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准备回千滨府,刚转过身,倏地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嘶——”
祈桑倒吸一口凉气。
他回过头看着掉在地上的东西。
——是一颗通体圆润的小绿果。
祈桑认识这个,是魔界最常见的锡绿果,他偶然吃过一次,有点酸,味道还行,但不符合他的口味。
祈桑捡起这颗锡绿果,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见一只小白团子缩在石头后面。
他勉强认出这是刚刚的“灰狐狸”。
就离开了一小会的功夫,也不知道这小白狐是从哪把自己捯饬得这么干净的。
……还捡了颗果子回来,砸人还挺疼。
白狐没发现祈桑已经发现他了,还以为自己藏得特别好,高兴得一直在摇尾巴。
听见外面没动静了,它悄悄探出脑袋,结果恰巧和祈桑对上了视线。
祈桑对他笑了笑,顺手就把他提溜了起来,放进怀里,“我不爱吃锡绿果,你喜欢吃吗?”
喜欢或者不喜欢其实都不重要,因为白狐在深渊里,能吃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些。
于是白狐点点头,“吱”了一声。
祈桑揉了揉白狐的脑袋,发现手感还不错,就多揉了两下,惹得判命极为不满。
等他揉够了,就将锡绿果握在掌心,缓缓向其中注入灵力。
被注入灵力的锡绿果看起来光泽诱人,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祈桑捏着锡绿果在白狐面前晃了两下,示意它吃掉。
白狐很着急地用爪子上的肉垫推着祈桑的手,头还往一个方向一直撇,表示自己还有的吃。
祈桑被白狐这副模样可爱到了,也不再和他唱反调,借着袖子的遮挡,假装自己将锡绿果吃了下去。
随后他悄悄换了只手,又将锡绿果“变”了出来,“喏,小狐狸,这是我找到的,给你吃。”
白狐愣愣地看着祈桑的动作,还真被他骗到了,小心翼翼才咬了一口。
祈桑笑了,见着白狐终于肯吃锡绿果了,才放心地把它放回了地上。
“这颗果子要自己全部吃完,不能给其他的混沌生物,知道吗?”
白狐不明白为什么祈桑要把它放下来,他以为是自己吃了祈桑的果子,祈桑不高兴了。
于是他又像之前那样,转身跑到果林里,先小心地将祈桑给的那颗锡绿果藏好,又摘下一颗最大最饱满的果实,咬着果实的梗,飞快地往回跑。
——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人在等它了。
白狐愣了几秒,紧接着疯了一般,在四周寻找那个人的影子。
精心挑选的果实落在了地上,沾上了许多灰尘,可是它已经不在乎这个了。
没有人。
哪里都没有人。
白狐不明白什么叫“过客”,什么是萍水相逢。
它只觉得是自己吃了对方的果子,才会让祈桑这么生气。
白狐只能回到了藏匿锡绿果的地方。
然而锡绿果上浓郁的灵气吸引来了几只其他的混沌生物,它们完全不在乎白狐,对那颗果实虎视眈眈。
白狐一族天生就比其他种族要弱上许多,所以它们很少与其他的种族发生冲突,但还是渐渐被杀得只剩下一只。
不少妖魔都知道深渊的边缘有一只弱不禁风的白狐,软弱可欺。
然而他们都忘了,真正弱小的混沌生物,怎么可能在深渊活得下去。
见到它们要争抢锡绿果,白狐金色的眼睛逐渐露出几分凶狠的光芒,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体型逐渐变大。
起初那些魔物还不屑一顾,然而当身边的魔物被咬断脖颈后,他们终于明白了要恐惧。
白狐没有放走任何一只混沌生物。
因为它知道,如果放走其中一个,让它们去通风报信,会有更多的怪物来跟它争抢这枚锡绿果。
白狐精疲力竭地趴在锡绿果边上,上面淡淡的灵气疗养着它的伤口。
祈桑让白狐吃掉这枚锡绿果,可是白狐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吃了一口这枚果实,才让祈桑离开。
它像是一个忠诚的守卫者,守卫在这颗果实旁边,让任何觊觎果实的人都无功而返。
直到果实饱满水润的果肉开始干瘪,直到上面的灵气开始逸散,他也没有过要吃一口这个果实的念头。
——要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呢?
