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竹抬手示意她先听自己说话,“你知道为什么你可以很自然的就说出‘我’吗?”
柳青隐隐有一种感觉,但她不敢细想,只是摇头。
“你方才也说了,北狄没有那么多的尊卑和束缚,在这样的环境中,你口口声声自称‘奴婢’反而显得奇怪起来。”
沈玉竹的笑容中带着欣慰和鼓励。
他还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他死在皇宫,身边只有一个柳青陪着他,也不知道柳青后来离开皇宫没有,但他前世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那时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总觉得遗憾。
天下如此之大,他虽贵为皇子享尽荣华富贵,却连这宫墙都没有出过。
对于柳青他亦是如此,对方的大好年华都陪他蹉跎在深宫之中。
那时候他就想着,希望柳青下辈子只做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不要再入宫了。
“柳青,你知道的,我们虽一直是以主仆相称,但我从未将你当成过奴婢,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的姐姐,我的家人。”
沈玉竹每说出一句,柳青的眼眶就红上一分,“殿下......”
“所以柳青,试着去做你自己,我们今后都以平辈相论,用‘你我’,不用再自称奴婢。”
柳青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只能用力地点头,“好,奴......我知道了。”
和柳青聊过后,趁着她感动的时候沈玉竹提出想要出来走走时,柳青果然没再拒绝。
沈玉竹拢着衣袖在草原上慢慢走着,奇怪,他怎么从没有在附近见过兔子。
之前在宫里他就养了一笼子兔子,眼下到了草原,他也想捉一只解解闷。
没等沈玉竹找到兔子,就碰见了路过的金朵丽。
她采了一篮子野花蹦蹦跳跳地走来,见到沈玉竹停下跟他打招呼,“殿下怎么在这里,您的身体没事了吗?”
沈玉竹笑着颔首,“我没事了。”
“那殿下怎么没跟着首领一起去打猎?”金朵丽不知想到什么,语气疑惑。
“首领平常会带着勇士们外出打猎获取食物,方才我看到他们一行人骑马离开了,还以为殿下也会在。”
“拓跋苍木出去打猎我为何要跟着?”
沈玉竹比她还疑惑。
拓跋苍木的名字在北狄部落不可直言,金朵丽张了张嘴,想到沈玉竹晕倒时首领紧张的样子,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每次打猎他们都会几日后才回来,我以为殿下不会舍得和首领分开那么长的时间。”
金朵丽看不出沈玉竹越来越黑的脸色,想了想又道,“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小别胜新婚。”
“......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沈玉竹放弃解释,解释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金朵丽?是金朵丽吗?”
一位北狄妇人风尘仆仆地走来,也不知道她走了多久,鞋尖已经裂开,露出脚趾。
金朵丽见到她,惊讶地大叫,“卓拉,你怎么会在这里!”
卓拉面容憔悴,声音哽咽,“我的孩子她生病了,族里的医者治不好她,我想来这边找找赛罕,我记得他会医术。”
“好好,你先别急,我这就带着你去找赛罕。”
金朵丽抱歉地看向沈玉竹,“殿下,我得先陪着卓拉去找赛罕治病,她的孩子生病了。”
北狄在医术这方面比不上中原,沈玉竹跟上,“我叫上太医一起去看看吧,金朵丽,她是住在哪?”
金朵丽用北狄话同卓拉交流一番后,卓拉露出惶恐又感激的表情。
“殿下,卓拉住在西面分散的北狄部落,她说很感激您愿意帮助她,她会记得您的恩情,如果您有空的话欢迎到家中做客。”
情况紧急,沈玉竹很快找到太医,金朵丽也找到了赛罕。
赛罕见到沈玉竹和他身边的太医后一愣,他精明的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都知道沈玉竹是首领的妻子,如果对方去了分散的部落。
传入某些人的耳中,就会误以为分散部落已经归顺,东夷那帮蠢蠢欲动的人就该着急了。
着急就容易露出马脚,正好他们出兵东夷需要个名头。
思虑好后赛罕笑着看向沈玉竹,“殿下要和我们一起吗?您刚来北狄,理应多认识些族人。”
沈玉竹反应不及,就这么被赛罕忽悠着坐上板车。
用小马驹拉着、四面透风的那种板车。
他屁股被颠得生疼,默默换了个姿势后抬眼就看见赛罕笑眯眯地看着他。
沈玉竹:......
