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洲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跨过自行车,一脚踩在踏板上,对于思煜说:“抓好。”
于思煜左手揽住李之洲的腰,右手拽住他腰侧的一小截衣服,说:“我准备好了。”
李之洲用力一蹬,自行车就摇摇晃晃地上路了。于思煜把腿收了回来,脚踩在旁边车轮两边的杆子上。
自行车从摇晃渐渐变得平稳,驶向了津岛大学有名的绿荫大道。春天里枝叶疯长,几日不见树冠的绿便是一层叠一层。经历了一整个光秃秃的冬季,这条路上又逐渐出现了被绿叶遮天蔽日的趋势。
于思煜伸直胳膊拉着李之洲的衣服,身子向后倒去。他使劲仰着脖子,望向头顶那片缓慢涌动着的绿色的浪。被枝叶割碎春日暖阳,变成金色的碎片一片片地落入他的眼睛里。他的刘海被风胡乱地掀了起来,一小截光洁的额头在飘动的碎发中若隐若现。
于思煜坐在李之洲的自行车后座上,却觉得自己好像在飞翔。
“你坐好。”李之洲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于思煜睁大眼睛看着满目的绿色,咧开嘴笑了。
“李之洲。”他喊着他的名字。
“嗯?”
“风要把夏天吹过来了。”
于思煜再次接到范哲电话的时候,是一个气温很高的下午。他刚刚在图书馆坐下来,电话就震动了起来。他不得不又重新站起来,快步走出自习室,到走廊去接电话。
“你人在哪儿呢?”没有问好,甚至没有一声“喂”,范哲单刀直入地问道。
于思煜抓了抓头发,靠在走廊的柱子边说:“在大学图书馆。”
“好。十分钟之后你到图书馆门口来。”
“啊?”
电话兀自挂断了,那头瞬间没了声音。于思煜拧拧眉头,从耳朵边拿下电话,放到眼前看了一下。确实是挂掉了。
神经病啊。于思煜一脸莫名其妙地想着,知不知道在图书馆占个好座有多难。
虽说是满腹牢骚,于思煜还是老实地照着做了。他掐着十分钟的点,慢悠悠地走出图书馆的门,傻子一样地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于思煜砸了下嘴,低下头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范哲抱怨。
忽然有个人从后面冒了出来,搂住于思煜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揽得晃了晃身子。
于思煜吓得抽一口冷气,猛地回头望去,看到的是那熟悉的,另人怀念的笑容。
他看见了范哲。
“小思啊。你想我了吗?”
于思煜稀里糊涂地接受了本该远在天边的范哲忽然出现的事实,然后又稀里糊涂地带着他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酒吧。
就是沈言曾经带他去过的那间小酒吧。
直到在酒吧的高凳上坐下,于思煜才从一片虚幻中找出了一点实感,他扭头问范哲:“你干嘛来了?”
“找人。”范哲左右翻看着酒水单,向酒保抬了抬手,点了一杯龙舌兰日落。
“谁?”
范哲手肘往酒吧上一搭,撑着下巴侧着脸看于思煜:“不可以是你吗?”
于思煜叹了口气,对他说:“你觉得我是那种轻信你鬼话的人吗?你从过完年那会儿就开始不对劲了。”
他们其实通电话的次数并不多,每次谈的也都是于思煜的事情。可是于思煜还是敏感地从范哲那没心没肺的伪装底下捕捉到了一点影子。
在他脚底生出的失落的影子。
“还是谈点别的吧。你温柔姐结婚了。”范哲巧妙地将话题支开了。
于思煜也没有追问,他摸来一张饮料单,随意地看着,“跟你吗?”
“你不要平白毁我清誉。”范哲翻起眼瞥他。
于思煜耸耸肩,“谁让你们当初聊结婚聊得那么热火朝天。”
“那就是朋友之间随便聊聊。”范哲的酒调好了端了上来,他点头向酒保表示感谢,举起酒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
温柔与范哲同律所的一个后辈结婚了。听说是认真交往了一阵子,两个人很愉快地决定扯证结婚。没有办婚礼,所以也就没有特意通知别人。
听完这个消息后,于思煜笑了笑。其实他觉得结婚也好不结婚也罢,只要温柔自己觉得过得好,他总会替她开心的。
他和范哲东拉西扯了一会,最后还是绕不开地回到了李之洲的身上。
“你们俩的进度实在是慢得令人发指。这要是电视剧,观众百分之一百会怒斥你们在注水。”
于思煜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杯子,他这次学乖了没有点酒,只点了一杯橙汁,“电视剧有快进键。我可没有。”
“你手动快进一下?”
