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游鱼by麦麦田 CP

作者:麦麦田  录入:12-14

于思煜在医院的第一个晚上是在这样无尽的沉默中度过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因为剧痛他睡得并不安稳,意识忽远忽近,又昏昏沉沉地醒不过来。然而他只要一动弹,甚至只是皱一下眉头,李之洲就会轻柔地摸一下他的手背或者是额头,安抚着他直到他又重新睡去。
在那些断断续续的意识间隙里,于思煜知道李之洲在这一夜里,一秒都没有合上过眼睛。
第二天沈言过来探望于思煜,他坐在病房里滔滔不绝地大骂傅明杰,“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花花肠子还死要面子。就知道死装作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糊弄小姑娘。”
李之洲这时正好拎了壶热水从外面回来,听到傅明杰的名字时,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吓得沈言立刻闭上了嘴。
李之洲并没有说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在于思煜的杯子里添了些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凉着,又转身走出了病房。
“李哥好吓人啊。”沈言瑟瑟发抖地凑到于思煜的身边,小声对他说。
“嗯。”于思煜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心想着你还没见着李之洲当时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不一会儿李之洲带着午饭回来了,沈言不敢多说话,跟于思煜说改天再来,就灰溜溜地跑了。
李之洲捧着饭盒,用勺子舀着饭菜吹凉了递到了于思煜的嘴边。大概是因为照顾过小河,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非常娴熟。
于思煜心里拧着一些小小的别扭,可是他右手绑着石膏,想自己吃饭也有心无力。只能老老实实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吃着李之洲喂过来的饭菜。
他嘴里嚼着,掀起眼皮盯上李之洲的脸,他眼下本来已经淡下去的乌青,经过一夜的煎熬又变得暗沉了一些。李之洲一直半垂着眼,目光是沉着的,好像一直看着于思煜的嘴。
于思煜吞下了最后一口饭,终于鼓起一点勇气问他:“你还是不愿意说话吗?”
李之洲移开了眼睛,摇了摇头,伸手从柜子上拿起水杯递给了于思煜。在于思煜面前,他的目光和神情都是柔软的,带了点微不可察的脆弱。
一种硕大无朋的阴影从头到脚地笼罩在他身上,带着不可知的重量。李之洲紧闭双唇咬紧牙关忍耐着,好像生怕自己一张嘴泄了气,整个人就会不堪重负,土崩瓦解地坍塌成一滩烂泥。
这天下午傅明杰的母亲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于思煜的消息,登门造访了。于思煜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她是来请求谅解的。
李之洲终于说出了沉默了两天之后的第一个字。
“滚。”
声音不轻不重。不留情面,也不掩饰厌恨。
傅明杰的母亲脸挂不住了,扯着嗓子就开始骂了起来:“你就没错吗?如果不是你去掺和我们家的事,跟我儿子抢老婆孩子,你朋友又怎么会受伤?”
这么厚颜无耻的说辞也是让于思煜大开眼界了,就算他平常尖牙利嘴,这一下子竟也无从反驳。
李之洲拧了下眉头,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傅明杰的母亲立刻就往后退了两小步,尖叫道:“怎么?你还要打人是吧?来人啊,看看啊。光天化日之下打人了。”
“哟,这是谁要打人了?”林毓从病房门口探了颗脑袋进来,打断了这场闹剧。她的神色看起来明显比昨日好了许多,又回到平常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位姐姐,别嚷嚷了,就您这么个喊法,待会儿把医院的保安招来了,被赶出去一定是你。”林毓说着从名片包里取个张名片,递了过去,“有什么需求,建议还是请律师过来谈吧。您这看起来大字也不识几个,能谈出什么结果呢?”
她的声音过于柔声细语,对面一下子竟然没听出里面的百般侮辱,怔怔地接过了名片,问:“你是他们请的律师?”
“是啊。”林毓露出了一个知性又得体的职业微笑,“您请律师了吗?需要我给您介绍一个吗?我们律所的小陈就挺不错的。”
李之洲看了看林毓,默不作声地坐回到椅子上。
“你能帮帮我吗?我儿子真的就是一时冲动,年轻人嘛气血方刚,有些小打小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次就是闹得过了一些,你帮我劝劝吧。赔偿金什么的都好商量的。”傅明杰的母亲竟真的就信了林毓的说辞。
林毓依旧笑着:“您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啊。您儿子是血气方刚小打小闹,我儿子就活该躺在病床上受罪是吧?”
