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恙颔首,没有多余的交流。
“达达坎南统领,您身体好些了吗?”沈恙率先出声打破了议政厅会议室里面的宁静。
达达坎南咳了一声,“好多了,多谢您的关心。”
“上次是我们太无礼了,不想让您受惊了。”沈恙站起了身,他穿着白色的上将礼服,腰部的线条被勾勒得十分流畅,一种从容不迫的自信是与生俱来。
达达坎南连连摆手,“上将,这件事我需要向您特别说明一下,您上次送来的录音,我并不知情,埃勒里将军与我并没有这样的对话。”
沈恙微笑着,叫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的,我知道。”
“但是达达坎南统领,您或许认识录音里的另一个人,是吗?”沈恙让身边的士兵将司徒岚后来发给他的那份录音文件送了上来。
是杰亚连接过去的。
他们将录音件放在了播放器里,不久,熟悉的电流沙沙声响了起来,随之就是两个人的对话。
达达坎南脸色越听越白,到最后他猛地将播放器关上,有些气息不稳地说:“这份录音是哪里来的?”
“嗷,这个吗?”沈恙依旧笑着,“是还在蓝星做客的埃勒里将军的光脑里面查出来的。”
“或许您应该想想,达达斯姆先生是否真的已经去世了呢?”沈恙没听过达达斯姆的声音,便只能做出这样的猜测。
“我,我………够了!”达达坎南手在发抖,他生气道:“因为您是蓝星的上将,我们便也以礼相待,只是关于我的父亲亦或者是荟星的事情,您是否太过关心了?”
沈恙眉尾挑了一下,大概是有些意外达达坎南的硬气,两方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凌冽了起来,坐在沈恙旁边一语不发的陆诀也站起了身。
沈恙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有安抚即将发狂的小狗的意味。
他对着达达坎南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致歉礼,温和道:“您说得不错,但埃勒里将军窃取蓝星机密这一件事情,我们蓝星总归是需要一个说法的,您知道的,蓝星不害怕这件事让星际上下都知道。”
“好的,是沈某失礼了,或许您自己会处理好,那么沈某就不多叨扰了,所以再过三日,最后一场外交谈话就在外交馆进行吧。”沈恙声音起伏并不大,更像是一种平静的陈述。
可谈话的内容却并不那么平静。
倘若荟星给不了蓝星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或许交战一触即发,并且在外交馆有星际诸多星球的记者,这就将是一场全星际上下都会目睹的会议。
他们会知道荟星为了生存,不惜对星联第三席出手,荟星……即将完了。
一滴汗水从达达坎南的额角滑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当着众人的面,他抓住了杰亚连健硕的臂膀,“请,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沈恙将手摊开,弯着眉眼,看上去像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他却勾着唇摇了摇头,“希望贵星不会太让我们为难。”
达达坎南方才的一句‘够了’,沈恙脸上没有表现出一点愠怒的神情,并不代表他没有往心里去。
“那么这段录音,就算是我们蓝星给你们的礼物了。”沈恙看着达达坎南震惊又茫然的神情,更加坚信了他之前的那个想法,达达斯姆很可能没有死。
至少,达达坎南藏着达达斯姆的秘密,而且,达达坎南很有可能不知道第三个星球是谁,这样,达达斯姆迟早会露面的。
到这都不重要了,他来此,只想知道背后的第三个星球是谁。
沈恙抬起右手弯了弯两指,对身边的陆诀说:“走吧。”
出于礼仪,达达坎南急忙对身边的女秘书说:“爱莉温,送送沈上将。”
爱莉温急忙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说是。
陆诀起身跟上了沈恙,却在走到在门口的时候,他突然一只手扒住了门框,随后回头看向了众人,那一眼像野狼一样狠厉,带着仇视与轻蔑。
爱莉温吓得愣了一下。
“陆诀。”沈恙突然出声喊了他。
陆诀即刻间就收了神,转而往前走了大半步,露出一双洁白的牙,连眸中的狠厉都瞬间切换成了乖张的下位者的模样,他笑着去回应:“老师,怎么了?”
