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竹偏头,见状额角一抽,伸手将自己的头发从拓跋苍木的指间拽出来,没好气地问他,“首领,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吗?”
拓跋苍木没什么看法,别人怎么看他关他什么事。
“我认为这些无需在意,还是等东夷的情况稳定下来我们再商议别的事。”
沈玉竹知道他口中别的事就是指攻打东夷一事,这人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就能不能有点别的?
赛罕坐不住了,他语重心长地对拓跋苍木道。
“首领不可轻视此事,眼下虽看不出什么,但若是任由其发展而我们什么也不做的话,假以时日终成大患。”
拓跋苍木没头发玩了,只能将手规矩地搭在扶手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放眼看去天下,谁又有什么好名声?也就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族子弟和迂腐书生才会在乎名声这种东西。”
这大言不惭的话语惹得黄行远暗自咬牙,迂腐书生怎么了?书生惹你了?
拓跋苍木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不在乎,他也有实力不在乎。
赛罕见他说不通这人,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落在沈玉竹身上,殿下你快劝劝他啊!
沈玉竹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可若是我在乎呢?”
“首领既然知道士族子弟迂腐书生在意名声,可我是皇室,自然更是在意,我与首领现在互为一体,他们这样看待首领,又该怎么看待作为你身边人的我呢?”
在场众人在心里直呼殿下威武!
拓跋苍木眨了眨眼,瞬间哑然,满脑子都是沈玉竹刚才说的互为一体和身边人。
他轻咳一声,丝毫没有当众反悔的不好意思。
“……既然殿下在意,那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此事?”
在场众人除了初来乍到还对拓跋苍木平日作风不熟悉的沈玉竹,皆在心里冷笑一声。
首领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以往他们提出什么建议,拓跋苍木能一条条的用他的歪理邪说给他们反驳回去,最后气得人脑门疼。
“说到传言,最近族中倒是又有了些关于首领的。”
平日里最爱听八卦的哈日朗突然道。
“什么?”
“说首领……”哈日朗悄悄看了眼拓跋苍木,“说首领惧怕那位和亲来的殿下。”
哈日朗难得脑子上线,将“惧内”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
沈玉竹无奈,这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
拓跋苍木饶有兴趣地追问,“传言里是怎么个怕法?”
这些话乌日娜平日里也略有耳闻。
“大约是首领被殿下赶出帐篷时被守夜巡逻的侍卫看见了,传得还挺有鼻子有眼,已经说成是首领是被殿下打出来的。”
沈玉竹闻言,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纤弱的手腕,再看了看拓跋苍木结实的手臂,无奈扶额。
这些传话的人能不能动点脑子,他这身子怎么可能将拓跋苍木打出去?
拓跋苍木忍不住笑了几声,“那殿下打我出去的原因有吗?”
哈日朗被人抢了话,连忙出声,“这个我知道!说的是房事不和,殿下这才生气了。”
胡言乱语,这简直是荒谬!
沈玉竹表情都僵了,身旁的拓跋苍木仍旧一副兴致勃勃想要追问的样子。
“他们为什么觉得……”
沈玉竹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等一下,我们不是在商议怎么解决首领名声不好一事吗?”
眼见着沈玉竹急了,拓跋苍木总算正经地坐直身子,收起脸上的笑。
“名声这种事,说来也不难。就像黄行远方才所说的那人一样,偶尔为别人分发点粮食就会被感恩戴德。”
黄行远乍一下从拓跋苍木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浑身一抖,连声附和,“是啊是啊。”
“恕我直言,首领,”赛罕不赞同地摇头,“以你现在的名声,就算是将粮食送到人家门口可能也没人敢拿。”
“有这么夸张么?”拓跋苍木目露疑惑,“那些人怎么胆子这么小?”
沈玉竹想到初见时他从拓跋苍木身上感觉到的一身煞气,心说怎么没有?
“既如此,还是循序渐进,先从小的地方入手,一点点改变别人对首领的印象为好。”乌日娜提议道。
沈玉竹点头,用指腹摩挲着下巴,“我想到一个法子,不如就借着最近的传言,让人散播出去。”
“之前杀人如麻的名声显得首领很没有人情味,但如果旁人知晓首领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也会和……”
那个称呼有些烫嘴,沈玉竹含糊过去。
“和人吵架,并且处于势微的位置,虽说是笑谈,但若是传扬出去了,总能改变一部分人的印象,毕竟他们也没有真正见过拓跋苍木,此前知道的传言也只是听说,他们对首领的印象没有那么根深蒂固,并不难改变。”
沈玉竹说话时,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他的身上,唯独身旁的拓跋苍木小动作不断。
又是重新为他拢了拢披风,又是为他续上热茶。
颇像是师者在授业时不停在下面开小差的调皮学生。
沈玉竹说完后就似笑非笑地看向拓跋苍木,“首领知道我刚才说了些什么吗?”
