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你不会死吗?”沈玉竹低声问。
“嗯,我不会死。”拓跋苍木附和着哄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像他体内的蛊,若非是机缘巧合被人看出,他恐怕此生都不会知道体内有蛊。
仍旧会时常处于发狂失智的状态。
其实沈玉竹所说的那些,拓跋苍木也早有思虑。
他还记得初到南蛮时,他将殿下刺伤甚至差点自尽,细想后应是体内的蛊与南蛮此地引起了某种共鸣才会如此躁动不安。
南蛮将蛊的作用放大,而他恍惚间听到的蛊惑话语,极有可能就是手握母蛊的人在作怪。
对方可能察觉到了他体内蛊虫的躁动,才会趁虚而入。
若是他真的死了也就罢了,但偏偏他活下来了,代价却是殿下因此受伤。
拓跋苍木掩住眼底的阴沉晦暗,他绝不会放过那些人,西戎……是时候去一趟了。
两人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方才那些惹人伤心的话都暂时闭口不谈。
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阿善的声音随即传来。
“殿下、首领,你们在哪啊?赛罕伯伯让我过来叫你们回去喝酒!”
就在脚步声靠近时,沈玉竹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道,一把将拓跋苍木推开,慌忙整理凌乱的衣衫和头发。
阿善掀开门帘的时候,正好看见沈玉竹放下木梳看来。
“殿下原来在这里。”他眼睛一转,发现拓跋苍木浑身不虞的坐在榻边,阿善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声音压低了不少。
“赛罕伯伯让我来叫你们过去,那我就先走了哈。”
阿善脚底抹油,飞快地跑开,啊呀啊呀,刚才没敢细看,但殿下把下半张脸捂着干嘛?
阿善走后,沈玉竹才挪开手。
铜镜里,他的唇已经不只是红肿了,甚至嘴角都被不知轻重的拓跋苍木给咬破,这下是真的不能见人了。
“赛罕既然叫我们过去那你就快过去吧,我就不去了。”
沈玉竹心累地在桌上找着药膏,也不知道抹点药在伤口上能不能好得快些,他总不能这段时间都不出帐篷吧。
拓跋苍木站起身,语气隐隐不快,“殿下不去我也不去。”
呵,有人来了殿下就将他推开,他们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沈玉竹额角直跳,“啪”地一声将装有药膏的盒子放下,瞪着拓跋苍木。
“我为何不去你真的不知道吗?”非要逼着他骂人是吧,早晚要向哈日朗讨教一番北狄骂人的话语。
拓跋苍木看着他被亲咬得格外艳红的唇,又开始摸鼻尖,那不是气上头了没控制住吗?
他看着沈玉竹严厉的眼神,不敢再触霉头,只得老实答应,“下次我不会咬了。”
“再有下次我就将你的牙给磨平!”
沈玉竹感受到了伤口处传来的细微刺痛,说话的时候总会牵连到,那点疼倒是没什么。
但是总会让沈玉竹响起刚才的情形,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让他看见拓跋苍木就忍不住红了耳根,方才也太凶了。
“赶紧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沈玉竹又瞪了拓跋苍木一眼,他都要怀疑其实对方根本没有那么生气,就是借机想亲他。
诡计多端的混账东西。
拓跋苍木发觉他是真的恼了,只得先走出帐篷,刚才确实是有点过分,但殿下喘不过气的失神模样实在让人……
“你在那傻笑什么呢?”
见他们迟迟不到的赛罕找了过来,还没走近就看到拓跋苍木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在月色下着实看着有些瘆人。
拓跋苍木轻咳一声,“没什么。”
“殿下呢?”赛罕奇怪地看了眼他身后,“你们二人不是形影不离吗?难道是又吵架了?”
如果真的是,那赛罕是真的想抽拓跋苍木了,殿下脾气那般好,想也知道是拓跋苍木干了什么。
“没有,只是他让我先过来。”
赛罕狐疑地看了眼拓跋苍木此时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哦,那赶紧走吧,按照规矩,最后一场酒得首领先喝。”
“殿下不让我喝酒。”拓跋苍木名正言辞的拒绝。
如果没有那带着点有人管束的得瑟意味儿,赛罕也不会当即露出嫌弃的神情。
“让你喝一点又没让你喝醉。”赛罕推了他一把,这人怎么越长大越烦人了?
“赶紧的,大家伙都在等着首领过去。”
拓跋苍木与赛罕一同向着不远处泛着火光和冒着烤肉香气的地方走去。
突然,拓跋苍木停下脚步,“赛罕,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赛罕茫然得四处看了看,“没有,是有什么不对吗?”
