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族世界,他们称为‘违禁品’,”加百列说,“就是用‘野怪毒囊’,哦,你们叫‘火种的遗留物’做的东西——比如你朋友送给你的那颗牙。”
茉莉惊怒交加,一脸恶心,第一反应是有人杀人越货:“他们不会……”
“哦,那倒不会,”乌鸦打断她可怕的想象,“这么多火种来来去去呢,他们手里的违禁品多半是从血族或者秘族那缴获的,肯定过过明路。”
茉莉松了口气,又回过味来:“等等,不对啊?火种遗留物不是会……”
“确实有可能传染给普通人,不过……”加百列接过她的问题,思索了一阵,好心的天使还深入浅出地举了个例子,“不过传染性不太强,大部分人会免疫掉——看来这个驿站的人免疫力都很强。”
乌鸦:“……”
会说话。
茉莉把花绳一扔,跟她刚休战的游戏搭档翻了脸:“你才遭瘟!”
“停,内部矛盾先记账,回头解决。”乌鸦抬手往两人中间一切,手掌挡住茉莉的视线,没让她看见加百列脸上的得意——天使长样子挺高冷,但老在旁边暗中观察可能也寂寞,这时候他就有点欠得慌,会故意吓唬人气人玩。
真希望这人类社会还有娱乐产业,这位大兄弟可以去鬼屋里当跳大神的。
乌鸦把花绳捡起来塞给加百列,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茉莉:“我让你打听的事呢?”
“哦……也问了。撞见那个法官的时候,我就假装奇怪,打听他今天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佐伊告诉我,他去参加‘集会’了。所谓‘集会’,是神圣路线的火种给普通人的机会,定期举行,各小镇和驿站里可以推选人去参加,集会上能接触到那个神奇的火焰晶,如果被火焰晶选中,就能成为火种。”
佐伊就是用这个诱惑她的。
“只有‘神圣’?‘神秘’呢?”
茉莉摇摇头:“‘神秘’很抱团,只从自己治下的小镇里选人。”
“所以这驿站里去参加‘神圣集会’的人一直是法官?两任驿站长的火种哪来的?”
“一直是,因为法官德高望重,佐伊说他最符合‘神圣路线’的遴选标准。两任驿站长不一样,他们是‘残缺路线’的,‘医生’和‘匠人’有自己的组织,前任驿站长就是‘医生协会’出来的,他们是以师父带徒弟的方式传承的。”
活人间、活人与死人的互动在乌鸦心里一一闪现,和新的信息对号,他像个兴致勃勃玩拼图的人,拼凑出了每个人的魂。
茉莉获得火种的方式过于顺利,所以她不知道,成为火种不是传染流感,接触一下火种遗留物或者火焰晶就能复制,否则执行任务的火种小队不会有“普罗米修斯”先生那样的普通人,伯爵也不会在火焰晶身边十多年没能走上这条路。
而“集会”的候选人是每个驿站和小镇自行决定的,那公平是不可能的。
乌鸦从死者眼中看到的法官少说也有四十来岁,可以说是“久试不第”,那么他凭特权占着茅坑不屙屎,别人会怎么想?他自己会怎么想?
这样一来,死者甲临死时吼的那句话就更耐人寻味了。
“根本不想救人,是为了火焰晶碎片”——从当时几位凶手的精神状态推断,行动八成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人没救,碎片也没拿到。
但死者甲本身也是个火种,他的火种遗留物呢?
“难怪。”乌鸦想。
他第一次听完佐伊编的故事,就感觉很不自然。除非她是个舞台剧爱好者,不然实在没必要编这么个跌宕起伏的经历:“火奸”把他们骗出去、被埋伏、老驿站长追出去、激战、最后英雄牺牲自己拯救世界。
这么一出武打戏,连布景再制造痕迹,得多大工程?病秧子设想了一下都牙疼。
一处露出破绽就有被人揭穿的风险,就不能弄个简单一点的说辞吗?哪怕造谣死者甲跟死者乙因爱生恨互杀都比这靠谱……反正也死无对证。
这个故事只对解释一种情况有利:就是因为当时被外族包围,九死一生,他们没能带回火奸和老驿站长的尸体,以及尸体上的火种遗留物。
如果没猜错,那个被污蔑成“火奸”的死者甲,多半是个“神秘路线”的火种。
有人跟神圣死磕了几十年未果,看来是觉得自己路线选错了,而非不可燃。
“给你记一等功。”乌鸦冲茉莉笑了,“这下我们的隐藏队友——洛先生的目的就清楚多了。”
茉莉:“……”
就算乌鸦已经告诉过她,洛隐瞒了迅猛龙的情况,跟驿站其他人不是一条心,她还是一头雾水,并怀疑自己又漏了一集没看。
而就在这时,他们房间门响了,茉莉后背一紧。
“盟友来了,”乌鸦把勺大头朝下,拿勺柄当香烛,恭恭敬敬地朝加百列上了炷“香”,“天使保佑,求谈判顺利。”
茉莉被他弄得不知所措,也跟着看了一眼餐具里的勺。
天使长对他的“许愿仪式”一直很困惑,总觉得按照他这个姿势,自己这会儿应该挂在墙上。
“这似乎是个正式的祈祷。”加百列想,“结果会是什么呢?”
