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赶考还分配老公吗?by长鼻子狗

作者:长鼻子狗  录入:12-14

叶京华道:“臣已命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入京城。不过益州偏僻,若等皇令下来耽搁太久,恐生变数,为殿下安全考虑,不如尽快与我们共同返京。”
太子返京无疑是件大事,待消息传出去,不知多少人的眼睛要盯在这上头。益州偏僻,深山巨谷中本就不安全,与其坐等,不如趁着消息还没传开暗中返京更加安全。·
果然,太子听了,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你说的是,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明日便启程。”
赵宝珠闻言,心中一跳,明日?那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按理来说,收拾人马,将事情准备齐整也需要时日。但叶京华没说什么,只点头道:
“臣遵旨。”
太子见他一口答应,笑了笑,道:“你办事孤是放心的。”然而随后,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疑惑:
“说起来,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他看了眼赵宝珠,狐疑道:“你……是跟小、宝珠一起来的?”
赵宝珠一听,刚放松没多久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起来,猫儿眼也瞪圆了,结巴道:“回、回太子殿下,臣是跟少、叶大人一起来的——”
太子见他说一句话磕巴了好几次,,眉眼间浮现出笑意,道:“别紧张,慢慢说,可别把舌头给咬掉了。”
赵宝珠被他开了玩笑,更加不好意思,脸颊红得几乎能滴出水。见他这幅模样,太子笑得更厉害了,叶京华见状接过了话头,道:
“臣是与赵大人一起来的,此乃事出有因——”
说着,他便将青州的事情说了一遍。赵宝珠因着羞臊,一句话都不敢说,就差把头埋到胸口上了。他听着叶京华回话,发觉他着重说了两人在公务上的往来和青州的贪污之事,倒是没怎么提两人私下有什么交情,登时松了口气。
他可还没准备好让当今的太子殿下知道他与叶京华的关系。
太子听闻青州之事,皱紧了眉头,似是有些不忿:“竟有此事,这地方作乱之风,是得好好整治整治。”
他在赵家村生活了这么多年,亲眼目睹民生之多艰,比起以往对底层百姓生活的感悟更上了一个层次,自然是看不过这种盘剥百姓的贪官污吏。
他沉沉地说了句,继而看向叶京华与赵宝珠,神情缓了缓:“幸而有你们辅佐父皇,将那贼人斩草除根,此事办得极好。”
叶京华与赵宝珠忙道:“殿下谬赞。”
“不必谦虚。”太子一摆手,看向赵宝珠:“说起来,还未恭贺宝珠,想来你是考中了进士吧?”
赵宝珠红着脸道:“是,托殿下和叶大人的福——”
叶京华接着道:“赵大人与臣乃同榜进士,听闻赵大人要回乡,臣知蜀道艰难,故来送他一程,谁知竟偶然找到了殿下,也是托殿下与赵大人之福。”
他这话,也算是为自己为什么会和赵宝珠一同出现在赵家村给出了个解释。
太子听了,也笑了笑,目光温和地看向赵宝珠:
“宝珠的确是有福之人。”

第98章 再启程
赵宝珠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不出话:“太子殿下谬赞了,臣、臣不敢受……“
他见太子待自己如此温和,有些庆幸他的’铁牛哥’还是如往常一样,另一边又有些惶恐,没想到他竟早早就认识了大名鼎鼎的当朝太子,还跟对方朝夕相处了这么些年,还叫堂堂太子教他读书——这等殊荣,一时将赵宝珠砸得晕了头了,不知如何是好了。
幸而叶京华很快岔开了话题:“还有一事未曾请问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是如何沦落到此地的?”