拓跋苍木的确心不在焉,但沈玉竹说话时,他还是分了一部分心神的。
他言简意赅的总结,“殿下想传出我惧内的名声,以此让我更像个普通人。”
理是这么个理,但这人怎么就非得用上惧内这个词。
沈玉竹看向其余人,“各位觉得如何?”
首领都不在乎惧内的名声,赛罕等人又能有什么意见,“如此我们便安排下去了。”
等到他们离开帐篷后,沈玉竹刚才说了太多话,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拓跋苍木心里一紧。
沈玉竹闭了闭眼,“无事,只是有些头晕。”
“那我去找陈章过来给你看看。”拓跋苍木起身就要走,沈玉竹叫住他。
“等等,你还记得黄行远方才所说,如今在与东夷首领争夺位置的陈泽。”
“记得,他怎么了?”拓跋苍木看他脸色不好,想让沈玉竹赶紧躺下休息,这人却一心想着旁的事。
沈玉竹压下喉间的痒意,“京城的世家盘根错节,陈家便是其中一位,拥有世家姓氏的人多少都带点亲戚关系。”
“陈章便是陈家的旁支子弟,兴许认识这陈泽,如果真的是我所想的那个陈的话。”
沈玉竹站起身,头一晕,扶住了椅背这才没有摔倒。
拓跋苍木急忙上前扶住他,瞧见他额头冷汗直冒后咬牙道,“你在发烧你知道吗?”
沈玉竹这下也不忍着咳嗽了,他笑笑,“怪不得我觉得你人影有些重叠。”
这人还有心思开玩笑!
看见沈玉竹病歪歪的样子,拓跋苍木想说对方几句,偏偏又不能说重话。
沈玉竹心眼太小,要是又因此记恨上他,他可没有另一匹踏雁能哄好了。
于是拓跋苍木只能沉着脸,索性闭嘴,将人打横抱起裹进床榻,然后转身去找陈章给他看病。
沈玉竹瞅着拓跋苍木阴沉沉的表情,心里有些纳闷,他话还没说完呢,这人怎么就走了?
而且他发烧,拓跋苍木又在甩什么脸色,他还不是为了这人的事费心劳神,混账玩意儿。
陈章正在帐篷里整理草药,转身就看见拓跋苍木大步走进,一副有人身患绝症,病得要死了的急切模样。
“殿下今日出门吹了风,现在发烧了,你快去给他看看。”
“好,我这就走。”
陈章拿起药箱,他知道沈玉竹一向身体不好,连忙小跑着跟上。
等到陈章来到帐篷的时候,就看见沈玉竹正撑着胳膊准备从榻上起身。
而后拓跋苍木便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语气不善,“老实躺着,动什么。”
陈章看见这副场景,在心里嘀咕,首领看上去也没有北狄人说的那么惧内啊。
他上前给沈玉竹诊治,开了张药方,“按着这方子煎药便好,一日两次。”
沈玉竹最怕喝药,闻言很是抗拒,“能否不吃药?”
陈章还没说话,拓跋苍木就瞪了他一眼,“不能,你的身子你没点数么?”
沈玉竹觉得拓跋苍木简直是莫名其妙,“我怎么没数?你……”
话还没骂出来,沈玉竹就又咳嗽起来。
拓跋苍木不敢再招惹他,只能软下语气,“你若是不想喝药,我便让人做成药丸。”
“药丸也是苦的。”沈玉竹将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
陈章睨着拓跋苍木的脸色,料想这是该说殿下不识好歹或是发怒了。
谁知拓跋苍木只是深吸口气,“那便让陈章做成药膳。”
这下沈玉竹满意了,偏头看向陈章,“那就麻烦你了。”
突然被点名的陈章:??难道药膳味道就会好了吗?更何况他不会啊,他只是太医又不是御厨!