他很好奇,于是像很久以前一样,他把手伸给了乌鸦——信徒们会虔诚地亲吻他的手背,念诵他的名,呢喃祷词,然后得到诅咒……
上香的乌鸦顿了顿,跟他大眼瞪小眼片刻,“恍然大悟”。
丢开高举的勺,乌鸦双手握住加百列的手,热情洋溢地上下摇,还拍了拍天使的胳膊肘:“合作愉快!”
他早就觉得血族那封建审美有问题,这不是,连他们培养的“天使长”都不耐烦搞迷信了!
然而“天使保佑”……确实有点反向保佑的意思。
“谈判”不光不顺利,还压根没能开始——进来的并不是洛一个人。
给乌鸦测体温的时候,佐伊带着两个卫兵,寸步不离地陪在旁边,表面上是喜欢茉莉,逗她闲聊,两个卫兵却随时盯着洛的一举一动,直到结束,洛也没机会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单独说话。
一行人来了又走,脚步声往二楼去了。
加百列安静了许久的耳边忽然又浮起远远近近的哭泣,他不动声色地扭过头,朝乌鸦一摊手:“你看……”
乌鸦忽然抬手捂住了他那一侧吵闹的耳朵,薄薄的手掌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刀斩断了杂音,还有些发烫的手掌烙在加百列侧脸上,烫得他轻轻战栗了一下。
“所以你每次使用血族的技能都有……唔,副作用,这样好了吗?”
“你刚才使用血族技能了?”茉莉疑惑地看了看加百列,没看出什么副作用,又有些焦虑地转向乌鸦,“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因为我在这里,佐伊才跟进来的,要是我当时……”
乌鸦摆摆手:“没有你,她也会防备跟她不是一条心的驿站长,稍安勿躁,相信伯爵。”
伯爵等在楼道里。
她需要串房间照顾其他人的事,卫兵已经打了招呼。佐伊也从楼下那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嘴里得知了黑发女人的身份:这人似乎是秘族养的“牧羊犬”,放“羊”是熟练工。
然而双方一照面,明面上的驿站长和幕后老板佐伊还是被吓了一跳。
如果伯爵能站直,她大概比蓝眼睛的年轻驿站长还高。她衣衫褴褛,面色苍白,脸上有一道被什么灼伤的血痕,从颧骨一直到嘴角,看过来的目光如滚落的巨石,带着某种坚硬又沉静的撞击感。撞到藏鬼的人心里,余波震得脏腑微寒。
佐伊不由得一滞,压下身边的卫兵按住枪的手。
驿站的人常年接收逃来的“新人”,对血族和秘族手里的“养殖浆果”有一些了解。他们知道“牧羊犬”又叫“嬷嬷”,一般是服从性高、性格稳定,生了一辈子孩子后退出生育期的家养“浆果”。
嬷嬷比那些懵懂的羔羊们年长,有一定组织能力和社会功能,但是不值钱。
一方面是因为大多数人已经年老体衰,没有生殖能力了,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们的脑子都是最僵化的。这些在浆果圈里发号施令的嬷嬷,被带到驿站当成人后反而是最慌乱的,有些嬷嬷甚至把这当成绑架,想跑回她们外族主子那里。
可是这个嬷嬷……
佐伊犹疑地打量着伯爵,心想:“难道是因为她还没有那么老?”
“是浆果医生吗?”伯爵先开了口。
“浆果医生”这个词一出口,佐伊眉头就一松——是那些“家畜”的口气。
不等洛自谦是“学徒”,伯爵就带着几分急促打断道:“太好了,我刚想请人去找您。”
洛拎着简陋的医药箱从卫兵身后走出来:“是,怎么,有人生病?”
