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阳光不怎么热烈,江时晏刚打完一轮,走到发球台后面的沙发上坐下,双臂大剌剌地一敞,整块沙发就被他占了大半。
“怎么,今天心情好像不怎么好?”他的朋友林南知随意地一靠扶手,吊儿郎当地问。
其他人隐隐约约都有察觉江时晏对宁景和的情感,可唯一知道他与宁景和、与沈星琢关系的,只有林南知。
“宁景和也回来了,你和沈星琢也分手了,还有什么值得烦的?”
江时晏脱口而出:“就是分手了才烦。”
“哦?”
江时晏磨了磨牙,犹豫了两三秒后,才继续说道:“他把我的东西全送回来了。我本来以为,以他的性格,少不了要死缠烂打一阵,即使我警告过。”
“这不是很好?”
“确实很好。”就是有点不习惯。
就好像你养了一只粘人的狗,每天回家它都会冲你摇尾巴,可你有一天厌烦了,不想理会了,准备把它抛弃的时候,却发现他其实早就想离你而去,走得无比决绝。
可当初明明是它先来招惹的你,求你给流浪的它一个家。
江时晏被自己诡异又恶心的想法惊到,嘲讽地笑了一声,说:“算了,不提这个,说点爱听的。”
“那你最近和宁景和的进展如何?”
江时晏眉头一皱,其实这也不是他爱听。
“不怎么样,冷淡得要命。”
他给宁景和发消息,对方十条回一条,骄傲如江时晏,一次两次还行,久了也失了耐心。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他做不来。
林南知安抚道:“他最近应该在拍戏吧,我昨天还看到他们剧组上了热搜……嗯,虽然是沈星琢相关的。不过大概很忙,没时间回消息也正常。”
“沈星琢?”江时晏挑眉,恶劣又好奇地问,“他又被人骂了?”
“那倒没有……嗯,这回是夸的。”
“就他那素人都不如的演技,除了那张脸,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吧,灵霄又给他买通稿营销了?”
“也不是。我看了一眼,确实还行。”
江时晏被勾起了兴趣,伸出手招了招,玩味地说道:“给我看看。”
“喏——”林南知打开微博,把《破阵曲》剧组发出的视频点开,递到江时晏的眼前。
镜头拉近,沈星琢的脸被无限放大,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坚毅的眼眸浓得像墨,唇红齿白,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一瞥眼,说不出得勾人心魄。
三箭连发,喧嚣的风拨开他额前碎发。
视频里的沈星琢,明艳,张扬,挑衅的眼都带着欲气。
江时晏第一次发现,原来沈星琢也可以不是一尊空洞的美人像。
也是第一次发现,他其实也不像宁景和。
第45章
“不是说来比试一场, 怎么你们两个窝在这里偷闲?不会是年纪大了,才玩一会就想喊累吧。”
林南知的球棍在沙发上“邦邦”地敲了两下,骂道:“滚你的。”
其他人陆续回到休息区, 各自找了空位坐下,五六个男人的围在一块,球童则抱着器具在旁边站着, 其中一个知趣地给他们沏上了茶。
“你这话对谁说都没问题,怎么敢对江时晏说的, 不怕你妹妹听到找你算账?”
“你别说了,我妹听说今天江时晏邀约, 硬是吵着让我带她出来,耳膜都要被喊破了。”那人翘着二郎腿在江时晏侧边的沙发坐下, 流里流气地抖着腿,“我说你什么时候能追到你那位白月光,好让那丫头死了那条心?”
有人懵逼地问道:“什么情况?我就被老爷子发配边关几个月,怎么江时晏就多出了个白月光了?”
“不就是宁景和吗,他一个大院里长大那位高岭之花, 高中那会天天拽了个二五六万, 每次我们喊他他都是一脸‘莫挨老子’的模样,今天不是有人也喊他了?”
“我靠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人和我们就不是一路的, 原来江时晏喜欢这种?”
紧跟着就是一片起哄声。
“我听说他出国很久了,最近刚回来, 前些日子打开手机都是他的宣传——草,不是吧江时晏, 你小子还搞暗恋这套啊?这么纯情。”
“人江时晏都为了追人去荒岛喂蚊子了好吧,我看你是真被你家老爷子治服了, 怎么跟个山顶洞人似的。”那人说完,又冲江时晏揶揄一笑,“怎么说,进展到哪一步了?”