在心里骂骂咧咧的陈章走后,拓跋苍木坐在沈玉竹的榻边,带着薄茧的手指将他额前的发丝抚到一旁。
他低声叹息,“殿下,不要让我担心。”
沈玉竹埋在被子里轻哼一声,“我有什么让你担心的?”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谁曾想,此话一出,方才还为他轻抚发丝的手指突然屈指一弹,轻弹在沈玉竹的脑门上。
在沈玉竹的怒目而视中。
拓跋苍木垂眸看着他,轻笑两声,“自己想。”笨蛋。
陈章最终在柳青的帮助下,成功熬煮出一碗加入了药材的粥。
他将药膳送到主帐后就转身离开,一副话也不想多说一句的样子。
沈玉竹靠坐在床边,捧着粥碗,忍不住笑出声,看向一旁的拓跋苍木。
“欸,你好像被人讨厌了。”
拓跋苍木无奈,这还不都怪谁?
沈玉竹手里的碗被他拿走,拓跋苍木舀了一勺喂给他。
沈玉竹仰头拒绝,“你给我,三岁小孩才需要人喂饭!”
拓跋苍木瞥了眼他的手,这人分明正在发烧浑身难受,别以为他没看见沈玉竹刚才碰着碗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于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玉竹,没给。
“别犟,赶紧吃完躺着。”
沈玉竹拗不过他,在他将勺子递到唇边时只能乖乖张嘴。
哪怕生着病,沈玉竹还是忍不住想多交代几句,“你记得之后去问问陈章认不认识陈泽,但是不要太直接。”
说完又觉得拓跋苍木一个人让他不放心,又加上一句,“叫上赛罕一起,唔……”
沈玉竹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喂了口粥。
拓跋苍木沉着脸,“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这一口喂得有些猝不及防,沈玉竹唇边都粘上了粥渍。
拓跋苍木的眼神落在那,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心底想着,这人的唇怎么生得这样红,实在是让人……
“我吃饱了。”
沈玉竹觉得拓跋苍木此时目光说不出的奇怪,但他脑子发晕,分辨不出其中的意味。
拓跋苍木收回视线,看着手中还剩大半碗的粥,不赞同地道,“再多吃点。”
自从和沈玉竹住在一个帐篷后,他才知道对方平日的生活习惯有多不好。
吃饭虽说是难得的不挑食,但也挑挑拣拣的吃不了几口;夜间也睡得晚,白天就没什么精力,他本就体弱,却还不知道好生顾惜着。
拓跋苍木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这人看样子是顾不好自己了,还是他来养着吧。
吃不下了还怎么吃!他又不是猪。
沈玉竹不配合地紧闭着嘴,低烧时的眼睛雾蒙蒙的,就这么将拓跋苍木瞪着。
当然这是他自以为的瞪。
又撒娇,拓跋苍木拿他没办法,粮食不能浪费,直接几口下去自己吃了。
沈玉竹目瞪口呆,这是他吃过的……拓跋苍木实在太不讲究了,好歹换个勺子。
但他懒得说了,这人脸皮厚,说什么都不会害臊。
病来如山倒。
沈玉竹发烧症状突显,头晕得不行,瘪了似的闭嘴躺在床上。
拓跋苍木看他难受的时候才知道老实,又好笑又心疼,也不闹他,只起身去打了盆凉水,拧湿帕子敷在沈玉竹的额头上。
生病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沈玉竹早已习惯了。
从前也时常因为吹了风浑身发热或是发冷,那时候柳青总会担忧地彻夜守在他的床边。
沈玉竹躺在床上,意识昏昏沉沉,分不清今夕何夕。
生病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只是看起来有副年轻的身体。
这个念头他不止是生病时会这么想,只是若是平日里也总是想到,那他就会不那么想活了。
有时沈玉竹会觉得自己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的他总安慰柳青自己没事;另一半则面无表情地想,他怎么还没死?他还活着干什么?
“咬自己做什么?”
沈玉竹恍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紧咬的唇|齿被人强硬地用手指抚开。
那人的手指带着熟悉的气息,沈玉竹闭着眼,忍不住伸舌|舔了舔。
他能感觉到那人手一僵,随后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仗着自己生病就耍流氓,知道我现在拿你没办法是吧。”
那人说话就说话,居然还敢用手捏住他的脸颊往里挤。
我是病人!哪有这么对病人的!沈玉竹在心底叫道。
可惜他睁不开眼,没力气说话,只能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人捏来揉去。
实在是放肆!他何时这样被对待过。
好像也只有这人没有将他当做是个虚弱的病人,哭丧脸他实在是在别人身上看够了。
这种感觉,倒也不错。
沈玉竹在心里嘀咕,本皇子心情好,等我醒来,赏这人点东西,不过这人是谁来着?