“怎么快进啊,我往前一步他能退十步。”于思煜自嘲地笑了一声,“搞不好现在我的微信还在他的黑名单里。”
范哲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不信。”
于思煜并没有夸大其词,他回来了快小半年了,他们俩一次都没有在社交平台上联系过对方。虽说经常见面确实也用不上,真有什么事情多半会直接打电话。
于思煜平常很少想起这个事情,如今忽然想起来,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他掏出手机,打开了微信界面,点开了李之洲的聊天界面,上一条记录还是八年前的夏天,上面小小的感叹号依旧像是颗火星子,落到眼睛里烫得人生疼。
于思煜看着就心烦,索性把手机扔给范哲说:“不信,你自己试吧。”
范哲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顿时“啧啧啧啧”地砸着舌头:“小可怜。”
于思煜没理他,安静地捏着酒杯喝果汁。范哲身子向后仰了仰,举起手机拍了一张于思煜的照片,然后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发到了李之洲的微信上。
“嚯~”范哲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
“没关系,反正我们平常也不用社交软件联系。”于思煜故作轻松地说着。这些年他一直在练习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的水平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范哲哼地笑了一声,翻转手机,将屏幕递给于思煜看:“照片发出去了。”
于思煜看到那张照片安静地躺在对话框的最下方,旁边已经没有的感叹号。下一秒他立刻就意识这张照片背后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这明显是一张他人视角拍的照片,这一发出去意味着直接告诉李之洲,他现在没有在图书馆里学习,而是在酒吧喝着酒。并且,跟别人在一起。
果不其然,界面猛地一跳,手机随之震动了起来。李之洲的语音电话打过来了。
“嘶……”于思煜细细地抽了一口气,刚伸出手去拿手机,范哲却一抬手腕躲了过去。
范哲用手指了指那颗绿色的接通键,“知道这是什么吗?”他微眯起眼,嘴角挂起狡黠的笑:“快进键。我替你按了。”
于思煜没反应过来,范哲就摁下了接通键。酒吧很安静,音乐低低地流淌在空气里,李之洲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在哪?”
“在一个叫做‘双重心事’的酒吧里。”范哲认真地回答了他。
于思煜有些紧张地用手扣着吧台的边缘,其实他完全可以去抢手机,但是他没有。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几秒,问:“谁?”
“我吗?从普通的人际关系角度来定义的话,我应该算是他的学长吧。不过你也可以称呼我……”范哲语速放得很慢,一边说着一边挑起眼尾看向于思煜笑,“前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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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思煜人呢?”对于范哲的话,李之洲反应平平。
“上卫生间去了。你要等他出来接电话吗?还是过来跟我们一块喝一杯?”
“我知道了。”李之洲说完就挂了。
他知道什么了就?于思煜拧过脑袋,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范哲。范哲则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得意洋洋地将手机搁在吧台上,用食指一推,手机丝滑地转了几圈,停在了于思煜的杯子旁边。
“我有点理解你了。”范哲嘬了一口酒说道,“声音怪好听的。”
“你这么玩,要是玩脱了,我就死给你看,然后变成厉鬼到你床头索命。”于思煜幽幽地说道。
范哲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来呗。你大晚上的要是到我床头,指不定谁占谁的便宜呢。”
“啧。”于思煜顿时败下阵来,烦躁地砸了下嘴。在李之洲的话题上他毫无反击之力,只能曲线救国,“学长你到底来找谁的?”
范哲哼笑了一声,“说不过我,就在这堵我是吧。”他抬起手松松地搭在于思煜的肩膀上,说:“来见个故人。他年初被聘到津岛大的法学院了。就是你要考的法学院。”
于思煜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抬了抬眉毛,“替身文学改追妻火葬场了?”
范哲也笑:“有那么一点这个意思。这酒吧里是不是禁烟啊?”
“原来这就是你最近老抽烟的原因。”于思煜拧拧眉头,“少抽点吧。”
“说得轻巧,你又不愿意来当我的戒烟糖。”范哲说着,他的手依旧搭着于思煜,手指随意地敲打着他的肩膀。
“我当戒烟糖,你就能戒掉了吗?”
