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于思煜翻过身子面向他。
“我想起了探戈。”李之洲声音里难得地夹了些笑意,“你进我退,我进你退。”
于思煜听完之后也笑了,“还真是。”他说完,往李之洲身边贴近了一点,“你最近睡得好吗?”
“比之前好了很多。”
“是因为我吗?”
“是的。”李之洲扭过头看着于思煜,声音平缓地对他实话实说。
窗帘没有拉,月亮拥抱着窗沿的积雪,月光与雪色就一块手牵手地溜进了房间。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们能在很近的位置上看清彼此的五官。李之洲的眼睛很亮,清秀的五官在晦暗不明的夜色里温柔得像一首诗歌。
于思煜忽然就明白了余光中诗歌里所写的,月色与雪色之间的第三种绝色。
“那为什么呢?”于思煜忍不住再靠近他了一些,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之上。两个人的气息撞到了一起,互相拥抱成了一团温暖的空气,“为什么我们还没有在一起?”
“你觉得现在我们可以谈这个问题了吗?”李之洲歪过头,温柔地看着他。
于思煜的眼睫抖了抖,垂下眼皮。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虽然今天是大年初五,比起十五还早了一些,但该来的总会来的。
想到这,于思煜抬起了眼,说:“谈吧。”
李之洲很轻的“嗯”了一声,他平躺着,翻动手掌,手心向上反握住于思煜的手,“这些年我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确实睡眠状况时好时坏,但也不是总那么严重。我会好好吃饭,也会适当的锻炼身体。一切都还过得去。”
“我在的话,不是会更好一些吗?”
“是的。”李之洲快速地看了于思煜一眼,又将脸转正,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会好很多。所以我可能会变得越来越依赖你,总有一天你会不堪重负。就像高中的时候一样。”
于思煜怔了一下,一时间,他无话可说。
“我其实看过医生,失眠是焦虑状态下引起的症状。这是心病。于思煜。你知道,心病不容易好,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我一个人能凑合着过下去,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就会变成你的负担。你不能跟一个有病的人在一起。”
“你的心病我有责任。我……”于思煜说到最后有点着急,话都糊成一团,黏糊糊地噎在了喉咙里,怎么也没吐出来。
“不,不是你。”李之洲很平静地否定了他。他的手指回拢,轻柔地捏了捏于思煜的指尖,“你和我都清楚,不是你的责任。这是很小的时候就落下了病根,所以我无论跟谁打交道总会患得患失,害怕别人把我丢下。其实在你之前,我也缠过苏澈,每次吵架,无论她怎么发脾气,我都会努力挽留她,挽留过很多次。其实这对她一点都不公平。我并不喜欢她,却拖着她陪我浪费时间。”
李之洲说到这时停顿了一下,他手指绕进了于思煜的指间,十指相扣,“可是于思煜,我喜欢你,我会更怕你离开我,比怕死还要害怕。我现在还能保持着理智,但在你面前随时可能失控。如果你要走,我会黏着你,缠着你,就像高中那样不停地骚扰你。你要比别人承担更大的压力。你会被我压垮的。”
“那不是压力,我也不觉得你在骚扰我。只是我以前又蠢又胆小。碰到处理不了的问题就只想逃跑。对不起,能不能原谅我一次。我不会像之前那样……”
“所有人都会离开的。”李之洲打断了于思煜的话,他的语气始终平缓,可于思煜却在他的话里听到了哀莫大于心死。
“你现在觉得喜欢,觉得天长地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一年后呢,五年后呢,十年后呢。等你想要走的时候,一方面我可能会无休无止地纠缠你,另一方面你又会觉得扔下我会有负罪感,最后只能违背本心留下来。可我不想那样。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和牢笼。你应该有随时离开的权力。我希望你永远自由自在。”
他停了下来,歪歪头看着于思煜,笑了,“聪明勇敢的小虎鲸不该呆在水族馆里,应该永远自由自在地活在大海中。”
于思煜一时间失去任何可以反驳的话语。
他从遥远的地方游回来了,回到了他最爱的岛屿身边。
可岛屿却希望他能自由。
于思煜此刻的胸膛是温暖又酸楚的,像是灌满了温水兑的柠檬汁。
李之洲很早就想通了这些事情,所以他拉黑了他,忍耐了四年没有通过他的好友申请。
可是与此同时,他一直在关注着他城市的天气,记着他的每一次生日。于思煜在好友申请里放任自己的思念的时候,李之洲却选择了克制爱意,无声地守望。
于思煜长长地吸了口气,有些茫然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过了今天之后就退回去吧,退回到朋友的位置。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平常可以来吃饭,但少来两次吧。”李之洲说着,垂了垂眼皮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算是可怜我一下,别来勾引我了。”
于思煜不甘心地垂死挣扎了一下,“你不能再信我一次吗?”
