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咔哒一声子弹上膛,克文露出冷森森的表情,“那个小子要是敢去,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主星第一战区动员区内。
无数千艘星舰和对战机甲枕戈待旦,千万名军人笔直站立着形成一个个巨大方阵,他们侃然正色,直直望向从远处走来的那几道身影。
总指挥官莫西·奥德里亚,先驱军团凯撒少将——
以及帝国十二席,伊野·兰利。
伊野揉了揉鼻子,总觉得有点酸,想打喷嚏,但是又打不出来。
凯撒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低声:“严肃点,所有人都看着呢。”
“……喔。”伊野只好放下手,在莫西将军背后站直。
天空下起白雪,萧凉的天地间,呼啸的烈风将冰雪卷向阴沉的上空。
莫西将军在众目睽睽间走上高台,他的身影高大若巨人,宽厚的肩膀上承载着整个帝国的人民。这就是帝国最无懈可击的盔甲,也是帝国最后一道防线的象征。
“帝国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最后一战,诸位,你们将见证帝国的历史。”
莫西的声音传遍战区各个角落,回音盘旋于天地间,像穿破云层的鹰隼,“可这一战不是结束,它将是帝国新的开始。长久以来我们深陷乌云之下,被昔日与虫族作战的恐惧所笼罩,但今天,我们将打破乌云,用烈火燃烧这片宇宙。”
“人类的勇气,是最伟大的颂歌。”
他一声声铿锵有力:“我们绝不后退,直到最后一只虫族覆灭!”
军队内沉寂无声。许久后,有人举手高喊“绝不”,于是一声接着一声,像迅速燃烧的荒原,直至整座世界都染上焰火炽烈的颜色。
“林佩将军,中央军团的支援部队正从西南方向赶过来!”
一名通讯兵猛地站起来,突然激动地冲林佩大喊。
四天前,林佩将军突然宣布启程返航回先驱军团,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回去,而是停留在主星的大气层外。直到两天前,虫族大军突然进攻,他们瞬间成为抗击虫族的第一道防线。
可虫族的数量过于看恐怖,而且这些低等虫族背后的指挥官,他对帝国的了解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作战攻略极其精密灵活。哪怕先驱军团做好了充足的应战准备,也屡屡遭受重创。虫族军队和先驱军团的数量悬殊,他们被迫处于劣势。如果率领他们的不是林佩将军,也许早就已经被虫族击溃。
林佩看向屏幕上显示的多处作战卫星图,面容冷峻镇定:“西南方打开一个缺口,引开虫族敌军注意,掩护他们顺利进入。”
“是!”
战场内。
“妈的!这些虫族怎么杀都杀不完!”约瑟夫狠狠淬了一口唾沫,手里的枪弹药不断,火光冲天射向虫族的躯体。
埃里温射杀掉手边的虫族,看见约瑟夫背后,猛然大吼:“约瑟夫!小心背后!!”
砰砰砰!
约瑟夫还没来得及扭头,那几只虫族突然被全部爆头身亡,血花扑天盖地弥漫。在那些血雾之后,一道利落的银白身影踩在虫族滚落的脑袋上,长靴碾压过复眼。
“…伊野!”
青年扬起下巴,朝他们挑了挑眉,垂手从小腿肚枪套上抄过子弹装进匣子里。
“约瑟夫中尉,没想到您还有需要我来救您的一天呀。”
约瑟夫:“……你这个臭小子!你居然真的来了!?”
“那么多人想我来,我怎么好意思在家里坐着。”伊野转动手腕,“就当我来活动筋骨的吧,中尉先生,下次要是再让我救你,那我可要和林佩将军说您能力下降了。”
“你敢胡说!”约瑟夫立马瞪眼,“我一定比你小子活得久!”
伊野歪着头笑眯眼:“那我等着看。”
在先驱军团和中央军团的联合掩护下,第一分军团顺利与先驱军团汇合,上万艘歼星舰密密麻麻地铺满帝国上空,炮弹如大雨倾盆,浓烈的硝烟中,士兵如白色的焰火般冲入战场,给僵持两天不下的战局带来了鲜活的生机。
这次战役只持续了短短一天时间,虫族忽然选择全体撤离,逼退回帝国领空外。一时间帝国的部署和节奏被打乱,处于被动的一方,于是林佩当即将所有舰队召回,决定重新列阵新的作战计划。
休息室内。
“嘶……”尤金眉心拢紧,胳膊上不断流出暗红的血。
他在作战时被虫族伤到了手臂,幸好伤口不深,不至于废了胳膊。伊野正在帮他包扎。
凯撒和布什·梅华守在旁边,看了半天,越看越不耐烦,凯撒忍不住道:“又不是什么大伤,随便包扎一下就行,至于裹这么严实吗?”
