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轻慈的体力不如他,晃晃悠悠过了三次分钟,才擦着细汗,缓缓出现在了大殿外的院门前。
施明恩见他这般模样,眉头轻皱道:“白师弟,你平时若得了闲,还是得跟后院的小辈们一起多练练拳脚才行。”
白轻慈闻言,步伐轻巧地走进大殿,笑眯眯道:“师兄说的是,师弟记下了。”
“回回都是记下了,却不曾见你真的听进心里。”施明恩见他这副模样,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又转了话题说,“我让留青去找你,他可与你说清楚是要你来做何事了?”
白轻慈目光在师弟陈无量跟一旁的褚宁身上逡巡片刻,语气自然:“不就是主持一场比试。”
顿了顿,他乐呵呵地说道,“不过这回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陈师弟竟然肯让我来做裁判陈师弟,你平素不是最厌烦于我吗。”
陈无量:“……”
陈无量漆黑着脸看他:“我只是不喜你总三天两头问我要符,不是厌烦师兄为人。”
白轻慈哈哈一笑,拍着大腿说:“原来如此!”
旁边,褚宁看着两人,神色间若有所思。
方留青见状,便主动给褚宁解释说:“白副观主一直负责管理东岳观中的俗务,你也知道的,东岳观虽然香火旺盛,但上到观主,下到年幼弟子,却也足足有百十来号人,养这么一大批人不容易,所以白副观主就总是喜欢去找陈师叔薅羊毛。”
久而久之,陈无量便视白轻慈如洪水猛兽起来。
能闭关不见,就闭关不见。
毕竟,想他陈无量作为堂堂桐城符师第一人,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迫于白轻慈的威逼利诱,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在没日没夜地画些什么网红的“上岸加油符”、“桃花旺旺符”、“迟早暴富符”、“拒绝拖延符”
那他符师第一人的脸要往哪里搁啊!
当然,这些事情陈无量自然不会跟任何人吐槽,白轻慈也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没有将观里售卖的那些效力一般、但销量超好的网红符跟他的名字挂钩就是了。
方留青只跟褚宁解释了个大概。
褚宁听完后,倒是很快就明白过来,陈无量找白轻慈给两人的比试做裁判,倒是对双方都公正合理。
此时,天空中的日头已然过了最烈的时刻,初冬的风卷着冷意吹进大殿,带来两三片薄薄的落叶。
大殿中,褚宁跟陈无量各自两边,中间白轻慈笑眯眯道:“既然是由我做裁判,那不如也由我出题,你们各自画符一张,画完之后再比拼符箓的威力如何?”
顿了顿,他又道,“规定时间内,画符速度快者,赢一面,符箓威力胜者,再赢一面,若是一人皆赢一面,就算平局。”
陈无量闻言,眉头先是一皱,却又觉得自己想要赢过褚宁,简直是小菜一碟,于是迅速又松开:“我可以。”
褚宁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
“那就三柱香为计时。”白轻慈在殿中央缓缓为祖师爷金身点上香火,缓缓道,“至于比试符咒,那便画五雷化煞符好了。”
“五雷化煞?”陈无量猛地一惊。
白轻慈笑着看他:“陈师弟不同意?”
“那可是五雷化煞符!”陈无量眉头紧皱地看着他,直觉白轻慈在搞事,“若是要画一张能引得天雷借力的化煞符,便是我也要画上整整七日!”
白轻慈却问:“所以陈师弟三炷香内画不出来?”
陈无量气急:“你简直在开玩笑!”
白轻慈又问褚宁:“那褚小友觉得呢?”
褚宁看一眼陈无量,轻笑道:“白道长,三炷香足够。”
陈无量:“???”
荒谬!简直荒谬!
三炷香够什么!!!它够个屁!!!
倒是白轻慈看着陈无量又要跳脚,安抚他道:“陈师弟,只是三炷香内完成一张五雷化煞符罢了,一轮只是比试画符速度,至于符中威力却是二轮比试中的事,还是说,你已经决定要主动放弃一轮了?”
陈无量一愣,突然反应过来。
他作为桐城第一符师,对于五雷化煞符这类符箓的完成度,向来都是追求完美,力求每一张符箓都能不坠他的名号。
但是眼下
对于自己来说,三炷香内他真的画不出一张五雷化煞符吗?