半夜,沈玉竹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往身边的热源方向靠。
拓跋苍木照顾了他半夜,察觉他体温过低后连忙又拿了床被子将他裹住。
但这显然不够,沈玉竹还在往他的身边挤。
拓跋苍木索性连同被子一起将沈玉竹拥住。
沈玉竹脸色本就苍白,生病后更是一丝血色也无,眉头不舒服地轻拧着,呼吸沉重。
拓跋苍木摸摸他的额头试探温度,只是吹了风便这样吓人,他都不敢让沈玉竹出门了。
“冷……”哪怕被裹住了,沈玉竹仍旧在喊冷。
陈章说过这都是正常现象,熬过去了就好。
可拓跋苍木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如果不是沈玉竹还在呼吸,他的真的会以为抱着的是一具尸体。
这个念头只是刚出现,拓跋苍木的头疾就发作了,好死不死的,这个时候竟然犯病了。
不会的……沈玉竹不会离开他……别想了!
拓跋苍木眼里被红血丝浸染,深红的可怕,他想离开帐篷跳进河里冷静一下,刚准备起身,手指就被人勾住了。
沈玉竹睫毛轻颤,睁开眼,就对上了拓跋苍木泛红的眼睛。
“你怎么了?”
他们是侧身并躺着的姿势,沈玉竹抬手就能抚上他的眉眼,“头疾又发作了吗?”
分明他还在生病,这会儿竟是又顾不上自己了。
拓跋苍木心中的恐惧与暴躁在沈玉竹睁眼的那一刻顿住。
身体里四处嘶吼的猛兽在手指被勾住的那一刻停下。
拓跋苍木闭上眼,不让沈玉竹看他吓人的眼睛,“我没事,你还冷吗?”
沈玉竹不知道自己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怎么一醒来这人就一副要毁天灭地的可怖模样。
难道是因为他生病么?
沈玉竹轻声安慰,“我时常生病,早已习惯了,只是看着吓人,其实……”
沈玉竹腰间的手臂突然收紧,他话语一顿。
拓跋苍木将人死死地按在怀中,语气压抑,“别说了,我习惯不了。”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沈玉竹不是来和亲的,这人就是来要他命的。
“殿下,”拓跋苍木将脸埋在他肩侧,“以后你别出门了。”
沈玉竹啼笑皆非,“难不成发烧的是你?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你只是吹了风就会生病,北狄有太多危险,把你关起来,也许你就不会出事。”
拓跋苍木的体温很高,沈玉竹靠在他的怀中,舒服地眯着眼,以为他在说笑。
“可是关起来我会很不开心,我不喜欢那样。”
无人知道,拓跋苍木心中的偏执与暴躁正在卷土重来般横冲直撞。
他在与头疾又或是气运抵抗,他不会变成嗜血的怪物,沈玉竹不会喜欢那样。
头疼到极致时。
拓跋苍木想用最锋利的刀刃割破他的手臂促使他冷静,他还想提刀冲进战场浴血厮杀。
拓跋苍木喜欢血,喜欢杀戮,他像是为了乱世而生。
但在这一小方帐篷内。
他只是下巴微低,像是妥协地低头,轻声回应。
“好,那就不关起来。”
沈玉竹被他按在怀里,想看他的脸色也看不了。
拓跋苍木头疼地额角抽搐,嘴上仍是轻描淡写的语调,“不疼,你头还晕么?”
沈玉竹感觉了一下,奇怪,以往若是受了凉,多少都得病个三天,这次倒是好得快。
莫非是因为拓跋苍木一直守在身边的缘故?气运之子还挺好用。
“不晕了,我应该是没事了。”沈玉竹察觉到他手臂的紧绷,知道这人是在嘴硬说他无事。
他没再急着起身,看在拓跋苍木的他一夜的份上,他就稍微让这人放肆一点吧。
幼兽们总喜欢拥挤着相互依偎取暖,沈玉竹觉得这就好像现在的他和拓跋苍木。
挚友……是这种感觉吗?
“首领今日怎么还未起床?”
“听说昨天殿下生病,首领应当照顾了一夜。”
“首领和殿下的感情真好,但我有急事要告知首领啊!”
“急什么急!……”
主帐外吵吵闹闹地乱成一团。
拓跋苍木睁开眼,眼底已恢复清明。
听到外面的谈话声越来越大后,拓跋苍木眉头紧皱,他小心地抽出压在沈玉竹腰下的胳膊。
沈玉竹睡得很沉,拓跋苍木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体温总算正常了。
这人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让他再多睡一会儿吧。
看见沈玉竹被捂得有些泛红的脸,拓跋苍木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将他脸颊上盖着的被子给他拽下来些。
“唉!可是这真的是急事啊!”