范哲低下头沉默了下去。他嘴角的肌肉松了下来,脸撇开了一些,藏了一半进阴影里。
因为总跟李之洲打交道,于思煜其实非常擅长应对沉默,他从不会因为对面忽然不说话而感到尴尬。然而范哲的沉默却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于思煜第一次意识到范哲他也是会受伤的。
半晌,范哲用另一只手举着酒杯,仰起头将酒水一饮而尽,拍了拍于思煜的肩膀,说:“管好你自己吧,小鬼。”
酒吧的门铃铛忽然响了起来,坐在吧台边上的两人齐齐回头向门口看去。李之洲一手拉着门,看着正亲昵地勾肩搭背的两个人,僵在了原地。他没有选择进来,而是缓缓地又把酒吧门合上了。
“卧槽!”于思煜低低地骂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抓起吧台上的手机就往外冲。
范哲斜斜地挨着吧台笑着,用懒洋洋语调说:“回见啊~”
于思煜虽然扔给他一个后脑勺,但还是在匆忙间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猛地一推门冲出酒吧,于思煜才发现李之洲压根没有走,正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门口发呆。
李之洲听到动静很自然地扭过头看向他,于思煜因为是冲了出来又猛地刹车,以一个非常别扭诡异的姿势站住了脚,身子扭得像一棵婀娜的老榕树。两个人非常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你事情谈完了?”李之洲语气平淡,听起来与平常无异。
于思煜调整好了姿势站直了身子,有些窘地挠了挠头,说:“嗯,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要谈的。”
“那回家吗?”李之洲略略倾身去看他的脸。
于思煜不敢多说什么,抿着嘴冲着李之洲点头。
他们并排走在街上,走了很久互相都没有说话。李之洲对这件事情的反应非常平淡,于思煜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小小的失落。
“那是大学的学长吗?”李之洲的话依旧是没有任何铺垫就从嘴里蹦了出来。
“是。阴差阳错就认识了。”要将跟范哲认识到熟络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实在是太费劲了,于思煜一言蔽之地糊弄了过去。
李之洲偏过脸看着于思煜很浅地笑了笑,“他说话的风格跟沈言好像。”
“嗯。”于思煜答应着,这才想明白为什么李之洲会没有反应。他不把沈言的玩笑话当回事,自然也不会听范哲的。想到这,于思煜吐了口气,算是把心彻底地放进肚子里。
李之洲摆正脸看向前方,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沉了一点:“所以……他是你前任吗?”
那刚放进肚子里的心猛地一窜,直接顶到了于思煜的嗓子眼,噎得他忍不住干咳了几声,“什……什么?”
李之洲又侧过脸望着于思煜,他知道他听得很清楚,所以并没有重复问题。
“嗯……”于思煜咽了口唾沫,思考如何言简意赅地向李之洲把范哲事情解释清楚。只是还没有等于思煜想出来,李之洲便从他的犹豫中得到了答案,他说:“没关系,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于思煜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应激了。
可李之洲没有再说话,两片嘴唇上下一抿,拉出了一条硬邦邦的直线,连走路的步子都忽然快了起来。
于思煜碾着李之洲的步子说:“你别生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之洲倒也没有不理他,于思煜对他说话,他还是会答应着说“嗯”。只不过说了跟没说一样。
于思煜忙着跟在他身后竞走,就没再吭声了。
两个人很快地就回到了公寓里,于思煜拉上门后便背靠着门上站着,用鼻子急促地呼吸。额头和鼻尖上都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赶着投胎都没有那么急。今晚怕不是真的要变厉鬼找范哲那货算账了。
李之洲看于思煜站在门口不进来,在玄关处站住脚扭过身看他,可能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快了,他露出了些许担心的表情,问:“你没事吧?”