太子也看向了他,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沉声道:“当日战事焦灼,禅国军队忽然偷袭,我军被逼入山谷,又遭禅国歹民自高处投掷重*石,死伤惨重……还是常将军拼死为孤断后,才争得了一线生机,孤不得不遁入深山之中,又抛下盔甲,只着内袍,装作村民这才逃过追兵。后来孤不慎坠落山崖,撞到了头,醒来时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太子说到这里,很是感慨,他摔伤脑袋的同时,还摔伤了腿,在山崖地下动弹不得,几日间全靠着雨水和周边的杂草过活,幸而张家夫妇刚好路过,将他捡回家去,还替他疗了伤。他在赵家村中,被当作’铁牛’的时光里,什么都没想起来,却一直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茫然,仿佛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完。
直至今日,见到叶京华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他姓李,名瑱,乃当朝元治帝与先圣懿皇后所出嫡子。
太子万般感慨,拍了拍腿,道:“许是孤命中该有此劫……幸而村中百姓纯善,对孤多有关照,特别是张家夫妇,他们救了孤的性命,于孤有大恩。”
赵宝珠在旁边儿听着,松了口气。有了太子这句话,算是为这件事定了性,想必待太子返京也不会有官员为难赵家村的百姓。
叶京华道:“殿下受苦了。”
就在这时,外边儿传来一阵喧闹声,有叶家仆人进来通报,道:“张家夫妇到了。”
闻言,三人都转过头来,其中太子眉目微微一动,却到底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抬了抬手道:“请他们进来。”
仆人转身出去,不多时,扶着一对年迈的老夫妇走了进来。
张家夫妇本来在县城上摆摊卖辣椒,忽然被一群人围了起来,坐上了他们这辈子都未见过的软轿马车,被拉回了赵家村。他们一路上被这架势吓得不清,一进门,目光就盯在了坐在中央的太子身上,有些慌张地道:
“铁、铁牛,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家里这么多人?”
往日里,铁牛是个极其可靠又贴心的孩子,他们老夫妇腿脚不好,每每他们回家,还没进门铁牛就要来扶。
可今日不知怎么的,铁牛看着他们,没起身,也没说话。
老夫妇惊慌又无助地看着他,忽然感觉铁牛身上有什么变了,那张熟悉的面孔都变得陌生起来。
还没等他们再开口,赵宝珠先站起来扶住了他们,低声道:“张叔,张姨,这位是太子,要称殿下。”
张家夫妇怔然,这才想起来来时的路上叶家的下人曾跟他们说过,铁牛是失踪的太子,他们来时神情恍惚,竟是忘了。
如今赵宝珠一提醒,他们才又想起来。可、可这怎么可能呢?他们的铁牛,竟然是当朝太子?
老夫妇在惊诧之下,交握在一起的双手都在颤抖,可此事容不得他们不信,就算是远离京城的小老百姓也知道,对皇族不敬是要砍头的。
老夫妇双眸含泪,蹒跚着便要朝地上跪:“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见状,终于自座上站起,疾步上前扶住老夫妇,没让他们跪下去:“不必多礼。”
他将两位老人搀扶到桌边坐下,抬起头,环视周遭,道:“传孤的命令,张家夫妇于孤有大恩,为尽孝悌之道,往后他们见孤不必跪,诸人皆需尊他们以长辈之礼。”
太子发话,周遭登时刷啦啦跪倒一片,齐呼遵旨。
张氏夫妇坐在中间,见如此阵仗又是一番惊讶,他们茫然又无助地看向身旁的男子,还是想不明白他们身边儿温厚老实的铁牛,怎么忽然就变成了眼前这个眼含锋锐,面露威仪的太子殿下。
太子一声令下,叶家的下人如陀螺般忙得打转,开始整理回京的行李物什,一直忙碌到入夜,才堪堪准备了个大半。
赵家,赵宝珠正在与赵父道别。
赵父听闻他们明日就要走,很是惊讶:“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不是说月末才走吗?”
