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凛茫然地说:“算吗?”
“男的女的?”
喻凛:“男的。”
唐末一愣:“之前关系有多好?在他不理你朋友之前有发生什么事吗?”
“给他做饭、要什么买什么、喜欢摸脑袋。没发生什么……”喻凛顿了顿,突然灵光一闪,“是有一件事,应该算是青春期的烦恼?就是突然到了春天的感觉。”
唐末没明白“青春期的烦恼”和“春天的感觉”是个什么玩意,总不会是她脑子里的那些黄色废料吧——但瞧着喻凛这副正经样子,也不像是这么回事。
“一般突然疏远只有两个原因,恨死了或者爱死了。前者可能是忍耐太久,早就厌烦了但是表面不显,遇到一个契机骤然爆发。后者嘛……”
唐末说得头头是道,一直到了机场还在抓着喻凛给他分析。
跟在后面达到的宁景和没有在意江时晏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目光下意识地追寻着他们二人,瞧着唐末揽着喻凛的胳膊越说越亲密,后者似乎听到了什么话,脸上突然露出震愕的表情,眼睛眨巴眨巴,茫然又乖巧。
宁景和垂下眼帘,再次捂上了自己的额头,脑袋又开始抽痛,大概是昨夜没有睡好,今早起来总是时不时地来上一下。
“怎么了,又晕车了?”江时晏在旁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宁景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昨天半夜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只听到一个声音喊他去安抚什么人。于是身体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一片诡谲的海。
样貌昳丽的青年靠在他的怀里,乖顺地任他触碰着脑袋和后背,嘴里偶尔泄出一声低哑柔软的闷哼,像奶猫叫,撩拨得他心猿意马。
而今早在看到沈星琢的第一眼起,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却在那一刻重合在了一起。
宁景和讪讪地想,如果不是他疯了,那就只能是……
鹭城的天气湿热非常, 一下飞机,潮湿的空气就扑面而来,窜了满鼻腔腥咸的海风味道。
用唐末的话说, 这种感觉就像是海绵宝宝从松鼠珊迪的家里逃离,回归大海后的那一瞬间。
喻凛倒是不太明白这样的感觉,唯一的想法就是机场的人实在太多, 一群小姑娘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手上扛着长枪短炮, 嘴里喊着五花八门的名字,要不是配备的保安充足, 就算以他的身手,要想脱身都得花上一点功夫。
007和他解释, 这也算是一种文化,在他们原本的世界也有,譬如他的上司当年还在第一星系的白银军校念书时,每每出现都是这种盛况。
虽然喻凛觉得他在唬自己,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混乱中, 不知道是谁往他的怀里塞了一对玩偶, 还没拳头大的两只,圆滚滚得长得像土豆, 绿豆大小的眼, 胸对胸地缝在了一块,不存在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天绣着爱心的围巾, 上面分别写了“沈”和“宁”。
喻凛好奇地打量了好几秒,手指用力地捏了捏, 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但由于找不到主人, 只好随手收进了包里。
沈星琢成年之后就有了自己的住宅,是鹭城有名的豪宅,一梯一户的大平层公寓。
喻凛坐上公司派来的车回到公寓时,沈星琢的经纪人周曜正在吭哧吭哧地把两个垒在一起的纸箱从楼梯间往屋内挪。
见到喻凛回来,气喘吁吁的周曜还没来得及张嘴打上一句招呼,就见喻凛抬手抱起了两个他刚才废了好大劲都只能贴地拖行的箱子,径直走进了屋内。
“这些是什么东西?”喻凛随口问道。
周曜缓过劲来:“粉丝寄来的礼物,你放心,我都检查过了,很安全。”
喻凛放下箱子,回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不安全的吗?】
007:【有啊,刀片,恐吓信,用过的纸巾,只有你想不到的。】
“唔,知道了。”
喻凛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开始在客厅里转悠起来。
沈星琢的家布置得很温馨,奶白色的沙发和地毯,印着Q版人物画的抱枕堆叠在一块,大包小包的零食散落在茶几上,绿植贴在等身立牌前静静生长。
走过客厅,是两间朝阳的卧房。满墙的海报和一柜子的专辑与写真,大大小小的亚克力立牌和数不清的手幅小卡,全都印着同一个人的脸。