缓了一会儿,于思煜长呼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汗,闷声说:“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李之洲垂了垂眼,“我只是在吃醋。”
比起高中时莫名其妙就发了脾气的李之洲,这一刻的李之洲终于成长为一个非常坦诚的人,坦诚到丝毫不去隐藏自己的喜欢。
“嗯……”于思煜的肩膀向下塌了塌,他忙着思考该怎么解释,一时间竟没有意识到李之洲的吃醋意味着什么。
思来想去,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我让学长跟你解释吧。我解释不明白了。”
于思煜低着头在手机上翻找范哲的名字时,从他头顶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叹息:“傻子。”
李之洲向前跨了一步,一手抓住于思煜端着手机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捏住他的下巴。
他故意很凶地说“不准打”,却无比温柔地亲吻了他。
年少的时候,于思煜总觉得自己已经无数次亲吻过李之洲。
隔着冬日的雾气,隔着月光下的苹果,隔着深夜的影子,隔着一场又一场虚无缥缈的情梦。
李之洲落在他的嘴上温热柔软的唇瓣和剐蹭着他脸颊的睫毛,都让于思煜感觉不真实。
他们都没有闭上眼。李之洲半阖着眼,在很近的距离观察着于思煜的反应。于思煜茫然地睁着眼,眼前的世界一点一点地失焦,变得模糊不清。
这个吻只持续了很短的一小会,李之洲的唇从于思煜的嘴上抬起了一点,却依旧离得很近。他抬起眼睛看着于思煜,双眼皮细细地叠在一起,依依不舍地再次在他的嘴角轻轻啄一下。
做完这些后,李之洲才缓缓地松开了于思煜。
他又要退回去了。于思煜第一反应就是伸出右手去抓住他的胳膊。因为是受过伤的右手,李之洲瞬间就不动了,他怕自己一动会弄疼于思煜。
“李之洲。”于思煜大气不敢喘一口,声音也放得很轻,生怕动静大一点他的梦就要碎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于思煜看到李之洲的脸往旁边撇了一点,眼瞳溜到了眼角,不再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又转了回来,有些小心翼翼地说:“恋人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医院的时候?”
一口气从于思煜的嘴里滑了出来,他无奈地苦笑,“李之洲,这么重要的事,您能早点通知我吗?”
李之洲转正脸看着于思煜,很认真地说:“我只是不想影响你学习。”
“那现在怎么又肯说了?”
“怕你被学长抢走了。”
“我又不是高中生!”于思煜有些气急败坏地嚷道。太浪费了,这段时间少占了多少便宜。
李之洲微微低了低头笑了起来,说:“抱歉。”
“嗯……”于思煜松开攥着李之洲胳膊的手,靠着门,垂下眼睛盯着一小块地面,“我们的关系,算是平衡了么?”
“于思煜。抬头看我。”李之洲连名带姓地喊他。于思煜浅浅地掀起眼皮,向他看了过婻風去。李之洲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可眸子里的光还是柔和的,“不要再拿命去放在天平上。你想过我的处境吗?如果你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活?”
“对不起。”于思煜有点心虚地往回收了收下巴,问道,“那你是为什么忽然要跟我在一起?”
李之洲软下语气,“因为你说过,我很好,我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他伸出手,揽着于思煜的腰,将他的身子抬离那扇冰冷的铁门,搂进怀里,“那我也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于思煜的下巴贴在李之洲的肩膀,细细的喜悦和细细的笑意爬上了他的眼睛。他仰了仰头,眯着笑眼看进李之洲的眼睛里,说:“你永远值得。”说完,他便凑了上去,唇角弯弯地去亲吻他的嘴。
李之洲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后缓缓下落。就像他那在狂风骤雨中漂浮了很多年的心,终于缓缓下落到了于思煜柔软温暖的掌心。
他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范学长:最后还是得靠我。唉
明天还有。
于思煜坐在餐桌边托着下巴,眼珠追着李之洲在厨房忙活的背影转来转去。
就像一段漫长的马拉松跑到了终点,又或是跋山涉水终于爬到了山顶。是欣喜若狂,也有感慨万千。
可是,然后呢?他想。
李之洲走了过来,将菜碟轻放在桌子上,“想什么呢?”