在还没有学会欲望之前,白狐先一步学会了思念。
不知道过了多,它终于修成人形。
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开深渊,想去寻找祈桑。
果实早已干瘪,但幸好种子被白狐护着,依然存活着,路上听到人们称颂月神斩杀恶蛟,明白了这就是它要找的人,可是它没有办法去见祈桑。
它只能在城郊一处早已荒废的破庙里安身,顺便将马上要失去活性的锡绿果种子种了下去。
白狐设置了一个结界,不让任何人入内,独自将破庙逐渐翻新成月神庙。
几年过去,破旧的神庙焕然一新。
春和景明时,当年种下的种子也变成了一颗郁郁繁茂的花树。
白狐撤下结界,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座崭新的神庙,前来祈拜月神。
锡绿果的花和人间的棠梨花很像,来这的每一个人都认错了这种花,但是白狐都没有纠正他们。
——它在等一个可以认出这种花的人。
后来,到这座月神庙的人越来越多。
明明有人崇爱祈桑是一件好事,可是白狐的心里却特别难受,好像自己珍藏的珍宝被人不断窥视。
它不明白自己心里那种酸涩的感觉是什么,只知道或许它并不希望有人在它搭建的神庙中,祈拜它心爱的神明。
于是白狐设下结界,让所有人都无法进入这里,只有它能随意进入月神庙。
这座神庙第二次消失在世人的眼中,之后也再不会让别人进入。
——所以当祈桑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白狐就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它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久别重逢是什么感觉?
白狐想,是看见那颗干瘪的果实,重新变成一株郁郁葱葱的花树的感觉。
虽然祈桑对少年说的那件事毫无印象, 但他还是决定把对方带回千滨府。
就算少年身份存疑,但一想到薛氏恨不得上天入地也没找到的圣子被他拐走了,祈桑就由衷地感到高兴。
月神庙的花香味有些浓, 祈桑不习惯待在这里, 临走前, 他突然想到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
祈桑问少年:“你的名字是什么?”
少年的手局促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我没有名字, 深渊里只需要知道种族。”
祈桑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你投奔薛氏, 他们将你奉为圣子, 却连一个名字都吝啬于你吗?”
“我不认识他们。”少年摇摇头, “是他们说, 可以带我找到您, 我才跟他们走的。”
狐族多修魅术, 以至于让现在许多人都忘了,白狐一族亦擅长观星。
祈桑观察了一下长相冷峻, 行为却有些幼稚的少年, 心道这人想来也没有修魅术的本事……谁会被一块冰块给魅惑到?
白狐有种族天赋,既然魅术不成,那观星的本事一定尤为突出。
多半是薛氏有人看出了少年的本事,才将人哄骗了过去。
祈桑:啧。
真是太没用了。
不过也不奇怪。
白狐在深渊里, 和一群只凭本能做事的混沌生物相处了几千年, 没彻底变成傻子已经算是很好了。
这么一想, 倒让祈桑勉强对多了几分耐心,“没有名字就自己想一个。”
少年本来不觉得姓名有什么重要的,但见祈桑如此在意, 便鼓起勇气,大着胆子问:“殿下, 您能否……”
祈桑竖起食指,抵在少年嘴上,让后者咽下了未完之言,旋即笑道:“让我赐名,你的名字里可就烙下了我的奴印,往后我说什么,你都无法反抗了。”
祈桑本也是好意,谁料少年却尤为固执,直接将祈桑的手拉了下来,用一双热切的眼睛注视着他。
若是这时候是兽形,背后一定有一条狐狸尾巴摇来摇去。
“殿下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自然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忤逆殿下的人都是傻子。”
奉承的话祈桑听多了,说出一朵花来的也大有人在,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么不加掩饰的讨好。
祈桑思索一会,很快就有了结果。
“你就叫——霄晖,怎么样?”
“好。”霄晖高兴得眼底泛出狐狸瞳的金色,“多谢殿下,我好喜欢这个名字。”
霄晖没有问祈桑自己为什么要叫这个,对于他来说,只要祈桑愿意赐名,无论叫什么都是最好的。
祈桑挑了挑眉,反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让你叫这个吗?”
霄晖的目光里全是期待,“您会告诉我吗?”
祈桑身边从没有这么单纯的目光,哪怕是商玺他们,望着他时,也总带着他看不明白的欲望。
“千滨府以前跑进来一条白狗,我很喜欢它,就给它取名叫‘霄晖’。”
霄晖不明白其中的关联,“霄晖是什么意思?”
