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银下了逐客令,神使的神情开始变得愤恨。
“我就应该从一开始就杀了你。主神大人祂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个仙禽根本就没有心。”
“嗯,可惜你现在杀不了我了。因为,我比你要强得多,说不定比起你们主神大人也不遑多让。”
挥了挥手,时银强制送走了神使。
这两人做的还真是好啊,当他不存在一样。
“伏夜,我知道你能听见。你不觉得你的这个行为有些卑鄙吗?”时银对着虚空说道。
【卑鄙?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事。】伏夜翘起一条腿,悠哉地哼着小曲。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这天地也该换换主人了,当然,这副躯壳也是。
这些日子,时银想了很多事。其中也包括,为何伏夜会放他出来。
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
就在刚刚,时银想到了。放他出来去见宿嗣,在这大战前夕,这只会扰乱宿嗣的心神。
到时候,对着这样一张脸,宿嗣真的能够下得去手吗?这也是时银在思考的问题。
可是,时间不等他思考了。身体开始变得僵持,时银再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第144章 神归【终】
传闻天地之间存在一种神奇的鸟类, 名为食。正如其名,没有什么是它们不能吃的。
食物之中它们最爱的就是星星,所以它们还有一个名字:食星兽。
食星兽只会存在一只, 一只陨落, 令一只降生,绝不会同时存在两只以上。
万亿年以来, 一直如此。
可是,变数降生了。
世间独一无二的一体双魄的食星兽诞生了, 他们共同寄生一个身体,争夺着身体的使用权。
哥哥性情温顺, 是身体的第一使用者,却没有继承食星兽的本能。而弟弟, 自出生以来便具备所有的野心和能力。
他要杀死星星,取而代之。
食星兽和星星, 这两个是自古以来的天敌。除此之外, 他们再无其他天敌。
同时, 他们也是天地之间最强大的两支, 主神就在其中。
星河之子已经统治这个宇宙太久, 在此之前, 没有食星兽可以打败祂。可是这并没有阻止,此后一个又一个的食星兽发起大战,妄图“改朝换代”。
伏夜知道,唯一的机会就在他的手里。
他们是特殊的,他们看似有一个, 实则却有两个。这就是他们战胜的武器。
令人发笑的是, 他那愚蠢柔弱的哥哥,竟然违抗了本能和那星星成为了朋友, 整日里和那白痴云朵呆在一起。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所以有一天,他占领了哥哥的身体,走到了小白跟前。
可是,他竟然被发现了。堂堂主神大人,竟然屈尊藏在这云朵之中,与他们食星兽厮混。
不过,祂是怎么发现他不是哥哥的?
“你和他没有一处是一样的。”
“如果说你是食星兽的话,他就只是一只小鸟而已。”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宿嗣立于半空,雷霆乍鸣,整片天呈现出可怖的紫色。
“呵。”伏夜嗤笑,“当然,毕竟他是我的哥哥,如果可以,我并不想他死。”
没想到啊,能够让宿嗣屈服的竟然是他那一无是处的哥哥。这就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吗?
伏夜的心情很好,因为今天,他们之中只会有一个人活下来。
——那就是他。
顶层食物链的交战,已经不是用肉眼所能看见的了。
二人看似未动,实则已经交手数百招。天空的裂缝便是最好的证明。
“宿嗣,你打不过我的。你是不是开始有些后悔,用那些碎片救我哥哥了?”伏夜是好战之人,他将宿嗣当作了真正的对手。
本来,他们可以有一场旗鼓相当的交手经历。只可惜,情爱误人。
宿嗣并未表现出伏夜说的那样,甚至有些游刃有余。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下死手。
主神、天地共主。这些从来都不是祂想要的,祂只是生来便被告知,祂需要接管这一切。
直到有一只愚蠢的小鸟出现在了祂的世界里。
明明只是一只被祂圈养的鸟儿,可是时银却不自知,甚至还以为是他饲养了宠物。
他不会知道,宿嗣花了多长时间等他化身为人。也不会知道,为了压住他体内的伏夜,宿嗣花费了多大的精力。
仙气在虚空凝结成一柄硕大的剑,将天空都劈成了两半。宿嗣挥着剑,指向了伏夜。
他不是时银,不必手下留情。宿嗣在心中告诉自己。
可是——这是阿银的身体。
剑在最后一刻,刺偏了。宿嗣闭上了眼,他竟然也做了这么愚蠢的事吗?
“噗呲——”想象中的疼痛并未来临,与之相反的是,那本该刺偏的剑,竟然刺进了属于时银的身体。
“你、赢了。”伏夜嘴角勾勒出一抹笑,他双臂展开,身体开始飞速下坠。
不、他不是伏夜,他是时银!
“阿银!”宿嗣眉心重重一拧,他飞身直下,接住了时银。
“为什么?”天地共主,此刻声音中竟然带着颤音,血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球,看起来阴鸷又唬人。
“为什么?”时银不意外祂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嘴角溢出一串鲜血,“你还问我为什么?你想要替我去死,你问过我没有?”
在最后一刻,时银接管了身体。这对于吸收了灵魂碎片的他来说,并不难。在此之前,时银不过是为了打消伏夜的疑虑故意而为之罢了。
他可是哥哥啊,哥哥怎么会被弟弟完全压制呢。
“没了身体咳——”时银将喉间的血腥咽下,“没了身体,伏夜他便没有办法再与你交战了。至少,在此期间,留他一条命吧。”
时银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凉。
他们之间无解。时银不想宿嗣死,也不想被本能驱使的弟弟死。
所以,就只能他去死了。
死的是他的身体和灵魂。这世间再没有可以承载食星兽的躯体,伏夜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只能游离世外。
好累。时银闭上了眼睛。
他应当还有很多想和宿嗣说的,可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就这样吧。祂继续做他的天地共主,而他......就到此为止吧。
“阿银,不要睡。睁开眼看看我。”
“我还没有向你承认错误呢。是我,都是我。我只是想以后慢慢告诉你。”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你是我漫长岁月中,唯一的希冀和雀跃。”
啊,好吵啊......别这样,这样会真的让他以为,祂有多在意他一样。
他真的要睡了,好困啊......