“再深一点胳膊就没了。”伊野细致地包好伤口,“凯撒你先闭嘴。”
凯撒:“???”
凯撒:靠!!
尤金身体微微后仰,下三白眼在嘲讽时杀伤力拉满:“要不是你把那只虫族从手里漏出来,它都没办法近我的身。就闭嘴吧,红毛。”
“你自己差点被虫族杀了还要怪我没保护你?”凯撒简直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拉过凳子怒气冲冲坐到伊野旁边,围着他说,“就这种人,你帮他包扎也没用,等虫族第二波打进来他又要受伤拖累我们!还不如把他丢这算了!”
伊野眼睛抬都没抬,“大少爷你哔哔叨叨的好吵啊。”
“我吵?我哪里吵了!”凯撒咬牙切齿,忽然想到什么,一手扯起衣服露出精壮的腰,“我也受伤了,你怎么不帮我包扎!”
伊野这才有心思抬眼,瞟了一眼,无语地抿嘴,举手朝他的腰上用力一掐。
“这点猫爪挠似的伤也要我给你包扎,你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
“不管,反正我也要。不然我就说你厚此薄彼。”
“……”这俩人有毛病吧!
伊野懒得搭理他们,用力一打死结,勒得尤金倒吸一口凉气。发现自己的新终端亮着,拍拍手起身:“我出去喝口水。”
他推门出去。
屋里安静下去,同一时间,三人面面相觑。
凯撒:“怎么办?”
“……问我?”一直没吭声的布什·梅华凉凉一笑。
虽然伊野表现得跟平常,但他们都是和伊野认识很久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他情绪里的变动。民众联合请愿的事他们都清楚,也大概知道了那天晚上在C区发生的情况。
以布什·梅华对伊野的了解,他绝不是被一群民众恳求就会畏惧的人,这里面恐怕有更深的故事。可那个青年的经历里,藏着一个他们谁也不清楚的过往,就算他们再想帮忙,再想将伊野从巨大的压力里拉出来,也无从寻找头绪。
“他不能一直这样强颜欢笑下去。”凯撒放不下心。
尤金意味不明地嗤声,手指扫了扫胳膊上包扎好的蝴蝶结,披上外套起身:“不笑,难道你指望他在这里哭出来吗?他的性格你们谁不清楚,没点外力怎么哭得出来。”
凯撒:“你是说…”
“这飞船上有酒吗?”
走廊上。
伊野看着屏幕表面显示的克文老爹来讯,明明灭灭亮个不停。他的手悬在接听按钮上,却迟迟没有接通,直到最后一次通讯结束,屏幕熄灭。
伊野:“……”
他头疼地挠了挠头。
把终端摘下来塞进口袋里,准备回去时,忽然看到走廊尽头的林佩。
“林佩将军?”
林佩刚结束作战计划的部署,想来看看伊野,没想到正好碰上。
他径直朝青年走过去来,目光扫了眼口袋的位置,没说什么。林佩大概能猜到是克文·兰利的通讯。下属跟他说过了,十二席协同来到前线是出发时才放出的消息,想来是伊野故意拖延着,想要瞒住谁。他想隐瞒的人,除了他那个据说重伤昏迷的弟弟外,也就只有克文·兰利了。
但林佩没有深问下去,转念道:“要出去走走吗?”
“出去?”伊野疑惑,“能去哪?”
