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辉嘟囔着:“这话说得,像是待在您身边就不安全一样……“
池昭铭含糊其辞地试图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这也不是我的主意,还是郎凝还有小越出的馊主意,你得去问他们两个——想什么呢?动作不要变形,对,改回来……“
顾明辉微微喘息,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左朗凝和越静亭准备把三个小朋友扔到凤凰那里,借此试探凤凰是不是死而复生的林锦松,也亏他们想得出。
对比左、越两人那股子几乎要溢出的热情,和顾明辉此刻垮下的嘴角,池昭铭不禁对这种鲜明的对比感到惊异。
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再说,鸣岐君向来待人温和,之前还救过你们两次了,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那也是没说过几句话的前辈啊。突然要在人家家里待上两个月,感觉很奇怪。”顾明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尴尬。他的剑锋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然后稳稳地收势。
池昭铭把擦汗的毛巾抛到顾明辉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为你们争取到这个机会的。跟着我学习的时间有的是,跟着人家修行的机会可能就这么一次了,好好珍惜。”
顾明辉在心里撇嘴:哪里有的是啊?您老人家天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被扔给左阁主,和温庆生一起练剑的时间,恐怕都比跟着您修行的时间还要长。
他把训练用的普通铁剑收回剑鞘,嘴上问道:“那我的剑——”
时间已经不早了。池昭铭拿出异处局局长的架子,拍了拍顾明辉的肩膀:“我得去开会了。”
目送自家不靠谱的师傅离开,顾明辉唉声叹气地拿毛巾擦了把汗,最终认命地打开手机,开始看起了温庆生盗摄的玉虚剑阁剑法教程。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小顾同学忧伤地想着。
灵气复苏元年,7月4日的上午,昆仑半位面,温庆生的卧室内。
“小温?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左朗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敲门声。
温庆生像触电一样迅速关闭了正在上传玉虚剑阁剑法视频教程的网页界面。他心虚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急忙跳起来去开门。
左朗凝下意识地环顾房间,目光被电脑旁的一盆多肉植物吸引,赞许道:“新买的盆栽啊。挺好的,有生活气息。”
温庆生的父母在去年9月的一次恶性灵异事件后去世,他也因此从原来就读的大学离开,转学到龙渊书院学习。他原本和父母一起居住的房子,因为无力承担续租费用,在清空物品后退租了。
温庆生原本是计划着在毕业前就长居龙渊书院的宿舍,等到工作之后再搬出去。
现在拜师左朗凝之后,玉虚剑阁就成了他的新家。左朗凝对温庆生能够在玉虚剑阁找到归属感,并且在这里扎根感到非常欣慰。
温庆生用身体挡在电脑前,提心吊胆地回答道:“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这盆盆栽我也会带走的,我比较喜欢打理这些东西。”
“好。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启程前往金梧苑。”左朗凝应了声。她弯下腰仔细端详着那盆多肉植物:“你还在盆上刻了保温的符文吗?”
“……对,昆仑有点太冷了。这种多肉不是很耐寒。”温庆生小声道。
“到了金梧苑,你这个爱好也可以多和人家请教。我听越静亭说,鸣岐君在这方面颇有造诣。”左朗凝直起腰,目光扫过温庆生整洁的工作台,原本散布在桌上的、用于篆刻符文的材料已经被整齐地收纳进一个小盒子里。
左朗凝注视着比去年冬天显得更沉稳、也更寡言的温庆生,不由得回忆起去年那个热热闹闹的生日。
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的暗示:“到了那边,要多留心鸣岐君的一举一动……知道吗?”
灵气复苏元年,9月17日,龙渊书院·熟悉的小组学习室。
还可以圆回来,反正燕晓灵也不知道她在邪气影响下的记忆到底是怎么样的。
苏韵尧咬牙,正要张口回答,却被顾明辉突然的插话打断。
“不是,你们聊啥呢?”顾明辉一脸震惊地问道。
燕晓灵的气势微微收敛。她整理了一下鬓边的发丝,声音柔和:“我只是在想,当初我遇到苏韵尧,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温庆生也不看书了,他手里拈着书页,沉思道:“我记得,你们是在执行任务时碰巧遇到的吧。鸣岐君就算再怎么手眼通天——”
“青鸟小姐,说不定愿意卖一个人情呢。”燕晓灵轻而缓地打断了他的话。
天网任务收发系统毕竟青鸟一手创立的产业,想要定向追踪一个人的动态可是太简单了。
“没道理的,”苏韵尧条件发射地开口,“动机呢?”