“主神大人,伏夜近日似乎去了凡间,找他适合的身体。”神使静静站在宿嗣身侧,看着眼前连亘的山野。
直到不久之前,神使才知道,为何这里会有一座山林。只因还是鸟儿的时银曾经在宿嗣面前说过,他想要有一片人间一样的森林,然后便可以随意在树杈上睡觉了。
“嗯。”宿嗣轻声回应。
自那以后,过去了整整一千年。
“那块顽石还不服输吗?”
知道宿嗣指的什么,神使点了点头。
不愧是从伏夜身上掉下来的石头,即使身体四分五裂了,竟然还坚持着,不肯复位。
“需要使用强硬手段吗?”神使询问道。
“随他吧。”现在在宿嗣看来,没有什么,会比那件事更为重要。
神使看出了宿嗣想要一个人待着,便默默离开了。
这一千年以来,宿嗣跑遍了时银曾去过的世界,寻找他遗落的残魂。这是神使告诉宿嗣的,当初,他为了阻止时银回来,动了手脚,却没曾想,这也成了时银的唯一生机。
只是拥有残魂的人或是兽,不再具备时银的特征,除了一个一个寻找以外,别无他法。
所以,宿嗣找到了现在。
但比起找的过程,祂却最怕等待的结果。
没有人可以保证,找齐了,便可以复活时银。
阿银,如果这是你对我隐瞒的惩罚的话,一千年不足以,再等一千年,可以原谅我吗?
神明的躯体感受不到四季的交替,宿嗣无法感知具体过去了多久。
祂只知道,祂很想他。想到了星星陨落。
收集到的灵魂碎片,就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时银曾说过,他很喜欢那棵树。
所以如果可以,宿嗣希望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棵树,再然后,是祂。
一阵风过,大树摇曳不止。一天里,它总是如此。所以这么多年来,宿嗣再不敢对它抱有任何的期待。
只是风动而已。
闭上眼,宿嗣同这棵树一起站在这里。事实上,祂已经这样站了数年了,就连吹过来的每一缕风,他都能说出来路。
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祂都在等待奇迹降临在这棵树上。
“请问......”
宿嗣骤然睁开双眼。
“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棵树呢。”面前的人笑了笑,眼眸弯弯似皎月,“你有衣服嘛,我出来得急,忘记穿衣服了。”
“为什么不说话?”光着身体的银色少年疑惑地歪了歪头。
“请问,你是人还是树?”
见怪人不说话,少年抬脚想要离开。可是手腕却被轻轻握住了,随后很快便被松开。
“是、是人。是人。”宿嗣嗓音沙哑,如同被尘沙打磨过。祂粗粝的手掌在碰到少年的瞬间就慌张地松开了。
可是,那一瞬间的温度告诉祂,眼前这人,不是幻觉。
少年停下脚步,他双手环胸,能够遮住的地方极少。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是我长得太丑了吗?”少年嘟哝着嘴,似乎对眼前的怪人不很满意。
“你不丑。”宿嗣连忙回答道,“很美,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高不可攀的矜贵天神,此刻却因为少年的一句话慌张得手足无措。
“哦,是吗?”少年眼尾轻轻上挑,“那,我和时银,谁比较美呢?”
张开双手,少年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袒露在宿嗣的眼前。
“好冷啊,你不来抱抱我吗,宿嗣?”
“还是说,你更喜欢我叫你其他名字。”
“辞承。”
“赫单尘。”
“颜凪。”
“浊楼。”
宿嗣堪称呆滞地听着少年说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唔,果然是个傻的吗?”少年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摇着头。
“阿银——”下一秒,他便被人用力地抱住了,力道之大,似乎是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我终于,找到你了。”
耳边是宿嗣炙热的爱意,但是这人似乎真的傻了,拥抱都变得小心翼翼,其他的举动更是想都不敢想。
“这样抱着我,你那些什么主神新娘不会吃醋吧。”时银白皙的手腕轻轻搭在宿嗣的腰间,这新生的身体,稚嫩如豆块,一个稍重的触碰都会在皮肤上留下印记。
“没有新娘,新娘只有你。”宿嗣终于按捺不住,在时银的耳畔留下一吻。
时银不知道宿嗣找了多久,但他知道很久很久。
“是吗?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那——我可要检查一下,你是不是......”
“阿银,莫要逗弄,我怕你承受不住。”宿嗣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很清楚,这千百年的欲望与思念,深不见底。
时银从宿嗣颈间抬起头,笑意晏晏,柔嫩的双手却向下摸去,“看来,是不行了?”
有着七情六欲的可不止祂一人。
手还没有落在位置上,唇便被眼前的人细细含住了。
舔舐、挤入、撕磨、追逐、缠绵......
主神的神袍堆叠在地上,两幅雪白的身躯纠缠在了松软的草地之上。
银白与墨黑,两种颜色无限朝外延伸。
两人的发交缠着铺了满地,生长着的、生机勃勃的。
很快,山林之中便只剩下了两种颜色,而在这两种颜色之上,星河绽露。
在这常青的山林之中,很快便落了第一场雪。
雪势随着头发的蔓延,愈下愈大,抬眼望去,茫茫然一片玉色。
这场在山间落下的不寻常的雪,整整持续了七天七夜。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