喻凛下意识地捂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什么视觉污染。
“星琢啊——”周曜走到他的身后,眼睛弯弯的,似乎很高兴,“我这几天都有看直播,这次表现得不错,舆论反馈也很好。”
喻凛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简单地“嗯”了一声,敷衍地回了句:“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冰箱里找了瓶可乐。
“本来我还在害怕这种直播节目不太适合你,公关方案都写了好几版。”周曜老妈子似的碎碎念着,“特别是你射箭的时候,亏我还一直在担心,之前想给你报班你说不去,原来是早就会了,也不说一声。”
沈星琢的签约公司灵霄传媒,里面有他大哥沈星河的参股。虽然沈家上下对他一直是放养的状态,但在他选择进入娱乐圈时,还是为他铺了路。只是沈星琢拒绝了沈星河给他安排的金牌经纪人,选了当时公司里较为边缘的周曜。
或许是因为不喜欢雷厉风行的人,也或许是在周曜手下能有更高的话语权和自由度。总之这位经纪人对他一向包容,甚至一路陪他走到了职业生涯的尽头。
喻凛闷了一大口可乐,含糊地说:“忘记了。”
“而且我看你和唐末还有宁景和相处的都还不错,他们这几个学院派出身的可以多接触接触,对你的事业也有帮助。不然总是围着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周曜赶忙闭上了嘴。
“对不起,我又多话了。”
喻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应该不是第一次了,看来沈星琢身边的人对江时晏也颇有微词。
“周曜哥。”喻凛把可乐瓶往桌子上一敲,“帮我把房间里和江时晏有关的东西收一下吧。”
周曜:“啊?”
“他的东西收拾好,通知他尽快找人来拿。”喻凛瞥向了那间满是周边的房间,“房间里的那些,撤了塞箱子里,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别占地方。”
周曜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试探地问道:“你们俩……是闹矛盾了?”
沈星琢当初拜托他去争取荒岛求生综艺时,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泄露消息,说是想给江时晏一个惊喜。周曜恨铁不成钢,却也没有过分阻挠他,后来在直播里看到他们两人剑拔弩张的互动,也猜到是沈星琢的自作主张引来江时晏的不快。不过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事后沈星琢总会用各种方法把江时晏哄好,他也就懒得多问一嘴。
没想到居然会闹到要收拾东西的程度。可是以前还没有撞上过沈星琢对江时晏生气的场面。
喻凛往沙发上一靠,手机顶端跳出了微博的通知窗口——【您的特别关注@江时晏发博啦。】
喻凛嫌弃地瞥开眼,反手就是一个取消关注。但下一秒想起小号的作用,他又不得不把江时晏重新关注了回来。
“没闹矛盾,分了。”喻凛赖唧唧地说道。
“闹矛盾很正常的,你别太……啊?”周曜不可置疑地睁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冲上来按住了喻凛的肩膀,“分了?真的假的!”
喻凛不动声色地扫开了他的手:“真的。”
周曜嘴角的弧度瞬间咧到了耳根,偏偏他还担心沈星琢的情绪,不敢把脸上喜悦表现得太明显,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起来,瞧着精神状态极其的不正常。
“没关系的星琢。”周曜一边捂着嘴,一边语重心长地安抚道,“两条腿的ha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收拾东西是吧,我现在就去!”
周曜站起身,大摇大摆地进了沈星琢精心布置的江时晏痛屋里,嘴里还哼着变了调的“今天是个好日子”。
短短一分钟,他就心狠手辣地揭下了墙上的所有海报,喻凛甚至都怀疑他想丢这间房间里的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了,《破阵曲》剧组今早也联系过我沟通了你的档期。”周曜说道,“这话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爱听,那导演严格得很,加上我们之前又拒绝了提前进组训练的要求,他对你的印象本来就不太好。这几天在家多熟悉熟悉剧本,虽然短时间演技是没法提高了,但好歹态度在那里不是?”