林南知瞥过江时晏面无表情的脸,感觉他似乎不太高兴。
江时晏凉凉地扫过在场的人,语调平缓:“能进展到什么程度,宁景和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
“那怎么会一样,你江大巨星能和普通人比?这还不是分分钟拿下。”
“不过说起来,之前一直纠缠你的那位,叫沈什么来着,沈星琢,就沈家的私生子,你没觉得他和宁景和长得也有点像吗?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过后来才发现这俩人除了如出一辙的拽,其他气质简直天差地别。”
一群男人七嘴八舌地胡乱八卦着,喻凛站在室内的玻璃门后,安静地听着他们喧闹的声音。
【其实我很好奇,以沈星琢的性格,不应该冲上去质问吗?怎么只让我在这看。】
007说:【人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在一些重大打击下,他们的反应不一定能按照常理推断。或许对于沈星琢来说,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在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江时晏可以随意丢弃的对象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震愕,然后是逃避,大概他这个时候觉得只要装作没有听到,这件事就不存在。但在最后他还是要接受自己是宁景和的替身的事实。】
喻凛问道:【是吗?】
007:【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喻凛:【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男人而已,为他劳心劳累的做什么?不过……】
007:【嗯?】
喻凛:【还是打一顿吧,毕竟我也不喜欢被人耍着玩。】
007:【……倒也很符合你的行事作风。】
“实在不行就算了,宁景和那种人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住的。那沈星琢那么喜欢你,放在身边当个替身看看不也挺好?”
江时晏冷漠地笑了一声,嘲讽道:“就你聪明,当我没想过?”
可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倒茶的球童手上一顿,随后侧向坐着的几人纷纷闭了声,有些尴尬地向他身后看去。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江时晏皱了皱眉,不明所以地问道:“愣着干什么?”
同样奇怪的林南知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浑身一僵,尴尬地扯了扯了江时晏的袖子,从牙缝里挤出了气声的三个字:“沈星琢。”
“什么?”
见江时晏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沈星琢来了。”
江时晏顿时睁大双眼,猛地转过头去。
只见喻凛站在玻璃门后,幽暗的玻璃门上放射出外面盛大的阳光与碧绿的半场,那张昳丽漂亮的脸若隐若现,看不分明,却更添一丝破碎脆弱之感。
望向他们的眼睛光华明灭,不知是落下的阳光还是旁的,他的眼眶似是晕着一层水光。
江时晏没由来地心头一跳。
下一秒,一滴眼泪恰到好处地从喻凛的左眼落下。
本以为他还会向从前那样歇斯底里地上前质问,却不想喻凛只是面色淡淡地垂落视线,抬手抹开眼下的泪。
鼻梁上那颗浓墨重彩的红痣在眼前一晃而过,留给江时晏的只有落荒而逃的背影,和那双藏满了悲伤和委屈的眼。
江时晏喉结滚动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地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深情值+10,贡献人:江时晏】
【深情值+10,贡献人:林南知】
【深情值+5,贡献人:……】
喻凛在球场门口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瓶冰水,刚拿到就着急忙慌地往嘴里大灌一口。
舌头被辣得都要失去知觉,辛辣和苦味冲上鼻腔,仿佛要将他的食道、气道一股脑地打通上天灵盖。控制不住的眼泪还在啪塔啪塔地往下落,喻凛揉搓了一下眼皮,但指腹上沾染的残余芥末直接辣进了眼里。
007赶忙劝道:【别揉了,越揉越难受,你先把手弄干净了,再用水把眼睛冲一下……】
喻凛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全身上下的细胞都警惕地帮他都在绕开周围的障碍。
【……007,你骗我。】
007:【我怎么了?】
【你只说芥末能催泪,没说它的味道……这么奇怪。】
007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还以为以你之前闭眼吃下唐末和庄望那焦糊了的土豆丝的奇怪味觉,这辈子唯一吃不了的只有咖啡呢。】
【你在嘲笑我?】
007闭麦装死。
喻凛扶着墙,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视线被水雾浸得模糊一片。他快速地眨了五六下眼睛,强迫着挤出更多的眼泪,以洗去眼里的辣意。
【不过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很像受了情伤的倒霉蛋?万一他们哪个人突然出来看到了,是不是还当我对江时晏情根深种,能多给我多贡献点深情值?】
007无情说道:【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想要深情值。】
【来都来了,不要白……】
他的耳朵敏锐地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星琢。”
“哥?”喻凛甚至没有发觉自己的语调都扬了好几度,“你怎么在这?”