就目前的表现来看,青鸟能为凤凰护法涅槃,私交的确不错,但这个理由并不够强力。
求证猜想不能光靠外部迹象佐证,因为一种现象可以有很多种能自圆其说的解释,他人把逻辑链补全得再完美,也顶不上行动者一时热血上头的“我乐意”。
“我只是在想……”燕晓灵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共鸣灵璧破碎,林锦松的确是死得不能再死。
“人死不能复生,但或许凤凰可以。”
灵气复苏元年,9月21日,半位面·???。
“我给的破绽太多了。”宁长空躺在菲尼克斯的床上,手掌掩面,沉痛道。
他无奈地抱怨:“我非得继续听下去吗,姐?这情节是不是有点太肉麻了——”
“你总得了解一下他们现在对你的看法吧?”楚清歌坚持道,“听我继续讲。”
灵气复苏元年,9月17日,龙渊书院·熟悉的小组学习室。
沉默在房间里螺旋,直到顾明辉手里的剑哐当一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苏韵尧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一跳,狐狸尾巴“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了椅子腿上。
“等一下——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剑给拿走了?”温庆生震惊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空荡荡的腰间,“还给我啊!”
好不容易营造的严肃氛围被打了岔。燕晓灵稍微放松了一点,认真地把自己的线索娓娓道来:
“在今年年前,我姑姑替青鸟收过一个包裹。根据我的推断,那个包裹是寄给林锦松的。”
“林锦松和青鸟之间似乎并无直接联系,但如果加上凤凰这层身份……”
“……那就好解释了。”温庆生喃喃自语,他的声音虽轻,却在房间里清晰可闻。
“我最近在看书,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举起手中的书,露出《符文工艺入门》的标题。
“鸣岐君帮我把林锦松送给我的羽毛吊坠重新充过能。但根据我目前学到的东西来看,如果完全不了解符文的内部结构的话,是没有办法那么轻松地把灵力充进去的。”
“我之前以为是因为这是凤凰的羽毛,鸣岐君自然了解,现在……”
一种新的可能诞生了。
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苏韵尧身上。
早该想到的,温庆生想着,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的自嘲。
仔细想想,凤凰实在是对他们好得过头。他明明只是萍水相逢、随手救下的后辈,却每次相遇都要留下礼物;明明只是被池局委托,授课却万分用心、毫无保留。
就连他们三人的私人请求,无论是顾明辉追求的真相、观摩温庆生宗门大比的邀请,还是燕晓灵想要一睹原身的愿望,无论这些请求是否合理,凤凰都一一应允。
像极了,对他们三个总是放不下心的林锦松。
温庆生努力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
苏韵尧气馁地抱着自己的尾巴。啊啊啊都怪这条笨尾巴!它当时一被淋湿,我就忘记对台词了!
“……我不太明白你们在说什么。”她垂着头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等老师醒了,你们直接去问他就是了,干嘛抓着我不放。”
她的特工生涯到此就要正式结束了吗?小狐狸沮丧地想着:对不起啊老师,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搞砸了。
“哎,等等,我们今天不是要把周末的安排定下来吗?”顾明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努力回想之前的对话,“燕晓灵去现世接白前辈,然后……”
“啊,对,”燕晓灵慌乱地接过话茬,继续说道,“那我们之后是来书院集合再一起出发吗?还是直接到昆仑去?”