“出问题的不是你,是我。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李之洲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于思煜露出了些许执拗的表情,“好的感情是势均力敌的,任何一方过于依赖另一方,关系就失衡了。最后大家都会很累,不会有好结果的。”
此时他们好似又站回了跷跷板的两端。
但这一次,李之洲把于思煜看得太重太重了,他不得不逼自己退得很远很远。
“我明白了。”于思煜用手捂住了李之洲的眼睛,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睡觉吧。”
于思煜知道他现在手上的砝码还不够。在他们俩这场关系的天平上,于思煜的托盘还是太轻了。
就算现在说他不会再抛下他,听起来也毫无说服力。他当过一次逃兵,没有资格再说这样的话。
慢慢来。于思煜努力缓慢地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乱。
慢慢来。我会攒出砝码的。
李之洲任由于思煜用手盖着自己的眼睛,他沉默了半晌,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合。
“不,于思煜你不明白。”他的眼睛一旦被遮住,那些悲伤好像就无处可藏地冒了出来。
“我曾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全世界。”
【作者有话说】
周日见~
第64章 小河
第二天早上,李之洲随意吃了几口早餐便开始收拾他的行李。其实他也只是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很快地收拾完了,就顺手开始收拾房间。
沈言和林澄澄目瞪口呆地坐在餐桌上看着他里里外外地忙活,而于思煜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他一手托着脸,另一只手悠闲地轻敲着桌面,眼珠子追着李之洲的身影一块转来转去。
于思煜的心情并不算坏。虽然他昨晚被李之洲明确地拒绝了,可李之洲却给他留了退路和突破口。
在高中的时候李之洲对朋友的定义就是模糊的。他对于思煜做的许多事情都亲密过了头,早就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而他对此是真的无知无觉。
李之洲把朋友这个词抛给于思煜,简直是给他留了一整片可以撒野的草原。于思煜如果愿意,他在朋友这个领域就能偷偷地将李之洲吃干抹净。
沈言默默地凑了过来,手肘架在于思煜的肩膀上,“你这直勾勾地盯着李哥,想什么呢?”
“在想炮友算不算朋友的一种。”于思煜依旧看着李之洲,眼睛都没眨一下。
“嘶……”沈言细细地抽了口气,“有妇女同志在这呢!一大早上就大放厥词,饿疯了吧你。”
坐在对面的林澄澄默默地举起双手捂住了耳朵,“你们聊吧!我已经听不见了。”
于思煜收回了目光,很短地叹了口气。沈言又贴了上去,小声问:“有一说一,你昨晚到底对人家干了什么?他干嘛一起床就要卷铺盖走人?”
“我说什么也没干,你信吗?”于思煜转了半边脸,斜斜地看了沈言一眼。
“信。真干了什么,你也不至于是这副饿死鬼的样子。”沈言说着,挠了挠脸,露出不解的表情:“问题是什么都没干,他跑什么?”
于思煜已经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一言难尽,待会儿能不能搭个便车,带我们回出租屋。”
吃完早餐,四人一块下了地下车库。沈言和林澄澄走在前面,隐约能听到走在后面的李之洲对于思煜说:“你不用送我。”
接下来是于思煜的声音,“有什么关系。就当出去兜风了。”
林澄澄故意挨近沈言,拉了拉他的手,“言哥。”她喊了一声,又咬住嘴唇不吭声了。
沈言扭过头看她,腾出另一边手揉了揉林澄澄的刘海,“怎么了?”
“你知道苏澈在北都跟李之洲同居的事吗?”