拓跋苍木蹲下声,将手掌贴在草地上,“有快马来了。”
这个时辰突然有一匹马冲向这边,让拓跋苍木不得不心生警惕。
拓跋苍木向动静传来的方向走去,凝目远眺,很快就在月色下看到一道黑影向这边跑来。
赛罕紧张地站在拓跋苍木身侧,他年纪大了,眼下老眼昏花的,“首领看得清是谁吗?”
拓跋苍木握紧背后长刀的手一松,“那是北狄的马。”
距离越来越近,马背上的人影也终于被他瞧见,是金朵丽。
金朵丽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她已多日未睡,拼命赶路到北狄。
见到一大群族人正在欢闹喝酒后,金朵丽翻身下马,神色焦急地询问。
“首领呢?你们知道首领和殿下在哪吗?”
哈日朗看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回事,金朵丽这小姑娘不是最爱漂亮了吗?
“金朵丽你先别急,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和金老爹他们出去做生意卖马去了吗?”
金朵丽急得跺脚,“你快说首领和殿下在哪啊!”
“怎么回事?”拓跋苍木大步上前。
金朵丽看见拓跋苍木,一路上都强忍着的惊慌失措一下子就失控了,眼泪哗哗地流。
“首领,我阿爹,我阿爹他们被人扣押了!”
拓跋苍看了眼还没注意这边的族人,给哈日朗递了个眼神,“叫上牧仁和乌日娜过来。”
闻声赶来的沈玉竹来到议事的帐篷时,金朵丽还在擦着眼泪。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沈玉竹给她递了张手帕,温声道。
“先别着急,慢慢说,大家都在这。”
金朵丽点点头,情绪稳定后才缓声道。
“按着殿下之前的说法,要想做马匹的生意,得先看看到底有哪些地方需要马,我原本和我阿爹他们走了一路,观察了一路,也确认了几个地方,可没想到我们去到西戎的时候,那群人……”
金朵丽抽噎了一声继续道,“那群人说进入西戎想要做工的外族人都得先去圣泉喝口水,喝完才准进城做工,那水我们检查过,也没什么古怪,但我阿爹谨慎,让我们别喝,我们就装作喝下了水,然后跟着其余外族人来到了西戎境内。”
听到圣泉,沈玉竹眉心紧蹙,那所谓圣泉的水绝对有蹊跷。
“然后我们便想和以前一样,四处走走打听,外族人做工的地方大都在一座矿山,我一想拉矿应当需要马啊,我就和阿爹去了矿山瞧瞧。”
“打听一番后我们发现,那里在挖矿的人几乎都是外族来到西戎的人,他们常年干活,形若枯槁,打听几日后我觉得他们很不对劲他们每日的餐食只有一点菜叶米汤,工钱更是没有。”
“我问他们为何不去其他地方做工,这简直就是压榨,谁知我刚说完,那群人就用一种可怖的眼神看着我,结果等我们回住的客栈后,晚上管着那处矿山的西戎人就带人找上门来,说我与阿爹他们是心怀不轨之徒,要叫人抓住我们。”
金朵丽回想着当时的情形,现在都还害怕得浑身发颤。
“然后那群挖矿的人就跟疯了一样,之前还跟我们有说有笑的,突然就向我们扑过来,还用锄头砸伤了阿爹的腿,我们见势不妙,就唤马来,阿爹他们让我先上马离开,说拖住那些人后马上就来。”
“可是我拼命骑马离开西戎境内后,在外面等了两日,阿爹他们也没有出来,我不能进城,就只能在城外打转,在一个醉酒的守门侍卫的口中,我得知有几个外族人因为冲撞了城里的贵人不久后就要被处死。”
金朵丽六神无主地看着他们,“那些人口中的外族人一定就是阿爹他们!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连夜跑回北狄。”
“这西戎怎么回事?怎么听起来和一个妖邪之地一般。”乌日娜握紧拳头。
金朵丽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首领,我求你救救我阿爹他们。”
赛罕哎哟一声,连忙将她扶起来。
“金朵丽你别急,你们出发前首领曾让你阿爹带上带有北狄标志的匕首,那群人见到标志不会轻易处决了你阿爹他们,你听到的那番话应当也是那些人故意让你听到的。”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金朵丽喃喃道。
沈玉竹看着她,沉声道,“当然是为了骗你回去。”
“他们察觉了你们一行人都没有喝圣泉的水,而你们又发现了西戎的秘密,所以才要抓你回去。”
急性子哈日朗一拍桌子站起身,“这群西戎人竟然敢将我们的人随意扣押,我这就带人前去灭了那破地方!”
