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到底, 其实也就是一群闲得发慌没什么事干的豪门子弟游乐竞技、互相吹捧的场合罢了。
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盛, 红艳艳地铺开好一大片,扑面而来的清香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几个保温杯大小的小机器人在荆棘与枝叶中来回穿梭, 一但检测到土壤含水量不足,就立刻打开肚子上的灌溉枪口开始喷洒起来。
另外一边也有相似的园丁机器人, 攀在大大小小的灌木丛上,开发者大概是哪位抽象派大师的忠实粉丝, 录入系统时只顾着“夹带私货”,修剪出来的造型奇形怪状,甚至还有不少都有碍观瞻。
喻凛百无聊赖地乱晃着,庄园很大,每一块的功能都被明显的区分,甚至还有小型悬浮车的赛车场地,呼啦啦地围了一大片人,呐喊助威的声音不绝于耳。
星历时代,随着智脑的出现,人类的大脑可以自由接驳各类人工智能设备,获取知识的途径无限延伸,就连激素调节也不过一念之间。可没想到发展到这个份上,首都星上的这些纨绔子弟,找乐子的方式还是这么朴实无华。
喻凛很快就逛得累了,随意找了一棵树攀了上去,躲在树上的胶囊木屋里睡了个觉。木屋里铺着的毛绒软垫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软绵绵的,仿佛飘在了云端,悠悠的钢琴声在耳畔轻轻地响,间或还夹杂着几声鸟叫蝉鸣,和泉水的叮咚声。
实在是再舒服不过的温柔乡。
难怪应羡会说赫坦要塞是全联盟最大的苦寒之地。
天色渐晚,喻凛在机器人爬上他所在的树干的时候就彻底清醒了过来,一推门,正好和准备敲门的小机器人撞了个正着。
“抱歉先生。”小机器人的情绪比007还大,害羞又惊讶地道了声歉,然后迅速地切换到欣喜的语气,“晚宴时间到了,请您随我移步宴会厅。”
喻凛眨了眨眼,亦步亦趋地在小机器人的带领下进了宴会厅。大部分人已经到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含笑着攀谈,甚至许多人换上了精致的礼服,伴着华尔兹的乐曲在中央起舞。
应羡爱热闹,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不常出现在大众视野,但在场的人几乎都认得他这张脸。
见他到了,不少人都主动上前攀谈,一个赛一个的热情。
“应小少爷,最近身体好点了吧?我父亲前段时间在第三星系搞到了一些银辉虫药剂,过几天给你送过去?”
“小羡,听说第二星系的任命也下来了,云舟首席……啊,该叫执政官了,什么时候到莱纳星上任?我们家最近也打算在第二星系拓宽产业,到时候还得请你哥赏脸……”
“说起来应小少爷最喜欢motton的甜品吧,今晚好像特意请了那里的甜点师过来,要不要尝尝这个果塔?”
只是这热情里有几分真心自不必明说。喻凛被他们一人一句吵得耳朵嗡嗡地响,面色淡淡地拨开人群,四下扫过一遍,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再大快朵颐。
斯越比他早到了一会,坐在靠近中心的位置上,那个被顾望嫌弃的替身依旧坐在他的左边,温驯得像一只听话的犬,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喂着水果和酒。
看到喻凛,斯越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喻凛收回视线,从侍从的手上拿了杯果汁,自顾自地走了。
被无视的那些人多少有些难堪,甚至其中一个少女还没等他离开,就不满地撇了撇嘴,抱住了兄长的手臂:“拽什么拽,要不是看在应云舟和应家的面子上,谁愿意和他说话。哥你也真是的,我们家的到第二星系做事,他个病秧子能帮上什么忙?难不成他能让应云舟直接给我们开后门不成。”
“嘘,别说了。”
“怕什么,他又听不到。”少女说道,“我看他就是被捧惯了!”
另一个人说道:“姑奶奶,你这和他如出一辙的性格也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不就是嫉妒他和林柏野结了婚吗。”
“你还说我呢?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大献殷勤,要不要来尝个果塔啊。呸,真恶心!”少女骂道。
“逢场作戏懂不懂,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天天扛个炮仗到处乱放,真不知道应家干什么的啊!”那人骂骂咧咧地说道,“要不是我爹耳提面命让我和他搞好关系,你以为我想?”