林佩:“趁现在安静,去看恒星。”
这艘一级军用飞船名为“先驱号”,是先驱军团最顶尖的作战飞船。但它出色的不仅仅是战斗和指挥能力,更有一条以梦幻著称的走廊,名为“星河”。
星河走廊在飞船的最南端,是一条狭长的玻璃走道,通体由特殊材料制成,大部分时候是用来检测敌人。但除去这些,因为墙壁和地板都是透明的,所以也是极佳的观景区。
一路接受过士兵的问好和敬礼,伊野停在这条玻璃走廊前。地板和墙壁都是透明材质,要不是上面带着点脏污,根本分不清楚自己是在宇宙里还是在飞船内。
林佩率先走上去,伊野试探地踩两下,没怎么敢动,接着林佩忽然伸手把他拉了过去,惯性太大,害得他差点扑进林佩怀里。
“站稳。”林佩摁住他的肩膀,手背扫落几缕黑发,“怕高就别往下面看。”
“还,还好。”
伊野倒是没那么怕高,就是头回有这种体验,需要点时间适应。
没多久,果然就能灵活自如地走动了。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那些陨石的碎片就好像从他肩膀擦过,脚下仿佛是悬空的,有种摇摇欲坠的危险迫近感,又有一种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他满是新奇地在玻璃走廊上到处逛。林佩背着手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青年跟个小孩儿一样玩耍。但伊野确实也很小,他并没有五年间的经历,林佩总默认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热烈,年轻,也漂亮。
恒星的光芒耀眼刺目,在漆黑的宇宙中永不熄灭,就像一个永生巨人的心脏,血和热永远不会消解。看着那些,伊野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无比渺小,好像他的过往和阴霾和这些恒星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主星上的事,有人跟我说了。”
背后传来林佩的声音,伊野蓦然回头,“什么?”
“对于民众联合请愿让你来前线的事,我很抱歉。”
伊野不解:“和将军您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足够强大,他们就不会把希望放在一个军校生身上,是我做得还不够。”
伊野没想到林佩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两手摊开一脸无奈道:“我听说过有人逃避责任的,还头一次见有人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将军您已经够出色了,如果不是您,先驱军团恐怕都撑不到现在。”
“所以你觉得,我不该愧疚?”林佩凝望着他的眼睛。
伊野理所当然点头。
他忽然低沉地笑了声。
“那么,你又在自责什么?”
伊野怔住。
“C区发生的事我也知道了,我问过凯撒,虽然他起初并不愿说,但他还太年轻藏不住情绪,有些事情,一目了然。”林佩看着他的时候,那张冷硬的面容都柔和了几分,“伊野,你觉得自己害怕人们把所有的希望托付给你,害怕自己会输了这场战役,背负上无数人的生死,是吧?”
伊野哑然张嘴,没办法否认:“……我是觉得自己没有成为指挥官的资格。”
“但你现在并不是指挥官,”林佩静声道,“你现在只是一名战士,你的所有行动发自我的指令,可你还在畏惧那些无形的东西。所以你怕的不是输,也不是那些责任。伊野,你只是没有从一场噩梦里走出来。”
“你怎么会知…”
“我遇到过很多跟你相像的人。”
这些人里,也包括曾经的他。过往的阴影是比所有东西都要恐怖的存在,他会纠缠着你直到永远,每当你想起一次,就折磨一次。
“可你总要从过去走出来。”
伊野疲惫地呼了口气:“…没有那么简单的,林佩。”
“伊野。”
林佩无比郑重地望着青年,“你这双眼睛,不适合固执地回望过去。”
他应该被鲜花拥簇,星光捧月,应该永远活得灿烂耀眼。
“看看你面前的路。”
“每个人都会输,我也会,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看着他人战死、病死、老死。但我依旧站在这个位置上,因为我知道,囿于过去的林佩一定会输,就像囿于过去的你,面前那么多敌人你却只顾噩梦,你要怎么赢?”
“作为前辈,我希望你不要去想接下来会输还是赢,因为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所有责任都由我们一起共享;作为朋友,我更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噩梦,无论有多痛苦,你可以尽管向我倾诉。”
“以及作为——”林佩戛然而止,沉声闭了闭眼。
“我希望你,不要困在噩梦里,从噩梦里醒来吧。”
从噩梦里……醒来?
青年垂着头,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一截冷白瘦削的下巴,看不清神色。
林佩不知道自己说这些有没有用,但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所以反而冒出几分罕见的紧张。只是他不想再看伊野以这种状态下去了,他知道这个青年盛放的时候有多夺目,所以更清楚他现在的强颜欢笑有多令人痛苦。
可青年迟迟没出声。
他握紧手:“伊野……”
“我没想到,还会有将军你来安慰我的一天。”伊野仰头,脸上含着浅淡的笑,“看来先驱军团真的很有人文主义关怀啊,我以后要不要考虑进先驱军团当文员呢,话说将军你们这缺文员吗?”