“哈日朗你就别在这添乱了。”牧仁拽了拽他的胳膊让他坐下。
“不能带兵去,带兵就会变成西戎和北狄的矛盾。”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西戎不放人?”哈日朗勉强坐下后叫嚷道。
“你们都先别急,我想想。”
沈玉竹的手指摩挲着木椅扶手,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拓跋苍木,他们是在场唯一知道西戎曾闯入南蛮抢夺蛊虫这一过往的人。
“有几个问题,他们只让外族人喝那所谓圣泉的水,再者金朵丽说到了矿山上那群干着苦活的外族人的态度,这都很奇怪,就像是被控制了一般。”
沈玉竹隐去了蛊术的存在,现在还不确定那圣泉与南蛮蛊术有何关系。
“说起来,这些年你们有从外面听到旁人对于西戎好坏的言论么?”
沈玉竹环顾四周,“西戎商运亨达,粮食与油盐几乎都来自西戎,这样瞩目的地方,我却没有听到过一点关于它不好的地方,这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吗?”
没有地方会没有缺陷。
赛罕摸着胡须思索后点头,“殿下说得没错,哪怕我活到这么一把年纪,也从没有听到过有谁说过西戎不好。”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情各异,都想明白了西戎的诡异之处。
沈玉竹说完后,拓跋苍木适时地开口,“我与殿下亲自去西戎看看。”
“不可!”赛罕讶然阻止,“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那殿下与首领更不该涉险,还是先派我们前去探查。”
哈日朗这会儿也冷静地点头,“赛罕说得不错。”
拓跋苍木摇摇头,“我与殿下本就要前往西戎,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既然他体内的蛊已经压制,拓跋苍木认为他也无需再瞒着他们,坦言了这些年在他身上以及后来在南蛮发生的事。
在拓跋苍木说完后,除了早已被带离安抚的金朵丽,其余人都默然无语。
他们一直不知道拓跋苍木所承受的。
沈玉竹知道他们还需要时间消化,给拓跋苍木递了个眼神后离开了帐篷,拓跋苍木抬步跟上。
他们二人在外面慢慢走着,隐隐还能从远处听到欢歌笑语之声。
“你这次怎么不说要一个人前往了?”沈玉竹有些受不了这种沉重的气氛,便笑着打趣。
拓跋苍木抬头看了看遥挂天边的月亮,“我若是说了,殿下又会生气,我可不敢再惹你生气了。不过殿下这嘴是怎么回事?”
沈玉竹抬手触碰了一瞬,不好意思道,“我用了点脂粉涂抹遮掩了一下。”
拓跋苍木停住脚步,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凑近了仔细端详,就在沈玉竹的脸越来越红的时候,“啾”。
他啄了一口后舔唇道,“这脂粉还挺香。”
沈玉竹拽他的发辫,“你别给我吃没了,我可没脸再抹一次。”
这么插科打诨一阵后,两人眉眼间的愁绪都少了不少。
“殿下别想那些烦心事了,一切都有我,我准备妥当后就可以出发去西戎,今晚我先写封信给眉姝,让她把对蛊术有几分研究的林青风送到北狄来,以防不测。”
拓跋苍木用指腹捻磨着沈玉竹唇上细腻的脂粉,“还有北狄的骑兵我也会提前安排布置好。”
沈玉竹想躲开他的手指,下巴却被钳制得死紧。
“松手,我还在生气,我可还没说我不离开北狄了。”
沈玉竹看着他那没事人的样子就来气了,之前吵的架可还没结束,他现在想起来就烦。
沈玉竹发现他说过的话拓跋苍木就没放在心上过,说了不许再亲他,结果每次都还是……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怪他,太过纵容对方。
沈玉竹拍开他的手,眼神很认真,“拓跋苍木 ,我们婚事等从西戎回来说再说吧,这段时间我们也能好好想想。”
以为早已揭过去的拓跋苍木瞳孔紧缩。
这话不就是之前哈日朗的妻子闹着要和哈日朗分开时说得话吗?
他说错了话惹得殿下伤心了,要怎么做才能让殿下原谅他啊?