“快跟我来,”伯爵说,“好几个孩子不对劲。”
说着她转身,要把一行人往房间领,转身的时候,佐伊瞥见她嘴角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玩味的微笑。佐伊倏地扭头,再仔细看,那“微笑”原来只是伯爵脸上灼伤带来的视错觉。
屋门一开,几个人仿佛拿脸接了一发生化武器。
可能是饮食不适应,有人吐在了地上,再加上一屋子臭烘烘、不会用抽水马桶的小孩……佐伊猛地退后一步,差点干呕出来,掩住鼻子停在了门口。
“肥雏”小胖墩们、以及好几个比胖墩大不了几岁的怀孕少女都病了,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把洛也吓了一跳。
洛踮着脚迈过呕吐物进了屋:“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伯爵忧虑地轻声回答,“一觉起来就这样了,我给他们喂了点水,但是没什么用……这些小家伙不太说得清话。”
给小孩看病,最怕的就是患者话说不清楚,好在作为火种,洛还有其他检查方法。安慰了两句,他半跪在一个一动不动的胖孩子身边,泛起蓝光的手掌虚悬,在小患者头、颈、身上各处重要器官间走了一圈,洛像是愣住了,忽然转头看伯爵。
伯爵正倚着门框,刚好挡住门外佐伊他们的视线。她的肩背很紧张,背面看畏畏缩缩的,脸上却挂着冰冷的审视。
她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却能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城把自己和“圣晶”隐藏十多年,一旦决定求生,将散了一多半的精气神收回来,很多事情就很容易想明白。
伯爵从小就生在这样的人世间,虽然阔别已久,但此时还魂归来,对人类社会的种种龌龊,她比连猜再蒙的乌鸦更清楚。
这嘴上没毛的年轻驿站长明显只是个吉祥物。
伯爵瞥了一眼门神一样的卫兵、恶心坏了依然寸步不离的佐伊——还是个被防备着的吉祥物。
再怎么没用,驿站长也是个火种,真就甘心给幕后老板当乖宝宝吗?
所以第一步是试探。
躺了一地的孩子们其实大多没病,在浆果圈,肥雏和种母都是挨惯了打的,会毫无异议地执行“嬷嬷”的命令。伯爵命令他们躺在地上,不叫起不许动,他们就会躺到地老天荒。
就算被驿站长捅出来也没什么。这种程度的肥胖和怀孕本来就跟生病没什么区别,这里那里不舒服很正常,症状夸大可以解释为到了陌生环境应激。反正这些一辈子没见过天日的笼养人还没有跟陌生人说话的胆子。
果然,一照面,装病就被洛看出来了。之前给乌鸦疗伤的时候,他表现得像个蹩脚的人形创可贴,看个外伤都得在那冥想半天,果然是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水平。
伯爵毫不心虚地回视着驿站长:既然这样,他也应该能看出楼上那个缩头缩脑的警果绝过育。那么没有当场揭发,是为什么呢?
两个人的目光碰上,伯爵脸上的伤口微微往上提起一点,洛一顿之后,飞快低下头,露出一脸能以假乱真的慌张:“抱歉,我只能感觉到这孩子心跳很急,几个重要脏器似乎都有问题,但具体的……天哪,我真的只是个刚入门的学徒!”
伯爵立刻顺着他的话递过梯子:“好多孩子都有类似的症状,不会是传染病吧?”
守在门口的卫兵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洛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汗:“不知道,也不能排除这种情况……拜托,有人来帮我一把吗?”
然后洛就像头拉着空碾子狂奔的驴,无事忙到脚后跟狂敲后脑勺。
他给倒地不起的孕妇和孩子们挨个照了一遍蓝光,得到了一堆听着高深,实际啥也没说的诊断,又开始一通折腾:喂药洒了一身,一会儿盐水不够了要配新的。他指挥着卫兵们把一部分“患者”搬动到通风的地方,物理降温,又要毯子被子,给另一部分“患者”盖……
刺鼻的药味、汗臭、呕吐排泄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熏人泪下。
佐伊指挥卫兵做事,自己撤到了楼梯间边缘,饶是这样,也快忍无可忍了。她催促了两遍,洛这个废物才局促地搓着手出来:“以前来的‘新人’少见这么小的,我头一次处理儿科……”
佐伊勉强维持着脸色,在外人面前温和地说:“今天太晚了,我看他们的情况也没有危急到那种程度,要不这样,咱们再观察一宿,实在不行,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请其他镇有儿科经验的医生好吗?可千万不能把你也累病了。”
洛磨蹭了半天,才不怎么痛快地答应下来。
佐伊如蒙大赦,立刻要走。
洛:“但是阁楼上不还有两个人呢吗?”