与人前自然是判若两人。
看着蓝星前来的人都离开了这里。
达达坎南终于坐不住了,他腿一软坐回了椅子上。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达达坎南就连发脾气都没气势。
“既然他那么有本事,既然荟星上下都那么认可他的实力?那他为什么要离开?然后把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留给我??”达达坎南抓着自己的卷毛发,眼圈都红了大半。
杰亚连道:“或许是那份遗书……”
“遗书,遗书……”达达坎南苦笑了一声,接着说:
“如果不将背后的那个星球找到,那就要眼睁睁看着蓝星攻打我们吗?”达达坎南整个人看起来处于崩溃的状态。
杰亚连单膝跪在了他的脚边,痛苦地垂下了头。
“他总是这样做是,把我丢在了一边,把我送出去念书,现在又一走了之,可是又背着我做了这样的事,我以为,我以为是万全之策,没想到只是他给我挖的新陷阱……”达达坎南用双手捂住了脸,听上去难过极了。
“我恨死他了,母亲也一定是因为他才去世的……”达达坎南抽泣着,腿上立马搭上了一只温热的宽大手掌。
杰亚连压低了声音,说:“娜提,慎言。”
达达坎南哭得更难过了,只说:“继续,继续加大力度去找。”
“是。”杰亚连应下。
“老师,您确信达达坎南能在三天内处理好吗?”说实话,陆诀并不信任达达坎南的实力。
两个人因为刚才会议上的那一次搭手,便又没有了起初的那般冷清。
沈恙摇头,“与我无关了,虽然我的确很想知道那个背后第三人是谁,但这的确是达达坎南的家事。”
陆诀看着沈恙略微疲惫的眉宇,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车子里充斥着沈恙闻不到的味道,陆诀摸了摸颈脖上的抑制贴,看了一眼沈恙的侧颜,选择了打开窗透透风。
饭间的时候,沈恙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或许是太安静了,也或许是来送饭菜的服务员有了新面孔,还或许是,新面孔不止一个。
沈恙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那些服务员在饭桌间穿梭。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神色不觉有异常。
他对着面前的服务员说:“似乎没见过你。”
“是的,我是新调过来的。”男人回话也游刃有余,不显慌张。
沈恙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上,然后用手托着下巴,继续说:“统一换了新的服务员吗?好像都是新面孔呢?”
“是的,请问您还有什么要求吗?”服务员笑着问。
沈恙也冲他笑,这个服务员并不丑,相反,即便在统一工装的束缚之下,他健硕的臂膀险些藏不住。
“用过饭了么?一起?”沈恙像是一位漂亮又不讲理的富二代。
同桌的王长建手一抖,一块肉从筷子间掉落在了桌面。
“咳咳,沈上将,这是在荟星……”你也不必这么饥不择食吧!!
沈恙没回他,反而继续盯着服务员说:“不愿意么?我很喜欢你。”
直白的情话反而让人后背发凉,后背发凉的真正原因在服务员的对面,那个叫陆诀的野狗,他捏着木筷,险些生生折断了长筷。
“上将,您,您不要说笑。”服务员吓得手一抖,是有些紧张,但紧张之余,眼神却是飘忽乱晃的。
沈恙心下已明了,他端起了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继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呵呵。”
下一秒,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恙已经抓着服务员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摁在了桌上,接着将手里的茶杯打碎,用手里捏着的那块碎片,狠狠地扎在了服务员手背的血管上。
就连陆诀也没反应过来。
身后一声枪响盖过了服务员的惨叫,沈恙一脚就把服务员踢倒在了地上,抓着身边王长建的衣领,就把他拖到了一块石柱后面。
紧接着枪响像雨点一般响起。
包间里上菜的所有服务员,全部都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手上,那一声枪响打在了一个士兵的身上。
王长建被吓得吱哇乱叫。
死死地抱着沈恙的大腿。
陆诀也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子弹不长眼地在房间里穿梭着,陆诀借着掩体也到了沈恙身边来。
很快房间里就分成了两拨人。
包间很大,而且是分了里外间的,里间是最大的,外间是值班的士兵吃饭的地方,沈恙他们被堵在了里间,外间就是那十多个服务员。
“老师,你没事吧,老师,老师………”陆诀分明是最后躲过来的,他却第一时间在担心沈恙的情况。
沈恙握着枪,摇了摇头。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啊?!!”王长建抱着头,一点也不敢乱动。
蓝星的使者在荟星遇袭,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沈恙笑了一声,他倚靠着石柱,偏了偏身子,想去看看对面的情况,没想到又是一声枪响,沈恙眼前的石柱被削成了碎渣。
“老师。”陆诀一紧张,去抓住了他的衣袖。
沈恙说:“没事,联系外交馆,让外交馆联系达达坎南。”
