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柯:“……”
系统:【…………】
梦回学校。
系统:【最、最近经常汗流浃背,晚上睡前称一称代码,一定能瘦好几行吧。】
康柯为自己是外勤组,不怎么需要做工作演讲而庆幸了几秒,被朝辞安排在从城堡薅来的靠背椅上坐下。
第一组学生互相推搡、目光躲闪地上来了,推着一只康柯十分眼熟的冰壳蛋。
朝辞喜滋滋介绍:“N不是不想要这东西吗?我就旧物回收,请小菇加了点炼金术的巧思。以后,这就是咱们院里的PPT放映机啦!”
康柯:“……”
好邪恶的一颗蛋。曾经只是对N特攻,现在能对一切学生造成不幸的暴击。不愧是恐惧与欺诈之神的造物。
演讲的学生捉着皱巴巴的稿纸开始坑头念稿子,播放PPT的学生蹲在冰蛋壳后,意图以物理方式令自己隐形:
“我、我们小组的演讲题目是,《‘居然还没死?果真是最弱小的神明’一句,是否暗示着神明的实力强弱,与生存有关》……”
康柯:“……”
拘谨,他为台上的学生们感到拘谨。
朝辞还要拍桌:“别埋着脑袋照着你那演讲稿念!”
康柯:“…………”
学生哭丧着脸抬起头,被迫脱稿:“我、我们认为,这句话的寒意,有两种可能。”
“一,弱小的神明更擅长苟命,这是针对山火之神人格上的羞辱。”
“二,因为弱小,所以某些危险波及不到山火之神,反而对更强大的神明造成了危害……”
“我们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他越说越流利。
妖精是天生的演讲者、蛊惑者、煽动者,当学生真正放下稿子,迫使自己面对观众时,便能清晰感受到这种如鱼得水的天性。
明明上台前,他还不敢抬头和台下的老师对视,但提出结论时,他已经能够从容不迫、极具说服力地冲台下的观众们微笑,天性指引他如何展现魅力,征服观众。
朝辞拿扇子掩着嘴,靠过来跟康柯咬耳朵:“看看,多好的销售员,演说家。”
康柯回以带着微笑的凝视:“你教书这么有干劲,总让我觉得另有企图。”
“那就冤枉我了。”朝辞十分自然地替康柯打扇,“最多就是有些伤心,怎么连刚入院的N都有编制,我这个呕心沥血替院长出谋划策这么久的员工却没有?”
康柯就知道这家伙搞这么大阵仗,不会无的放矢:“你想要什么编制?教师编?”
朝辞顿时露出见鬼一般惊恐的表情:“春蚕到死丝方尽,我可不想当春蚕。要当就当卖布的布庄老板……院长,你看我一手打理起来的学区房、商业街如何?值不值得一个市场营销岗?”
他都想好了,上点心把这些学生教出来,以后这就是他的小牛马们。将来院长开新世界的地图,他就带着小牛马……不是,手下员工们,开拓新的市场,捞最多的钱,看最热闹的戏。
看戏有时候也是要钱的嘛,朝辞用手肘推了下康柯:“你去听音乐剧的这段时间,我带学生做社会实践,建了个炼金术市集。里面除了贩卖贵族们从不对外流通的炼金产品,还有矮人锻造的铁器,精灵的草药……赚了这个数。”
朝辞比了个数字,相当馋人。
但康柯关注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想把西南打造成罗曼大陆的新核心?”
罗曼大陆从没有什么综合学院,未来恐怕也不会再有。毕竟不是什么地方的人,都能请得动异族来当老师。
罗曼大陆也从没有炼金术市集,未来或许会有非贵族的炼金术师出来经营,但都是几年之后的事了,做任何生意,永远是吃螃蟹的人赚得最钵满盆满。
再说了,还是那句话,不是什么地方的人,都能请得动异族背井离乡,去卖原本从不对外贩卖的商品的。
有如此独一无二的优势,不借机发展西南的确很亏,但这发展势必会影响到帝都的优越性、东南这个原商业中心的利益,仔细思考,还真就是朝辞最适合打理这团乱麻。
他很爽快地给朝辞升了个正式岗,趁灰毛猫刷着光屏欣赏工作服,继续听台上的演讲。
“……迄今为止,很多学者都在研究神明们在当年的战役中入场、退场的顺序,但从没有人研究过神明们参战的积极性。”
“我们对过往的资料进行了整理,发现一个明确的规律。”
“所有积极参战的神明,都是极为强大的神明,越弱小,神明的参战积极性越弱。”
演讲的学生笑了一下,甚至还会和台下互动:“这时候可能就有老师会问了,‘那有没有可能,是祂胆子小,比起参战更想避战?’”