佐伊:“……”
十一二岁的漂亮男孩还有点价值,成年男人就是苦力预备役。佐伊压根没把阁楼上的迅猛龙算上,连跟着他的五月都一起忘在了脑后。
“那个也要看?”佐伊揉了揉眉心,“我看他挺大的块头,不像有病。”
“还是要看看的,”洛用他那张天生带着窝囊气的嘴说,“他身边那个男孩还未成年呢。”
提起五月,佐伊有点犹豫。
“毕竟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传染病,会不会传染给成年人,万一……”
“你自己上去吧,快一点,我下楼等你。”佐伊飞快地摆摆手,吩咐身边的卫兵,“给这里和楼下消一遍毒,尤其楼下。”
洛茫然地说:“啊?就我一个人?不行啊,如果有人病了我自己搬不动……喂,佐伊,叫你家小汉斯上来帮忙也行!”
佐伊好像聋了,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提起裙摆飞快地走了。
洛又冲着卫兵们喊了几嗓子,卫兵们忙着找酒精喷洒消毒,完全不听他的。无人理会的傀儡驿站长无能地发了会牢骚,只能可怜巴巴地独自上楼,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再次与伯爵对视了一眼。
伯爵意味深长地说:“您先去忙,如果我们这有问题……”
她目光往楼下瞥了一眼:“我会大声喊您的。”
洛饱含探究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上了阁楼。
迅猛龙和五月研究了半天,也没明白乌鸦是什么意思。一开始战战兢兢地等,等到打瞌睡,传说中的驿站长也没来。俩人熬不住了,各自坐在那东倒西歪,两颗睿智的脑袋“砰”一下撞在一起,迅猛龙抽筋似的醒了,五月“噗通”一声倒地。
洛就是这时敲门进来的。
迅猛龙瞌睡虫吓得四散奔逃,下意识地看向洛的裤腿。
然而哪怕他把眼睛瞪成了探照灯,那也是一条普通的直筒格纹裤。除了旧了点、裤脚有点开线,迅猛龙没看出一点不同寻常。
洛莫名其妙地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还以为鞋上沾了东西,拎起裤脚检查了好几遍:“怎么了?”
迅猛龙一激灵,差点反射性地起立敬礼:“没,没有。”
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瞥向躺倒在地的五月。五月急中生出了一小撮机灵,就地闭眼装睡,还欲盖弥彰地吧唧了一下嘴。
洛没管他,往阁楼下陡峭的楼梯上看了一眼,瞥见伯爵的衣角,就回手带上了门:“时间不多,我就开诚布公了先生。我相信凭您的能力,完全能让这小家伙不乱说话,对吧?”
迅猛龙没敢接话,又向洛的裤腿发出求救信号,裤腿君显然爱莫能助,只是随着洛的动作有气无力地晃荡着,幽幽地吐出一根线头。
等等……这线头?
迅猛龙眼睁睁地看见一根金线从洛的裤腿上脱落下来,正好落在黑黢黢的地板缝里,活了似的,飞快地动了起来!
驿站长钴蓝的眼睛带了无形的压迫感:“您是血族训练出来的‘工作浆果’吧?不用费心否认,为了保持你们情绪稳定,工作浆果——特别是男性,身体会经过‘特殊处理’,医生方向的火种不至于连这也看不出来。所以您跟着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不好意思,我的裤子还是鞋到底有什么问题?”
迅猛龙一把拽回视线,那根诡异的金线顺着他的裤脚“爬”了上去,钻进了他的袖口。
“没、没……嘶!”
金线好像变成了根针,狠狠地在他手腕上戳了一下。
洛:“你怎么了?”
“一点……一点外伤。”迅猛龙不自然地拉扯了一下袖子,努力定了定神——那诡异的金线……不,金针,飞快地在他手腕内侧最敏感的嫩肉上划着字。
这也是传说中“火种”的能力?
在集装箱里关了一路,以至于错过了加百列宣讲光辉战绩的警果先生惊骇交加,脑子糊成一团,完全没有余力思考,只能照着金线提示说:“我是……是安全署的警果,呃……您别紧张,我没有恶意。我本来是去地下城执行任务,结果意外赶上了地下城的秘族发动叛乱,当时情况太乱了,我看到这些浆……这些人,为了保护他们才加入的,一路跟到了这里。”
“血族安全署把我们称为‘野怪’,说我们杀人不眨眼,没有理智,怎么,您不怕?”
迅猛龙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了真实的绝望:“我跟安全署失联了。”
洛愣了愣。
“您可以检查,我身上所有的信号器、定位器都遗失了,”迅猛龙说到这,崩溃地抓住了自己的金发,“对于我们警果来说,失联就是叛逃,叛逃就要处决,不容申辩,我……我真的没想到,这是我入职之后的第一个任务……”
驿站长没动声色:“这有什么关系,你大可以说,你抓到了野怪老窝的线索,把我们这里的位置传给你的主人,这不就将功补过了吗?”
