两瓶名贵的红酒,他勾唇一笑,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靠在窗边,正俯瞰着这座不夜城的时候。
应忱推开浴室门出来了,他的头发湿润,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在肩头,身着一件灰色浴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和一小片结实的胸膛,袖口随意地卷起,露出修长有力的手臂,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感。
比例和流畅的曲线让人移不开眼。
Aiden本来以为会跟这个男人共处梦幻的一夜,谁知他擦着头发,下一秒冷淡扫不远处的Aiden一眼:“你怎么还没走啊?”
Aiden酒杯微微一晃,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啊?”
应忱转身坐在床尾的沙发上,低头又在看手机:“你的经纪人没告诉你吗?我们的合约只是吃一顿饭,然后拍几张照片就结束了。”
经纪人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他生怕Aiden卖不到一个好价钱。
娱乐圈本就这样现实。
若是换一个人,Aiden早就甩脸走了。
可他当时被应忱那副毫不在意的嘴脸,刺激的生了反骨。
应忱偏头,看到了那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而后抬头跟这位他连名字都没记住的明星对上视线。
Aiden指尖沿着应忱水珠滑落的方向一路往上,故意压低声线:“应总,准备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度过长夜漫漫吗?”
Aiden见他没拒绝,大着胆子双手去搂住他的脖颈,突然看见他手中的手机是在看着监控。
监控里的画面是一座公寓的客厅,沙发上有一个男子蜷在角落,身上盖着毯子,裸露出来的皮肤白的像玉,一动不动的盯着不远处的电视。
这画面其实很诡异。
应忱大概从刚才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看。
应忱将手机反扣,而后就毫不留情的推开了Aiden,力气大的让他直接跌到了地毯上。
应忱站起身应该是向秘书打电话,手掌擦着被Aiden碰过的脖颈,皱着眉,像是被触碰了什么病毒:“让两个人上来把人带走。”
从事至终应忱没有叫过Aiden的名字,也没用眼神正视过他一眼。
经纪人后来慌慌张张的来接他,他说他怎么能够得罪这位大爷,Aiden狼狈地赶下来,颜面扫地,他这经纪人为什么没告诉他,应忱只是想跟他吃顿饭。
经纪人一时也有些心虚,他当然是打着Aiden能够攀上这位应总当然是最好的。
那是谁?应忱。
经纪人欲言又止:“他对你没兴趣,不可能吧。”
Aiden嗤笑一声:“神经病吧?全程盯着手机里面的监控看,没正眼在我脸上落一眼。”
“连你这样的他都看不上,他想要什么呢?我真以为他请你吃顿饭是要追你呢。”
Aiden想起应忱监控里的那张脸,和面前人的脸渐渐重叠上。
“整个陵市谁不认识您啊,前段时间您才刚刚把您丈夫送进了监狱,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圈子里的人都说您堪比黑寡妇。”
兰熄看着他,Aiden一笑:“兰先生找我做什么?该不会是因为我几年前和应总吵过一次绯闻,你还记恨我吧?”
兰熄也不懂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任何目的。
这些日子,他的耳边全是忏悔。
他早就什么都不想听了。
于是只能自己来寻找一些答案。
“我让人投资了一部戏,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闻到过应忱的信息素吗?”
Aiden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没有出声。
一个花那么多钱只是想跟他吃个饭,另外一个同样出手阔绰,只是想问他一个问题?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然,我当然闻过,兰先生说自己腺体受损,难道闻不到应总的信息素吗?”
“什么味道呢?”
过了很久。
Aiden都没有回答。
兰熄起身,他目光平静温润,没有多余的情绪。
“谢谢你给我答案,关于后续投资的事情我的人会联系你的经纪公司。”
Aiden才抬起头看向兰熄,他实在是太过好奇了,从那年那顿蓝宝石的晚餐起。
他站起身对着兰熄的背影道:“你都对他那么狠了,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兰熄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给当初还是作为宋闻璟的他一个交代。
云顶的公寓很快就被沈斯挂在了售卖平台上,平台是面向公众的,难免被有心人看到拿出来讨论。
说兰熄恨应忱确实恨到极点,曾经的婚房现在被挂出售卖。
沈斯给兰熄打电话,说房子里的私人杂物,重要的东西需要他回来认领带走,否则对之后售卖可能会造成影响。
兰熄没在住酒店,他租住了一个小小的公寓,只有他跟闹闹,而封焰就住在对面。
寒朔也搬回了他的实验室,早在两年前,华瑞集团就已经撤资,他本来以为沈仪臣会追究他的责任,都做好了要打官司的准备,却没想到那边直到尘埃落定,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沈斯为难,说应忱书房里有个保险柜。
“应总并没有告诉我们保险柜的密码,所以还得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兰熄说了一个应忱以前惯用的密码。
可兰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沈斯脾气一如既往的好,说给他送过去,还有让他下次搬家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们。
“毕竟外面还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您?”