温庆生也回过神来:“还是我带着你们几个去吧。上午……八点半怎么样?就在书园门口集合。”
三双眼睛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在苏韵尧身上,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别人。
苏韵尧静静地伫立在门口,神色难以捉摸,她的手已经轻轻搭在了门把手上。
燕晓灵第一次注意到苏韵尧有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自习室明亮的顶光下呈现出异质的光泽。
“……好,八点半就八点半,我记一下。”苏韵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心不在焉地在上面划了两下。
一时之间,室内陷入了沉默。
燕晓灵看着原本垂下来的狐狸尾巴犹豫地抬起了一点,尾巴尖犹豫地打着转,红色的绒毛在苏韵尧自己的小腿上蹭过。
自习室门拉开的刺耳声响盖过了苏韵尧吸鼻子的声音,她在离开之前,开口低声道:
“4月底,我当时刚从蓬莱回现世,想来网吧蹲燕晓灵,想找她道歉,然后被凤凰截住了。”
“他说……他知道有一个小姑娘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只红毛狐狸袭击了。”
灵气复苏元年,9月21日,半位面·???。
“都是好孩子啊。”宁长空感慨着,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好好好,没耽误小狐狸也挺好的——话说那个宗门大比是什么时候来着?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了?”
楚清歌回答道:“就是今天。如果你现在赶过去,还能看到个尾巴。”
“那就算了,先把眼前的事忙完……麻烦告诉我,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更坏的消息吧。”宁长空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
真的会有什么消息比掉马更加坏吗?
“想太多了。”楚清歌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开始游移,“你知道,你最后被蚩尤捅了个对穿,对吧?”
宁长空:“对,怎么了?”
楚清歌有些迟疑地开口:“我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身体部位都好说,但涅槃火唯独不能修复你的心脏……”
宁长空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抬眉问道:“是不是因为……”
“的确可能和你的心脏不是原装的有关,也可能和凤凰心脏或者涅槃火的特别之处有关……现在也无从考证了。”
楚清歌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总之,我掏了菲尼克斯的心,把风清梧另外半块心脏当材料,给你修复了一下。“
宁长空:“……冒昧地问一下,你是怎么修的?”
楚清歌:“呃,你知道502胶水粘伤口止血吗?总之就是——”
宁长空:“——比较粗暴,我理解了,不用再说了。”
楚清歌:“我觉得我还挺厉害的,我把凤凰心脏碎片中的灵力脉络基本保留下来了——”
“我们还是先来研究一下地上这个睡得很安详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吧。”宁长空捂着脸,强行终止了这个话题,“他现在还能开机吗?”
“逻辑上是能的,之前他在千石钱行的时候还没有偷走凤凰的心脏,照样能活动自如。”楚清歌理智地分析道,“涅槃火现在应该已经认定你为主人了,你把电源插回去试试?”
“我试试看。”宁长空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掌间浮现出炽白的火焰,这股带着生死轮回气息的火焰被他小心翼翼地送入菲尼克斯被打开的胸腔之中。
随着充盈经脉的生命气息骤然撤去,宁长空刚刚“死而复生”的身体有些不适应地打了个冷战。他低声说道:“看来只是把电池槽开在胸口,以涅槃火为能量源……哦,他醒了。”
被打开的胸腔自动关闭,掩饰的魔法重新激活,菲尼克斯那非人的炼金躯体上再次覆盖了一层类似人类皮肤的伪装。他缓缓坐起身,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
宁长空手中的黑色长枪已紧握在手,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楚清歌按住他,沉声道:“没有攻击意图。”
宁长空开口,神色谨慎:”你是谁?“
“不死鸟,菲尼克斯。”菲尼克斯表现得出乎意料的顺从和配合,尽管他的思维似乎还有些混乱,回答时带着明显的迟疑。
“谁制造了你?”
“主人。”
“你的主人是谁?”