喻凛:【什么《破阵曲》?】
007回道:【沈森*晚*整*理星琢和宁景和的第二次交锋,他俩在这剧演兄弟,成片出来后被网友剪辑拉踩的那部。】
喻凛好像有点印象了。
就是沈星琢大放厥词说“要什么提前进组训练,打戏这种东西不是随便找个替身都能上”的那部剧。
难怪周曜会这么说。
沈星琢心气高怕吃苦,拍戏时大部分高强度的动作都是由替身完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拿这个钱就是干这个的”、“我要是不用替身他们哪里有饭吃”。
《破阵曲》大投资大制作,计划打造古装剧爆款IP。周曜费了好大功夫才给沈星琢争取到一个配角,剧本寥寥几页,但故事线完整,演好了必定能吸引一大批粉丝。但是沈星琢以角色戏份不多拒绝了剧组要求的打戏训练,并且在无数次NG后回怼导演。
当然结果就是他在现场被宁景和和那位严苛的导演批得狗血淋头,又在最后成片里被剪得七零八落,遭到了原著粉、剧粉还有其他演员粉丝的抵制,黑热搜在微博上飘荡了好几天都压不下去。
“还有,现场李导可能会说些难听的话,他性格就是那样,连影帝都被他骂过,所以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和他争论,更不要提‘找替身就好了’这种话,我也会和副导演沟通一下,让他帮你说点好话。”周曜把桌面上的亚克力牌和下卡都清空,满满当当地装满了一个纸箱,“看你在综艺里和宁景和的关系也不错,有机会多找找他,毕竟是17岁就拿了奖的人。”
喻凛:“知道了。”
周曜侧过头审视着喻凛的脸,略带惆怅地说道:“星琢啊,不懂为什么,知道你和江时晏分手之后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喻凛:“?”
“就有种,我家的恋爱脑好像突然顿悟飞升的感觉,你能理解吗?就是我感觉你好像被点化了一样……你会变成事业批吗?修无情道也可以啊……其实你只要不和江时晏在一起怎么都好,我觉得他克你。”
喻凛:“……”
喻凛转头就走。
周曜追出来还想再嘱咐他几句,不想一不小心撞到了喻凛的行李箱,箱子倒在地上,连带着上面的包也摔了下来,机场上粉丝送的玩偶在瓷砖上滚了两下,正好落到了周曜刚刚站稳的脚边。
周曜捡起来瞧了眼,顿时瞳孔地震:“星琢……你和江时晏分手,该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宁景和吧?”
周曜把江时晏的东西送走后, 也差不多到了喻凛进组的日子。
《破阵曲》在鹭城下辖县的影视城拍摄,从沈星琢家里出发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周曜一大早就把喻凛抓了起来,驱车送他去了剧组的酒店。
喻凛这几天草草浏览了一遍剧本, 还研究了部分相似类型的电视剧。他饰演的是反派萧景珂的弟弟,前期是金陵城中天真无畏的小少爷,后期得知兄长所谋之事后以身入局, 活脱脱一个白切黑病娇兄控。
这样的角色,演好了自然少不了话题度, 只可惜落在了花瓶沈星琢的手上。
周曜还惦记着喻凛包里滚落的玩偶。那天他问完之后,喻凛很是随意地回了一句:“不行吗?”
结果就是周曜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天, 生怕他又恋爱脑发作重蹈江时晏的覆辙。于是停车时思虑再三,还是嘱咐道:“星琢, 虽然宁景和的人品应该比江时晏好了不少,业内对他的评价都挺高,但咱这次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毕竟男人嘛,还是要吊一吊他们的胃口,太容易得到的大都不珍惜……”
喻凛把注意从手机视频里的人物微表情挪开, 抬头扫了周曜一眼。类似的说法他从唐末的嘴里也听过, 只是当时没有太过在意。
唐末当时说,突然不理会, 其中一个可能就是腻了。
他问:“宁景和也会这样?”
周曜见他终于起了个心眼, 狠狠点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这是人的劣根性。”
喻凛想起了上个世界里林鹤总是用来诱惑他的冷锅鸭血, 感觉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喻凛若有所思地下了车,早就接到消息的副导演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 见到他们后十分殷勤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沈老师, 昨晚发给您的通告看过了吗?”