“我很好,只要他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过得很好,他不是给了我那么多钱吗?我会拿着那些钱谈一段正常健康的恋爱,过很好的人生。”
沈斯:“您开心就好。”
“他都进去了,你们怎么还这么听他的话?难道你们一家老小的命都在他手里吗?现在你们完全不用怕他了!”
沈斯没说话。
兰熄也并不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
应忱曾经的每一个手下,如今都像兰熄甩不掉的影子。
他们对他忠诚得离谱,仿佛被施了魔咒的傀儡。
无论是循规蹈矩的沈斯还是性格张扬的封焰。
兰熄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很没有着落,他没有几个亲近的朋友,之前依托应忱的社交圈娇好的富家太太,不过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唐医生和他通话很频繁,几乎每天都会询问他的状况。
兰熄一度想将他的账号拉黑。
有段时间闹闹生病了,他一度非常紧张,索性及时送进宠物医院,医生说并无大碍。
可是猫的年纪也很大了,兰熄偶尔抱着它,都能感受到它略微粗重的喘息。
想起应忱像个强盗一样把它接到自己的身边,已经过去很久了。
兰熄去了一趟一座香火很旺的寺庙,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设立一个牌位,捐赠一些功德,积累福报。
他给自己的孩子祈祷,下一世千万不要遇上他们这样的父母。
枫叶如诗如画地飘零,红黄交织,仿佛是一块精心绘制的调色板。
兰熄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有求什么开光的手串,保佑健康平安,他一一看过去,发现了一条熟悉的红玉髓手连,他问一旁的小僧请这个要花多少钱。
小僧说捐赠的香火不多,主要看诚心。
“跪拜菩萨,心意虔诚,祈求佩戴之人远离灾厄,健康长寿,幸福安康。”
兰熄去父亲的墓地去的很频繁。
遇到南素心的频率很少, 何文涛被判决之后,何家就销声匿迹了。
南素心的身形比往日更加单薄了不少,眼角微微下垂, 眼眶周围泛着淡淡的青色, 显然是多日未曾安眠,何文涛入狱,不仅带走了这个家族的顶梁柱,更牵扯出了许多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腌臜事, 那些曾经被掩盖的丑闻,如今如同被揭开的疮疤, 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为了填补何文涛留下的巨大窟窿,南素心不得不变卖了许多财产,她才知道丈夫背着她做过的那些事,心中如同刀割般疼痛, 女儿如今这般年幼,便不得不撑起整个家。
她的工作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但她不能倒下, 陵市不能再呆下去了,她和女儿待在这里只会引人非议。
她来前夫的墓前只是想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遇上兰熄。
南素心对兰熄一直说着抱歉, 然后开口说他们要离开了。
兰熄安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从衣兜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他终于开口说话, 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哦。”
“我真的抱歉, 兰熄。”
兰熄看着南素心捂着脸崩溃流泪的模样,良久掐了烟, 沉默坐在他父亲的墓碑旁。
他没有发怒,而是在思考什么。
正值深秋, 树木凋零枯黄,这副深有苦衷在他面前痛苦忏悔的模样他最近见得太多了。
“不原谅。”
兰熄起初是嘴里轻声嘀咕,后来声音大了:“别再对我说抱歉了,我不原谅。”
兰熄穿着夹棉外套,被封焰要求多穿了一条裤子,他没理他。
南素心的长发扎起起来,穿着件明显缺少打击的大衣,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却难掩那曾经的美貌,那双和兰熄很相似的眼睛蒙了一层忧伤,他愣愣看着兰熄。
兰熄站起身来,他承认确实有点儿冷。
“你承认不爱我有那么难吗?”
兰熄自己怀了孩子,才明白那种感情:“你不是对不起我,你只是不爱我而已。”
那是个女儿,兰熄怀着她的时候,做过很多梦,比如小心翼翼地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他会低声哼唱着学着不熟练的摇篮曲,牵着她的手去公园散步,教她说话,每天都会亲手为她准备早餐,耐心地回答小孩各种好奇心作祟提出的问题。
如果没有一开始的坚定选择,一切的找补言辞在兰熄这里都不算数。
所以他永不原谅。
南素心失魂落魄的走了。
云顶的保险箱送到了兰熄面前,尽管兰熄再三威胁,沈斯如果真的送到这里,他会把它直接当废铁卖掉。
可沈斯还是让人搬了进来,愣愣站在那儿,露出一副知错了但仍旧不改的表情,还贴心地道:“这个卖废铁应该值不了很多钱,但里边儿的东西可能会更值钱。”
那个保险箱于是就一直放在公寓的客厅里,来做清洁的阿姨总是询问需不需要把它挪进卧室。
兰熄摇头说不用。
兰熄在风和日丽的一天,蹲下身输入了几个数字,密码箱的门弹开,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应忱放了很多东西,都快把整个箱子都堆满了,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戒指盒,打开之后,里面放了两枚戒指。
非常不想匹配。
一枚是兰熄在蓝月湾花了几百块钱定制的手工戒,朴素而充满心意,一枚是价值千万的宝石戒指,璀璨夺目却冰冷无情。
再底下的是一封信和当初各种关于莫里森实验室的新闻。
兰熄不知何时看着它们摆放在一起的时候,眼泪毫无预兆的滚落下来。
如果想起一切的代价,需要毁灭所有人。
兰熄想,他愿意代替宋闻璟葬在那棵榕树下。
又过了半年,兰熄已经习惯如今的生活,他一个人独居,偶尔寒朔回来找他喝点儿酒,在翠谷镇那次,的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一些无法逆转的伤害,所以他身边人,都在尽力呵护他的健康。
他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能吃能睡。
却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传来了应忱的死讯。
韩律师非常迅速地将遗嘱送到他目前,兰熄迷糊坐着,好像有些不理解死这个词的含义,需要查一查。
死,意味着生物体生命活动的终结,即生物体不再具有生命特征。
他对韩律师说,愚人节还尚早。
韩律师给他的回答就是一份死亡证明,应忱的信息素狂乱症病得太重,他保外就医送到了最好的医院,动用了最好的医疗资源来医治他也无济于事,于是他在用手术刀划破自己的腺体后一个早晨过世了。
用手术刀划破自己的腺体?