赛罕抚着胡须,越看沈玉竹越满意,身子弱又怎么了,他们北狄山好水好能养人。
“殿下也同首领接触了几次,您觉得他怎么样?”
沈玉竹尴尬又不失礼数地微笑,他现在跳车还来得及吗?
可惜柳青不在,没人能帮他应付眼下赛罕的问话。
沈玉竹从小学的礼仪也让他无法忽视赛罕,尤其对方还正笑着看他。
“首领他......挺好的。”
如果不用和亲对象的眼光来看待,拓跋苍木确实挑不出什么大问题。
但若是和亲对象......沈玉竹拢在衣袖里的手指默默握紧,在心里吐槽,哪哪都不行。
他不知自己的为难和局促在赛罕眼中就是害羞的表现。
赛罕想到先前在主帐,拓跋苍木亲口说的不愿意成婚。
他看着沈玉竹细致的眉眼,在心里长叹口气,拓跋苍木这小子还真是不知足,这么好看的媳妇哪里去找!
卓拉坐在板车的最前面,她听不懂赛罕与沈玉竹在说些什么,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关注其他,只希望快些赶回去。
沈玉竹注意到她焦急的眼神,忍不住看向赛罕问道,“分散的部落没有医者吗?”
赛罕抬手抚着胡须,表情有些无奈。
“嗯,北狄物资匮乏,不光是东西,人也匮乏,尤其是会医术者,在北狄很罕见。”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沈玉竹身边的太医,“所以这次殿下带来的人,我们北狄很是重视,待会儿就麻烦太医大人了。”
太医陈章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正是因为他还没成亲,在京城中无牵无挂外加人微言轻。
这才会被太医院推出来塞到沈玉竹的和亲队伍随行。
陈章学医术是为了治病救人,不管是在皇宫还是在偏远的北狄,在哪里都一样......
并不是,他心里有怨气。
他苦学医术,原本大好的前程,来到这苦寒之地把命保住就不错了,更谈不上什么前程。
但是陈章的心理准备还是做少了。
到达北狄之后,陈章才意识到北狄究竟有多“偏远”,他也见过北狄的医者治病。
他们大多都不会针灸,只是找到药材熬煮,甚至连每份药材的分量也都是估摸着来,治病全是凭借以往的经验。
陈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野路子治法,一时间大受震撼。
他忍不住拿出自己的医术,告诉他们每种药材的确切功效以及组合在一起时的用法分量。
以往在皇宫中为达官贵人诊治时,陈章大都只能使用温和不出错的治疗方式。
但是药三分毒,要想根治就得下狠手。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直到有次为一位贵人开完药,对方服用后上吐下泻。
不论陈章如何解释这都是正常的现象,没人听他所言,都只觉得他冒犯了贵人。
那次他被杖责二十大板,命也去了半条,以往关于医术上的独特想法和坚持也就此封存。
直到他昨日冒险为一个感染重症风寒的北狄的人施展针灸。
北狄人从没有见识过针灸之术,却没有一个人打断质疑他。
这是陈章一直以来想要的,患者对于医者的信任,或者说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尊重。
而对方病好后,今早就拿着肉与果蔬来向陈章道谢,脸上是真挚的感激。
那时候陈章想,也许北狄也不错。
陈章闻言连忙抬手行礼,“这句大人可不敢当,离开太医院,我也就只是个寻常大夫罢了。”
赛罕拍拍他的肩,“不可妄自菲薄,在北狄只要不是好吃懒做、穷凶极恶之徒,都值得我们尊重,更何况你还有着一身治病救人的本领。”
听到“好吃懒做”几个字,沈玉竹心虚地移开视线,他应该不算吧,好歹上午也去采摘了野果,虽然晕倒了。
在板车的加持下,西面的部落很快就到了。
卓拉与拿着药箱的陈章走在最前面,赛罕年纪大了脚程慢和沈玉竹落后一步。
与通行无阻的卓拉和陈章不同,他们一靠近帐篷就被人拦住。
赛罕连忙用北狄话解释道,“这位是前来和亲的殿下,方才进去的中原人就是他带来为卓拉孩子治病的太医,他们可是贵客,切不可怠慢。”
守卫的人闻言让路,赛罕与沈玉竹得以走进。
沈玉竹还没来得及打量这看起来比拓跋苍木所在部落要小很多的地方,就和赛罕被一个北狄人邀请带路去了主帐。
主帐里站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她身着繁复的北狄服装。
转身看来时,脖颈上戴着的宝石珍珠叮铃作响,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威严气度。
沈玉竹意识到眼前人的身份大约不简单。
“殿下,”那老妇人对他点头行礼,用中原话道,“感谢您的到来与帮助。”
沈玉竹自认为他也没做什么,不敢受此礼,“您不必多礼,就算没有我,也有赛罕前来医治。”
“他?他有几斤几两老身还是知道的。”老妇人不客气地哼笑一声。
赛罕见状忍不住表示不满,“都兰,我的医术也没有如此不堪吧。”
都兰看也不看他,她笑着让沈玉竹坐下,“殿下自便,不要客气。”
有些话,哪怕是都兰不想听,赛罕也得说,这是他来此的目的,正好沈玉竹也在这里,他想知道对方关于北狄境况的态度。
“都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是与我们同住,卓拉的孩子的病也不至于会拖这么久。”
赛罕自顾自地坐下,随即苦口婆心地劝她。
“之前东夷袭击的时候,我就已经同你说了,早日归顺才是正道,如果不是巡逻的守卫士兵,你们早就......”