“这,这这这不是达达坎南派来的吗?!!”王长建抱着沈恙的腿瑟瑟发抖。
沈恙解释:“不是,达达坎南没有理由这么做,有人一定要荟星和我们蓝星两败俱伤。”
“好的老师,我现在就联系。”陆诀一刻也没耽搁,握着手枪开始在光脑上面操作。
沈恙动了动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在靠近。
“桌子推翻做掩体,他们靠近了。”沈恙回头看了一眼,吩咐士兵们说,当初因为那个无名肇事星舰,沈恙调走了十多个人,在荟星他也将十多人派去出任务了,现在在包间的士兵也只十来个而已。
士兵们纷纷照做。
因为没料到有人能在外交旅店对他们下手,他们身上只有防身的手枪,甚至没有多余的子弹。
外面靠近的步伐整齐又归一,很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不知道是沈恙不将对面放在眼里,还是沈恙已经经历了很多遍这样的事情了,他脸上没有任何慌措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与薄凉。
就连眸珠也是波澜不惊。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嵌进了石桌里面。
王长建猛地一抖,沈恙握着枪,冷冷说:“松开。”
王长建抱着沈恙的腿,死活都不愿意松开,他猛烈地摇头拒绝,“不行不行,你得保护我。”
“放心,你死不了。”沈恙接到的命令是,必须把王长建完好无损地送回去,他是一个坚定的利己主义者,只要没有侵害到自己的利益,那么他就会对接到的命令履行相应的职责。
王长建觉得自己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而沈恙的这一句话,却异常地成为了他的安抚剂,当然不是他真的被安抚到了,而是陆诀的枪已经抵到了他的额头上,陆诀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说:“老师让你松开。”
“你,陆诀,你,你要………”王长建刚要骂陆诀,就被再次响起的枪响打断了他的话,王长建不敢再抱着沈恙的腿,就只能抱着自己的脑袋瑟瑟发抖。
沈恙瞥了陆诀一眼,陆诀这回眼里的冷冽更是装都不装一下了。
不过当下,沈恙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他对着石桌后面的士兵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听他的指令。
沈恙拉动了枪栓,对着窗户开了一枪,明知道人不可能从窗户钻出去,但对面还是有人把注意力放了过去。
沈恙手一抬,随后枪声如雨点一般,“砰砰砰砰——”
王长建抱着脑袋吱哇乱叫。
沈恙知道对面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感受到大多数子弹都打在了他身后的石柱上面。
陆诀就在他身侧,两人是第一次并肩作战。
沈恙说:“看到那边那个石柱了吗?我会到那里去,你保护好王长建。”
“老师,不行。”陆诀直接拒绝,两个石柱之间隔了五六米,这无疑是给对面当活靶子。
沈恙:“你没有拒绝的权力,我是你的上司。”
“可是风险很大。”陆诀心脏抽了一下。
“我会吸引走他们的火力,你将领头的那两个杀了,达达坎南的人应该就快到了。”沈恙并不想和陆诀争辩什么风险大不大的问题,他继续吩咐。
“学生知道了。”顿了顿,陆诀突然觉得自己呼吸不是那么畅快了,“我会掩护您。”
“啊那那个!”王长建听见了二人的对话,抓住了沈恙的裤管,说:“你,你小心些。”
沈恙不说话,为什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这样的场面他经历过不止一次,早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对面来杀他们,却只派了这点人来,说不清是对沈恙的不了解,还是对沈恙的轻蔑。
陆诀和沈恙配合倒也算默契,沈恙只抬起手做了一个动作,陆诀立马就侧身转出去,给了外间的那群人两枪。
沈恙撑着倒地的石桌边缘,翻身就钻到了石桌后面,白净的衣服上面第一次染上灰迹。
陆诀紧张地看着他,果然,在沈恙冲出去的时候,十几发子弹全部追着沈恙跑,最后石桌上硬生生嵌上了好几颗子弹,“砰砰砰砰——”
陆诀等不住沈恙跑到对面的石柱后面去,他举起枪就瞄准了对面的人,一枪过去,只打中了为首那个男人的胳膊,他太紧张了。
“东,一人掩护。”对面的声音不小,陆诀这边已经暴露了石柱后面的人数。
“老师……”陆诀紧张地看向沈恙,沈恙却顾暇不及,他只侧身探了一点出去,七八颗子弹就往他这边打。
其他士兵也是处于下风,根本没办法反击一点。
陆诀咬了咬牙,他蹲下去捡起地上倒地的那个士兵的手枪,把它递给了脚边蹲着的王长建,说:“我现在没工夫看着你,会用枪吧,你这个位置是他们的死角,你不会有事,我需要你用枪。”
“我我我我,我不会,我不会……”王长建只觉得这手枪就是烫手的山芋,根本不敢握。
陆诀把枪栓一拉,又一次抵上了王长建的额头,说:“你必须会,我要去配合老师,你要装成是我,迷惑对面。”
“啊?!!那谁保护我?!!”王长建双手抖得握不住枪。
陆诀说:“你自己。”
“如果老师有一点意外,那你肯定回不了蓝星,你没发现吗?所有人的火力都在老师身上,他们知道老师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王长建咽了咽口水,他看见了身上白色衣袖上的血迹,咬了咬牙,“我我我,我服过兵役,我……会!”