“行了,都别说了。”男人叹了一口气,“林柏野和应羡的婚姻早成定局,你再不甘心也没用。况且他也不是什么好出身,哥会为你找个更好的对象。”
喻凛找了个僻静地方的沙发坐下,前面层层叠叠地酒塔正好能完美挡住他的身形,好让他得个清净。
但是这样的清净没持续多久,就被宴会主人的到来打破了。
站在二楼连廊上的艾尔·卡斯特洛金发碧眼,穿着一身巴洛克风格的宴会服装,看人时总是先带了三分深情,很符合喻凛心里对纨绔子弟们的刻板形象。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随从,手上捧着个托盘。里面的东西被暗红绒布罩着,看不出是什么,一直知道是个鸡蛋大小的物体。
“非常感谢各位赏脸光临,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艾尔笑嘻嘻地说道,“在场的各位都是艾尔·卡斯特洛忠实的朋友,所以我也毫不吝惜地想和大家分享我刚得到的宝贝。”
说罢,侍从掀开绒布,露出了托盘上的一颗红宝石。这颗宝石呈现出鸽子血的鲜艳颜色,深邃剔透,在灯下泛着诱人的荧光。
在场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
首都星上矿产资源匮乏,大多豪门名流的首饰珠宝都要来自第二星系的斯里兰卡α星。其中的开采运输成本自不用多说,更别说是这样罕见的颜色。
“这是产自斯里兰卡α星的玫瑰之心,本来想送给我的妹妹当作她的成年礼物,没想到被人抢先一步,她已经拥有了更漂亮的宝石。”艾尔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所以我就只能把它拿来作为今天的彩头了,不知道我的那位朋友有幸可以拥有它。”
有人好奇地问道:“什么彩头?”
“大家也知道我们卡斯特洛家族最大的产业就是轻型机甲。但我毕竟是个游手好闲的闲散少爷,父亲自然不会把关键工作交给我……所以我被分配去了废品中心,也就是处理那些淘汰了的旧式机甲。”
在他说话的过程里,已经有人从门口推进了一个推车,中间放着一个被玻璃罩罩着的铁质方匣子,玻璃罩上缠绕着几根接线。
“这是一台卡斯特洛一代机甲的核心,谁能在一分钟之内将它拆开,这块玫瑰之心就送给谁了。”艾尔一拍木质栏杆,上半身探出了连廊,大声喊道。
“艾尔,你不想送就不想送,怎么还为难人了,就这铁皮旮旯,送给那些正儿八经开机甲的联盟士兵,他们都不一定能在一小时内拆完!”
艾尔笑道:“一台一百年前的老机甲,也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各位的精神力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吧。”
突然,他的目光穿过酒塔顶端,落在了刚才直起身,正好奇地盯着机甲核心看的喻凛身上:“听说应小少爷最喜欢这种亮晶晶的宝石,只可惜林少校不在,不然这颗玫瑰之心恐怕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喻凛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比起那颗红得滴血的宝石,他其实对那个方匣子更有兴趣一点。
方匣子的外层是接近乌金的金属颜色,中间有一团菱形的东西,不知道是机甲能源还是别的,带着幽深的蓝,像是大海的颜色,很漂亮。
而且,他对怎么把这样一个严丝合缝的东西拆开,也十分好奇。
“确实可惜,没了林少校,应羡这副病殃殃的身体,估计还没开始拆就要晕了,只能和这块宝石失之交臂咯。”斯越靠在沙发上,戏谑地说道,“不如就先让我们阿也,上去试试吧?”