“砰!”都兰将手中的水杯重重地放在桌案上,打断了赛罕的话。
“我只问你,我们为何会被东夷袭击?”都兰这话不是真的想要问赛罕,她不等对方回答继续道。
“那是因为如今的北狄首领他有野心,他想与其余部落相争,他想逐鹿天下,但他有考虑过其余族人的安危吗?他知道这是怎样危险的一条路吗?”
赛罕一口水差点喷出来,祖宗欸,这是在殿下面前说什么!说什么逐鹿天下,这是能随口说出来的话吗?
“拓跋苍木他想做什么老身管不了,但老身不希望我们这些只想过安稳日子的人被拖下水,我们只想独善其身。”
都兰态度坚决,“你无须再劝。”
赛罕长叹口气,怎么一个比一个犟。
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有避着沈玉竹,他默默地听在耳中。
听到逐鹿天下这句,沈玉竹倒是没有赛罕以为的会觉得拓跋苍木大逆不道。
在他眼中,拓跋苍木是气运之子,做什么好像都不奇怪。
王朝更迭乃是时运流转,对于死过一次看淡许多事的沈玉竹而言,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只要父皇与皇兄们活着就行。
如果他能帮助拓跋苍木夺得天下,那向对方提出这个请求应当也不过分吧。
“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沈玉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他实在生得好看,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俊逸出尘的飘逸姿态。
他虽体弱不善武学,但他身为皇子,自小所学乃是各家学派集大成之精华,是帝王之术。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都兰,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你们认为远离拓跋苍木所在的部落,与他撇清关系就能避开灾祸。”
沈玉竹说话不慌不忙,天然带着让人信服的从容不迫。
“殊不知在其余部落的眼中,你们也是北狄的一部分,北狄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而之前东夷的袭击也证明了这点,北狄的分裂只会方便了他们的逐一突破。”
“更何况,你们不赞同拓跋苍木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认,其余部落之所以忌惮北狄,就是因为有他在,也因为他的野心。”
“拓跋苍木是北狄的一道防线,如果他出了意外,北狄只会加速灭亡,而你们也不能独善其身。”
沈玉竹一口气说了这些话,他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让都兰自己思索其中的道理。
这番话让赛罕睁大眼,重新认识了这位看似柔弱的殿下,皇室之子果然不可小觑,若对方愿意与北狄一条心,不失为他们的一大助力。
赛罕若有所思,看来成婚之事还须再议。
都兰听后久久不语,这时陈章前来帐篷复命,“殿下,卓拉的孩子已经恢复清醒,再吃三日药就可痊愈。”
沈玉竹点头,“辛苦你了。”
此时月亮已经升起,都兰瞥了眼在一旁淡笑不语的赛罕。
“天色已晚,草原夜里有狼出没,殿下与太医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再走吧。”
沈玉竹听闻有狼,自是接受都兰的安排。
沈玉竹被安置在一处干净的帐篷内,今日他太过操劳,体力不支早早就熄灯睡去。
他一贯觉浅,半夜被帐篷外传来的窸窣声陡然惊醒。
沈玉竹屏气凝神,分辨这声音从何而来。
他听觉不错,很快就听出这是脚步声,只是大约使用了轻功的缘故,声音又轻又快。
可是为何会有人大半夜在帐篷之间鬼鬼祟祟地使用轻功走来走去,莫非是在找人?