傅明杰的母亲明显愣了愣,“你儿子?”
“对,给您介绍一下,这我儿子。”她侧着身子,抬手指了指床上的于思煜,然后手又往旁边移了一寸,指向旁边的李之洲,“这也是我儿子。”说完林毓放下手,面对傅明杰的母亲,“您儿子殴打了我的孩子,而您刚刚还在辱骂我的另一个孩子。我这个人挺小肚鸡肠的,主打的就是一个睚眦必报。谅解书您就别痴心妄想了,回家翻翻存折好好地算算钱,等着接法院民事诉讼的传票吧。我必让你们家赔个倾家荡产不可。”
傅明杰母亲的脸色一下就变成了青白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哦。至于您儿子的刑事诉讼我是管不了。昨天的事情被小区监控完完整整地拍下来了,就冲他最后拿破酒瓶朝着脖子扎的那一下,是故意伤人呢,还是杀人未遂呢,有挺大的讨论空间的。建议您回家烧烧香,祈求老天爷别让你儿子的案子落到姓于的检察官手上。”
“姓……姓于?”傅明杰的母亲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过来,她绝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抱怨自己的儿子命苦,辱骂苏澈不检点,最后被医院的保安架了出去。
林毓还在后面喊:“介绍律师的事还是算话的,您考虑一下啊。我们律所的小陈是真的很不错!”
目送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走后,林毓才转头看向她的俩孩子。她带来了一些水果和换洗的衣物,还给他们俩一人买一块小蛋糕。
她看着李之洲憔悴的脸,伸手轻柔地撩起他额头上的刘海,“你租的房子离这挺近的吧,这里我看着,你先回去洗个澡睡个觉吧。”
李之洲被她揉得闭了闭眼,睁开眼后他看着林毓摇了摇头:“还是我来陪他吧。”
林毓也没有多劝,只是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蛋糕说:“吃点甜的心情能好一些。”然后又看向于思煜,说:“你也记得吃啊,小崽子。”
“知道了,妈。”于思煜冲她咧嘴笑了笑,这才把快要凝固的气氛搅得松动了些。林毓勾勾嘴角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病房。
没过一会儿,就来了个护士通知他们搬去单人病房住。林毓给于思煜申请换上了单人病房。因为单人病房里设置了陪护床。
她没有说很多,直截了当的行动足够让李之洲明白她的意思了。
李之洲在帮忙换好病房之后,把陪护床上拉到了于思煜的病床旁边,躺了下来。于思煜将自己的左手伸出床沿,李之洲用被玻璃碎片割伤的右手握住了。
他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很短地睡了一觉。
【作者有话说】
小陈:林姐您这小鞋是说给就给啊!
周五见。

第71章 我也是
单人病房的房间不大,所以病床离窗户也近一些。于思煜醒来的时候,暮色正从天边缓缓驰来。
春天的夕日是温柔的,一层粉一层金,一点一点沁入云端,又散进了黑蓝的夜里。
于思煜从头到尾没有换过姿势,他的手一直被李之洲握着不敢乱动,只能任由整张背都躺得酸软麻木。
自从昨日于思煜上了医院的救护车之后,李之洲只要一没事就总要牵着他,就像是在假想的飓风中牵着连接两人的线,生怕一不小心于思煜就被吹跑了。
在长时间一动不动的姿势下,感觉神经集体揭竿造反罢工不干了,于思煜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脖子以下的身躯。实在是难受得厉害,他忍不住挪了挪身子。
李之洲的手指轻微地颤了一下,眼睛立刻就睁开了。他翻身起床,小心翼翼地扶于思煜坐起来,在他的背后垫了个枕头。紧接着又给于思煜递上水杯,看着他喝完之后,接过杯子,重新倒上热水。
两个人之间没有一句交流,李之洲却能精准地把握住于思煜需求,并轻车熟路替他完成。
于思煜知道李之洲的性子再怎么细致,也不可能从一开始就做得如此完美周到。他是被锻炼出来的。
无微不至的背后,是压在他身上层层叠叠的新生和死亡。在他这几年的人生里,浓墨重彩地画上了苏在和与李光济的名字,一层是希望,一层却是伤疤。他的付出和眼泪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浇灌着他秘密花园里的红色玫瑰花。
可是这一次,他紧闭了大门。连于思煜也进不来了。
李之洲醒了之后脸色看着要比上午好了一些,但依旧不说话,只顾着闷头干活,买饭喂饭,监督于思煜吃药。晚饭结束后,他打了一盆水,用湿毛巾为于思煜擦拭脸和手。
于思煜从来没有被这么照顾过,一度感到非常别扭。再加上李之洲一句话也不说,让他更加如坐针毡。
当湿毛巾擦到他伤口附近的锁骨时,于思煜不自然地往后缩了一点。
李之洲停了手,捏紧了手上的毛巾。他掀起一点眼皮,仔细去辨认于思煜脸上的表情,总算开了金口。
“弄疼你了?”