“好,就听阿越的。”
喻凛闻声望去,只见斯越旁边的那位林柏野平替突然起身,径直向宴会厅的中心走去。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疑惑的却是为什么那个一直跟在斯越身边的青年,此刻也不见了踪迹。
第66章
玻璃罩两端的触须贴在林牧也的太阳穴上。铺开的精神力在空气间泛起轻微的波澜, 很快又被触须捕捉,悉数灌入玻璃罩内。
在场的毕竟都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闲散少爷,平日里使用精神力最频繁的时间, 大概也就是通过智脑对接全息网游,又或是连接悬浮赛车。别说是拆解机甲核心,估计对接机甲都能被庞杂的精神网震出脑震荡。
艾尔为了给他的这群狐朋狗友放水, 特意准备了这种精神力对接增量设备,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然而饶是如此, 一分钟过去,玻璃罩中心的机甲核心分毫不动, 甚至连块铁皮都没被剥下来。
斯越估计也没指望自己找来的这位平替能发挥出林柏野十分之一的精神力水平,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伸出手抓过了内疚走回的林牧也,手腕上的碧玺手链在灯下泛着幽幽的光。
“哎,本来还想拿回来凑一对的,看来是没有这个缘分了。”斯越委屈地说道。
艾尔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腕上,嬉笑着安抚道:“你手上的这块, 看起来可比玫瑰之心值钱得多。”
斯越也毫不客气:“那是, 这可是我上月花了几千万星币从某人手里夺下来的。”
喻凛几乎不用怀疑,这位某人指的就是应羡。
在场的其他人陆续围上前跃跃欲试, 喻凛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也跟着人群晃到了附近。在前面的几位少爷纷纷铩羽而归后,他终于被推到了玻璃罩边上。
喻凛试探地伸出手, 在玻璃罩面上轻轻一碰。近距离观察时,他才发现这块机甲核心外部刻着繁杂的纹路, 内部的那枚幽蓝色的菱形“石头”应该是某种能源矿石。
“嘶……”喻凛的手指微微一蜷,嘴里下意识地泄露出一声闷哼。
随后一道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 顾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了进来,猫脸的不耐烦:“你不会真想要尝试吧?就你这身体,别到时候真晕了,应云舟宁可不去第二星系也要杀过来算账。”
喻凛偏过头睨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打算和这位二哈过多计较。
见他这副爱答不理的模样,顾望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翻了个白眼,拽了个二五十万地扯过触须式的连接器戴上,精神力瞬间顺着连接器在玻璃罩内铺开,却又格外小心翼翼地撞上机甲核心的外表面。
忽然,顾望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已经走到人群之外,漫不经心地在餐台旁研究餐点的喻凛。
为了公平起见,每个人尝试过后,负责管理核心的机器人都会重新进行扫描,并公布损坏情况。而本该在那么多人的试探下原封不动的机甲核心,此刻却莫名其妙地裂了一个细微的口,让他的精神力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
在最近一次检查之后,和玻璃罩子有过接触的只有应羡一人。但病秧子的精神力应该不会强大到不借用任何工具,就能损坏机甲核心的程度。
顾望宁可相信是卡斯特洛的机器人出了差错,也不愿意相信是应羡的手笔。
然而,那边的喻凛似乎是大腿软了一下,一手撑在了桌台上,皱着眉掀起眼皮朝这边望了一眼。
【你刚才是不是又使用了精神力了?】007问道。
【嗯。】喻凛扶着桌子站稳,比起上个世界第一次使用精神力抵抗系统的人设修正,这次他的状态好了不少,只是有一点轻微的后劲,针扎一样的痛过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好奇,就用了一点,稍微试探了一下。】
007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喻凛的脾气和叛逆期的熊孩子没什么差别,你越是交代什么不能做,他越是要和你背道而驰。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我算是明白你那裂得像蜘蛛网似的精神网是怎么来的了。】
喻凛先前探到了整块机甲核心最薄弱的位置,用精神力悄悄地在上面戳了个细微的口。而顾望的精神力恰好钻进了这道口子里,没过一会,就在上面撕开了一条裂缝。
自这条裂缝往外,机甲核心的金属外壳被一寸一寸地剥解,敲落在玻璃罩的底座,发出清脆的声响。
围观的人群呜呜泱泱地交头接耳,艾尔带着侍从拨开人群,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虽然光明正大地放了水,但他其实没有想过在场真有人能在一分钟内拆开卡斯特洛精心研制的机甲核心。
半分钟后,顾望满头大汗地摘下了连接器,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在机器人侍从的搀扶下堪堪站稳。
“这颗玫瑰之心,是你的了,我的朋友。”艾尔抓着他的手猛猛地甩了几下,示意侍从上前,把那颗鸽血红宝石递到顾望的面前,“怪不得之前听说你想进青鸟一卫,就这精神力强度,不开机甲确实可惜。”
顾望闷声应了一句,神色复杂地看向再次回来查看机甲核心残骸的喻凛。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那条微不可察的裂口,要拆解这样一个精密的设备有多么不易。
顾望接过侍从递来的玫瑰之心,端详了片刻之后,粗声粗气地冲喻凛喊道:“喂,你不是很想要这玩意,反正我也用不上,送你算了。”
却见喻凛正指挥机器人打开玻璃罩,指腹擦过机甲核心破碎的外壳,捡起了那颗菱形的能源矿石。
听到顾望的声音,他茫然地抬起头,说:“在和我说话?”