“巴利尔……不,凤凰……你?”菲尼克斯歪着头,声音中带着疑惑。
宁长空和楚清歌交换了个眼神。他们心中都清楚,所指的凤凰不可能是宁长空,那么答案只能是风清梧。
真相仿佛触手可及。
“他让你做什么?”宁长空继续追问。
菲尼克斯沉默了许久,几乎让宁长空失去了耐心,然后他才慢吞吞地伸出手指,指向窗外。
楚清歌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沉默地让出位置。
就像池昭铭的转述中描绘的场景,或者他曾经借着菲尼克斯的眼睛亲眼所见:
那庞大的黑色机器巍然耸立,犹如一座沉默的巨兽,静静地统治着周围的一切,符文的光芒随着机器的运转而脉动。
而在更远处,无数幻境的通道在半空中悬浮,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像是连接现实与神话的桥梁,通往神明的居所。
——或者就是。宁长空发誓,他一眼就看到了那熟悉的、瑶池的大门。
仿佛此地是通往诸神居所的神圣门户,传说中的神国。
……如果在在光怪陆离的幻境之间,没有漂浮着充斥死亡气息的黑影的话。
一小时后,半位面·九黎。
“你觉得那里算是什么?世界树?”在启动帝江羽毛上的传送术法,离开菲尼克斯的房间之前,宁长空开口问道。
楚清歌回答:“没有树的意象,还不如说是天庭呢。”
无论如何,至少他们能找到一位现成的神明可以请教。
“哟,小凤凰。”黎贪百无聊赖的声音响起,他正趴在书桌上专心致志地画图。
九黎与现世的联系被切断,黎贪在人间的最大助力——黎博也已离世。蚩尤现在显然对宁长空没了杀心。
胸腔内的心脏剧烈跳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阵阵锐利的痛楚和心悸。宁长空还是没忍住,闭上了双眼,缓缓地深呼吸。
在不同的空间之间传送是一件极其耗费精力的事。也不知道他当时在濒死状态下,是哪来的力气从九黎传送到菲尼克斯那边的……
……唉?
宁长空慢慢调节着呼吸,谨慎地开口:您“您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惊讶?”
不怎么惊讶他重新出现在九黎,或者濒死的凤凰“死而复生”的事。
蚩尤终于放下了手中那个他还用不明白的电子计算器,将注意力从面前正在设计的新式灵力武器的图纸上移开。他的声音平静如水:“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感到惊讶的了。”
“如果你返回了现世,就没有办法再出现在这里。”
“现在的九黎能传送到的地方只有一个……风清梧管那个破地方叫什么来着?”蚩尤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对了,叫做——”
“——诸神埋骨之地。”
一小时前,半位面·诸神埋骨之地。
“你没醒,我不敢走远。”楚清歌低声说道,“不过根据我目前的调查结果来看,那些应该都是……神明的残骸。”
黑色的巨影在空中缓缓浮动,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隐隐能感受到神明气机的压迫。尽管那些神明已经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但他们的余威仍在这些巨影中回响。
宁长空回忆起被菲尼克斯掳走的那天,在那个地下室里听到的口号。
“诸神已死,永夜将至……”他缓缓吐出口气,感受着胸腔里心脏的跳动。
“你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宁长空转身,看向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地板上的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的第一反应迅速而明确,他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带回永夜。”
紧接着,人造的不死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仿佛试图从海量的数据中挖掘出自己被创造时所赋予的原始指令。最终,他以一种缺乏情感波动的机械语调,清晰地陈述了自己的使命:
“建造它、启用它、维护它。”
一小时后,半位面·九黎。
宁长空静静地观察着书桌对面的兵器之神,只见黎贪手持毛笔,在草稿纸上熟练地演算着微积分。他沉默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些东西,都是黎博带给您的吗?”
“哦,你已经见过他了吗?”黎贪皱着眉头,一边读着计算器的说明书,一边随口回答着。宁长空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压在《高等数学》下面的算盘。
毛笔还好说,商代的时候就已经被发明出来了。但算盘起码要等到东汉了吧?这年代不对吧……算了还是《高等数学》年代更不对。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是经由那个地方吗?”宁长空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诸神埋骨之地”这几个字。
“是啊。”蚩尤叹了口气,拿过书桌角落里的笔记翻了起来,“我记得那是西历两千零——多少年来着?”
“……十年前,对吧?”宁长空低声道。
“我看看哦,今年是西历两千……噢,对的,十年前。”蚩尤停下翻笔记的手,回忆起那段往事,“那个人类,黎博浑身是血地传送到了我这里来,还抱着一大摞从瑶池抱出来的东西。”
说到这里,黎贪咂了咂嘴“:他也真是敢拿,西王母她老人家就算死得只剩下瑶池里的一道残影,照样能打。”
《史记·黄帝本纪》记载:“轩辕与蚩尤鏖战于涿鹿,九战而不胜。轩辕祷于泰山,昏然忧寝。西王母感其诚,遣使者,以符授轩辕曰:‘精思告天,必有太上之应。’”
看来就算在战死后成了神,蚩尤和西王母的恩怨还是没解开啊。宁长空干咳两声,问道:“那他到底是如何来到九黎的呢?”