其实于思煜并没有被弄疼,他只是紧张,还有一点痒。
但他见杆就爬,毫不犹豫地说了“疼”,然后冲着李之洲咧着嘴笑:“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婻風平常李之洲听到类似的话会露出几分无奈,然后无视他该干嘛干嘛。可这一次,李之洲长长地呼着气,拧了眉头,“于思煜,这种时候不要开玩笑了。”
“也不完全是玩笑。”于思煜闷着嗓子,话咕哝着从唇缝里滚出来。
李之洲这两天彻底的沉默让他觉得有点煎熬。他最初这么说确实只是想打个趣。但这两天于思煜是真的觉得很疼,如果可以,他想要一个缓解疼痛的吻。
如果不是这茬子事,他早就得到了。
那本来就该属于他,是李之洲欠他的。
李之洲将毛巾挂在水盆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手指交错着搁在两腿之间,一搭一搭往下敲着。他微垂着眼皮,睫毛在他的眼睛上落了一层蝉翼般的影子,里面的情绪被他有意藏着,看不分明。
他的手指互相摩挲了好一阵,好像是反复地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了头,快速地咬了一下唇说:“能不能……别喜欢我了。”
于思煜有点茫然,他微张着嘴看向李之洲,突然听不明白李之洲在讲什么了。半晌,他才缓过神,把嘴一抿,眼里的光暗了下去,“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说这些吗?”
“抱歉。”李之洲低下头闭了闭眼睛,他用手撑着自己的前额,张嘴大口地吸了口气,呼出来时却抖得断断续续,“我……我从来没有给你带来过一件好事情。从高中开始,一件好事都没有。全是没完没了的麻烦。也许我就不该呆在你身边。”
于思煜睁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他觉得自己的所有感官在远离他,听觉视觉嗅觉触觉依次变得迟钝。
世界寂静无声,孤独铺天盖地。
他跟李之洲中间像是隔了一道空气墙,无色无味无形,却坚不可摧。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努力地思考着,我哪里做错了吗?
为什么我还是把他推远了?
于思煜吞了口唾沫,哀戚望着他,“李之洲,我喜欢你,错了吗?”
这场喜欢那么漫长,几乎占据了他人生三分之一的时光。从无望的单相思到漫长的八年思念,他踽踽独行,鼓起勇气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走了过来。
都错了吗?
李之洲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是我的错。”
于思煜喉咙发干,很深地吸了口气,又问:“所以你是要走了吗?”
李之洲浑身都颤了一下,他扭开了脸,第一次躲开了于思煜的目光,“对不起。”
于思煜绷着脸,转头望向窗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白炽灯的光惨白地落在墙壁上,将浓厚的夜色挤在外面。他的脑子乱成一团,狠咬着牙根直到整片脸都变得酸痛。于思煜的目光忽然就扫到了床边柜子上的旧背包,。
那些支撑着他的东西,忽然就坍塌了。
于思煜努力伸长左手去够书包,脖子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禁把后槽牙咬得更狠了一点。李之洲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想去帮他。可于思煜还是先一步拿到了。
他将书包倒了过来,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书本杂物都抖了出来,然后甩到了李之洲的身上。薄薄的书包皮撞在了李之洲的胸口上,又掉落到了地上。
“滚吧。”从于思煜喉咙里冒出的声音冷得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这个书包我也不要了。带着一块滚。”
书包的夹层里藏着的旧信件,是他们年少时期交换的戒指。
于思煜曾经将李之洲退回来的那个扔掉了,现在他要扔掉另一个。
“于思煜,别这样……”李之洲近乎哀求地说道。
“那我还能怎么样?李之洲你教教我。我还能够怎么样。要高高兴兴地笑着跟你说再见吗?”于思煜冲李之洲喊道,他的眼眶红了,却倔强地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我做不到。李之洲,我做不到。”话说到最后,嘴已经抖得吐字不清。于思煜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捂住了眼睛,低下了头。
“你走吧,我现在没办法见你。”