“那么试问,所有弱小的神明胆子都小吗?没有一个生出与强大者结成同盟,为自己谋取利益的贪婪想法?”
“显然不是这样。”
“最经典的例子,请看我们的山火之神。”
“……”康柯同情:这倒霉神真是死了也不安生,隔一段时间就得拖出来被鞭尸。
学生继续捅尸体的刀:“祂弱小吧?神明亲口盖章的,连巨龙都打不过。”
“但是他胆小吗?没有吧?”
“他照样和巨龙干架,最后被封在冰层里,尸骨都被老边境候薅走了,还孜孜不倦地想要搞事。”
“那他为什么不参战?”
“显然不是出于胆小,而是对于他来说,没有参战的必要。”
“我们因此衍生出下一个推测:当年的神战,那些强大的神明们极有可能也不是处于自愿掀起的,一定有某种不得不打的理由……但可查的线索不够,目前原因还是不明。”
“综上所述,我们小组得出共同的推论:
在我们提出的两种可能性中,‘因为弱小,所以某些危险波及不到山火之神,反而对更强大的神明造成了危害’,成立的可能性更大。”
“谢谢老师、同学们,我们小组的演讲完毕了。”
“好!太精彩了!!”
台下的师生们一致饱以热烈的掌声,尤其是伊瑞尔。
他看得就比较现实一点,没想着“幼崽们终于有出息了”,而是照朝辞这么培养下去,妖精一族留院工作的可能性很大,说不准他们都能混个编制啥的……
伊瑞尔:“下一组。”
新小组上台,这次的同学,不念演讲稿了,改念PPT:“我们小组——”
朝辞咚咚拿骨扇敲椅背:“抬头,我们又不是不识字,要你来念PPT?站起来,站直身体!你整个人干脆埋讲台后面算啦!”
康柯:“……”
系统埋进他怀里,瑟瑟发抖:【又汗流浃背了,爹。】
妖精少女战战兢兢地从冰蛋后面冒出来:“我、我们小组的演讲题目是,《为何神明在发觉信徒具有强大的力量时,意图咬食——基于神战及当下神明再入世的深入研究》。”
康柯:“……”
这味儿太冲了,他撸了下系统,感觉系统正在排放冷凝水。
妖精少女紧张地推了下单片眼镜,令疗养院内的书呆子氛围更加浓郁:
“我……我们认为,要想研究这一问题,你就不能只研究这个问题,还要关注:
为什么公平之神煽动矮人一族,意图向自己的后裔发起战争?
为什么众多神明、包括黑夜女神,会一同袭击巫妖塔?争相抢夺杀死巫妖王的机会?
为什么光明之神会被光明圣子亲手杀死?”
系统:【为什么她能活学活用‘想要XX,你就不能只XX,还要XX’这个梗。】
系统发出嚎叫:【我今天流的每一滴冷凝液!死猫都不无辜!!】
俗话说,一次外向,很有可能换得一辈子的内向。
为了不给首次登台的学生留下阴影,康柯将系统的静音键摁得死死的,并向台上的小姑娘投去鼓励的目光。
学生脸蛋一红,本来都已经流利的话又变结巴:“总、总结这些事、事例,不难发现——”
一旁的朝辞幽幽道:“是让你和台下的观众保持眼神接触,不是让你用眼神馋院长的身子。”
学生腼腆一笑,丝滑地将眼神从下贱模式切换回学术模式:“——不难发现,这些行动都会具有同一个目的:制造死亡。”
小姑娘一推眼镜,学霸之光一闪,令系统再度哆哆嗦嗦埋回康柯怀里:
“这里刚好可以联动一下上一组的问题:
为什么千年前,神明一定要发起神战?是否——也是为了制造死亡?”
“我们不妨换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神明一定要制造死亡?这对祂们有什么好处?”
学生熟练切换幻灯片:
“回看从神战至今,神明或是成功、或是失败的制造死亡案例,不难看出一个规律。”
“神明们要么制造大规模的死亡,要么意图杀死单一、但实力强大的受害者。”
“大有质不够,量来凑的意思。”
“我想第一组的同学一定也曾困惑过,为什么?神明为什么这么做?”
学生一拍幻灯片:“再看看我们小组演讲的题目!是不是就醍醐灌顶了?”