林佩无言。
“你想通了?”
“我不知道。”伊野挑耸耸肩,“我就算嘴上这么说,将军也不一定会信。”林佩蹙眉,想要继续开解他,他继续道,“但囿于过去的我,听起来确实很挫败。”
“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噩梦?”
“这倒不是,有些事没那么好说。”伊野说完话锋一转,“不过有一个问题,我确实很想听将军你给我一个答案。”
“你说。”
伊野想说的,是他和江独明的故事。
那些烂熟于心的过往他在梦里回忆过无数次,却极少用言语告诉任何人。但这次他说出来了,而且面对的还是林佩,这张和江独明如出一辙的面孔,于是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变得无比艰涩。
可他忍不住很想问一个问题,他想知道:江独明,你该有多恨我?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因为决策失败害得无数战友死去,其中还有一名战友因此毁掉双目,再也没办法上战场……”伊野气息有些沙哑,安静了两秒,才继续平静说,“如果将军你是那位战友,你还会想见那个人吗?”
林佩看着伊野的面孔:“这个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算吧,不然我也不会现在问了。”
“……想。”
伊野瞳孔一颤,语速不自主加快:“为什么?是因为恨他,所以——”
“不恨。”
短短两个字,却让伊野愕然僵在原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为什么不恨?!怎么可能会不恨?!如果不是他,江独明根本不可能失明!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我不会。”
林佩是一个极度信任自己且绝不后悔的人,如果他是那名战友,一定是相信对方的决策才会为之冲锋陷阵。他见过很多人死亡,所以更明白生命的重量,可若是他愿意把自己的命放在一个人手里,那就说明这个人远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所以即便结果是输是赢,他都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大概,为他生,为他死,自己都在所不惜。
伊野颤着声音:“那你…还会愿意见他吗?”
“伊野。”林佩认真地凝视他,“如果你想见他,就去找他好好说清楚。”
“我想,他比你想象中地还希望见你。”
林佩不认识那个人,但至少他清楚。假使自己是那个人,当世界归于黑暗,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时,他最想见的,只会是面前这个青年。
伊野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他总觉得江独明应该是恨自己的,否则不会和自己在军部大吵,也不会从此不再主动联系自己。
“你以前说过,我很像你认识的一个朋友,就是他吧。”
林佩至今记得在宝钻星的时候,青年说过他像一个故人。
伊野刚想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立马摇头,“我说的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
伊野哑然:“都说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了……”
“所以,名字。”
林佩岿然不动,好像他不说就要一直逼问到世界末日。远处的下属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伊野不得不败下阵去,林佩这家伙固执起来也真是难打发。
“他叫江独明,独自的独,明天的明。”
林佩眯起双目:“不像帝国人的名字,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和他真的很像?”
都不能说像,这两张脸简直是一模一样。但伊野怎么敢说真话,以林佩的性格,说不定等战事结束后就要把联邦翻遍找出这个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人,于是赶紧敷衍过去:“也就三四分像吧…其实不是特别像,将军您更沉稳。”也更老一点。
林佩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瞧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下一句反问:“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以前是还不错,但后来就…”
“所以你当初第一眼见我,想到的也是他。”
伊野:“……”
怎么感觉画风突然越变越诡异了?刚刚他们不是还在聊很有含金量的话题吗?!
“林佩将军,霍德华校长那边有紧急军报!”
不幸中的万幸,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林佩只好收回目光,气势凛然肃穆,看向来人:“说。”
那士兵激动地胸膛剧烈起伏:“是虫母!虫母有下落了!”
众人面色瞬间严肃起来。
林佩看向那名士兵传过来的信息,脸色微变,凝重的目光从伊野脸上掠过。伊野大概能猜到霍德华校长的讯息里说了什么,接着听林佩转而朝士兵道:“通知莫西将军和霍德华校长,五分钟后联合会议。”
“伊野,”他看向青年,“你也一起。”
伊野就知道这一刻总要来的,点点头:“好。”
会议上。
霍德华校长送来的是一列星球名单,他认为伊野在梦见虫母的梦里看到黄水仙,绝对不止是意外,帝国星系内有上万颗星球,黄水仙作为帝国国花,能种植这种植物的地方多之又多。他耗费了很长时间将所有有可能容纳虫母生存的星球罗列其中,形成了这张名单。
但里面依旧有上百个名字。可以帝国现在的危机,要让他们派出数百支队伍分别前往这些地方探查根本不现实。
莫西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伊野作为Beta会有这种能力,但他清楚这是帝国现在最后的生机。
“伊野,你有办法再次梦见虫母吗?”