沈玉竹闭上眼,感受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居然不止一人。
他暗自恼恨自己怎么出门都不带把匕首防身,实在失策。
这时,沈玉竹感受到一角月光从帐篷的门帘那溜了一簇进来,月光晃了他的眼。
有人进来了!
不等沈玉竹惊叫,他的嘴就被一只干燥大手捂住,情急之下他张口就咬。
“嘶!是我。”
拓跋苍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很低,气流拂过沈玉竹的耳畔。
他们的距离极近,沈玉竹不自在地想要挣开对方的桎梏。
“嘘,别动,”拓跋苍木按住他的腰身,“外面有刺客。”
沈玉竹在拓跋苍木的怀中瞪大眼,有刺客?
他抬手轻拍拓跋苍木的手腕,示意他松手,拓跋苍木松开捂在他唇上的手,但腰上的胳膊没动。
收手的时候布料摩擦,发出了点细微的声音。
拓跋苍木动作迅速地掀起被子,将他们二人的身影盖住。
一片黑暗中,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沈玉竹能清楚地感受到身后人传来的炽热体温,他想动却不敢动。
沈玉竹有太多的话想问,拓跋苍木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去打猎了吗?这里又为什么会有刺客,是来找谁的?
但这些话不等他忍不住想用气声询问,他就察觉到身后的人身体瞬间僵硬,像是进入了防卫状态。
几个呼吸后,沈玉竹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沈玉竹心神一凛,他不自觉屏住呼吸,手指紧张地揪住榻上的毛毯。
“呲嚓。”
是刀剑缓缓出鞘的声音,沈玉竹能感受到身后拓跋苍木的蓄势待发。
哪怕是如此凶险的时候,他也诡异的因为拓跋苍木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来到了床边,破空声在黑暗的帐篷里响起。
拓跋苍木一跃而起,掀起的被子将那短剑一卷。
黑衣刺客手中的兵器瞬间脱手,见势不妙,那刺客当即转身要跑。
拓跋苍木的动作更快,他将腰间的匕首拔出,毫不留情地刺入对方的后背。
刺客一个踉跄,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了,他当机立断吹出一声长哨给他的同伙传递消息,让他们逃走。
可惜他的长哨刚响,就被拓跋苍木卸下下巴。
拓跋苍木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别动,不出意外的话,你马上就能看见你的同伴了。”
这下刺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中计了,他们今晚的举动都在拓跋苍木的掌握之中,但他不甘心。
趴伏在地上的刺客拼尽全力将指尖夹藏的刀片向沈玉竹所在的方向掷出。
这一切发生地都太过突然,沈玉竹看到那刀片折射的锋芒,尽力侧身想要避开。
沈玉竹紧紧地闭上眼,直到听见刀片扎入皮肉的闷声。
可他并未感觉到疼痛。
沈玉竹连忙抬头,拓跋苍木挡在他的身前,而那刀片刺入了拓跋苍木的掌心。
会不会有毒?
想到之前那个奇怪的梦,沈玉竹被吓得心跳都骤停一拍,他脸色苍白地抬手握住拓跋苍木的手腕。
“我看看有没有涂毒......”
拓跋苍木摊开手,自我感觉良好,看到沈玉竹害怕到颤抖的指尖。
“没事,你不要怕。”
此时刺客被赶来的北狄士兵压在地上,陈章也背着医药箱和赛罕一起匆匆赶来。
见到帐篷内的情形,赛罕抚掌大笑。
“果然不出所料,你们东夷等不及想要刺杀殿下,以此来破坏北狄和皇室的联盟削弱北狄,没想到却被我们来了个瓮中捉鳖。”
拓跋苍木坐在榻上,陈章在一旁给他夹出刀片处理伤口,“这刀片虽无毒,但刺入极深,至少半月不能碰水,也不可用力。”
拓跋苍木盯着自己的左手,“那这只手岂不是有半个月什么都不能做了?”
相比于他的郁闷烦躁,沈玉竹闻言则大松口气,“多谢你了,先给他将伤口包扎一下吧。”
被逮住的三个刺客已经被赛罕叫人押下去,作为东夷居心不良的证据。
拓跋苍木将其余人安置好后,看了赛罕一眼,“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赛罕此时还处在拿捏到东夷人把柄的兴奋劲儿中,他跟着拓跋苍木来到远处。
“首领是有什么事想说?现在该先去审问那些刺客才是。”
拓跋苍木突然停下脚步,“赛罕,今日之事你并未提前告知于我,如果我没有赶到,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么?”