并不见得。
只是三炷香内画好的符箓,威力能有多少,才是需要陈无量担心的事。
“我知道了。”陈无量冷静了片刻,对着白轻慈说,“我不会放弃,快点开始比试吧。”
同一时间,褚宁也抽出一张黄符纸,在临时找来的矮桌上,缓缓普平。
白轻慈左右看了二人一眼,点燃手里的第一柱香,微微颔首:“比试,开始。”
三炷香,画一张五雷化煞符。
对于陈无量来说,在三炷香内,他要如何运用时间,在最极限的时间内,能画完符咒的同时,又能让它尽可能地添加威力,这才是属于他的挑战。
手中执起朱砂笔,没有了沐浴焚香的静心环节,陈无量开始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打坐宁思,将整个人的状态调整到最为平和。
画符切忌焦躁,他需要安静下来
沙沙沙,沙沙沙。
是什么声音在他附近响起?
陈无量眉心微动,缓缓睁开眼,就见正对面,矮桌后面的青年正在手速飞快地在一张黄符纸上用朱砂笔画着什么。
是褚宁。
他已经开始画了?
他的落笔速度竟然这么快??
他绘制符箓的过程都没有迟滞感吗??
陈无量微微张开的双眼,瞬间张到了最大,只是可惜两人对坐距离有些远,陈无量除了能看到褚宁一直在拿着朱砂笔,写写画画外,就再也感受不到其它了
假的吧?
对方一定是在乱画一气!
陈无量看了一会儿褚宁在黄符纸上落下的绘制笔序,眼神微动。
果真不是他认识的五雷化煞符的绘制笔序!
他定了定神,自觉看破了对方这是故意用乱画一气的方式来扰乱他的心神,于是便冲着褚宁的方向冷哼一声,然后就垂下双眼,缓缓提起了手里的朱砂笔。
三炷香,一张五雷化煞符,这场比试他赢定了!
另一边,褚宁正拿着朱砂笔在小矮桌前“唰唰”画着。
方留青忍耐不住好奇,探头探脑的往前一看,就见桌子的左手边,正倒扣着几张已经绘满了杂乱笔画过的黄符纸。
难道这些都是褚宁画废掉的符?
据说符师画符废黄纸,十张能废九张,看来真的不是夸张说法啊。
方留青这么想着,又抬头看了眼隔壁手拿朱砂笔,正以一种极为缓慢又小心翼翼的姿态,谨慎绘制符箓的师叔陈无量,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这个五雷化煞符,想来是真的很难画了。
也怪不得褚宁卖那么贵。
心里碎碎念了几句,方留青心底还是希望褚宁能赢。
于是,他再次怀着担忧地往褚宁正在画的一张符箓上一看。
结果就是这一眼,方留青看过之后,整个人傻住了。
只见,一张朱砂缭乱繁杂到一眼看去就令人生畏的符箓之中,一只红色卡通模样的小鸡突然跃然纸上,像极了某幼稚园儿童画误入某玄学片场
方留青:“……”
方留青:“???”
不是,朋友,你这是在画啥啊?!!
方留青十分懵逼。
他错愕地瞪着黄符纸上那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的卡通鸡仔看了又看,手指颤颤巍巍地抬起又放下,嘴里有好多吐槽的话想一口气秃噜出来,却考虑到褚宁还在比试过程中,于是又生生咽了回去。
拜托,这到底是在搞什么操作,他怎么看不懂了??
褚宁一笔画完手上的符,察觉到来自背后方留青略显复杂的视线,主动转过头,拿起手上的符纸,压低声音,平淡语气里带着些炫耀意味地反问:“小青道长,你看我画的可爱吗?”
方留青:“?”
方留青看了眼那只魔幻的红色鸡仔,下意识回答:“可爱。”
可刚一说完,他的表情就立马一变,瞬间回过神来。
“你清醒一点,现在是比试画符,不是比谁小鸡画的可爱好吧?!”方留青面露崩溃地看着褚宁,“就算你的符画废不能用了,可也不至于摆烂到在上面画儿童画吧?”
褚宁展示着他新鲜出炉的符箓,看了眼方留青,挑挑眉:“谁说我把符画废了?”
方留青指指他桌子上,还有手里的黄符纸:“这些难道不是废符?”
褚宁:“……”
褚宁转头看一眼桌上倒扣的几张符箓,又看了眼方留青,眼神莫名。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回答,方留青下一秒就以比赛为重,在自家师父施明恩即将要上来把他揪走的关头,主动往后一蹦三尺远。
甚至在远离之前,他还努力给褚宁张嘴比了个“加油”的口型。
褚宁:“……”行吧。
三炷香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当副观主白轻慈看着第三柱香熄灭到最后,正式宣布比试时间终止之时,画符画到精神紧绷,满头布满大颗汗珠的陈无量也终于深吸口气,郑而重之地收起最后一笔。
“陈师弟,今日这道五雷符画的如何?”白轻慈看他收笔,笑问道。
陈无量吐出口气,矜持的回答里尚带着几分藏都藏不住的满意与自得:“侥幸完成。”
白轻慈又问褚宁:“那褚小友这边,可是顺利画完了?”