沈星琢娇纵傲慢、难伺候的脾气早就传遍了娱乐圈。副导演也略有耳闻,加上他又是资方塞进来的人,说话时都带了点小心翼翼,生怕触了这位少爷的霉头。
却不想喻凛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明亮的凤眼被乌黑浓长的睫毛掩了大半,瞧起来慵懒又矜贵。
和传闻中的倒是有几分出入。
不过副导演也没有多想,继续说道:“今天下午两场戏。我先带您去做造型,过会几位演员会一起出发去现场。”
喻凛又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连周曜也有些诧异他不同以往的乖巧。按照沈星琢的脾气,怎么说也应该耍个性子说他们有车,才不要个别人挤在一块。拎着行李箱去办入住时,周曜还不敢相信地回头看了好几眼,终于确认了他确实没有作妖的打算。
然而喻凛对他们的这些心理活动一无所查,他闷着头跟在副导演的身后,手机上还播放着宁景和参演的那部《破雪》。
他几乎是每看几秒就要把进度条往回拨上一下,短短的一段剧情不知道回看了好多少遍,好似要把人脸上每一寸纹路都研究透一样。
化妆间在一楼走廊的尽头,对面还有两间休息室,剧组的工作人员里里外外进出着。
喻凛刚侧身避开一人,下一秒就在走道上和另外一人狭路相逢。
手机被撞掉在了地上。
入眼是一玄色长袍,朱红色的腰封勒起紧实有力的腰腹,腰上还坠着一枚玉佩。颀长的身体被这套衣服勾勒得淋漓尽致,更衬得宽肩窄腰,气质优雅勾人。
银冠将头发束起,宁景和垂下眼看他,眉眼舒淡,桃花眼却黑沉得惊心动魄,像是长空之上锐利的鹰。
喻凛的心没由来地重重一跳,他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奇异的感觉。
说不上来,大概就是原本荒芜空荡的世界里突然起了一阵风。
不是系统的控制,它们没理由让身为沈星琢的自己对情敌宁景和有反应。
那么只能是出自自己的本心。
“宁老师已经化好妆啦?介绍一下,这位是沈……”
“我们认识。”宁景和俯身捡起了喻凛掉落在脚边的手机,上面的视频还在继续播放,俨然是他的怼脸特写。
宁景和一愣,脑袋木了有小半秒,才僵硬地把手机递到喻凛的面前。
“忘记了忘记了,你们上周还一起录制过综艺。”副导演一拍脑袋,笑着说,“宁老师可以先去休息室坐坐,等沈老师这边画好了,我们就出发。”
喻凛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宁景和的脸,接下了自己的手机,说道:“宁哥,今天好帅。”
宁景和的神色空白了有好一会,才悻悻地碰了一下鼻子。明明从小到大这样的话听过不少,他对旁人的赞美也早就免疫,可不知为何这样简单的话到了喻凛的嘴里就能让他生出这样大的反应。
宁景和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以掩盖自己瞬间的失态,就见喻凛漫不经心地擦过他的身侧,在化妆镜前找了个空位坐下。
好像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当真的人才是傻子。
宁景和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头也不回地出了化妆间。
喻凛不动声色地瞥过宁景和的背影,见化妆师上前来捣鼓他的脸,才收回了视线,把手机摆在桌子上继续观看起来。
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总是突然不理他了?
柔软的刷子在脸上细细地扫,有些痒,喻凛不受控制地打了几个喷嚏,再睁眼时眼底都浸了一片水光,瞧着可怜兮兮的。
他不习惯和陌生人凑得这样近,从头到尾都要忍耐着把化妆师推开的冲动。可越是这样,脸上就越是僵硬,颤抖的睫毛更是让化妆师无从下手。
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戳中了化妆师的那块萌点,对方脸上的笑意憋不住,轻声安抚道:“沈老师,放松点,我不会吃了你的。”
“唔。”
见喻凛还是警惕得要命,化妆师只能换种方式来转移他的注意:“沈老师很喜欢这部电影吗,我记得应该是很早之前的。”
喻凛“嗯”了一声。
“我和室友也很喜欢,首映那会两个人凌晨跑出去看,当时特别喜欢宁老师演的那个角色,叫什么来着,他有一句话我记到今天,说什么就有多种可能。”
“路雪遥,只要我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在57分08秒。”喻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满脸好像都写着“这都不记得,你个假粉还想骗我”。
化妆师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尴尬地蹭了蹭鼻子,打哈哈似的笑了几声:“太久了,也都忘了差不多了,不过宁老师在这部电影里演的可真好啊,又帅又蛊。”
喻凛应了一声,抬手又把进度条往回拨了一点,落在宁景和饰演的路雪遥在滂沱大雨中拔刀一战的画面。
不过看他紧绷的肌肉总算松懈下来,化妆师动作迅速地给他化好妆,给他捣鼓好头套发型,拿了套鹅黄锦衣来给他换上。
沈星琢的眉眼漂亮锋利,经过妆容修饰,满面锋芒藏起,不谙世事的少年感被悉数放大。乌黑的长发束起一个马尾,微卷的发丝贴着脸,配上他干净透彻的眼,纯真又烂漫。
若是再配上一把折扇,剧本中那个打马金陵的少年公子就仿佛从枯燥的文字里活过来了一样。
化妆师都不由地被惊艳了一瞬,过来查看进度的副导演也连连拍手称好。
沈星琢脾气不怎么样,但这张脸当真是无话可说,挑不出毛病。
尤其是到了片场之后,坐在外围等戏的群演和剧组场外工作人员频频朝他看来,脸上惊慕之色难掩,三两个地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那个就是沈星琢吧?感觉比电视上看得还好看,终于知道什么叫不上相了。”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演技差得要死,脾气还烂,也就肤浅的颜狗什么都吃得下,会喜欢这样的人。”
“嘘,小声点,人家背后可是有靠山的,让他听到了小心让你在这个剧组混不下去。”
“不过你要有没有发现……他和宁景和这样看起来还真挺像的,确实蛮像兄弟俩,这选角也算歪打正着了?”