康柯:“……”
……好气势。一个pre突然就热血激动起来了。
朝辞在旁边满脸的满意:“不管这几组学生说得对不对吧,当个好牛……好销售是绰绰有余了。”
康柯:“……”
给黑心猫两百个妖精,他能带出一支金牌营销队伍,康柯也是很服气的。
他看回前方,听得更认真了些。
虽然因为线索的匮乏,学生们的演讲中推论的成分更多,但他认为至少有一半的内容,学生们是推对了的。
演讲台边,才下去没多久的第一组,看着幻灯片上的字反复喃喃。
忽地有人一拍大腿:“他们是不是因为什么事变虚弱了,所以表面上是制造死亡,其实是自己食补啊?”
台下静了几秒,议论纷纷:
“有道理啊?难怪公平之神会跑去矮人那边,想攻打自己的后裔!”
“啧,祂这是既要又要啊……质好的主菜祂要,量多的配菜祂也要。虎毒还不食子……”
“难怪光明圣子会杀死自己信仰的光明神!原来是为了自卫吗?嘿,我都能想象到信仰破灭,他会是什么表情了。”
“破灭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巫妖王呢!想想吧,一直信仰的黑夜女神忽然降临在眼前,和他并肩对抗觊觎他的诸多神明……可当巫妖塔中只剩下两个站立的人——非人时,巫妖王交付后背的女神,却忽然转身!对他痛下杀手!”
N:“……”
戏真多。
朝辞挂着不怀好意的笑靠过去:“所以,那天是这么个流程吗?信仰破灭,你什么感受?”
N从鼻腔里挤出冷哼。
要有什么感受?本身他对黑夜女神,也不是诚挚的信仰。
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人活着没什么目标,给自己找件事做做,免得每日发呆,像个老呆子。
也不知道是失忆造成的,还是天性如此。他这个人物欲、精神需求都很低。
收集各种艺术品、宝石,也不是出于喜好,纯粹是消磨永生的时光。
一般人活成他这样,可能就没什么活着的欲望,开始抑郁想死了。
但他不同。
他最大的欲望,可能就是“活着”。
至于怎么活着?随便,没想法,看心情。
N:“没有什么并肩作战,从一开始,黑夜女神就是冲着杀人来的。”
信仰破灭也没什么感受,他或许只是对记忆中那惊鸿一瞥的伟力感到惊艳、震撼,可能还有些许的觊觎,所以才在往后的人生中,给自己找了个“信仰黑夜女神”的人生目标。
这信仰本来就不坚定,被黑夜女神这么一推,更是稀碎了一地。
康柯感觉N这生活态度也是够摆烂的,不过他没发表什么评论,只收回眼神,继续看下一组。
有了前两组同学的珠玉在前,第三组的发言人没敢读稿子,也没敢躲在冰蛋后面念PPT。
还好,这次发言的不止他一个人,旁边还有另一个组的发言人也跟着他一起历劫:
“……题、题目是,《实力强弱与被世界注视的关系》,以及《被世界注视是否存在危险性》。”
康柯光听题目基本就搞懂学生们想说什么了:被世界注视是危险的,实力越强更容易被注视。
讲到这里再跟前两个组联动一下,表示很可能正是“被世界注视”,才催使神明挑起神战,也许被注视可能导致神明的虚弱……
椅背被后排的雷文压了一下,心有牵挂菇靠过来,低声说:
“院长,我得去找一下巴尔德。”
朝辞顿时回头,冲着雷文吹了声口哨。
雷文:“……”
额角爆出一条青筋,雷文压着揍猫的欲望,继续低声解释:“我觉得流言传得不太对劲。”
巴尔德虽然是圣子,但手段也没有比暴君温和到哪去。
他的无底线宽容,永远是留给没有任何罪孽的弱者的。
像这种流言,应该还没传开,就被巴尔德摁死了才对,怎么会一路扩散,甚至传到西南来?
康柯回过头:“你认为,他有可能出事了?”
巴尔德可是手握着一枚即将凝实的神格的,谁能让他出事?
雷文眉头紧皱,觉得不好说:“而且,还有一件事。朱丽叶,一整天都没有回疗养院了。”
【……】脸色凝重成这样,还以为出啥事了呢,系统道,【你妹妹出差呢,一天没回院很正常的。哪怕出事,也能死回疗养院,这你妹妹都知道。】
雷文:“那也——嗯?”