李之洲紧紧抿着嘴唇,然后屈服了一般低下了头。 他弯下腰迅速捡起了地上的书包,脚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走出了病房。
于思煜觉得世界一下被抽成了真空,空气变得稀薄,声音也变得遥远。他的左手紧紧地抓着一小撮被单,褶皱在从他的指间一折一折向外散开,他的心脏也被拽紧,一折一折地皱成了一团。
然而仅仅过了几十秒,于思煜就猛地抬起脸望向了门口。他那限时限量的愤怒被迅速抽空,本能驱使着他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没有穿鞋,在撕裂般的痛楚中竭力奔跑。出了病房,在笔直的走廊上于思煜看到了李之洲的背影。他走的太快了,于思煜跌跌绊绊地追着,距离却丝毫不减。
于思煜意识到他与李之洲的位置彻底的调换了一遍。
高中的时候,于思煜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也这样害怕过。
那时候不过是因为李光济的一句话,他就害怕自己害了他,还因此逃之夭夭。而李之洲什么也没说,温柔地放他走了。
如今,李之洲亲眼目睹了他浑身鲜血淋漓的模样,他在沉默中一个人忍耐着恐惧的折磨,于思煜没有安慰他,反而因为他的害怕而发了脾气。
蠢货。于思煜你真是蠢货。
于思煜一边追着李之洲,一边痛骂着自己。
李之洲一个转身拐进了安全楼梯里,于思煜看不到他了。他努力张了张嘴,嗓子像是裹了一层黄沙,发出一声沙哑破碎的“等等。”声音弱得几不可闻。
他踉跄了一下,眼眶里的泪滚了下来。
我错了。你等等我。
于思煜追到楼梯口时,已经看不到李之洲的身影了。他用左手攀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踩。
手脚发冷,脸却很烫,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疼,冷汗从脸上滚了下来。一层一层的楼梯和一个一个折角,循环反复地出现在于思煜的视野里,活像是一场没完没了的噩梦。
他不知道往下走了多少层,忽然听到了底下楼层铁门推开的声音。一个人的影子从里面快步地走了出来,因为冲得太快他还伸手拉了一下旁边的扶手才转过弯。他三阶并成一阶地往上跑,终于跑到了于思煜所站的楼层下方的转角处,猛地停住了。
李之洲喘着粗气,一只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抓着装满了信件的透明文件袋。
两个人站在一上一下的位置上互相对视,中间隔了八层阶梯,就好像他们之间隔着的八年时光。
楼梯间的灯从于思煜的背后照了下来,他的影子长长地铺到了李之洲的脚底。
“对不起!”抢在李之洲说话之前,于思煜撕开了自己两瓣嘴唇,任由着仿佛裹满了沙粒的声音滚了出来,“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
他第一次对他说对不起。明明有过那么多个瞬间,他都想要向他好好地道歉,却一直别别扭扭拖拖拉拉。
“别走。”于思煜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觉得好冷,浑身抖得控制不住,手死死地抓着扶手才能勉强站稳。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让他的脑子糊成了一团,只有嘴上还在反复说着,“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也别把我的信带走。”
李之洲抬起脚,两三步就跨过了他们中间间隔的八层台阶。他小心翼翼地将于思煜搂进怀里,动作轻地像是在拥抱新生儿的躯体。
李之洲把自己的脸埋在了于思煜没有受伤的那一边肩膀里。他闷闷的声音从肩膀和嘴的缝隙里挤了出来。
“于思煜,你这个傻子。”李之洲将他搂紧了一些,又重复了一遍,“傻子……”
近乎哽咽。
两个人回病房的时候被值班的护士抓着劈头盖脸地痛骂了一通。
护士检查了一遍于思煜脖子上的伤,确认了伤口没有裂开,重新给他换了一次纱布,才放他们回去。
两个人像被班主任臭骂了一顿的小学生似的,灰头土脸地溜回了病房。
在大起大落的情绪中折腾了一番,于思煜已经累了。他爬上床,被子一扯盖住自己半边脸,一声不吭地闭上了眼。李之洲将手上的东西收拾放好,走到门口关上房门,抬手摁掉了电灯开关。
门的顶端有一小扇玻璃窗,走廊的灯光透了进来,黏在了天花板上。李之洲在门口站了片刻,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慢悠悠地走了回来,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床上的被单起伏了几下,于思煜的手伸了出来。手心向上,向着李之洲摊开手掌,手指还往里抓了抓。
“手。”于思煜露在被子外面的眼睛睁开了,缓慢地眨了眨,他闷声闷气地说着。
李之洲伸出手,握住了于思煜,将他的手翻过来托在手心里,自己的手垫在了下面。