伊野摇摇头,并不是他不想,而是每次梦见虫母时并没有一个有迹可循的规律,说明这件事不受他自身控制。
众人陷入沉思。
无奈之下,会议只能暂时中止。伊野率先离开了指挥室,林佩和莫西正好要商量后续的联合作战方案,他不方便在场。
离开指挥室,伊野到处走走停停。
“先驱号”飞船很大,他走了很久,不知不觉来到西侧的医疗区。经过那里时,看到许多战士受了重伤躺在病床上,有的被虫族砍断双手,有的脸被划破,有的以后也许只能靠轮椅为生。他们浑身被绷带裹住,沉闷的痛喊充斥在逼仄的空间内,血腥味很浓,浓得能将人吞没。
伊野好像也被这股血腥味吞没了。
他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背影看起来很单薄。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身边经过,却没人敢主动上前和他搭话。
直到一个急匆匆的士兵不小心撞到他,伊野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士兵手里的药剂应声从塑料盒里掉落,看标签应该是易感期专用的镇定剂。战争期间,Alpha很可能会因为情绪失控而导致信息素紊乱,易感期提前,所以每艘飞船内都会提前备好大量的镇定剂。
伊野顺手帮他捡起来,那士兵匆匆谢过拿起来走了。
回过神了,他也不打算继续站在这里碍事,准备回休息室。
可刚走两步,伊野倏然停下脚步。
他伸手摸向后颈的腺体,面上露出错愕的神色。
“腺体……梦见虫母…信息素…”
伊野清楚记得,他第一次梦见虫母是在蓝花星,当时他的腺体被虫族刺伤,导致高烧不退,腺体一直处于高度剧痛的状态。那个时候他不仅梦见了虫母,还总会听见乱七八糟的声音。
可第二次他并没有受伤,只是躺在病房里休息,毫无前兆就梦见了虫母。要说唯一奇怪的……是做梦的时候,他的腺体似乎在发烫。
难道和信息素分泌有关?
伊野想到什么,立马快步朝医疗室走去。他很快找到一名医疗兵,询问对方能够催化信息素分泌的药剂。那名医疗兵傻呆呆僵住,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十二席居然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还问他信息素的事儿。
“您…您问这个是要?”
“别浪费时间,快告诉我有没有办法!”伊野语气急促。
医疗兵感觉到情况危急,立马结结巴巴说:“有的,有些Omega天生信息素分泌不足,所以会注射催催熟剂。但是您要那东西干什么,那,那个东西不适合Beta注射的。”
“你这里有没有?”
“我这怎么会有Omega用的东西……”医疗兵边说边轻下声音,一拍脑袋想起来,“不过我这边确实有效果差不多的,是Alpha专用的药剂,可那玩意儿给Beta的腺体注射会带来副作用的。”
“会死吗?”
医疗兵一哽:“这应该不会…但是其他副作用的效果也是很——”
伊野想也不想打断:“给我。”
“啊?”
“任何责任我负责,与你无关。”
医疗兵犹豫了下,伊野的态度过于坚决,他没法拒绝,只好先从冷藏室里将药剂取出来。
“十二席大人,这个药剂不属于常规药,您要先填单子我向上面申请再——哎!哎!!”
他慌张大喊,没想到十二席会直接夺过名单,在上面随便写了个名字就把药剂拿走,而且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他追都追不上。
伊野拿着药剂快步往回走。
Alpha和Omega在情绪在过分激动、过分悲伤时,会不由自主分泌出信息素。但因为他们天生拥有这种能力,所以在失控状态也会下意识进行自我约束。但自己之前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所以不知道如何自控,恐怕这就是他当晚会梦见虫母的原因。
如果信息素分泌到一定浓度,说不定他就有机会梦见虫母。
他马不停蹄赶回临时住处。
一打开门,却看到凯撒几个在自己房间里,当即反手把药剂藏进军装的袖子里,表情镇定:“你们怎么都在我这?”
凯撒、布什·梅华,还有尤金,这仨人不是每回见面都要吵架了,怎么这两天反而成群结队地到处走。