他低下头,从土黄色农务科背心里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圆镜看了眼:“——城堡有客人来了。”
康柯盯着镜子的流麻背面:“……”
他终于忍不住敲了黑心猫一暴栗:“少出点馊主意,你看皇帝手里拿面便携式化妆镜这像样吗?”
大晚上跑来找雷文的,是罗曼湖畔苦等了几个月,完全被两个同伴遗忘的小南斯。
坐在待客厅里等雷文时,小南斯的脸全程都是黑的:
知道他这俩同伴行事风格不靠谱,没想过这么不靠谱,帝都的公务说丢给他就丢给他,自己在外面浪得不着家!
康柯跟着雷文来凑热闹,系统扫了眼小南斯,嘶嘶有声地扒在康柯耳边蛐蛐:【瞧这股子怨妇劲儿,跟通缉犯先生一样一样的。】
康柯觉得小南斯比通缉犯先生和谐友爱多了,至少没想着弄死雷文。
他听着两人寒暄了片刻,终于进入主题。
小南斯:“怎么没看到公主殿下?”
雷文皱眉:“她说西南和西北想要通商,有一处关键节点需要打通,所以白天就带着小潘恩去林根郡,想和圣子一起——”
“去了哪?!?”
小南斯简直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失了从进门以来就端着的仪态:“林根郡?——我来时的路上才听说,林根郡爆发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黑沼,现在圣殿的人正组织幸存的平民撤离郡内!”
本来就很坐不住的雷文这下完全坐不住了,跟着从椅子上弹射起立:“我去召集人手,立刻前往林根郡!”
连夜奔赴灾区的决定虽然下的突然,但行动起来并没有乱。
雷文果断将组织救援队伍的任务交付给朝辞,康柯撕裂空间,带着N、小南斯、雷文一起先行一步,抵达林根郡。
从裂隙中迈出来时,小南斯看着康柯的眼神狐疑又警惕,不过康柯并没有回头看他,只望向更远处的夜色。
黯淡的月光下,大批大批的幸存者正在拎着提灯的牧师指引下,不断向郡外撤离。
哭声、呻.吟声、崩溃的喊叫声,仿佛一股绝望和悲恸汇成的洪流,随时都会将牧师手中那盏小小的提灯之光吞没。
“为什么用的是烛火照亮?”小南斯皱眉。
他体质特殊,既修不了炼体,也学不来炼金。
看着远方粘稠厚重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芒的流动的泥沼,他只能无端地感觉到面对深海或渊薮般的恐惧,却很难理解它除了淹没以外的危险性。
雷文的呼吸有些沉重急促:“这东西,像海绵。对魔力、元素,具有极强的吸收性,牧师们没法使用光明术。”
岂止是不能使用法术,牧师们甚至是虚弱的。
即便离开黑沼百余米远,他们仍旧能感觉到,身体内的力量正在被一张无形的巨口不断吸收,远方的黑沼简直像一头贪食无底洞的巨兽。
康柯凝视这些流动的黑泥,抬手搭了下雷文和N的肩膀,用自己的力量阻断了这种吸力后,听见N也压着声音地深喘了一口气:“——又是这东西。”
“?什么叫‘又’?”雷文感受着重新变得松快的身体,侧头看向N,“你——主人一天到晚窝在塔里,每年也就是神诞日出门巡个街,什么时候还见过黑沼?——买画的时候?”
康柯收回注视黑泥的眼神,跟着看过去,预感到这就是他完成拼图的最后一块线索。
本来没打算闲聊的N对上康柯敦促的目光:“……大寂静事件,你们应该都听过吧,那次事件就发生在林根郡,我也看到了这些黑色的沼泥。”
大寂禁事件,全称拉迪斯西瓦大寂禁事件。
发生在九百多年前,那时候的林根郡还用着古称“拉迪斯西瓦”,即“树之根系”的意思。
系统唰唰翻数据库,给康柯复述自己扫描下来的书籍记录:
【那个时间点,刚好是神战结束,人族兴起的时候嘛。】
【皇室和圣殿合力,将大批非人族群从富庶之地赶到贫瘠的西南,又对巫妖塔这个钉子户虎视眈眈。】
康柯回忆了下:【N好像就是在这个时期继承巫妖塔的吧?】
系统点头……点毛球状的身体:【多好的机会啊!老巫妖没了,换了个小巫妖上台。此时不动手铲除巫妖塔,更待何时?】
抱着这样的野心,当年的皇室和圣殿仔细观察了巫妖塔三年。发现新任巫妖王宅得很,只在黑夜女神神诞日的当晚出门,坐着亡骨马车绕着他的地盘溜达一圈,就立即回塔。
系统啧啧:【他们就想,‘如果不是弱小怕死,为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于是在第四年的神诞日,选了个和巫妖王的领土一衣带水的郡县——也就是林根郡,伏击小巫妖。】
结果——
全军覆没。
“……”康柯又看向黑沼。
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出现。
他已经基本弄清楚这个世界为什么需要疗养院的帮助;为什么他救助黑死病的病人,对拯救进度条毫无作用;为什么疗养院会将雷文、N这种大反派塞进滞留处,不让他们死。
而无法看透黑沼本质的雷文还在吃惊:
“难道当年不是你——的主人一怒之下夺走了整个拉迪斯西瓦的生命,而是……因为黑沼?”