“古语中,霄晖是月亮的意思。”祈桑说,“我是月神,而你是我的所有物,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个解释,霄晖背后那条无形的尾巴摇得越来越欢快了。
他依旧只听到自己想听到的。
祈桑说“霄晖”是千滨府之前养的那条狗的名字。
霄晖听到的是,“霄晖”是月神的狗。
祈桑盯着霄晖嘴角压不住的笑,突然觉得这人要是继续待在薛家,一定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要是再见到那个把你带进薛家的人,该怎么做?”
霄晖现在已经反应过来是这人害得他与殿下生了嫌隙,本能地就露出几分杀意。
但看着面前朗月清风般的仙人,又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霄晖试探性开口。
“……和他,讲道理?”
祈桑盯着他。
祈桑转身就走。
霄晖顿时明白自己选错了,他连忙抓着祈桑,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我要像咬断混沌生物的脖颈那样,咬断他的脖颈!”
祈桑停下脚步,转身满意道:“那些骗过你的人,你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修真界是个巨大的坟场,心慈手软的人在这里只会被分食血肉。
“好了。”祈桑对霄晖说,“拉着我。”
霄晖小心翼翼拉住了祈桑的衣服,惹得祈桑既好笑又无语,“你这么拉着我,是想要等下被传送到荒野吗?”
霄晖这才握上祈桑的手臂,因为力道太小,祈桑直接反过来用力握住了他。
瞬息之间,两人便被传送回了千滨府。
盛翎应该在书房算账,前几日刚举办完赏花宴,宴邀九州中的无数名门权贵,府里开支很大。
至于商玺,此刻应该正带人在外面巡逻……但祈桑知道,他是带人去给薛氏套麻袋了。
祈桑本想让下人来带霄晖去洗漱,谁料还没开口,霄晖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霄晖微微垂下眼睛,颇有几分某位海里前辈的风范,“殿下,您别让我一个人好吗?我怕生。”
祈桑:“?”
好眼熟的场景。
怕生就吃熟的。
祈桑走到哪,霄晖就跟到哪,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正好也有事要找他,祈桑干脆让对方跟着自己回到了主寝。
回房后,祈桑顺手把外衫脱了,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虽然一个洁身术可以解决所有,但他更习惯于回府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祈桑说:“你来为我更衣。”
霄晖眼瞳颤了颤,“我……”
祈桑瞥了他一眼,也不强求。
“不会吗?那算了,来人……”
霄晖猛然上前一步,捂住了祈桑的嘴。
“我会!您别找别人来。”
被祈桑不咸不淡的眼神扫了一下,霄晖瞬间明白自己僭越了,“对不起殿下,我来……伺候您,您别找别人。”
祈桑穿的衣服不算繁琐,换起来也很快,但是霄晖却笨手笨脚换了很久。
后面祈桑甚至有些不耐烦了,推开霄晖,自己系上了腰带。
祈桑说:“早知你这么笨手笨脚,我就去把盛翎叫来了……虽然你们一个比一个慢。”
好像无论平时多么勤快的人,一到帮他换衣服的时候,就变得磨磨蹭蹭,慢慢吞吞。
霄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几乎不敢想象别人看到刚刚那抹雪色时,心里会有什么肮脏的想法。
霄晖想。
他是没有想法的。
霄晖觉得只有这么正直的自己才可以承担这个重任,“殿下以后别找别人,我来帮您更衣……可好?”
祈桑颇为不解地看了一眼霄晖,“从没见过上赶着伺候别人的。”
霄晖没有解释,默默为祈桑理了理脖颈后的衣领,试图让祈桑发现他的优点。
祈桑在窗户边上的矮桌旁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论细心你比不上盛翎,论速度你也不如商玺,我是疯了吗,找你为我更衣?”
祈桑换了一件外衫,坐在桌前,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恬淡的气质。
窗纱透过金光,落在祈桑新换的蓝色外衫上,像倒映着日出的海面。
祈桑喝着茶,垂下眼问:“听闻薛氏圣子的观星术,比起历代族长都要高深莫测……你既然是圣子,那算我命星时,算不出这是我吗?”