宁景和恍惚听到了一耳,目光沉沉地向声音的来源扫去,可是说话的人已经闭了嘴,一群人闷着头默不作声,分不清是谁说的他和沈星琢相貌相似。
宁景和蹙起眉,又转头看向喻凛,不知道他听没听到那些人的话。
喻凛已经走到了棚下,正被副导演和周曜带着去和导演李锐打招呼。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喻凛歪着头朝他看来,弯着的眼睛好像在笑。
有那么一瞬间,宁景和发现这张脸当真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喻凛张了张嘴,无声地说道:“哥,你站那做什么?”
又说:“多晒啊。”
宁景和心头一动,往前走了几步,进到了棚子里。
周曜刚和李锐打完招呼,毕恭毕敬地解释了沈星琢前段时间忙没办法参加打戏训练的事。
副导演也跟在旁边帮着说好话:“沈老师和人物非常适配,化完妆大家都夸好,连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萧景晏从画里走出来了呢!”
李锐摘下耳机,回过头不耐烦地说道:“脸好看有什么用,等会还不知道要NG多少次,去通知萧景晏的替身准备好——”
第42章 三合一
《破阵曲》的原著是一本大女主权谋小说。讲述的是女主萧溪云为调查边境军饷战马一事与男主洛珩结缘, 女将文臣共同匡扶社稷的故事。
萧溪云在追查过程中发现条条线索均指向安定侯萧景珂,故意在他换防回京的路上制造了一场偶遇,并借此提出前往侯府马场一观。
而彼时萧景珂的弟弟萧景晏, 正在马场中跃马扬鞭,就等着给久归的兄长展现自己数月苦练的骑射成果。
喻凛的剧本上对这幕戏的描写很少,只有“萧景晏策马而来, 弯弓搭箭,器宇轩昂”寥寥数言, 其余细节全由演员自主设计。
灯光摄影准备完毕,萧景晏的替身也在场外就位。
毕竟谁都知道沈星琢出了名的脾气大难伺候, 如果到时候骑马镜头拍摄不佳,就只能由替身完成, 再让他用假马补拍几个特写镜头。
这也是李锐从一开始就没给喻凛好脸色的原因。
弄虚作假拼接而成的质感怎么能和演员亲自上阵的实感相提并论。
周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凑到他的耳旁压低了声音:“没关系,实在不行我们还是让替身来。”
喻凛不置一词,放下剧本,走上前摸了摸那匹被工作人员牵过来的枣红马。
这马估计也算得上老演员, 性格十分温顺, 见喻凛的手贴上来,还偏过头蹭了蹭, 打了个响鼻。
见他要去拉马的缰绳,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上来搀扶,提醒道:“沈老师, 小心。”
却不想喻凛左脚一蹬,长腿一跨, 下摆的衣袍顺着他的动作撩开一个潇洒利落的弧度,整个人稳稳当当地骑上马背。
吓得工作人员都惊呼一声。
喻凛接过弓, 单手勒绳,轻佻地撩了撩眉。
阳光自他的身后落下,在他的周身披上一道细碎的光,喻凛下颚轻抬,眼角眉梢略带笑意。
监视器上出现了一张张扬肆意的脸,原本还心不在焉的李锐突然坐直身体。
即使他对沈星琢这个演员颇有微词,也不得不承认副导演有一句话是对的,他的气质确实很符合原著中对萧景晏的描写——
鲜衣怒马,银鞍白羽,他曾是金陵城中无忧无虑的少年。
打板声落下,喻凛一勒缰绳,调转马身,向远处广袤的草野跑去。
摄影摇臂紧随跟上,锦衣少年策马疾驰,清风带起他的长发与衣袍,猎猎作响,草的碎末被马蹄踏得飞扬起来。
镜头拉进,少年沐浴在灼灼日光之下,一双干净的眼神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似的。突然,他远远地看到了什么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宛若坠下了一潭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