顾望没好气地说道:“不然呢?”
喻凛把能源矿石递到嘴边,吹开了上面的碎屑,举在头顶对着灯光欣赏了一会,说:“不用,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个。”
然后又对艾尔说道:“我可以拿走吗?”
艾尔笑嘻嘻地说道:“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喻凛“嗯”了一下,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顾望还想拉住他问清楚机甲核心上的裂口是不是他的手笔,可还没动作,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拿了彩头的胜者少不了要被机锋打趣,攀谈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这段小小的宴会插曲过后,厅内再次响起悠扬的音乐,艾尔接过侍从递来的香槟在人群间穿梭游走,顾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喻凛像条鱼似的消失在涌动的人潮里。
只是喻凛也没想到,斯越身边的那位青年会突然出现,拦下了他的去路。
“有事?”喻凛懒散地问道。
青年的手里端着两个高脚杯,一杯应该是酒,另一杯是暗红色的液体,带着一点花香。他没被喻凛的态度影响,温温柔柔地笑道:“我是来为下午的事情道歉的。”
喻凛不置可否。
“斯越的性格就那样,以前在星云学院的时候也没少和你闹过,应小少爷多担待,别跟他计较。”青年递上了那杯暗红色的液体,“我替他向你道歉。”
喻凛疑惑地说道:“你是他什么人?”
青年一愣,似乎没想到他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记得,但他很快就掩盖下脸上的尴尬,依旧挂着笑:“我是斯越的表哥。”
说是表哥,倒不如说是保姆和跟班。因为斯越是家族目前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到大所有事他都要以对方马首是瞻,就连斯越怨恨的人,自己也要同仇敌忾。
想到这里,青年的脸上涌现出难以察觉的微末不甘。
“哦。”喻凛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凑近了嗅了嗅,好像是玫瑰花的味道。
青年解释道:“我想过去,应少爷的身体不好,不能喝酒,这是庄园里的玫瑰花露做的饮料,你尝尝看。”
“斯越自小就是那样的脾气,家里人管不住,他不过是因为嫉妒你能和林少将在一起,心里不爽利,所以才总是针对,以后我也会多劝劝他。”
两个杯子撞在一块,青年自顾自地抬首一饮而尽。喻凛直觉他先前莫名其妙的消失和现在莫名其妙的出现都不大对劲,更不觉得他是真心实意地替斯越来向应羡道歉。但转念一想,就算真有什么目的,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于是他低头小口抿了一点杯子里的玫瑰花汁,奇特的甜味顿时充斥了味蕾。
喻凛嗜甜,但意外地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只喝了一口就把它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青年见此,面上闪过一丝隐秘的遗憾,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悻悻地朝喻凛笑了一下后,就如同完成任务一般紧急退场。
一刻钟后,宴会厅里的气氛愈发热烈,连音乐都转换成了重金属舞曲,觥筹交错,灯光迷乱,不少人身边的舞伴交换了一个又一个,放肆的大笑声和喧闹的起哄一阵高过一阵。
不知道是不是厅内的空气过闷,喻凛一时间觉得脑袋有些发胀。正想出去透口气,就看到一个侍从机器人走到他的身边,说道:“应少爷,主人担心您受不住这样的场合,让我来带您回房休息。”
喻凛飞快地在场内扫过一圈,并没有找到艾尔的身影,不知道他是在哪里交代的这位机器人。
但思索了片刻之后,还是跟着它去了艾尔为他准备的房间里。
客人居住的卧房在另一栋建筑,所有嘈杂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喻凛趴上柔软的床铺,埋在枕头里喘了几口气,让房间里的人工智能把温度调到了最低,但那股令他脑袋发胀的热意却始终没有退去。
【有点不对劲,007……】
话音刚落,房门咔嚓一声,被人打开了。
顾望是被人架着送到了房间。
来灌酒的人太多, 其中有几个热情得不合常理,尤其在看到斯越远远观望的脸后,这种诡异的感觉更盛。
房门被再次关上, 顾望从墙上收回手,伪装出的醉态悉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的神情。
他几乎不用走进去, 都知道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他甚至有些厌烦地想:首都星上这些酒囊饭袋的大家族们养出的都是些什么牛鬼神蛇,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玩出如森*晚*整*理此下作的把戏。
但所有的想法都在他看到床边坐着的人时, 化为了一个大写一个的“草”。
喻凛靠在床头,脑袋虚虚地点着墙, 一双眼睛委屈地向下垂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泄进, 在他半张脸上落下一道清光,隐隐可以看见坠在睫毛上的汗水。
衬衣的领口被他胡乱地扯开,露出泛着糜烂红色的皮肤。喻凛的呼吸声很急,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好像在燃烧一样,理智都要被蒸发了干净。
但比起这些, 更令人难受的其实是大腿根部传来的异样感觉, 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欲|望。
“喂,应羡, 这是我的房间。”顾望往前走了几步, 眼睛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喻凛的反应。他的大脑高速运转,几乎是在瞬间想通了来龙去脉, “我们被斯越那傻逼耍了。”
喻凛冷淡地撩起眼皮瞧他,露出一双滚着旖旎水光的眼。
顾望还当他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自顾自地解释道:“不过就是下午怼了他一句,晚上就要给我们下套。他刻意给你下了药, 又找人把我灌醉,孤男寡男锁在一间房里……啧,等时间差不多了再找人来抓奸,说不定还会带上一堆‘目击证人’,保准我俩明天就上星网头条,到时候我身败名裂,你美美和林柏野离婚,可不得爽死他。”
喻凛干哑着声音开口:“你都知道了,还不走?”