宁景和心道,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但刚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喻凛滚着泪水半眯着的眼睛后,他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眼睛怎么了?”宁景和沉声问道,抬起的手在喻凛脸前十厘米的地方顿住,想把他揩走那些水痕,却又犹豫地不敢动手,“你在……哭?”
喻凛小声说:“没哭,是芥末。”
宁景和:“?”
“不小心沾到了。”
第一次听说芥末是用眼睛吃的。
宁景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眼见喻凛下意识地又要用手去揉,快速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别动了,去我车上?帮你弄干净。”
喻凛点了点头,任凭宁景和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牵去了停车场。
“今天怎么没在剧组拍戏啊?”
包装袋的撕拉声在狭窄的车内响起,宁景和捏着湿巾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擦过喻凛的眼尾泪痕:“只准你休息吗?”
末了,他又补充道:“来见以前的朋友。”
喻凛感受着柔软的湿巾从自己的眼皮上缓缓擦过,香精味窜进鼻腔,让他不自觉地搓了搓鼻尖。
“江时晏啊?”
宁景和一顿,说:“我不知道他在不在。”
喻凛直白地说道:“他在的,你那朋友喊你过来估计就是为了见他。”
宁景和:“……你怎么知道?”
“我刚从里面出来,当然是见到他了。”
眼睛上的不适感被清理干净,喻凛轻颤着睫毛,睁开了双眼。不知道是因为他多次揉搓,还是眼里的泪流得太过,他的眼眶通红一片,迷迷蒙蒙的,瞧着有些可怜。
宁景和迟钝地收回手,正疑惑这里荒郊野岭他哪里搞来的芥末,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就看到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俨然是那位邀请他的旧友的名字。
“宁哥啊,你到哪了,这里可能有些不太好找,需要我去接你吗?”
宁景和拿着手机,视线落在喻凛的脸上,迎上他好奇的目光。
“遇到一点事,等我……”
“别去啦,宁哥。不好玩的。”宁景和看着喻凛缓缓地张合嘴唇,无声地说道,“不如陪我去一个地方。”
宁景和的视线停落,几次呼吸沉沉。
“宁哥?喂,怎么了宁哥?”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继续催促,宁景和深深舒了一口气,回道:“不好意思,我路上遇到一点事,可能要爽约了。”
宁景和没有想到喻凛要去的地方居然是他的高中。
还是上课时间, 校外的林荫大道鲜有人声,只能听见夏蝉在大叶榕上不知疲倦地鸣叫。
喻凛下了车,逆着校门口的方向绕着校外的栏杆和围墙慢步走, 宁景和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忽然,他看见喻凛在教学楼后的偏僻矮墙前停了下来, 仰着头认真地丈量了一下高度,随即后退几步, 一个俯冲,三两下地爬上了墙顶。
宁景和:“!?”
宁景和:“……你这是在做什么。”
跨坐在围墙顶端的喻凛微微倾了头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抿着嘴和学校里正准备翻上来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少年呆愣了几秒, 抬手就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哥们,牛逼,能拉我一把不?”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暴躁的怒吼:“喂!干什么的,哪个班的学生!”
五分钟后, 从正门安全进校的宁景和拽着喻凛, 现场胡编乱造了一通来意,和年级主任道了歉。
“拍戏经过, 带我朋友回来看看, 没想到他胡闹习惯了,非要和我打赌说这里的墙没剧组里高。”
宁景和是鹭城一中的优秀毕业生, 高中时期便备受各大老师青睐。深邃清俊的脸这么一刷,加上年级主任也认出了沈星琢的脸,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又申明让他们不准再犯, 才提溜着逃课的少年气势汹汹地走了。
“你应该和我说一声。”宁景和责备地看向喻凛,“也不知道是谁昨天信誓旦旦地保证过。”
“知道错啦。”喻凛说道,“我就是想体验一下翻墙进校是个什么感觉,谁想到正好撞上了那个逃课的倒霉鬼。”
喻凛永远认错态度极好,但下次还敢。
宁景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现在想去哪里?”