沈言撇撇嘴,“之前听于思煜提过一嘴。”
“其实年三十那天,我在街上碰到苏澈了。”林澄澄小脸埋得低低的,一副很严肃的模样。
“嗨!这有什么,她也得回家过年啊。”沈言笑着搂了搂林澄澄的肩膀。
“不是,我想说的不只是这个。”林澄澄摇了摇头,又用两只手扶了扶晃歪的眼镜。她犹豫又犹豫,回头瞧了李之洲一眼,小声地对沈言说:“我看到她带了个孩子。”
沈言默不作声地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于思煜和李之洲并肩在他们后面慢悠悠地走着。于思煜正歪着脑袋看着李之洲笑,嘴里还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沈言将林澄澄搂得紧了一些,小声说:“没事。你不用操心这些事。”
“哦。”林澄澄听后,默默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沈言开车把他们送到出租公寓的小区里,特意找了个临时的停车位停了下来。李之洲道了声谢,推门下去,跟着他一块动的不但有于思煜,还有沈言。
李之洲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拉长拉杆,手往上一搭,拧着眉头看着本不该下车的两位兄弟,“你们干嘛?”
于思煜耸耸肩,“送佛送到西啊。”
“没错。”沈言点头赞同。
李之洲不再吭声,一扭头跨着长腿就往公寓楼大步走去。李之洲一走,于思煜立马回头睨了沈言一眼,“你干嘛?”
“怎么?这佛就你能送,我不能啊?”沈言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随你。”于思煜扔下这句话,便追着李之洲脚步走了,沈言在后面急急地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勾住于思煜的脖子。
斗嘴斗得再狠也没影响这两人一走到一块就要勾肩搭背的习惯,简直像是触发了什么被动技能。
“哎,你说,李哥到底有没有开过张?”
于思煜睁大眼睛看向沈言,露出震惊的表情,“你把澄澄一个人留车里,特意跟下来就为了说个这?”
“你严肃点,我特么认真跟你讨论呢?”沈言撞了撞于思煜的肩膀。
于思煜更震惊了:“这种事特么有什么好严肃认真的?”
“你就说吧,据你观察,是有还是没有?”
“观察什么啊。”于思煜皱皱眉头,被沈言磨得有点不耐烦,“你这么在意直接问不就好了。”
“不是,你们的关系才能问吧。我问算怎么回事?属于性骚扰了吧。”
“高看我了,我们俩还没到你想的关系。”于思煜转正脑袋,目光游离到了李之洲的背上,“我昨天才被拒绝,我现在去问,不但是性骚扰,还涉及寻衅滋事。”
沈言叹了口气,“拒绝个鬼,这不就是你们俩的小情趣吗?从高中玩到现在,也不觉得腻。”
于思煜低下头笑了两声,笑完了问沈言:“你觉得他做过了啊?”
“我觉得啊……”沈言想了想,哼笑了一声,“呵,就他那一脸禁欲的处男相,他要做过我直播吃屎。”
“卧槽太狠了,给自己留点余地吧,哥啊。”于思煜忍不住好言相劝起来。
沈言撇撇嘴,“那把屎换成巧克力好了。”
于思煜笑得弯了弯腰。沈言抓住他的衣领又把他拎了起来,“我原来觉得你也没有,但是现在总觉得你们俩都不太好说了。毕竟他跟苏澈同居过,而你……”沈言举起两只手,像只螃蟹似的,勾了勾食指和中指,“你还有个‘学长’。”
于思煜歪着脑袋对着沈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有机会我介绍你们俩认识,你会爱他的。会弯的那种爱。”
“哼,好呀。”沈言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货色,拿下了李之洲都拿不下的人。”
他们走到电梯间,才发现李之洲已经摁着电梯开关等了他们一会儿了。两个人齐齐闭上嘴,跟了上去。
走出了电梯后,他们俩又默契地落后于李之洲几步。于思煜小声地说:“我才不是他拿不下的人。”
沈言想了想,表示赞同,“确实,非要说的话,能让我弯的也只有李之洲。”
李之洲站在门前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拧开锁,拉开了门,回头望着他们俩:“已经送到西了。”
“好嘞 ,那李哥我走了。”沈言冲着他抬了抬手,然后又扭头问于思煜,“你走吗?我送你去地铁口?”
“不了。我留下来……”于思煜忽然放慢了语调,歪歪脑袋看着沈言,脸上挂起一抹懒洋洋的坏笑:“取个经。”
“艹!”沈言立马心领神会,耳廓漫上一层红,“你可真是秦武王举鼎。你们慢慢玩,我走了。”说着他摆摆手,扭头走回了电梯间。
李之洲默不作声地瞥了于思煜一眼,没理他,自己拎着行李箱进了门。于思煜目送完沈言,思索了一下他的话,才慢悠悠地跟着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他就感觉到李之洲浑身散发着一股不乐意搭理他的气息。
“不至于吧。我就是来窜个门。”于思煜有点担心他真的不高兴了,“我什么都没做,不算是勾引你吧。”
李之洲慢条斯理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叠进衣柜里,面无表情地说:“讲荤段子不算勾引吗?”