“他们刚把我推进来就锁上了门,你当我不想走?”顾望回怼道,“事先声明,我对你可一点意思都没有,就算喝醉了,你送上来扒着我我都不会看你一眼的。”
喻凛嗤笑了一声,说:“巧了,我也是。”
顾望十分不爽地翻了个白眼,但没打算和他继续争执下去,而是转身回去拉了拉门,发现确实没办法从内部打开。而且房间的人工智能被人从外部切断,不管他怎么尝试连接都没有作用,反倒还把自己弄出一声热汗。
斯越那王八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带人进来,如果被发现他俩共处一室,再加上应羡现在这副药效马上发作的模样,他就是跳进古黄河都洗不清。
顾望烦躁地在阳台的玻璃门前来回转悠了两圈,最后把心一横,“唰”地一下把门拉开,踩着栏杆就翻出去了半条腿。
相邻两间屋子的阳台距离约摸一米二,房间所在的楼层不高,掉下去也摔不死人,但他不免还是有点犹豫害怕。
正当他准备把另一条腿也扒拉出来的时候,一直靠在床上的喻凛忽然站起了身。
因为药效的作用,他的步子迈得有些飘,但落地时又是重重地踩到实处。顾望正好奇他想要干什么,只见他站在房门的不远处,扶着墙站稳了。
喻凛喘了一口气,身上流出的热汗几乎要将衣服浸湿,他扫开贴在额上的头发,调动起浑身仅存的力气,一脚踹上了房门。
“嘭”的一声重响,顾望都要觉得他的脑子被春|药给烧坏了。
喻凛重新站稳扶墙,又一次踹上了纹丝不动的房门。
“你还是算……”
话音未落,门框啪嗒一声,撕裂开来,房门摇摇欲坠地晃了又晃,打在了走廊的墙上。
顾望默默地收回了跨出去的那条腿。
喻凛半倚在墙上,又重又急地喘了几口粗气,一只手按在了肌肉抽搐的大腿上,暗自想道:应羡的这具身体确实是他用过的最柔弱的身体。
回到房内的顾望本想直接走人,但看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还是大发慈悲地问了一句:“喂,没事吧?”
喻凛瞥了他一眼。应羡原本苍白病态的脸已经满面潮红,鼻尖汗津津的一片,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暧昧的红意自眼角扩散开来,宛若翩飞的桃花,连湿润的唇都是鲜艳的颜色。
“腿……抽了。”喻凛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又泪眼婆娑地瞪了顾望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气得顾望又骂了一声:“我真是作死了才关心你。”
说罢,他就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又在半分钟后,大步流星地转了回来。
“问了侍从,隔壁就是空房,我……”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顾望不可置信地看着喻凛有意挪开的手臂,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自己走过去算了!”
没想到,下一秒,喻凛就把小臂撑在了他的肩膀上,说道:“……唔,就这样,带路。”
顾望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他最后还是认命地把喻凛带到了隔壁地客房,在机器人侍从地注视下,往床上一送,飞速跑路。
确认顾望和机器人侍从都离开以后,喻凛迅速入侵了房间里的智能系统,锁上了门窗,并设置了权限接管。
他艰难地挪到了浴室,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那脚太过激烈,还是因为药劲太强,他的两条腿都在发软,哆嗦着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