太子的事情如今还不好让太多人知晓,故而赵宝珠不敢说出实情,只能道:“朝廷有事,急召我们回京——”
赵父闻言,虽是万分不舍,可也说不出阻拦的话来,只能将小儿紧紧抱入怀中,蒲扇般的大手反复摩擦赵宝珠的头顶和背脊:
“小宝,爹舍不得你啊。”
赵宝珠闻言,立即红了眼圈,道:“我也舍不得爹爹。“
益州这么远,这是还是叶京华求得了皇命,才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往后官员日日都要在朝中当值,他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乡见爹爹一面。
赵宝珠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眨了眨眼,卷翘的睫毛上便落下两颗豆大的泪珠来。
叶京华看着心疼,上前去,一手放在赵宝珠的肩上,温声道:“既然这样,不如此番就带岳父一起回京如何?”
这话一出,赵氏父子都齐齐愣住了。叶京华敛下眼眸,缓缓道:“益州天险,道路曲折,与其父子分离,不如将岳父接进京中荣养,也免去岳父相思之苦。”
他之所以提出这个想法,还是受了太子的启发。前些时候太子便找到他,说要带张氏夫妇一起上京。太子感念张氏夫妇年老,又没有子嗣,实在不放心将他们留在村子里,干脆一起带回京城。待他归位,给老夫妇找十个仆人伺候都是小事一桩,子嗣之事更是不难解决,随便挑一个好的过继便是。
叶京华听闻此事,直呼先前他是晕了头——怎么就没想到把赵父也一同带回京呢?
这样一是能哄赵宝珠开心,二是他实在不远赵宝珠次次都冒险跨越蜀山回家探亲,想到也许什么时候就会再遇上落石,叶京华就遍体生寒。
赵宝珠闻言,先是怔愣,接着便是大喜:“是啊!少爷说的对,我怎么没想到?”他转而抱住赵父,央求道:“爹爹,你也同我们一起回京城去吧!”
赵父听了,面上也浮现出喜意,但很快又皱起眉:“可……家里怎么办?有好几头母猪就要生了——”
赵宝珠闻言,想了想道:“这倒也好办,让隔壁老沈家帮我们看着屋子,猪和鸡鸭可以卖了,实在舍不得的,就让老沈家帮忙养着——”
说到这儿,他略一顿,有些忧愁地看向叶京华:“可是少爷,爹爹是在村子里住惯了的,到了京城若是日日拘在家里,爹爹一定不会高兴的。”
赵宝珠担心赵父在京城里住得不适应,爹爹在村子里,天天就是种田打猎,若去了京城,这些可就都没有了。
叶京华闻言,略一思索,便道:“这倒也好说,京郊有几个庄子,虽不似这里天地广阔,却也有些牛羊田亩,若岳父不弃,不若就将那几个庄子交给岳父打理。”
他这话虽说的轻巧,实则叶家世代清贵,自然也是京城一等一的大地主,账上良田庄子铺面无数。叶京华说话间,心里已经将家里最拿的出手的田庄扒拉了一遍,想出了几个有山有湖,景色优美的地界,准备一回京就将地契拿给赵父。
只要能讨好岳父,让赵宝珠不用老是往外跑,他什么东西给不得?
赵宝珠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闻言大喜,回头向赵父道:“这太好了!爹爹,你跟我一起回京城吧!”
赵父闻言,确实有些犹豫。不夸张地说,他们赵家一脉往上十几代人都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终其一生,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他在村子上呆惯了,乍听了要上京城去,心里怵得慌,二则他也舍不得老屋,这儿是他的根——
但是,赵父转眼看见赵宝珠充满希翼的眼神,红扑扑的小脸蛋,一咬牙,狠下心肠: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家乡再好,没了妻儿,就他一个单身汉孤零零的,又有什么意思?赵父是万事以小儿为先,见到赵宝珠脸上骤然绽放的笑容,心里那点儿不舍也就被冲刷掉了。
“爹爹!”