“殿下……”
“我觉得没什么好想的。”
拓跋苍木的下颚紧绷,伸手想去拉沈玉竹的手腕,沈玉竹躲开了他的手。
“你看,你根本就不肯听我的话。”
眼见着又要吵起来时。
“首领、殿下。”
赛罕从帐篷内出来找到他们。
现在赛罕已经消化了拓跋苍木与沈玉竹体内都有蛊的事。
紧接着,赛罕便弯腰抬手对沈玉竹一拜,“多谢殿下对首领的救命之恩。”
沈玉竹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赛罕你快起身,我也没做什么。”
“不,殿下受得起,”赛罕仍旧躬着腰身,半晌后才站起身,深深地看了沈玉竹一眼,“多谢殿下,这份恩情我会记着。”
说完这句后赛罕转身离开。
沈玉竹下意识看了拓跋苍木一眼,拓跋苍木笑了笑,“这是北狄人的最高感谢礼仪动作。”
沈玉竹看着赛罕的背影,其实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就像这蛊,不也是让他的体力好了不少吗?
真要说起来,其实冥冥之中,他帮了拓跋苍木就是在帮自己。
但他现在可还没对拓跋苍木消气,是以他并不搭话,只是瞥了拓跋苍木一眼,转身往帐篷的方向走。
拓跋苍木抬步想要跟上哄人,结果哈日朗他们又都追了过来,“首领,去西戎的事我们还需再商量一下,西戎这地界可不简单。”
在北狄与皇室和亲之前,四境之内,唯一与皇室有姻亲关系的就是西戎。
西戎富庶,每年向朝廷上贡最多,西戎几大富商的女儿也有进宫选妃的资格,据说当朝太后就是来自西戎。
四方财富、皇亲国戚,西戎都占了个遍,说是风水宝地也不为过。
但这西戎的钱财又是怎么来的?它是有矿山有盐场,但又是谁在做工?
西戎的祖先也是个会挑地方的,专挑了个好地安家,比起中原也不差哪了。
若非每年上贡无数珍宝钱财,朝廷也不会允许它锋芒太过。
不过北狄兵力强横,也能与西戎起到制衡的作用。
按理说这四境里,西戎应当与皇室的“交情”最好,但皇室却偏偏选择了与北狄和亲。
长了脑子的人都能看出这就是向北狄示好与寻求庇护的意思。
可这四境之中,除了西戎与北狄,又有谁能威胁到皇室呢?
以往拓跋苍木总觉得,这场和亲是皇室想要控制北狄。
但若是不仅是这样呢?如果皇室也存着警惕西戎的意思,那这局势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皇室缘何如此,难道是察觉到西戎有什么心思?
这西戎什么都不缺,唯一的短处就是兵力。
拓跋苍木坐在主位,沈玉竹不在的时候,他的坐姿就显得额外随意起来,脚尖轻踢着桌腿。
哈日朗他们在那里商量着出发前的各种准备,拓跋苍木则是在思索局势。
突然,他眼睛一亮,若是在西戎做工的都是外族人,那些年轻力壮的西戎人又去哪了?
难道西戎真正想遮掩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圣泉,而是私自养了大量兵马。
若真是这样,那很多东西就说得通了,看来这西戎,所谋甚大啊。
拓跋苍木迫不及待地起身去找沈玉竹,这下他就能以商议正事为由找殿下了。
帐篷里,柳青正在和一脸尴尬的沈玉竹对峙。
“殿下为何要偷用我的脂粉?行迹还不甚磊落。”
柳青手里拿着装有脂粉的小盒子,挑眉看向沈玉竹,“殿下怎么不说话?”
沈玉竹耳根通红,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填补一下被拓跋苍木蹭掉的部分,居然会遇到刚好进屋的柳青。
二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撞上了。
“我没有偷用,只是没想到柳青你这时候正好回来,早知道就同你说一声了。”
沈玉竹心虚地将目光投放在帐篷角落。
柳青眯眼打量他,方才她送烤肉的时候就觉得殿下看起来怪怪的。
眼下她在有光亮的地方能明显看出沈玉竹刻意涂抹了脂粉的位置与其余地方肤色的细微不同。
这是在遮掩什么?
柳青从前虽说一直在宫里侍候殿下与娘娘,无心风月,但她也不是不知道那点子事的。
她看着眼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羞窘万分的沈玉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哎,殿下你……”
柳青话还没说完,帐篷外就印上一道高大的身影。
拓跋苍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柳青,殿下在你这里吗?我四处找了找,都没人看见他。”
瞧瞧,这才过了多久,这就找殿下都找上她这里了,柳青心情很是复杂地叹了口气。
没人看见他那多正常,因为沈玉竹就是偷摸着跑来的。
她看了眼还在垂眼死死盯着角落的沈玉竹,捏了捏眉心。
“殿下在我这里,首领进来吧。”
柳青早知道自家殿下生得好,对于这门亲事,她一开始确实是不满的。
在柳青看来,殿下与拓跋苍木是怎么看都怎么不般配,两人自小生活的环境就天差地别。
殿下喜欢吟诗烹茶,首领喜欢舞刀弄枪。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在一起好好相处呢?