喻凛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的教学楼,默不作声,但宁景和却意外地从他的表情里猜出了想法。
教学楼一楼没有教室,中间是一块巨大的展墙,上面挂满了合届学生的毕业合照。
喻凛俯身,目光一寸寸地在上面扫过,率先看到的其实还是江时晏高中时在校庆上弹吉他的照片,而当时的主持人宁景和,正在他身侧帮他调试麦克风,江时晏迎着艳阳抬头,阳光掠过宁景和的肩膀落在他的脸上。
视线下落,另一张则是短跑比赛结束后,江时晏安静地望向跑道上鹤立般的宁景和的一幕。
青梅竹马,总角之交。
难怪沈星琢看到这张照片后,压抑的情绪会突然崩溃。
宁景和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照片,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之前的网络传闻。
“在想什么?”他面色不虞地问。
喻凛直起身,收回了视线:“我在想……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
宁景和没想到他会抛给自己这么一个问题,脸上的表情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为什么会想这些。”
喻凛眨眨眼,目光单纯地望着他:“原来你也不知道。”
宁景和愣了片刻,随即低低地笑了一声:“因为原因很复杂。被某个特质吸引,仰慕,沉溺,或者只是单纯地习惯对方的存在,都有可能。”
喻凛问:“那你呢?”
蝉声聒噪,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下斑驳的影,金灿的光芒晃眼,整片视野都像是蒙上朦胧暧昧的纱。
宁景和沉默了几秒,不自然地将目光从喻凛脸上挪开,避开了他的视线:“因为,独一无二。”
“……宁景和也是这样想的吗?”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宁景和最开始并没有听清他的声音,但喻凛很快揭过了这句话。
“所以为什么,会去寻找相似的替代品。”喻凛踩着楼梯往下蹦,宁景和跟不上他跳跃的、没有逻辑的思路,更猜不透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语气冷漠地往下说:“那只是自诩深情的、廉价的自我感动。”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喻凛的哪根弦,他一下子笑开了,暂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回头抓过宁景和的小臂:“校门口的烤鱿鱼好像很好吃,走吧,哥?”
喻凛不理解江时晏追忆的那些少年时光。江时晏怀念那些不经意的对望,怀念曾经举手投足间的默契,想他深藏心底的那些少年情愫,与分别多年求而不得的苦恋。但他要是真这么情深,又何苦去找宁景和的替代品。
如果有人说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与他哥一样的人,可以代替他陪在自己身边——喻凛搓了搓指腹,他大概会控制不住想要拧断对方脖子的欲望,多看那人一眼都像是对他哥的亵渎。
滋啦滋啦的油爆声在铁板上炸开,辣椒呛鼻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老板很快烤好六串鱿鱼递到喻凛的手里,一只手拿不稳,刚一接手就横七竖八地往两边倒。
宁景和找老板另外要了半个餐盒,抓着喻凛的手把那些烤鱿鱼倒放下去,又抽了几张纸擦干净他手上的酱汁。
“吃完我们再回去。”
喻凛用牙一撕,酱汁溅在了脸上:“我知道,你不喜欢车上有味道。”
宁景和捧着餐盒默不作声,又扯了一张纸递给喻凛。
他其实想问,你会怎么知道,明明今天是第一次坐他车。但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而后随着一声铃响,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校门口瞬间涌出了无数学生。不知道是谁要眼明耳亮地发现了他们,大喊了一声,宁景和还没来得及带着喻凛跑,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喻凛还在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几个学生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咔咔拍照。
有胆子大的女生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冲上前一个大劲怼在了宁景和的脸上:“学长,签个名呗!”
宁景和:“……”
宁景和把喻凛的鱿鱼换到了左手捧着,接过笔借着女生的力飞快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和一个“金榜题名”。
女生于是心满意足地把目光转向了还在状况外的喻凛。
“……唔,我也要写吗?”
女生猛猛点头。
喻凛再次接过宁景和递来的纸巾,把手擦干净,思考了有一会,才紧跟在宁景和的名字后龙飞凤舞地签上了“沈星琢”三个字,潦草得堪比中医手写的药方。
“能不能也送我一句话啊?”