赵宝珠激动地扑进赵父怀里。
“好,好,爹爹的好小宝。”
赵父将他一把搂住,两条结实的手臂抬起,像小时候似的将他往空中抛去。叶京华见了,眉梢微不可查地一颤,面上绷紧了些,很有些心惊肉跳,幸好赵父稳稳地将儿子接住,将他放了下来。
“少爷!”赵宝珠一转头又扑进叶京华怀里,蹭着他的颈窝撒娇:“少爷,我好心悦你……”
叶京华将他抱了个满怀,面上才浮现出笑容,摸了摸他的头发。
赵父见了,也没说什么,只赶紧背过身去收拾东西,心里却暗自有些悻悻。
他不是没长眼睛,看叶京华紧张他儿的那样,一边儿心悦,一边儿又有些不服气。小宝是他抱着长大的,不过抛一抛玩儿,还能摔着了不成?
夜晚,赵宝珠和叶京华忙里忙外,到了三更才堪堪歇下。
赵宝珠确实没有睡意,他想着能跟爹爹一同回京就很开心,紧紧抱着叶京华一个劲儿地在他胸口蹭:“少爷……少爷待我真好,我心悦少爷——”
叶京华环着他,掌心一下一下抚摸着少年顺滑的长发,听着他一口一个’少爷’,眉心渐渐蹙了起来。
“行了。”终于,叶京华拍了拍赵宝珠的屁股,低声道:“睡觉,再不睡,就别睡了。”
赵宝珠一顿,接着忽然碰到了什么,神情登时一变,有些脸红地伏在叶京华怀里乖乖地不敢不动了。
叶京华搂着他,手有力地抚过他的背脊,次日事多,他到底没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赵宝珠却是睡不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脑袋里全是纷乱的思绪,半响后叹道:“真没想到铁牛哥竟然是太子。”
现今想起来,虽然有诸多疑点,但在几年间他与’铁牛哥’相处之时,是真没觉得这个又高大性子又温和的大哥哥有什么不对。他是真心将铁牛哥当成兄弟相处,因着他学问好,还十分仰慕他。
想起往昔种种,赵宝珠不禁有些唏嘘:“铁牛哥人可好了,以往我念书时,有什么问题,他都是知无不言。”
他跟叶京华念叨着铁牛哥的种种好处,低声道:“有一次……在田地里我腿上扒了个水蛭,还是铁牛哥帮我撬下来的。”赵宝珠道:“如今,倒是全都不一样了——”
他想着,遂又道:“不过,我看着太子殿下人也很好,并非是不念旧情之人。”
从他对张家夫妇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这位太子殿下是很仁爱的,赵宝珠觉得他认识的那个铁牛哥并没有完全消失。
然而,一直静静听他说话的叶京华此时却开口道:“往后跟他说话要小心,他是储君,并非常人。”
赵宝珠闻言,点了点头,往叶京华颈窝里靠了靠:“我知晓,太子殿下,是储君,我往后一定要好好当差,可不能让太子殿下伤着了——”
他说着说着,困意上涌,便在叶京华怀里睡了过去。
黑夜中,窗外传入风吹入山谷的声音,听着格外空旷悠远。
叶京华眼中半点睡意也无。他搂着赵宝珠,手一下下拍着少年的后背,宝珠是寒门出身,不知宫中阴私,只知道要敬重皇族,为天子效忠。然而能在宫廷斗争中脱颖而出的岂有简单的人物?真的良善之辈又哪能稳坐太子宝座十余年,而同时年长的相王、平王纷纷为皇帝所厌弃?
他心思百转,凝视赵宝珠的侧脸,低下头亲了亲少年睡得泛粉的脸颊,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微笑。
罢了,到底有他护着。
叶京华默念一声,也缓缓闭上了眼。
次日,叶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全部人马严阵以待,自村头排到了村尾。
这次的阵仗之大,幸而是在赵家村,人口少,否则换了个大点儿的地方,定会引起骚乱。
赵家村中的村民都站在门前,茫然地看着自村头排到村尾的一大队人马,但这些人送过他们东西,他们知道这些人是小宝的那个同僚从京城里带来的,故而没有太恐慌,只是疑惑得问:
“这是搞啥勒?搞这么多马干什么?”