果然是应忱这种疯子能干出的事。
兰熄签那份遗嘱的时候,就像签了离婚协议一样流畅。
可是当晚他就做了梦。
他梦见了应忱,痛苦地蜷缩在监狱角落,身体剧烈颤抖,眼神狂乱而绝望,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他跪趴在兰熄的脚下,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对兰熄说救救他,他太痛苦了。
兰熄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动也不能动,只能注视着应忱。
他好像是彻底绝望,手指紧紧攥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刀刃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手颤抖着,刀尖缓缓靠近自己的后颈。
“不,不要!”
刀刃划破皮肤,鲜血瞬间涌出,他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但他却没有停下,鲜血顺着他的后颈流淌,染红了他的囚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到他的身体渐渐瘫软,手中的刀滑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应忱倒在血泊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解脱,仿佛终于从无尽的痛苦中得到了救赎。
“终于不会再疼了。”
兰熄从梦中醒来,浑身都湿透了。
哀悼会很快如期举行,与此同时应忱死亡的消息登上各大头版头条。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一束束洁白的百合花摆放在灵堂的入口处,丧事是沈仪臣一手操办的,甚至还贴心地为兰熄留了未亡人的位置。
兰熄看着桌布上摆放着应忱的遗像。
沈仪臣叫了他一声嫂子。
“我担不起沈总这声嫂子。”
“应哥要是看到你来送他,也会走的很安心的。”
之后的仪式兰熄都没印象了。
他站在灵堂的一角,身体僵硬得如同被岁月雕刻的木偶,年轻的面孔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表情却如同冻结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哀悼会进行得缓慢而庄重,前来吊唁的人群里不乏有兰熄眼熟的人,献上鲜花,鞠躬致意。
应思远跟着父亲来的,当应忱的死讯传到他们这里的时候,父亲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昨夜一人在书房坐了一晚。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们坐在车上,父亲突然对他道:“你哥哥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够将应氏一个人拽着往前走,他是个天才,却唯独败在一个情字上。”
应思远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他想起第一次去参加应氏的董事会,急匆匆的从会议室离开的时候,他撞到了应忱,手机滑落在他脚下。
应思远站在原地,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应忱身后跟着几个秘书,气势十足,他弯腰拿起手机,与此同时,手机接收到消息,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他的锁屏一直都是和父母的合照,但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父母送他拍下的照片。
应忱盯着那个屏幕足足看了五秒,而后递给秘书还给了他。
应思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刻应忱好像很难过,只是他转身的背影仍就挺拔看不出丝毫异样。
直到去葬礼的路上,应思远突然开口道:“父亲,你真的了解过他吗?你想让人家断情绝爱,那你怎么还出轨三心二意地生下了我?你们还真是……真是可笑。”
他出生后就渴望父亲的称赞,而应忱则是渴望双亲的陪伴,这些对他们而言,就跟天边的星辰,永远无法触及,毕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应思远顶着一个巴掌印出现在了哀悼会上。
他看见了兰熄。
周遭的人都在议论他多么狠心,可是应思远看着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背影说不出的伤心。
赵韵璇戴着镣铐也出现在了哀悼会上,她走到遗像前,双手颤抖着抚摸着照片中的面孔,嘴唇微微颤动,抱着遗像痛哭不止。
应宏远此刻突然抛下多年恩怨,上前抱住自己的发妻,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两人此刻不再是多年的宿敌,而是失去儿子的一对可怜父母。
骨灰下葬的那一刻,赵韵璇已经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兰熄远远的看着那骨灰盒被土埋平。
沈仪臣一直站在他身边。
“嫂子,你今天过来也只是为了确认应哥的死是真还是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