“在想我男朋友可真是秀色可餐。”于思煜咧嘴一笑,还没开始吃饭,就已经油嘴滑舌了,
李之洲低着头,微微俯下腰靠近他,用手掀起于思煜额头的刘海,说:“那你多看一会儿。省饭钱了。”
“那可不是,我多好养活啊。”于思煜眼睛弯了弯,将李之洲难得的俏皮话又想了一遍,忍不住地傻乐。他抬起手往上伸去,捧住李之洲的脸,左右打量,说:“嗯,这会儿已经省了一顿米其林了。”
此时,被随意倒扣在餐桌的手机叮咚地响了一声,于思煜没多想伸手翻开手机看一眼,立马又扣了回去。
“学长?”李之洲直起了身子,又转身钻进厨房去拿剩下的碗筷,“你反应太大了。”
“这不是怕你吃醋嘛。”于思煜皱了皱鼻子,又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了屏幕的上弹出的信息。
『后天我回去了。既然事成了,别忘了请我吃饭。』
这人特么是开天眼了吗?于思煜心里腾起一股凉意,不自觉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他甚至开始怀疑范哲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微型摄像头或者是窃听器。
“他说要我请他吃饭。”于思煜一五一十地向李之洲报告。
李之洲点点头,“请吧。你们的激将法不是挺成功的吗?”
于思煜微张着嘴,瞠目结舌地望着李之洲,手机都有点握不稳了。
这里怎么也有个开天眼的。
“你知道啊?”
“我不是一早就告诉你,我知道了。”李之洲在旁边坐了下来,给于思想递筷子。
“那你吃个哪门子的醋?弄得我紧张半天。”于思煜反应过来后,愤愤地扯过筷子,“而且你不是也觉得他说话跟沈言一个尿性吗?我哪会对他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他比较帅。”李之洲一本正经地说。
“好家伙,这话可千万别让沈言听见。否则他能跳起来打你。”
李之洲笑了笑,低下头来给于思煜夹菜,“我也吃过沈言的醋。吃醋是因为你,跟别人其实没什么关系。”
于思煜怔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了高二的时候那场漫长的冷战。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埋头开始扒拉米饭。
平常吃完饭后,两个人会各自做一会儿自己的事情。李之洲会处理工作或者是看自己考研的内容,而于思煜一般趴在餐桌上做题。
虽然于思煜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是高中生了,谈个恋爱怎么会影响学习呢?
然后当天晚上他一手支着脑袋,一手转着笔,半个小时过去后一个字都没写。
这不是影响学习。这是压根就没法学习。
于思煜觉得自己的胸膛里装着成千上百只蝴蝶,吧嗒吧嗒的扇动着翅膀,在他的身体刮起一阵又一阵微风,留下细细的酥麻。他不自觉地就会去想范哲教给他的那些事情,想着想着,耳朵就红得像扔进开水里烫熟的虾子。
他心里很矛盾。这才刚刚开始,他不想在李之洲面前表现得像欲求不满的色鬼上身了似的。
然而那些原本不敢奢求的东西,忽然之间变得触手可得,就像是创可贴被掀起了一角,上面蒙了一层灰再也贴不回去了,看着只会让人着急想要整张都扒下来,露出里面血淋淋的欲望。
在于思煜心猿意马的期间,李之洲起身去倒了一次水,顺带着给于思煜也倒了一杯搁在他的手边。于思煜这会儿已经不转笔了,他开始用笔在草纸上画圈,一圈一圈的像是一座迷宫。
李之洲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是没过几分钟,他又走了回来,“陪我出门买个冰淇淋吧。”
“啊?”于思煜捏着笔,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反正你也学不下去,不如一起出去散个步。”
因为是住在学校周边,即使是晚上十点了,这里依旧还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两个人并肩走在夜市的灯光里,衣服上粘上了油烟的味道。
于思煜碰到了很多考研班的同学跟他打招呼。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津岛大学的大四学生,因为李之洲这段时间一直跟着于思煜一块上课,所以自然也认了个脸熟。
平常上课下课,于思煜总是掐着点到,掐着点跑,一直没有跟谁说过话。也许是因为在课外时间碰上了,大家都很放松,便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趁机跑来问李之洲要微信。
于思煜就站在旁边,看着李之洲是怎么面无表情却彬彬有礼地拒绝每一个来要微信的人。他心想:妇愁者联盟永远欢迎你们。
来来回回碰到好几个之后,李之洲也懒得拒绝了。迎面走来的人一旦露出“唉,我认识你”的表情,李之洲就立刻拉着于思煜的手拐弯绕道。
他们钻进了一条稍微冷清一点的居民区小巷里,总算是逃开了社交悍匪的围追堵截。折腾了了半天,冰淇淋都忘买了。
居民区的楼层里灯光点点,一眼望去像飘在暗夜里的萤火。这里的绿植比老城区还要密集,不时会有野猫窜出来,两眼闪着莹莹的绿光,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又身姿矫健地钻回灌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