有人答道:“听说是张家的铁牛要带他们老两口一起进京勒,还要赵熊八,也要跟他家小宝一起去。”
“哦,这样嗦。”听了这话,众人明白过来,叹道:“小宝心真好,还带着铁牛他们家一块儿去。”
乡亲们还以为是赵宝珠要带张姓一家进京的。老张家日子过得不好,他们全村都是知道的,前些年都差点儿活不下去,幸好捡了铁牛这么个能干的儿子,他们的日子才好点儿。
众人纷纷道:“都要上京城去享福了——”
他们说归说,心中倒是没多少嫉妒,因为张家赵家这一走,家里的鸡鸭牲畜都分给了他们。两家都是实诚人,连钱都没要他们的,只让乡邻间帮忙把屋子看好。张、赵两家都是厚道人,故而乡亲们也很乐意投桃报李,一时都兴致勃勃地蹲在村口磕着瓜子看热闹。
待赵父走出来,一大堆人都跟着起哄:
“熊八,你要享福去咯!”
“得亏生个好儿子,你这粗人也有坐马车的一天,哈哈哈”
“熊八,没了你,那一山头的菌子可都归我咯——”
赵父走出来,瞪圆朝他们一挥手,声音洪亮:“去去去、都去采你们的菌子去,我看你们一个两个瘦猴似的能吃多少!”
众人知道他在开玩笑,赶也赶不走,还是蹲在路牙子旁边儿哈哈得看他笑话。见赵父没坐过马车,那么大的块头在轿子前头手足无措,有人过来帮他打帘子,又因为赵父身量抬高怎么打都打不上去,好不容易上去了,赵父所在的轿子像是不堪重负似的歪了一歪。
众人登时笑得七倒八歪,赵父在轿子里听见了,伸出头来怒瞪他们:“笑什么?都给我起开——”
见他生气,众人采有说有笑地散开。赵宝珠倒是有些忧心赵父不习惯坐轿子,担忧道:“爹爹,是不是轿子太小了?”
赵父坐在轿子里头,高大的身躯有些委屈地佝偻着,闻言连忙摇头:“不小,不小,刚刚好。”
他对面坐着张家夫妇二人,他们两个都瘦小,两个人挤在马车里还觉得十分宽敞,多了许多地方呢。
张家夫妇倒是有些庆幸他们能跟赵父坐在一处,好歹是乡亲,互相也有个照应。他们这两天遭遇巨变,一会儿是养了好几年的儿子忽然变成了太子,他们实在惶恐,跟赵熊八这么个强壮的老相识在一块儿也能安一安他们的心。
“熊八啊,真是委屈你了。”张父看了看他,道:“要不然,还是把家伙放到别处去吧,这样你坐着地方也大些。”
没错,赵父收拾了一晚上的东西,最后竟然只带了他的两把镰刀,一把杀猪刀,还有一把自制的木弓。旁的什么也没带,问就是其余的都是身外之物,只有这些家伙什是他的老伙计,不能不带上。
赵宝珠也劝道:“张叔说得对,爹爹就给我吧,我给你好好放起来,不会丢了的。”
赵父却抱着镰刀不肯撒手,吭哧吭哧道:“不、不用。”
赵宝珠见他这幅模样,眉毛一竖,抬手就将他手里的刀夺了过来。赵父目瞪口呆,被赵宝珠劈头盖脸地呵斥了一顿:“爹爹把刀带在身边,待会儿轿子碾到了石头,不当心伤着自己怎么办?不许拿着!”