帐篷外的人还在继续叫唤。
拓跋苍木掀开帐篷的门帘,方才眼角眉梢间柔和的笑意已然消散,此时锋利的眼神扫过他们。
“吵什么?究竟有何事?”
通信的侍卫看见首领总算出了帐篷,大松口气,“首领!今早有人用鹰隼送来一封信!看方向,应当是东夷送来的。”
侍卫拿出揣在怀里的信封,将它递给拓跋苍木。
拓跋苍木接过,交代他几句,“将赛罕和乌日娜他们叫过来。”
东夷送来的信封被拓跋苍木打开看完后搁置在桌上,此时正被赛罕他们传阅。
最后看完信的乌日娜放下手中的信,“所以东夷的纷乱结束了,那个叫陈泽的中原人成为了东夷的新任首领。”
“是啊,他现在送来这封信,说是邀请首领前去东夷参加他的继任仪式,而后打算商议解决东夷和北狄之间的矛盾。”
赛罕又将那封信看了一遍,“这话里话外态度谦逊,倒是求和的意思,但极有可能是针对首领的陷阱。”
哈日朗忍不住插话,“我们在北狄尚且能攻防兼备,但若是真的去往东夷那可就任人宰割,首领还是不去为好。”
拓跋苍木坐在椅子上,和其他讨论的三人不同,他甚至还有闲心擦拭手中的长刀。
赛罕转头看向他,“首领,你如何打算?”
拓跋苍木言简意赅,“去。”
赛罕和其余两人对视一眼,这种场合殿下怎么能不在啊,依照首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自然是会前去的,他们可劝不住啊。
“首领不如再想想?我们和东夷素来不和,此次邀请恐怕有诈。”
赛罕忍不住开口,试图让拓跋苍木再考虑一下。
拓跋苍木擦拭完刀刃后抬头看向他们,“那陈泽送信前来,本就是抱着试探的意思,再者,我与那陈泽无仇无怨,就算是北狄与东夷之间的矛盾,那也是前任首领的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若想害我,既没有前因,他根基不稳也担不起那后果,不必畏惧。”
赛罕认为拓跋苍木想的过于简单,“若是有首领不知道的前因呢?”
“那也无事。”
拓跋苍木用手握住刀柄,刀尖的锋芒折射进他幽蓝的瞳眸。
“东夷没人能伤得了我。”
赛罕听了,想动手抽他。拽拽拽,拽什么!谨慎行事懂不懂啊!
但他最终只是幽幽问道,“殿下知道首领的决定吗?”
那自然是不知道的。
拓跋苍木收起长刀,语气淡淡,“和殿下有何关系?更何况此事就算殿下知道,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是吗?发生了何事?”
沈玉竹突然出现在门外,看得出生了场病,脸色苍白得很。
拓跋苍木见到来人,豁然起身大步走出,“你怎么出来了?怎么不多穿几件衣服?头还晕吗?要不要再让陈章给你看看?”
一番话说完,沈玉竹都不知道该回应他的哪一句。
“我没事,听说你们这边有要紧的事,我便赶来了。”
赛罕趁机将桌上的信拿起递给他,“正是此事,殿下先看看吧。”
沈玉竹拿着信坐在椅子上,逐字看完后抬头,“所以你们商议出什么应对之策了么?”
不等拓跋苍木开口,哈日朗便快速回道,“首领打算应约前往东夷,并无应对之策。”
拓跋苍木似笑非笑地看了哈日朗一眼,随后看向沈玉竹温声道。
“你刚病愈,不宜太过操劳,此事我来应对。”
沈玉竹面上看不出喜怒,只点了点头,“所以首领是打算只身前往,除此之外什么准备也不做是吗?”
拓跋苍木听出点不对劲的意味,连忙解释,“自然不会只身,还会带一队护卫前往。”
那可是东夷!是一个部落!一队护卫和只身前往又有何区别?
沈玉竹沉默片刻,最后将信放在桌上,“我同首领一起去东夷。”
“不可!”拓跋苍木神情一变,直接否决。
“为何不可?”
沈玉竹仍旧语气温和,只是这温和就如同湖面薄冰,谁知道这底下藏着什么。
拓跋苍木喉咙发紧,“连我都未曾去过东夷内部,殿下不可冒险。”
“哦,原来你也知道危险啊。”沈玉竹屈指轻叩桌面。
眼见着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乌日娜连忙插话,“既然殿下来了,那我们再重新商议一下此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