都到这份上了,雷文还记得死死捂住N的马甲,大有我脱不掉,你也别想脱的架势:“黑沼在那个时候就出现过?”
“……”N无语地环臂抱胸,扫了眼雷文。
他不是喜欢讲老故事的性格,会尽力耐住性子也只是碍着康柯还在旁边:“嗯,对。”
“我——的那位主人,当年的确想过动手,最好把阵仗弄得大点儿,一劳永逸地震慑住那些讨厌的苍蝇。”
“不过,在他动手之前,黑沼就爆发了。”
N稍微顿了一下,很轻地吸了口气:“一眨眼的功夫啊……就淹没了整个拉迪斯西瓦。”
“亡骨马车受黑沼的影响,直接坏了。我——他刚想下车,那些黑泥又像来时那样突然地退去了,只剩一个死气沉沉的拉迪斯西瓦。”
一旁的小南斯:“…………”
他不知道自己该先无语,还是先错愕。
说真的,这掩饰到底是在掩饰给谁看啊?本来他还对“身边的人居然是巫妖王”以及当年的真相感到错愕,现在就剩无言以对了。
明明多年前,他曾在巫妖王夜巡时远远地看过一眼,那时候N懒散地靠坐在森森白骨与冰冷的黑雾中,亡骨马车驶过时,他几乎感觉是死亡之神与他擦肩而过……
怎么现在就剩班味儿了。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朱丽叶呢?”
他一把抓住路过的牧师:“你们有没有看到公主殿下和她的骑士?”
脱力的牧师差点被小南斯拽倒:“我……”他抬头认出小南斯,本来就很差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糟糕,“她们……唉,我们到旁边说吧。”
这话一听就很不妙。
康柯抬手勾了下颈间的锁链,还是和众人一起,跟着牧师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牧师停住脚步,显得有些踟蹰,片刻后才深吸一口气道:
“事……事情是这样的,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圣子大人就忽然失踪,联络不上了。”
“今天早上,公主殿下来拜访,也不知从哪套出了这个捂得严严实实的情报,带着小潘恩公爵说要去找圣子大人,就离开了圣殿为她们安排的住所,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
雷文瞳孔骤缩:“什么意思?朱丽叶她们——难道被黑沼吞没了!?”
牧师糟糕的神情肯定了这一答案。
晦暗的残月被乌云淹没了,天空蒙蒙下起了细雨。
明明是深夜,四野却一点都不安静。到处都是哭嚎声、悲鸣声。
人们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无法接受的死别,总会经历五个阶段:否认、愤怒、意图挽回、痛苦、接受。
但雷文不太一样,他已经走过这五个台阶太多次,他瞪视着牧师,胸口起伏了数次,果断地转身,径直往黑沼走。
N一把拽住他:“你发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雷文的眼神锐利而冷静,像把能劈开黑夜的刀,“院长说过吧?员工一旦死亡,就会被送回滞留处。但朱丽叶她们到现在都还没回,是不是说明她们还没死?”
“……!”小南斯猛然抬头,眼底瞬间亮起希望。
他不假思索地张开嘴,很明显也想跟去,但紧接着又顿住。
他很清楚,以他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水平,进了黑沼也没有屁用,只能拖后腿。
杵在原地僵立了几秒,小南斯掐着手掌迫使自己冷静,理智地转身:“我去帮忙疏散人群。”
远方,有一波更明亮的火光在靠近。是朝辞领着这几个月他新训练的骑士团,以及愿意来帮忙的非人族群,包括综合学院的老师、成年学生赶到现场。
小南斯没再拖沓,大步去和人群汇合。跟朝辞交接了指挥权,立即开始沉着可靠、有条不紊地指挥大部队疏散、安置、医治工作。
朝辞则得以从中脱身,快步走过来:“我来看看黑……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