根据现有的情报,十年前异处局派出的调查小队应该是通过龙渊幻境进入诸神埋骨之地,再从那里进入瑶池幻境,并在瑶池遭遇了危险。
在这场混乱中,黎博留下断后,随即失踪。他最后死里逃生,带着一大堆战利品来到了九黎,其中就有后来被制成燕晓灵的玉佩的白玉琯。
而玉虚剑阁的上任阁主手持昆吾剑,强行从瑶池一侧重启返回现世的通道,最后因伤势过重而不治身亡,把阁主之位传给了他的女儿,左朗凝。
但这依然无法解释,黎博为何能够来到九黎,这个被“流放”已久的半位面。
黎贪感叹道:“他也算是运气好,在玉虚宫摸到了一大堆宝贝,其中还真有西王母的珍藏——帝江羽毛。”
宁长空心虚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帝江羽毛。
“我当年是从诸神埋骨之地逃回九黎的,再由玄武从外面切断了通道。”蚩尤回忆道,“想来当时时间紧急,做得没那么彻底。”
“但他能捕捉到那一丝微弱的空间波动,并成功传送过来……也算是幸运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宁长空忍不住追问道。
玄武做了“不该做的事”,放走了一个本来应该死去的神,最后被风清梧镇于蓬莱山下做阵眼。
但是,“为什么诸神会死去呢?”
黎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坐直了一些:“你当时说什么‘邪气’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啥都不知道了。”
“也罢,这种事不和你讲……我又要留给谁讲呢?”黎贪慢慢吐出口气,神色郑重:
“风清梧要以诸神的尸骨作为能源,驱动一台由他亲手制造的机器,制造灵气衰退。”
“那台机器,你应该已经见过了——名曰,天谴。”
灵气复苏元年,9月21日,半位面·九黎。
“神话时代,是一个神明为了人类而作战的年代。”黎贪娓娓道来。
《山海经·大荒北经》:“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
无论是应龙为黄帝灭蚩尤,还是雅典娜让赫克托尔掷出的长枪偏离阿喀琉斯,每个地区的传说都镌刻着神明的痕迹。
“凡人的部族之间持续的战争,漫长的动荡年代,让诸神感到了深深的厌倦。于是,有一位神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为什么不把武器从凡人手里拿走呢?’”
宁长空下意识地反驳道:“即便如此,争斗仍会存在。“
一如现在的人类历史。
“不一样,在没有修行者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武力差距虽然存在,但可以通过数量和技术来弥补。”蚩尤显然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指了指身后的武器架,自然地继续说了下去:
“但如果有了灵气,一切都将改变。”
“没有暴力,没有统治;没有统治,没有秩序。一个部族若想维持稳定的生活,就需要强大的修行者来震慑其他部族。”
“然而,那个时代并没有积累太多修行的法门,因此强大的修行者的出现带有极大的偶然性,几乎完全取决于个人的天赋和命运。”
“即便是那些拥有最好的锻造武器技术的部族,也可能因为时运不济,被一个突然拥有了高端战力的部族所击败。”
“——甚至不需要一个部族,或许只是一位路过的、恰巧无聊的强大修行者,就足以毁灭一个部族。”
安全是所有生物的第一需要。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人类放弃了为所欲为的权利,自愿服从他们认为能够抵抗所有其他人的某一人或某一群体,从而保护自己。由此,国家的概念应运而生。
国家的建立,通过集中权力,减少了私人之间的冲突。而修行者的出现,或者更广泛地说,灵气这个变量,打破了这种可能存在的平衡。
在文明早期,修行者的力量成为了个人安全的最大威胁,而国家却无法保证稳定地拥有强大的修行者作为战力,无法提供足够的安全保障。
国家这个强大的保护者无法履行其职责时,原本被压制的争斗和混乱便会重新浮现。由此而生的,就是人与人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无止尽的厮杀、覆灭……以及作为凡人保护者的,神明的插手。
“比起神话时代,还是叫黑暗时代更好一点吧。”宁长空嘟囔了一句。
但是,”这种混乱的场面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宁长空分析道,“只要人类积累出了足够的修行法门,就有机会形成像妖族一样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