“我看不透您的命。”霄晖说,“我只能算出,若干年后,万物的天命星盘崩塌,只余一人的命星屹立……我现在才知道,这是您的命星。”
薛氏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如今仙魔气失衡在修真界不是秘密,霄晖的观星更是证明了,未来除了祈桑以外的所有修真者都会陨落。
所以他们才伺机刺杀祈桑,想要改变未来……结果现在,反而被商玺报复得人心惶惶。
祈桑似乎在思考霄晖的这番话有几分可信度。
良久后,他问:“如今我就在你的面前,你能算出我具体的命数吗?”
“我不确定,但可以试试。”霄晖走到祈桑面前,半跪在地,“冒犯了,殿下。”
随后他微微低头,让自己的额头贴上祈桑的额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格外近,
祈桑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问:“观命需要靠得这么近吗?”
“是的。”霄晖说,“我需要更加清楚地感受到您的存在。”
霄晖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
这像是某种特殊的语言,祈桑听不懂,只觉得莫名庄严神圣。
然而几息之后,霄晖睁开眼,微微颤抖着手,翻开一个杯子,喝下一口滚烫的茶水。
茶水滚烫,将喉间的血腥压了下去,没有让祈桑发现半分端倪。
霄晖说:“殿下,别再……当神了。”
他当初借着锡绿花树的种子为祈桑观命,只得到了这一个结论,所以日日在神像前祈求祈桑不再为神。
如今再次观命,这个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但他看到了一些更具体的事。
祈桑曾经听到霄晖说过很多遍同样的话。
当初的他只当笑谈,如今却因为得知了对方的身份,而不得不严肃对待几分。
霄晖一字一顿道:“——您会死的。”
祈桑忍不住皱眉,反问:“为什么?”
霄晖觉得天道的反噬越来越严重了,五脏六腑似乎都开始绞痛,但他面上不露半分,仍在认认真真回答祈桑的话。
“您听过一个传说吗?”霄晖说,“如果一个神明再无人信仰,他便会消失。”
祈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没说出来,语气淡漠。
“我施恩天下,福泽庇佑过何止千万人,我的信徒遍布九州四海,就算这个传说是真的,我也不可能消失。”
霄晖眉眼攀上几分焦急,想要开口,却被祈桑打断。
“而且,就算这千万人全都不再信仰我,我也不可能消失——因为我坚信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没有人能比我更加‘信仰’月神。”
霄晖笑了,“……是,您的信徒的确足够忠诚。”
霄晖的喉间又漫开血腥味,这一次被祈桑发现了端倪,顿时脸色一变,“别说了。”
霄晖这次却没有听话地闭口不言。
“殿下,我来人间后,听过一首童谣。”
——小周处,体力强,日弄刀弓夜弄枪。拳打李,脚踢张,好像猛虎扑群羊,吓得乡民齐叫苦,无人敢与论短长。
等霄晖念完以后,祈桑默然不言。
霄晖继续说:“我知道周处后来斗恶蛟,斩猛虎,除二害……可我当时不知道他的结局。”
祈桑听出他话中有话。
“我亦不知,你若要问我,就问错人了。”
“我后来知道了。”霄晖垂眸道,“我很好奇,就去问了旁人,发现有两个结局。”
“第一个最为人传诵的,是他除二害后,第三害改邪归正,百姓重新接纳了他。”
“那第二个呢?”祈桑说,“不为众人喜闻乐见的,想必是个不好的结局吧。”
“是。”霄晖说,“不过在故事里,这倒是个圆满的结局。”
静夜,月华满地。
唯独夜风吹得人有些冷。
祈桑等待着霄晖的回答,表情冷静,仿佛听的是无关紧要之人的命格。
霄晖说:“周处除二害后,回到城中,众人见他一身血污,更加惊惧,在众人避之不及的目光中,周处明白了自己就是那最后一害,于是选择自刎结束生命。”
至此,三害尽除。
祈桑听到这个结局,默了默。
良久后,他笑了笑,果决的神情好似尚未出鞘的利剑,凡是其所恶之人,皆会被划伤。
“如果我是周处,我绝不会自刎,我会让那些曾经深受恶蛟和猛虎之害的人,重新回到那样的生活,既然都认为我是第三害,那我便成为第三害。”
霄晖定定看了祈桑许久,眼里复杂的情绪祈桑看不懂。
良久后,霄晖长叹一口气:“殿下,您不会成为周处的。”
“我当然不会。”
祈桑笑意浅浅,似乎还带着一点冷意。
“若我大爱无私,还修什么太上忘情道。”
当年世间万千种道,祈桑俱是天赋异禀。
有人以为,太上忘情道是祈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
但其实,太上忘情道只是祈桑某日醉酒后,随意选择的一本功法。
——哪怕只是随意选择的道,这世间也再无人,能比祈桑更加惊才绝艳。