“对不起。”于思煜说。李之洲刚张开嘴,于思煜又打断了他,“你不要说别的。你能不能只跟我说,没关系。”
李之洲的嘴闭了闭,然后又张开:“没关系。”
“说你原谅我了。”
“嗯,我原谅你了。”
于思煜僵硬的肩膀终于松弛了下来,微微往下沉了沉。那根紧绷着的弦一旦松了,倦意便像水一样漫了上来,身体好像随着一块浮浮沉沉。他顺次抬起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绕进李之洲的指间。
“我不该不顾你的心情跟你开玩笑。”于思煜盯着天花板上的那一小块光斑,“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嗯。没关系。”李之洲很轻地回应了他。
“你之前说,你把我当成了全世界。全世界这个词真的好重。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把我的命拿出来,放在天平的另一边,我们的关系是不是能够平衡一些。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是弄巧成拙了。”他接着说着,声音轻飘飘地在空荡的病房里绕来绕去,“我不是故意让你感到害怕的。对不起。”
“嗯。没关系。”
“其实,也许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你了。”于思煜的眼皮渐渐落了下去,“从很久以前,我就在爱你。”
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冬暮春初的季节,他为他点亮那根十七岁的生日蜡烛开始,他就在爱他了。
“可是怎么办呢,我又没办法控制。我已经爱你了。”他缓慢地说着话,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了一声叹息,“爱得要死。”
于思煜说完后便沉默了下去。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缓慢,缠着李之洲的手也渐渐松了劲。
声音散去后,静寂卷了上来。
李之洲静静地用拇指摩挲着于思煜的手背。过了很久,他用手微微抬了起来于思煜的手,低下了头,嘴唇轻轻贴在他的手指上。
一粒小小的白光顺着他的脸部轮廓迅速滑下,就好像划伤墨黑夜空狠狠摔落的星屑,用最壮美的姿态向着最深的黑纵身一跃,了无影踪。
他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着话。
他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
鱼说:我已经爱你了。爱得要死。
岛说:我也是。
一章之内吵架和好。
绝不过夜。
谢谢好多评论弹幕的小伙伴。你们的留言让我度过了开心的一周!
周日见哟~~

于思煜在医院住了十天,终于拆了石膏,准备出院了。
这期间李之洲除了去警局录口供和回家取了趟电脑和衣服之外,就一直呆在医院,一边照顾于思煜一边工作。
单人病房有配套的卫生间,医院里也开设了食堂,生活上倒也没什么不方便。
于思煜终于学乖了,亲亲抱抱的玩笑话是一句都不敢讲。他生怕李之洲一个应激,人又要跑路。他腿那么长,走起路来跟飞一样快。于思煜就算身残志坚,那带伤百米冲刺的滋味,他实在不想再体会一遍了。
于思煜心里还得念着自己答应了李光济。死者为大,遗言是最不能辜负的。
老头生前就固执。
于思煜要是真让李之洲就那么跑了,老爷子说不定能从骨灰盒里飞出来找他算账。
光是想想,于思煜就不由得浑身一颤。
李之洲的目光顿时从电脑屏幕上弹了过来,“冷?”
“不,我没事。”于思煜放下手上的书,摇摇头。他们对那日的吵架一致保持了缄口不言,很顺滑地倒回到跟之前一般的关系,“我在想,出院后考研课怎么办?打了几天石膏,右手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了。笔记都不知道该怎么记。”
“到时候跟老师申请一下,我陪你去上课,笔记我来记。”李之洲说着,又低下头继续处理工作。
“那工作怎么办?”
“你又不是天天上课,我的工作提前一点推迟一点不影响什么。”李之洲盯着电脑屏幕瞳仁小幅度地左右移动着,手指在键盘上跳着噼里啪啦打着。
“那我上课的时候做早一班地铁去你家找你?”
李之洲的手兀自停了下来,食指蜷起,拇指在上面搓了一下。他抬手合上了笔记本的盖子,看向于思煜,“你要不要暂时住我那?”
“啊?”于思煜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希望你去挤早高峰的地铁。”李之洲摸了摸笔记本电脑的盖子,“而且爸妈估计接下来要忙着准备你的案子的材料,也没空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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