赛罕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严肃,收敛住脸上的笑意。
“因为今日本就是个意外的时机,刚好我与殿下外出去往分散部落,我知道东夷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拓跋苍木深吸口气,沉声,“但这个时机很危险,赛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我早已提前让人回来探亲,那些人早在我和殿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暗中潜伏,哪怕没有首领,也不会......”
拓跋苍木抬手,受伤的左手上被裹上层层纱布,“这就是你口中的不会出事么?”
赛罕眉头紧皱,“这并不致命。”
“如果有毒呢?”拓跋苍木眼神锐利,“那么现在躺下的就会是我或者他。”
赛罕扶额,他认为拓跋苍木现在完全是没事找事,没有发生的事有什么好争辩?更何况,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
“首领,你是在怪我安排的不够妥当,还是在怪我让你不慎受伤?”
赛罕心平气和地决定和拓跋苍木好好谈谈。
从前他有什么安排都只是告知对方就好,拓跋苍木从没有干涉过他的决定,事实上他每次的决定也都是正确的。
但唯独这一次,拓跋苍木明确地表示了不满。
“你的确安排的不够妥当,这里有这么多的北狄人,你如何确定东夷会暗中派来刺客还是一支兵队?”
“如果让无辜的人受伤了怎么办?如果沈玉竹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拓跋苍木垂下眼,月光下的面容显得格外冷硬。
“你明知道有人想要刺杀他,可你不仅没有告诉他,还利用了他对你的信任。赛罕,我不喜欢这样的计策。”
赛罕张口欲言,他想到沈玉竹特意为卓拉母女叫来的太医,想到沈玉竹在面对都兰时所说的话。
拓跋苍木说的没错,不论如何,他利用了对方的善良。
赛罕一时间有些茫然,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不择手段起来了?
“......我知道了,我会去向殿下说明,向他道歉。”
沈玉竹方才受到了惊吓,现在在床上翻来覆去得也睡不着。
再加上这里的床铺硬的跟石板似的,远比不上柳青为他铺的舒适。
他索性坐起身,为自己倒了杯水,回忆那个梦里的细节。
帐篷的门帘被拓跋苍木掀开,赛罕跟在他的身后。
沈玉竹捧着水杯看着他们,“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么?”
赛罕向前走了几步后弯腰一拜,“殿下,我向您道歉,我不该让您置身于危险之中。”
沈玉竹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连忙穿鞋下床,扶起赛罕的胳膊。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要给我道歉?”
赛罕向他解释了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
听到赛罕是明知危险还故意带上他时,沈玉竹抿唇。
任谁知道对方轻视了自己的安危也不会轻拿轻放。
沈玉竹没说原谅,只是移开眼。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可既然拓跋苍木不知道此事,刚才又怎么会赶过来?”
沈玉竹疑惑地抬头看向站在一旁跟堵墙似的拓跋苍木,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对于这点,赛罕也很奇怪。
“是啊首领,我特意挑的你出去打猎的时候想让他们放松警惕,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拓跋苍木坐在帐篷的椅子上,正在擦拭方才弄脏的匕首。
“路上遇到了巡逻的士兵,听他们说了你们的去向,我不放心就赶了过来。”
还有些细节拓跋苍木并未言明,当时他正与同行的北狄族人一路疾驰,原本的确没有思虑太多。
但当时他的心脏突然极度不安地跳动了两下,就像是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于是拓跋苍木当机立断调转马头,向沈玉竹所在的方向奔去。
北狄人虽不信奉神明,但他们的部落中却有着巫师一类的身份存在。
他们相信冥冥之中命定的事物,并且认为潜意识的直觉意味着一种预示,是被草原赐福之人的象征。
拓跋苍木相信这种不安的直觉。
“可是,东夷人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沈玉竹后怕地轻抚胸口,之前看到拓跋苍木空手接刃的时候,被惊吓的劲儿他到现在还没彻底缓过去。
“不止东夷,很多人想让你死在北狄,这样就会摧毁皇室与北狄的联盟,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拓跋苍木向来说话直接,也不屑于弯弯绕绕,更何况有些事他也无意让沈玉竹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