赵父那么大的块头,在儿子面前却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像只委屈的大熊:“嗯,都听小宝的。”
赵宝珠哼了一声,收缴了赵父的三把刀,只将木弓留给了他:“爹爹好好坐着,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一定要跟小年说。”
小年是专门遣过来照顾赵父和张家夫妇的叶家下人,得到赵父的点头后,赵宝珠还是放心不下,又转头和小年细细吩咐了一遍吃穿用度上的细节,小年赶忙一一应了,赵宝珠这才算是勉强放心。
将三人安顿好,赵宝珠才转过身,准备朝自己的轿子走。
然而他刚一转身,便忽然看到太子正站在不远处,含笑地看着他。
赵宝珠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上前俯首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问太子殿下安。”
他弯着腰,小心翼翼道。只是过了许久,太子都未叫起。赵宝珠等了好一会儿,有些奇怪,悄悄地撩起眼皮瞧了一眼,正巧对上了太子有些揶揄的目光。
“宝珠如今也大了。”
他将赵宝珠扶起来,笑了笑道:
“孤看着你行事甚有章法,觉着有意思,就多看了一会儿,宝珠莫怪。”
赵宝珠闻言,两颊不禁红了红,心里却觉得铁牛哥变成太子之后性子变得古怪了,他有什么好看的?
太子倒是真心觉得看赵宝珠做事有趣。之前他看赵宝珠像看个小孩儿,读书的时候是乖乖的,比别的男孩子都温顺文静,但到了饭点,或是有什么有趣的事,哗啦一声撒丫子就跑了,像只快活的小兔子。如今见他长大了许多,照顾老人,在他跟前行礼都像模像样,倒是比之前稳重许多。
太子笑了笑,似是还想说什么,后头却传来了陆覃的声音:“太子殿下,您的轿子准备好了。“
太子闻言,转过头道:“我知道了,多谢你们主子。”
陆覃站在不远处,身子俯得更低了:“殿下言重了。”而后让开了一步,朝太子道:“殿下请。”
太子见状,便回头朝赵宝珠道:“既这般,你就也回去吧。”说罢,他便走过去上了轿。
赵宝珠见那轿子看着很宽大,虽然太子身量高,走进去也堪堪没碰着头,长长松了一口气。幸好这次东西戴的多,挤一挤倒能腾出些空轿子出来,若是他和叶京华两个人一顶轿子就来了,此时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几人陆陆续续都上了轿子,差不多到了启程的时候。
赵宝珠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看着空旷的轿子里外头珠帘晃动,有些孤单。
叶京华一大早就先领着人马去了县城上,为的是提前安排好那边的事宜,因此这时只有他一个人。自从两人通晓心意后,还没怎么分开过,赵宝珠一时竟觉得有些无聊,头一歪倒在了软枕上,他昨夜也没怎么睡,不多时便昏昏欲睡。
然而就在他快要陷入深眠之时,外面儿忽然传来声音,让他一个打挺就醒了过来。
那个声音说:“赵大人,太子殿下叫您到前头去。”

赵宝珠闻言一愣,认出是邓云的声音,一骨碌就从轿子里爬起来了:“太子殿下?”
他赶紧将微乱的鬓发理了理,又将衣袖理整齐,赶紧跳下车,对邓云道:“太子叫我去干什么?”
邓云也是面露疑惑,摇了摇头:“不知道。”说罢,他又压低了声音,向赵宝珠道:“要不然还是等少爷回来了再说吧,我回去跟太子殿下说你还在睡觉。”
赵宝珠闻言瞪了他一眼:“那怎么行?”显得他很惫懒似的。
邓云缩了缩脖子,看他一板一眼的样子,也不敢再出馊主意,陪着他一路走到了前面的马车前。
太子所在的马车自然是最大的,旁边围着一整圈人马,将轿子护得严严实实。赵宝珠靠近轿子便,朝里头叫了声:“太子殿下。”
里头传出男子低沉的声音:“是宝珠吗?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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