陆诀看他,点了一下头,继而看了一下弹夹,还有五发子弹,足够了。
与此同时,沈恙也看了一下自己的弹夹,还有七发。
“王大人,开枪。”陆诀做好了冲刺出去的准备,他对王长建说。
王长建拉动了几下枪栓,哆哆嗦嗦地举起手,然后对着外面一阵乱射,“砰砰砰——”
手枪的后坐力将王长建手都震麻了。
对面没料到这边会突然连开几发目的不明的子弹,防备的时候,也就让陆诀举着手枪冲出来给了他们好几枪。
沈恙眸一缩,趁此扶着桌沿翻身跑到了对面的石柱后面,还是被子弹追着跑的,陆诀就跑到了沈恙待过的石桌后面。
“老师,我打中了……”陆诀探出头看见对面倒地的首领,兴奋地偏过头去看沈恙,才发现沈恙昂贵地衣袖上开出了一道血口。
浸湿了白衣裳。
沈恙却像毫不察觉那样,用不大却可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下令:“反击。”
紧接着,里间所有的士兵都举起了手枪,站起了身——
“砰砰砰——”
王长建吓得差点又扔掉了手枪,却被士兵们的气势感染,他也跟着探出了头,举着手枪骂:“老夫也是服过兵役的,我,我和你们拼了!!”
结果他刚一脸视死如归地从石柱后面跑出来,包间的门就被一脚踹开,接着二十多个身着警卫服的人冲了进来,所有人都举着手枪。
队长大声喊:“所有人放下手枪!不得反抗!”
他对着天花板开了几枪。
果然,屋内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那十多个服务员一一举起了双手。
“手枪扔地上!”队长命令。
敌方本就没了首领,左右互相看了看,纷纷丢下了手里的武器。
陆诀松了一口气,他靠在石桌边大口喘气。
沈恙似乎是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衣袖上子弹划过的痕迹。
他暗了暗眸色,从石柱后面走了出来。
那些警卫应该是达达坎南派来的,那个队长在见到沈恙的那一瞬间,急忙上前去关怀:“沈上将,让您受惊了,我们一定会回去严审。”
沈恙不回他,从他身边错开,径直走到了那些人面前,他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手枪,然后拉动了手里的枪栓,在他们畏怯的目光下,举起了手枪。
“砰!”这一枪,打在了一个人的额头上。
“砰!”这一枪,打在了一个人的胸口。
“砰!”这一枪,打在了一个人的颈脖。
“砰!”“砰!”“砰!”一枪一个。
没了子弹沈恙就弯腰下去捡起新的手枪,继续开枪。
他看见那些人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不可置信,再到最后一个人的畏惧。
沈恙把枪口抵在了他的额头。
“谁派你们来的?达达坎南?”他是故意这么问的,身后的警卫队队长急忙凑上来说:“不是的不是的,绝对不是我们统领的人!!”
最后活着的那个服务员却猛地点头,说:“对,是统领派我们来的!”
沈恙笑了一下,他脸上沾染着好几个人的血渍,好像来自地狱的鬼魅。
“达达坎南先生,您听到了吗?”他偏头看向门外,门外,是一张脸煞白的达达坎南。
达达坎南:“不是我……”
“我知道。”沈恙收起了手枪,说:“我不在乎是谁,但是您看到了……”
沈恙将手里的手枪拿起来看了看,说:“你们荟星的手枪,有编号的手枪,说明是有人调动了荟星的士兵来杀我们,是谁呢……”
“不是你,那么还有谁能调动荟星的士兵呢?”沈恙将手枪扔到了地面,“还不是达达斯姆先生吗?”