于思煜噎住了,他的脸立刻滚着烫了起来。
“你听出来了?”
李之洲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原本那拒人千里的表情又软了几分。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无奈地望着于思煜,“知不知道秦武王举鼎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于思煜老实承认道,他从刚刚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赢荡死了。”
于思煜顿时气笑了,他笑着笑着像打不住了似的,一边笑一边抽着气骂:“沈言哪学来的这么下流的歇后语。”
李之洲的瞳仁追着他小幅度地晃动着,抿着嘴浅浅地笑了起来。他将最后几件衣服都收拾好后,走到了于思煜跟前。
“回去吧。”李之洲微微低着头,认真地看着于思煜,“你只是站在这里呼吸,就已经在勾引我了。”
于思煜的眼睛从李之洲的身上逃开了,他低下头“嗯”了一声。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把逐客令说得那么好听。他哪怕是在拒绝他,也不舍得让他感觉到一点难堪。
每一句话,都像情话。
每一个词,都在表白。
“李之洲,给我杯水喝吧。喝完我就走。”于思煜又抬起脸,冲李之洲弯了弯眉眼笑着。李之洲叹了口气,一副拿于思煜没办法的样子,肩膀稍稍往下塌了塌,转身走进了厨房。
于思煜看着李之洲的背影,笑容渐渐地缓了下来。就如同一滴水落入水面,激起几圈纹路后又归于了平静。
烧一壶水要十分钟,等热水放凉到能喝又要十分钟。
多二十分钟也好。不,哪怕多一秒都好。
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些微小的动静,听起来像是拍门。于思煜看李之洲正在厨房忙活,就没喊他,自己走到玄关拧开锁,推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很小的女孩子,看上去也就只有三四岁。她穿着一件喜庆的红色小棉袄,配着小百褶裙,小辫子上扎着红色的小蝴蝶结。
她看到于思煜的第一反应是缩回了手,两团肉乎乎的小手团在胸前,然后怯生生地退了几步,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又看看旁边的楼梯间。
楼梯间隐约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于思煜听不清楚,但他推测可能她的妈妈正在那里打电话。
于思煜蹲了下来,与眼前的这位小宝宝视线齐平,问她:“你是不是敲错门了?”
小姑娘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小河找爸爸。”
“这里应该没有爸爸。”于思煜不由自主地把语气夹得软绵绵的。
“妈妈说在这。”小姑娘看着于思煜,小脸鼓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坚定。
听到动静的李之洲姗姗来迟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怎么了?”
“啊!”小姑娘立刻指着李之洲大喊:“爸爸!”喊完,她也顾不着害怕了,从于思煜旁边就挤了过去,冲进房间里张开手抱李之洲。
李之洲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震惊的神情,但还是非常熟练地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
于思煜瞬间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另一边,一个女人从楼梯间走了出来,一边低着头打电话一边顺着走廊的往房间走了过来。
她的声音由远而近,于思煜终于听清了部分只言片语。
“妈,我一个人养她也挺好,你不要管。”
“结婚结婚结婚,你就知道结婚。你结婚了,什么下场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从小没爸,一样过得挺好的。而且谁说小河没爸爸。”
“我懒得跟你说。有事,挂了。”
她挂了电话正好走到了房间门口,抬起脸跟于思煜四目相对。她反应了一会儿,先是睁大了眼,然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于同学?我天啊,好多年没见了。”
“苏学姐好~”于思煜一撑膝盖,站了起来,笑着向苏澈打招呼:“我就说这么漂亮的孩子会是谁的呢。”
苏澈没怎么变,该漂亮的地方依旧漂亮,只是眉眼间多了些妩媚。她一笑起来,那两颗小酒窝就像是两朵龙卷风,卷着她的美,呼啸而来。
“于同学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真有意思。”苏澈笑眯眯说着拍了拍于思煜的肩膀,“这些年你都跑哪儿去了。沈言我在大学里还经常碰着呢。”
“到南海市读书工作去了。”于思煜侧了侧身子,腾出了个位置示意苏澈进房间,等她进来后,又把门拉上。
“难怪。”苏澈微微弯着腰,小腿向后挑起,在玄关外脱掉了高跟鞋,“这几年也没见着你联系李之洲,我还以为你不跟他玩了。”
于思煜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没搭话。
李之洲抱着小河,僵硬地站在厨房门口,他的目光一直贴着于思煜身上,眼底涌起了让人看不分明的情绪。
“怎么找过来了?”在于思煜望过来的一瞬,李之洲的眼珠终于往旁边转动了一点,看向了苏澈。
“找你有事。小河也想爸爸了。”苏澈歪着头撩了撩落进衣领里的长发,她挑起眼角往于思煜身上瞥了一眼,“你是要现在谈?还是我们改天单独两个人的时候再谈?”