之前说这场比试的第一道,比的就是符箓的完成速度,但在比试过程中,二人却均未主动表示有画完的意思。
只不过,陈无量这边,大家都是看到,他确实是最后一秒才落笔。
至于褚宁
这年轻人在三炷香里一直画画停停,眼看着足足用废了十好几张符纸,也不知他最后有没有能成功画出一张完整的符箓。
在其它人眼里,操作有些迷,令人着实摸不着头脑的褚宁也点点头,语气自然:“画完了。”
陈无量闻言,眉心一动,不禁问:“你所作符箓是何时完成的?”
他自己是卡在最后一秒画完,便已感觉到了极限,现在褚宁居然也轻松说自己画出了完整的符箓,就让他有些怀疑起来,这小子是不是要钻规则的空子。
想到这里,陈无量立刻眯眼道:“先说好,我们之间的比试,所画符箓必须具有符箓本身的效力,若只是依照葫芦画瓢,有形无力,那便只能是废符一张!”
“而既然是废符,那在比试中,就不能算作数。”
褚宁听完,觉得这很合理:“这是自然。”
顿了顿,他便施施然地从桌面前倒扣着的一堆符箓中翻出压在最下面的一张,朝众人展示说,“如果只是完整的符箓,那这张就是我最早画完的五雷化煞符,耗时大概”
说到这里,褚宁皱了皱眉。
他当时只想着尽量画出一张威力大点的符咒了,也没认真记时间啊。
“三分钟。”
大殿里,围观群众之一的陶桃突然开口。
邱长生惊讶:“老婆,你记这么准的?”
陶桃淡定说:“我看他全程画画速度一直很平均,顺便还数了数他一共画了几张纸,差不多就推测出了单张完成时间。”
邱长生忍不住竖起拇指:“老婆真厉害!”
像他就不一样了,三炷香里有一半时间都在看大殿外面偶尔出现又消失的游魂。
还别说,这开眼咒的体验可真是奇妙。
有了陶桃的突然出声,众人的思绪便被莫名打断了一下,可是也不过是几秒的功夫,方留青就忍不住震惊吐槽:“等等,桌上那些难道不是画错的废符吗?”
褚宁:“……”
他一一翻开倒扣在桌子上的符箓,摊开给方留青看:“小青道长,你也是从我这边买过五雷化煞符的人,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说看就看,方留青毫不犹豫地走上前,然后就猝不及防收获了一堆亮瞎他眼睛的五雷化煞符。
“卧槽”方留青瞪大了眼睛,语气咋舌,“这么多五雷符!!”
另一边,一直等着褚宁拿不出符箓的陈无量:“什么?不,这绝不可能!”
他以为方留青怕不是不懂符,所以才发出了惊叹,可直到他控制不住双腿,从自己的桌前,走向褚宁的桌面后,他的脚下便宛如灌了两斤水泥,一动都不能动了
“这些、这些五雷符真是你刚刚那三柱香里画出来的?”
陈无量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的一张,指尖颤抖着抚摸过符箓上的咒文,几乎能感受到符文之下默默涌动着的磅礴雷力。
这到底,怎么可能?
眼前的一堆符箓彻底打碎了陈无量刚刚建立起的自满,他不敢置信,更是无法想象,褚宁真的在三炷香内画出了五雷化煞符,甚至不止一张,而是整整十几张!!!
整整十几张五雷化煞符,居然没有一张是废符!!!
他们两人的比试过程都在殿内几人的眼皮之下,陈无量想来褚宁根本没有作弊的可能,这些符箓,只可能是他在刚刚那三柱香里画出来的不假。
可是,这真的是普通凡人能做到的水平吗?
一时间,陈无量恍惚地想到,他这个所谓的桐城第一符师的名号,是真的靠自己往日实力拿到的吗?
为什么他这个所谓第一,在有限的时间里为了能画出一张能用五雷符就整整花费了三炷香的时间,而一个无名无姓的年轻小子,却只用了三分钟?!
陈无量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只感觉自己拼着速度画出的那张符箓,在如今手中这张五雷化煞符的对比下,简直像个笑话。
不,不止他所绘的符箓是笑话,他整个人就是今天最大笑话!!