天道将所有人类能想象到的完美都加注在祈桑身上,他是当之无愧的天地宠儿。
祈桑笑了笑,眉眼却很冷淡。
“很多人总会因为一件事就开始仇视一个人。”
“我曾经施以他们无上恩赐,在他们同仇敌忾地厌恶我之前,我会将我所施舍的,一一讨回来。”
祈桑这番话说得字字尖锐, 却毫无杀气。
霄晖表情没有意外:“我的担心的确多余,您总能做出最好的那个选择。”
窥命的反噬姗姗来迟,霄晖感觉心口一阵绞痛, 难以自制地用手捂着嘴, 咳出一口血。
“别说了, 我先为你疗伤。”
祈桑拉住霄晖的手, 为对方输送灵力。
“你刚刚不必说得那么直白……不然反噬也不会这么严重。”
若不是祈桑及时注意到了,只怕这时候霄晖的五脏六腑都要开始溢血衰竭。
简直和疯子一般不惜命,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霄晖的手被祈桑拉着输送灵力, 但他却不满足于此, 而是突然伸手抱住了祈桑。
“事关您的性命, 我总想着, 要再多告诉您一点才好……我的心口有些痛, 您抱着我好不好?”
祈桑的眼前有片刻的恍惚,脑袋也晕沉一瞬, 像是被什么外力突然摄取了魂魄。
等这种感觉消失, 祈桑骤然冷下了脸,也不顾对方的伤口,直接推开霄晖:“你刚刚做了什么?”
先前他觉得霄晖没有继承白狐魅术的种族天赋,此刻才发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祈桑眯了眯眼, 问:“你对我用魅术?”
用起来还不太熟练的感觉, 应该以前从来没有用过——第一次用魅术就用到月神头上, 也不知道该说霄晖是愚蠢还是大胆。
霄晖依然用一种好像什么都不懂的眼神望着他,“殿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他看着完全就是一个刚从深渊里爬出来, 还不懂外界一切事物与规矩的混沌生物。
看起来很单纯。
但祈桑不相信。
祈桑毫不掩饰眼里的怀疑,直白道:“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不以自主意识发动的魅术。”
从他成年的那一天起,三两步就能碰到一个对他用魅术的,这些年下来,除了狐族,没人比他更了解魅术了。
霄晖垂下头,束起的黑发垂落到肩膀前面,看着有些可怜:“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殿下,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
祈桑和霄晖拉开一段距离,观察了他一会,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只能暂时选择相信对方,“没什么,你的伤还没好,不要随便使用术法,知道吗?”
霄晖慢慢点了点头,似乎还在因为祈桑刚刚的怀疑而难过,“我知道了,您会帮我疗伤吗?”
祈桑本来想顺势应下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并不知道怎么治疗别人。
白狐五行主火,和盛翎倒是同一个。
祈桑说:“我不是专业医师,我会找别人来为你治疗的。”
“多谢殿下。”霄晖将自己眼里的失望掩盖住,“您找的医师肯定是最好的。”
祈桑对这一点倒是不置可否,“你认识盛翎吗?”
霄晖愣了愣,“您身边那位……盛大人?”
“嗯。”祈桑说,“你们都是五行主火,他肯定知道怎么样对你最好。”
霄晖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给出任何回应。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祈桑在暗示他,要找盛翎暗中解决了他的意思。
祈桑看到霄晖沉默的模样,只以为对方是被他刚刚吓到了。
他并不是苛待下属的人,于是宽慰道:“你的性命在我这里很重要,你放心,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霄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询问:“为什么?殿下……您明明不在乎我的命,为什么要这么说。”
祈桑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因为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在这件事结束前,你都不能死。”
祈桑毫不遮掩利用想要对方的心,霄晖却看起来很高兴,“我一定会帮您完成这件事的,殿下。”
只要还有利用,就一定还会有再见。
霄晖好似脱力一般,骤然放松了身体,靠在祈桑身上,“我有些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