“不是的,不可能是他!”达达坎南想都不想就回了沈恙。
“沈上将,您受了伤,您的士兵也受了伤,可以先去看看伤口,给我三天时间,可以吗……”达达坎南痛苦地闭上了眼,“到那时候,我什么都会和你说的。”
沈恙正要说话,身后突然响起了王长建的声音,“陆少将!陆少将你怎么了?!”
沈恙眉睫抖了一下,他先回头看了一眼,见陆诀捂着胸口跪在地面大口喘息,面色是不正常的红润。
他才回头对达达坎南说:“好。”
达达坎南在杰亚连的搀扶下离开了。
留下警卫队的人处理现场,救护车也很快地赶了过来。
沈恙跪到了陆诀身边,问:“你怎么了?”
“老师,我……唔嗯……”陆诀只说了几个字,就重新蜷缩在了地面。
沈恙正要追问,就被王长建扒拉了一下手,王长建说:“他是发/情期……”
沈恙这才注意到陆诀颈脖处的那块儿红色凸起。
他用手捂住了陆诀的腺体,没让人看见陆诀的腺体位置,他问陆诀说:“抑制剂呢?”
陆诀呜咽:“碎了,刚刚,碎了……”
沈恙看着陆诀衣兜里溢出来了液体,应该是方才的战斗导致的。
他暂时还没感受到陆诀不受控制的精神力,所以只拧了拧眉,看着周围受到影响的人,就扶起了陆诀,说:“先回楼上。”
然后他又对王长建说:“这里交给你了。”
“他不去医院吗?”王长建关心问。
陆诀S级精神力的事情不能就这么暴露了,沈恙就说:“不用,一会儿让人送一支这边最强的抑制剂来。”
“行。”王长建也是灰头土脸的,但比起这两位,明显要好很多。
沈恙扶着陆诀回了房间,刚发/情的陆诀还算安分,只是会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在床上磨蹭,他嘴里喃着什么,沈恙细细一听,全是“老师”,含含糊糊。
他起身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看着白衬衣上的血痕,只是弹痕的擦伤,并没有多深的伤口,他一边等着抑制剂,就去卫生间用毛巾清洗了一下臂膀上的血迹。
外面发出“砰”的一声。
沈恙一惊,迈开长腿出了卫生间,就看见外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滚了下来,正抱着他的那件外套喘息。
沈恙的眼皮抽一抽的,好在这个时候门铃响起,是王长建派的人送来了抑制剂,他急忙打开门将抑制剂拿了过来,然后又对那人说:“去找一个漂亮一点的来,跟他说我许他荣华富贵。”
屋里的人是什么情况,外面这人也知道,沈恙点到为止的话,他自然也明了,“收到,我这就去。”
“快点。”沈恙听着屋里那出动力,又催促了一句才关上门。
沈恙捏着抑制剂,他不指望荟星有适配陆诀的抑制剂,但能起到一点作用是一点,否则陆诀精神力不受控制了,他也不会好受。
“老师………”陆诀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就仰起头去看沈恙。
沈恙叹气,他才发现陆诀双眼通红,脸色红润得和吃了什么烈性药一样,他慢慢地蹲在了陆诀旁边,“我给你打一支抑制剂,可能没用,但应该会有些缓和。”
陆诀掉出了眼泪,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沈恙的脸,沈恙却别开头躲开了他的手,然后拔掉了针塞,对着陆诀的胳膊就扎了下去。
陆诀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艰难开口:“老师,您走吧……走吧……”,陆诀吸了吸鼻子,“我要忍不住了,您不要被影响……”
沈恙手一顿,这才反应过来,他就说他怎么还没收到受到陆诀S级精神力的影响,听他这么说,原来陆诀……是靠着仅存的理智在控制自己将要迸发的精神力?
“好了,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沈恙像哄小孩那样,轻轻地拍了拍陆诀的后背。
陆诀并没有被安抚到,反而因为沈恙离他太近而更要抑制不住了。
他哭着,说自己好难受,说自己哪哪儿都难受,说着还动手去解自己的腰带,沈恙摁住了他的手,他现在并不想看见陆诀的那个东西。
只盼着人能快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