大殿中,众人眼睁睁看着陈无量对着手里的符箓陷入呆滞,白轻慈皱了下眉,走过去拍拍陈无量的肩膀,唤道:“陈师弟。”
陈无量猛然回过神。
他抹了把脸,将手中的符箓小心放回到褚宁面前,语气干涩:“不用比了,这场比试,我认输。”
白轻慈说:“好,既然如此,我便宣布第一轮比试,褚小友赢。”
陈无量闻言,打断他道:“不止第一轮,我想第二轮也不必再比”
白轻慈惊讶:“师弟?”
陈无量对着白轻慈摆摆手说:“我不如他。”
白轻慈看一眼陈无量,又看了看褚宁,他是不懂符箓好坏的,但既然陈师弟表示自己彻底认输,那么他也不多做纠结,便要示意褚宁获得了这场比试的最终胜利。
可就在他要宣布结果时,旁边的陶桃却不乐意了:“我们好不容等了三炷香的时间,就为了看看传说中那个什么五雷化煞符的威力,可道长这边直接认输,也未免太突然了点。”
邱长生也附和道:“听闻陈道长乃是桐城符师第一人,我等实在是想见识一下陈道长所画符箓的威力。”
“我所作符箓威力不及旁人,还有什么好看的。”陈无量闻言,摇着头说,“况且,如今我已技不如人,这桐城第一符师的名号,听来也着实嘲讽。”
陶桃不为所动:“还是比比看吧,也好叫我们知道二位所画符箓差在哪里。”
邱长生:“……”
邱长生偷偷看了眼陶桃,怀疑自家老婆这是故意来的。
陶桃见状,也轻瞥一眼邱长生,用眼神表示道:她就想见识见识!
不见识一下所谓五雷符的威力,就只在这儿听这群人说那玩意儿有多厉害?这跟对着空气吹牛逼有什么不同?
哪怕陶桃在开眼咒之下已经见过了这个世界的不同之处,但她依旧对于这些玄学的东西,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与怀疑!
邱长生:“……”
邱长生能怎样呢,他也只能站在老婆这边,同样表示自己想开开眼。
“既然两位善人执着想看,那”白轻慈犹豫了一番,又看了眼师弟陈无量,“陈师弟,褚小友,二位觉得呢?”
陈无量眼睛还盯着褚宁所绘的十几张五雷化煞符,暗暗心惊于这十几张符箓之中,所蕴含的雷力居然一张更比一张高!
这小子,他是蓄电池吗?
怎么能无声无息就引来那么多的雷力?
陈无量无法想象,眼前桌上乱摆着的每一张五雷符,都几乎跟他往日里费尽心血、画上七天七夜才能完成一张的上品五雷符有的一拼!
这么一想,他只觉得自己方才所画的那张堪堪引雷成功的五雷符,就是一张垃圾废符!
到了这会儿,陈无量终于察觉到他之前说出去的大部分话都变成了回旋镖,最后镖镖致命,一个没落地全落到了自己身上。
苦笑一下,陈无量只道:“我的符箓拿出来展示也是丢脸。”
在看清那堆符箓的一刻,他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与褚宁之间犹如天谴的差距。
于是,陈无量眼下对褚宁的态度反倒变得敬重了起来:“不过,究竟要不要比试威力,也端看褚褚符师的意思。”
见状,众人又看向褚宁。
褚宁不禁直了直腰:“我吗?”
接着,他对上众人的视线,轻轻拿起手里画着小鸡仔的符,表情肃然道:“那我想试试这张。”
话音一落,大家便齐齐看向了褚宁手中的符纸。
方留青,邱长生,陶桃三人不约而同,陷入了一阵沉默。
当然,他们的沉默的理由并不相同。作为纯粹的外行人,邱长生跟陶桃两夫妻的想法都十分简单,无外乎是认为这张符咒还挺有特点,竟然不是他们常见的、完全看不懂的那种鬼画符!
不过值得吐槽的是,这只卡通鸡仔的出现,倒是显得褚宁手里的符箓变得十分四不像起来,若非邱长生对褚宁的本事再清楚不过,他都要大呼这符咒怕不是路幼稚园里哪位三岁小朋友胡乱涂鸦出来的日常作业。
陶桃:“……”总觉得小朋友的涂鸦会更可爱点呢。
不过陶桃对于符咒的模样并不看重,她现在就是一心想知道,这个五雷化煞符的展示过程究是什么,难道不成还真的有雷劈下来吗?
她怎么不太信呢?