喻凛想了想,在“金榜题名”的前面补上了一句“好好学习”。
女生欢欣鼓舞地接了笔离开。
宁景和扫过周围蠢蠢欲动的其他学生,浅淡地笑着:“抱歉,剧组还有通告,我们得走了。”
喻凛被他扯了一个踉跄,下一秒从他手上的餐盒里拿起一串鱿鱼,叼在嘴里回身招了招手。
这一幕不知道被哪个学生的手机记录了下来,两人还没回到剧组,这张照片就被发到了网上。
照片中的两人一黑一白,从拍照人的视角看去两只手交叠在一块,像是牵着手。宁景和步伐沉稳,背影清隽,还能瞧到微侧的一点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而喻凛咬着鱿鱼回头望来,艳丽的眉眼在正午热烈的日光下呈现出琥珀的色彩,一身白皙的皮肤泛着碎玉般柔和的光。懒散的脸像极了一只吃饱餍足的猫。
照片里的二人甚至不像是单纯出来休息的同事,而是般配的……
【草,这张图一出来,和我说他俩在谈我都信了,这诡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啊,谁家两个大男人手拉手啊!】
【抱走宁景和不约,普通朋友一起出来玩都能被这么脑补,脑子没事吧?】
【看了一下《破阵曲》的通告,男女主今天的戏份都排满了,主演在剧组打工你们小情侣出来谈情说爱是吧,唐末在线表演一个暴风哭泣。】
【我的记忆断层了?我怎么记得沈星琢前段时间还在纠缠江时晏,这么快就换目标了?逮着我们燕电双璧的羊毛薅是吧?】
【好甜好甜好甜,这张图是哪个神仙拍的,好牛的构图,好绝的氛围感,好完美的两张脸。】
【说起来《破阵曲》原著里我有两段印象很深,一段是萧景晏抱着中毒的萧景珂安抚他,还有一段是萧景晏最后发疯。感觉他俩现在这个氛围,拍出来应该会又虐又香,吸溜,好想看宁景和咬沈星琢。】
周曜看到这条微博的时间没比其他吃瓜路人快上多少,眼见着热度越攀越高,甚至连cp超话都建得差不多了,粉丝数量络绎不绝地哐哐上涨。
[头发茂盛:星琢啊,这个热搜怎么处理?你和宁景和今天一起约好出去玩吗?[链接]]
喻凛刚刚吃完最后一串鱿鱼,在宁景和威逼的目光下把残局一点点收拾好,又拿出抽屉里的清新剂狂喷了五六下,把宁景和呛得皱起鼻子,连忙打开窗户透气。
“啊……”
宁景和一瞥,见喻凛打开了周曜发来的链接,疑惑地问:“怎么?”
喻凛咬着唇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有小半分钟,才道:“这张照片拍得不错。”
宁景和侧头去瞧,就见他已经切回微信的聊天界面,在周曜给回消息。
[ Felix:不管它。]
然后,在宁景和的悄然注视下,喻凛又摸回微博,把那张图保存到了手机里。
两人在第二天一起复了工, 当天的通告被排得满满当当,但都是文戏。
宁景和甚至辗转了AB两组,下午刚在B组拍完萧景珂的朝堂权谋部分, 傍晚还要来A组拍摄兄弟暗线。
暮色四合,外面街巷喧哗声渐消,整座侯府一片寂静, 廊上灯笼随风晃动,跳跃的火光宛若鬼影。
木窗被风吹得一开一合, 好在没有令人牙酸的声音,但只是很微弱的声响, 也足以让敏锐的萧静珂心烦意躁。
他趴在卧房的茶案上,浑身肌肉都在止不住战栗, 冷峻的眉眼紧闭,脸上的肌肉都抽搐,浅淡的薄唇被咬出血,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
忽然,随着“嘭——”的一声重响, 宁景和从塌上摔下, 发冠掉落,长发披散, 白日温润自持的安定侯竟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他紧咬着牙强迫着自己不发出一点声响, 身上的玄衣都被抓出道道褶皱,扯开的衣领露出大片线条分明的胸膛。
房门被人推开, 宁景和恍若被闯进领地的野兽,抓起一同掉落的杯盏望门上重重一砸, 呵道:“滚!”
杯盏碎裂,来人往旁边一跳, 却并没有退却,而是急步朝宁景和冲来。
“哥,是我。”
喻凛跑到宁景和身边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碰他的手臂,不想狂躁中的宁景和一把将他推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出去!”
喻凛跌坐在地,手掌正好撑在宁景和吐出的血上,他一反常态地安静地看了有一会,才扑上去揽住了宁景和,枕着他的肩膀将他拥在怀里。
“没事的,哥,我是景晏,没事的。”喻凛轻柔地拍着宁景和的手臂,恨不能帮他一同承受这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