“没事。谈吧。”李之洲一手抱着小河,腾出一只手给苏澈拖了张餐椅。
苏澈没跟李之洲客气,大大方方地把包往餐桌上一搁就坐了下来,托着脸看着李之洲笑,“也对,于思煜跟你那么熟,听了也无所谓。”
李之洲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让小河坐在他的膝盖上。
高中的时候,于思煜目睹过好多次学姐跟李之洲在一起的画面,光束打在他们身上,而他站在晦暗的角落里,每次都会心乱如麻。
这一次于思煜却异常地心平气和。
因为李之洲的目光打了过来,比太阳还要明亮。他站着此处,比任何时候都要光明正大。
于思煜靠着门站着,默不作声地望着他们。
他听到苏澈轻飘飘地说:“李之洲,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说】
于:巧了不是。一年前我也被求婚过。
另外,小河喊小李爸爸,就像林毓喊小李儿子一样的意思。
于思煜第一反应是想笑。
但下一秒,他便听到了李之洲毫无语气的一句“不了。”心脏像被撞了一下,嘴边的笑意一下就被撞飞了。
算了,我还是走吧。于思煜想着。这两人虽然不会让他忐忑不安了,但是依旧会让他觉得尴尬。
他正准备打招呼离开的时候,发现李之洲怀里的那个小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着。考虑到接下来的谈话估计也不是什么少儿友好的内容,于思煜尝试着对她发出了邀约。
“小河。”他俯下身子,一只手撑着膝盖,冲小姑娘招招手,“Do you wanna build a snow man?”
小河黑漆漆的小眼珠立刻亮了亮,她像一个软体小虫一样,从李之洲膝盖上滑了下来,跑到于思煜跟前抓住他的小手指,“小河要做艾莎。”
于思煜又蹲了下来,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可以这样,不经过妈妈同意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特别是像我这样的陌生叔叔。”
小河眨了眨眼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她转过头望着苏澈,寻求母亲的同意。苏澈点点头,对她说:“去吧,小于同学是好人。要听话。”
于思煜拉住小河的小手,刚要推门,又被叫住了。
“等一下。”李之洲站起身,回房间里取了条围巾。于思煜的手压在门把手上,身子转了一半,耐心地等着他走了过来。
李之洲抬起胳膊将围巾围在了于思煜的脖子上,又伸手抓了抓他的胳膊,确认了一下他身上衣服的厚度,“小区里面有儿童的游乐区。”
“嗯,我知道了。”于思煜说着推开了门。
门被打开了一小截,于思煜的手又停下来。他转过脸,揣着坏心眼故意问李之洲,“还有别的吩咐吗?爸爸。”
李之洲扬了扬眉毛,抬起手很轻地在于思煜脑门上拍了一下,“注意安全。”
于思煜捂着额头低声笑了两声,推开门,对小河说:“我们走吧。”
李之洲站在玄关处看着他们消失在了门后面,才转头面向苏澈。
“你拒绝的时候,就不能犹豫一秒?”苏澈歪着脑袋用手撑着,“我多没面子。”
李之洲走到了房间的另一边,打开了窗户,“你明知道答案,何必故意自找无趣。”
“就是想看看你兄弟的反应。”苏澈耸了耸肩膀,她原来会觉得于思煜会跟着一块起哄让李之洲骑虎难下。然而他的反应意外的稀薄,就好像一听就知道这是个玩笑话。
她想,也许沈言的反应会更有趣一些。
窗外的冷空气慢悠悠地漫了进来,李之洲靠着窗站着,侧着脸看向窗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你最近还好吗?”苏澈收起来玩笑的语气,“你今天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