陶女士保持着持续的怀疑,而旁边看到褚宁拿出五雷化煞符(稚鸡版)的方留青,内心世界却宛如跑过了一万匹狂奔的烈马。
小青道长不明白。
小青道长不理解。
此刻,小青道长的沉默震耳欲聋。
拜托,褚宁他到底是在干什么?难道他是想刻意水,才故意拿这张明显的废符出来比试,好让陈师叔能赢下第二局?
可是这样放水的方式,也太过直白,太侮辱人吧?
要知道褚宁桌子上摆着的那些符箓,随便一张拿出去,都是被陈无量亲眼看见且确认过已经自认不如的,褚宁现在这样做,换成他要是陈师叔本人,面对这样的羞辱,岂不是要被气死了?
方留青想到这里,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抬头看向陈无量。
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跟想象中的不同。
方留青本以为陈师叔脾气暴躁,可能会因此火气上头,分分钟就要暴起骂人。
但现实却是,陈无量正对着褚宁反手掏出的符箓看了又看,不过短短几秒钟,他的脸上就出现了好几种让方留青都看不懂的复杂表情。
甚至连山羊胡都跟着一抽一抽地。
许是陈无量的神色变换太过复杂深刻,方留青惊讶之余,内心却更加疑惑起来。
大殿之中,到底还是副观主白轻慈最沉得住气。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只见白轻慈神色不变,依旧笑眯眯地对褚宁问道:“褚小友确定要用这张符箓,作为第二轮的比试?”
褚宁认真脸:“就用它。”
白轻慈又说:“那么陈师弟,你也可以拿上自己方才绘制的符箓了。”
陈无量:“……”
陈无量嘴唇嗡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走向自己的桌前,取来了自己桌子上那仅仅蕴含了些许微弱雷力的五雷符。
“接下来的试符过程,怕是还要师兄出手帮忙。”白轻慈见两人都稳拿了符箓,便向施明恩看过去,伸手恭请,“请师兄召饿鬼出坛。”
就在某一瞬间,陶桃跟邱长生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招什么东西出来?!
恶鬼???
哪里来的恶鬼?这里不是正儿八经的道观吗?
但就在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方留青已经从大殿旁的墙壁上取下左右两柄桃木剑,一柄交给观主施明恩,另一柄则拿在了自己手中。
“留青,护好其它人。”
施明恩接过木剑,拍了拍方留青的肩,见方留青交完剑后又默默走到邱长生夫妻身前,隐隐做出一派保护的姿势后,便缓缓冲着褚宁跟陈无量二人看了一眼。
褚宁见状,毫无意外地微笑:“施观主请。”
陈无量也颔首。
接着,施明恩缓步来到大殿左侧角落,一个泛着黑沉色泽的古旧沉木箱面前,抬起双手,一手指尖成诀,一手挽住十几道凌厉剑花,口中急速念出一段让人听来无法理解,却莫名生畏的咒语。
邱长生跟陶桃:“……”
怎么场面突然成了这个样子,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二人有些懵然之时,大殿外突然飘进一阵凉风,几道诡异的枯枝像是刚被折断,被风斜斜地裹进大殿左侧。
噼啪一声响。
施明恩手中的桃木剑毫不留情地将枯枝砍成了粉碎的模样。
邱长生跟陶桃:“!!!”
好、好生诡异!
那些枯枝是怎么被风托起又吹进来的?
还有,原来这大殿里挂墙上的桃木剑居然不是纯粹的摆设啊!
它是真的能砍!
一阵懵逼后,又是一阵莫名地震惊,就在邱长生夫妻两人下意识地去想,接下来又要有什么怪事发生的时候,就看到施明恩面前的黑沉木箱,好似发出了一阵让人听来牙酸,如同古旧木棺被推开的声响。
邱长生不禁问道:“施道长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难道真的在当场做法请恶鬼出山吗??
“施观主确实在释放邪祟。”褚宁听邱长生问起,视线一边落在黑沉木箱上,一边替两人轻声解释道,“不过五雷化煞符本身就是针对邪性鬼物才能产生威力的符咒,想要展示出符咒的力量,就需要有相应的载体来应用。”
邱长生涨见识了:“……”
好家伙,原来恶鬼还能作为测试载体啊!
其实,早在比试开始前,褚宁见副观主对他与陈无量比试内容的安排,就已经猜出,东岳观中许是正好有收服却未度化的邪祟。
只是,让褚宁有些意外的是,这邪祟竟是在大殿里关着。
目光落在原本并不起眼的黑沉木箱上,褚宁目露几分思索。
而就在一旁,静静听完褚宁解释的陶女士却,敏锐地抓住了“释放”这个关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