“我们的卧底任务需要在事前严格审查行动计划,不可能突然卧底,再说卧底失联不是更严重吗……呜……”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涕泪齐下,“你们吃了我算了,我已经是流浪果了……”
洛:“……”
这货说这是他入职后的第一个任务?
确实闻到了菜味。
一楼通过金线窃听的加百列惊奇地说:“我还没下指令,他自己哭了……呃……”
茉莉:“怎么?”
天使不淡定了:“好多鼻涕。”
乌鸦:“好样的!”
加百列看向他,乌鸦立刻冲他竖起拇指:“我说你,真灵,阿门!”
加百列面带忧郁地用他那不干净的金线窃听了片刻:“蓝眼睛在吓他,说他逃不过法官的审查,血族的工作果不管有没有出卖过人类,都得被处死……金毛信了。”
乌鸦不意外,毕竟在动辄得咎的警果看来,这才是正常的。
“他说‘除非……’”
“除非你照我说的做。”洛几句话试探出了这个“警果”的心智水平,图穷匕见。
第40章 乌有之乡(九)
“明天你会是法官的重点审查对象,使用‘神圣造物’很耗神,法官最近精神很差,肯定会把需要注意的人放在前面,所以他第一个要审查的很可能就是你。”
迅猛龙像头待宰肥牛:“我知道。”
伯爵身上的苦难痕迹是什么苦肉计也做不出来的;加百列自带聚光灯,怎么看也不是干奸细这种隐秘工作的料;狡猾的乌鸦自打进驿站就立稳了“快断气的病秧子少年”人设……那可不就剩他了吗?
洛顿了顿:“你知道什么?你不问为什么法官最近精神很差?”
迅猛龙:“……”
洛沉默了几秒,把对方的心智水平估算值又往下调了一点,索性直白地说:“因为他最近通过谋杀,得到了一具神秘火种的尸体,窃取了尸体上残存的火种遗留物。那个神秘路线的火种是个‘恐惧’,他那未经处理的遗留物,会放大密切接触者的恐惧情绪,让人失眠、噩梦、神经敏感。”
迅猛龙震惊得忘了闭嘴,装睡的五月忘了闭眼,他俩四门大开的五官兜头被驿站的秘辛淹了,齐齐露出智慧物种的表情。
“谋、谋杀?!”
洛犹豫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的选择。虽然对他的计划来说,工具人最好别太精明,可这也……
但下一刻,洛神色微沉,他不想再等下一个机会了。
“你应该知道,火种遗留物是血族所谓‘违禁品’原料,具有‘感染性’,与其密切接触的人可能会变成下一个火种——也就是你们说的变异野怪。但这种火种继承有两个原则:第一,火种力量只有一份,一旦被人继承,原遗留物就会失活;第二,这样的火种传承必须要密切接触,也就是说,法官为了得到火种的力量,会把那遗留物贴身带在身上,严防别人触碰。
“我要你做的,就是在他审查出你有问题之前,挟持法官,找到那件火种遗留物。那是他有罪的铁证——法官有罪,自然就会失去对你……你们的审查权。又因为他这桩案子足够骇人听闻,不管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神圣’,还是抱团护短的‘神秘’,都会被惊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没人顾得上管你们,我会趁机接过‘审查’权,为你挟持法官编一个完美的理由,保你审查通过。
驿站长一口气说完,郑重地举起手:“火种是我们灵魂的灯塔、良知的指针,我愿以火种和我父亲的名义发誓,到时候我会竭尽所能,给你们所有人安排最好的去处。”
“我、我……挟持?”迅猛龙慌得满地找头,“不……不……”
他可是颗遵纪守法赤胆忠心的警果啊!
洛冷冷地说:“或者被处决。”
迅猛龙:“……”
“还有你,漂亮的小先生。”洛也没落下装死的五月,“佐伊和法官他们已经决定把你卖给有钱有势的恶棍当玩物了,落到那种人手里,比在血族那当血奴惨一万倍,你知道该站在谁那边,对吧?”
卧倒的五月打了个冷战,瘫痪得更彻底了。
迅猛龙却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很难懂吗?他、还有她们,”洛往楼下指了指,“懵懂的少女们,不管是血族培育还是秘族筛选过的,相貌都很出众。他们初来乍到,没有引路人,没人保护——你们血族安全署不是教过吗?落到‘野怪’手里会怎样。要我说,没准你这种被立刻处决的才是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