谁曾想,还真就能。
至少在柳青观察审视的这段日子,她也不得不承认,拓跋苍木将殿下照顾得很好。
她能看出拓跋苍木是真的将殿下放在了心尖上。
但年轻人,有些事还是得有个节制吧?尤其自家殿下身子不好,还跟着瞎胡闹什么。
拓跋苍木掀开门帘走进就发现沈玉竹跟面壁思过似的站在那,再一转头,就对上柳青欲言又止、似笑非笑的眼神。
怎么了这是?拓跋苍木被柳青这眼神看得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知道柳青对于沈玉竹而言就是家人的存在,是沈玉竹的姐姐。
这会儿被柳青这么看着,脸皮厚如拓跋苍木也有了一种尴尬想走的情绪。
拓跋苍木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沉默古怪的气氛,“柳姑娘先前是在和殿下说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说,首领就找过来了。”柳青说着话,拿起桌上那盒脂粉。
“首领,您别怪我多话,只是有些事我不得不提醒几句,您也知道我家殿下身子虚弱,受不住累。”
此话一出,再看沈玉竹越发通红的耳根,拓跋苍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有些事,殿下恐怕不好意思开口,但还请首领体谅一二。”柳青微微一笑,委婉提醒。
沈玉竹忍不住抬头,气势不足地解释,“柳青,你误会了,不是那样。”
“我误会什么了?”柳青将盒子啪地一声放下,眉头一皱。
“殿下难道还要我再说明白些,你用脂粉想要遮掩的是什么吗?”
真是,身子不好就不要任由人胡乱折腾,殿下这性子就是太软了,根本治不住拓跋苍木,柳青心有不忿地想。
这不她还没说拓跋苍木几句,殿下就出声了。
拓跋苍木总算知道沈玉竹说急眼了要拍东西的动作是跟谁学的了。
北狄民风旷达,他倒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他也能理解柳青的提醒。
不过他知道沈玉竹脸皮薄,眼下被柳青道破,一定又在心里恼上他了。
拓跋苍木只能点头应是,长辈说话,他难道还能插嘴吗?
好在柳青也没打算说多少,提醒了两句就心累地挥手放他们走了。
走前她将沈玉竹叫住,把那脂粉盒子递给他,语重心长道,“殿下省着点用。”
拓跋苍木抬手道谢接过,和沈玉竹一起出了帐篷。
刚出帐篷还没走几步,柳青眼里“性子软治不住人”的沈玉竹就怒气冲冲地踩了他一脚。
“你接什么,你还真打算让我用啊!”
沈玉竹简直要被他给气死了,柳青分明是误会了他身上还有其他痕迹。
这人不解释也就算了,还将这盒子接过,简直就是越描越黑。
拓跋苍木觉得自己很冤枉,“那我现在还回去?”
沈玉竹险些被气笑,这是重点吗?算了,反正柳青都误会了,不管怎么解释都很奇怪,解释这种事本身就很奇怪!
恐怕在柳青眼里,他与拓跋苍木本就是夫妻,做那种事倒也没什么,只是担心过度会伤了他的身子。
“你来找我做什么?”沈玉竹想通后理了理衣摆,恢复到从容不迫的仪态。
拓跋苍木便将那让他挨了骂的脂粉盒子塞进怀中,随后向沈玉竹说起自己的猜测。
在说道西戎疑似私自养兵时,沈玉竹神情凝重。
若说北狄与从前的东夷对皇室而言是虎视眈眈的狼,那西戎就一直是皇室忠心的狗。
也因为如此,西戎为展现自己的无害,从不培养兵马,就连驻守城门的侍卫都有一半是朝廷派来的人。
正所谓灯下黑,这样一个地方若是当真是起了心思想要瞒着朝廷做些什么,那也真是再简单不过。
“的确有这种可能,”沈玉竹沉吟片刻后道,“但这一切都得等到我们去往西戎探查后再做打算,当务之急是先将金阿爹他们救出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信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南蛮了,想必林青风不出几日就会到达北狄,我也已经安排好人手前往西戎埋伏,如果形势不对就直接劫人离开。”
“这次不会再像去南蛮时让殿下操心了,此外我还让陈泽给我们捏造了一个东夷流民的身份,这样不容易引起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